一贝于海 发表于 2017-3-2 15:36

本帖最后由 一贝于海 于 2017-3-3 09:02 编辑

这是冬季里天光晦朔的一天,方若绮闷闷地倚在窗前案边发怔。

高明权已经与莫筱筠完婚,结为夫妇。方若绮那日观礼,发自内心地为他们俩感到欣喜。高莫能有这一天,她知道是来之不易的。当初如果莫筱筠不将自己的双眼换给高明权,只怕高明权将黎华的秘密烂在肚子里,也是不肯吐露出来的——自从他盲了双目,觉得自己以残废之身,如何能拖累莫筱筠,所以就对她彻底地绝了念头,被迫接受了黎华所托的方若绮。世间的女子,恐怕也没有几个能如莫筱筠这般,舍得做出这样的牺牲,却阴差阳错,寻回了自己的心上人。两个人兜兜转转,总算是苦尽甘来,走到了一起,方若绮不由得回想起莫筱筠曾对自己说过的话:“这个‘缘’字,分量其实可重了,它摆在那儿,有无皆有定数,我们是怎么也绕不过去的。”

见高莫的情形,她终于信了这个“缘”字,但是回想到自己,她又心乱起来。恐怕世间再也寻不出一个像她一般蠢的女子,对自己的丈夫来历样貌居然一无所知,要找也不知道该从何找起。

怪的是方若绮自回了海宁,衡教也无人来扰她。她曾打算去衡教的南京总坛寻席若芸,但被欧凯文和高明权拦了下来。欧凯文差人去南京打探了几日,也没有席若芸任何消息。

她正在烦恼,突然间听到欧凯文在房外唤她,她赶紧迎了出去。过了一会,她与欧凯文来到中厅,只见高明权和一个青年乞丐站在一起。她正在惊疑,那乞丐见了她先是一惊,随即大笑出声。后来她才知道,这人就是当日她在杭州府衙中遇到的温宁海。

于是众人坐下叙话。那温宁海听方若绮讲完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不由皱眉道:“事情已到了这一步,再怨黎华也是没有用。他躲起来恐怕是因为觉得自己愧对方姑娘吧。”

欧凯文道:“我们也都是这么想的,所以只得请温兄弟怎样也要把他寻出来,见见我师妹!”

温宁海道:“这人功夫高深莫测,又擅易容改装,执掌银钩山庄这么多年,声震江浙,也是个绝顶聪明的人物。现在他的来历样貌我们一无所知,要弟子们去查问又从何问起?”

欧高二人也明白这个道理,不由得都皱起眉来,那方若绮更是一脸惨然。

温宁海一双灵动的大眼望方若绮这边盯了一阵,突然笑道:“既然我们寻不出黎华来,就设法让他来寻我们好了!”

欧方高三人一惊,不知他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

三日不到,海宁传遍了一个消息,高明权的夫人方若绮,被突然掳走,不知所踪。

一贝于海 发表于 2017-3-3 09:06

本帖最后由 一贝于海 于 2017-3-3 10:52 编辑

盐官长浜。

这一带虽也属盐官镇,但居住的人并不是很多,显得比较寂静,到了月上柳梢之时,街上几乎不见什么人。高明权就在此地选了一处屋子租下,方若绮就随了温宁海住在了这里。

方若绮在房中呆得憋闷:自从她到了此地,已过去了一两天了,却一点动静也没有。她乍到此地,心中波澜不已。当初她救了小翠,被扫风堂所擒,等待黎华也是这般的心情。可是她的耐性是这么有限,只过了一日,她就觉得黎华迟迟不来,不由熄了自己心中的热望,渐渐悲凉起来。“他现在还活着么?”她反复地在心中想道,可是没有谁有法子解答她的问题。

天气依旧寒冷,她披了件斗篷,郁郁地走出屋外,来到庭院之中。只见院中早立了一人,和原来的样子相比简直可说是焕然一新:蓬蓬的长发早已洗净理顺束起,一身百衲破衣也换成了鸦青色的缎面长棉袍,更显得肤色白皙,在月光下如珠似玉,一派贵气。常人见了只道是哪家清俊的浊世佳公子,方若绮却知道他就是丐帮的五袋弟子温宁海。

她当初乍见了温宁海这模样,不能不说心里是有一些吃惊的。温宁海显然不打算让黎华一眼看出他是丐帮子弟,所以就换了这么副打扮。有的人若要变一种画风来,原来的风神还在那里,如果形神不搭,就会出现“穿龙袍不像太子”之类的别扭情状。而这温宁海天生就是一身晒不黑的白肉,气质上看来也不太像从小行乞的人,所以无论着破衫还是华服,都能从容入戏,让人瞧不出到底哪一个才算是真正的他。方若绮觉得这个人总会出人意表,和黎华一般,也有许多让人捉摸不透的地方。

按照丐帮的帮规,成为正式弟子之前必须老老实实乞讨三年,温宁海自然也不能例外,所以就来到江浙行乞。三年之期将满,他正在杭州,丐帮有个弟子受人欺辱,动了拳脚,结果把人打成了重伤。这温宁海就护那弟子外逃,自己留下来扛了所有的罪名。苦主和杭州知府皆知温宁海是替人顶罪,知府恼他的同时也有几分敬,就命他守护库房,打算期满就开释了他,却没想到阴差阳错,让方若绮把他给救了出去。因了这番际遇,方温二人倒是坦诚相对。温宁海懒得跟别人说也不想说的事情,方若绮问了他则直截了当说了出来。

温宁海见方若绮走了出来,知道她心里又开始发闷,笑道:“才过了两天呢,你相公要寻到这里来,怎么着也要查问一番,说不定他现在比你还急呢。你在这里吃吃喝喝睡睡,有什么好烦的!”

方若绮本来甚是忧愁,听他这么一嘲,心头大石顿时消解了一些去,再看他笑得颇轻松,也多少被他感染了一点。就把自己的心事放在一边,和他闲聊起来。

“你爹也是丐帮中的人么?”

温宁海答道:“是。你又想问什么?”

方若绮道:“随便问问罢了。我瞧你这样子,真是看不出来你其实是个乞丐,所以才好奇你爹是个什么人物,你小时候是怎么过的。”

温宁海的一双大眼睛,变化无方,清澈起来令他的面容显出几分娃娃脸的可爱,可深邃起来却又透出些狡黠世故来。他眼睛一瞧方若绮,就明白她心中所想。他就寻了块大石,翻身一跃,跳上去坐了下来,直截了当道:“我老爹也是个乞丐,但是偏说我生得像娘不像他,做不得乞丐的,不想要我掺和到江湖上来。但是我这人,书是读不来的,做男人干大事有那么多路可走,做什么偏要选自己讨厌的?所以我就干脆扔了这些常人的衣服,做乞丐去了。”

方若绮笑道:“原来是这样,那么看你的样子,你娘必定生得极好看了。”

温宁海笑道:“那是自然!在我的眼中,我娘是天下第一好看的女人。”

方若绮心中一动,这个念头她也是自幼就有的,森枝夫人本来也是生得甚美,所以她自认母亲的容貌世间无双。听他这么一说,她心头不由得又黯然起来。

一贝于海 发表于 2017-3-3 10:46

本帖最后由 一贝于海 于 2017-3-3 10:51 编辑



温宁海见她又冷沉起来,撇撇嘴道:“其实不瞒你说,我也有些烦那黎华了。和你这么个女人在一处,瞧你那天天愁不完的样子,我闷也快闷死了。你那口子要真来了,见到你这副样子不也愁死了?依我说,你还是快活点的好,让他看了开心,也愿意和你多说几句话。”

方若绮撇撇嘴,扯开话题道:“你明明是个五袋弟子,怎么能带着那盏金碗到处走呢?”

原来当日温宁海在醉望楼如何平服银钩山庄的危局,过程欧凯文后来都告诉了方若绮。那温宁海听她这么一问,笑了笑从腰间口袋中掏出了那盏金碗。方若绮定睛一看,那碗极小巧,也就近三寸左右的碗径,但是周身雕龙刻凤,极尽工巧。那温宁海道:“我乞讨三年期满,想谋个六袋弟子做做,但是我爹说我资历不够,就与我立约,如果一年之内能保得住这盏乞饭碗不失不损,我就可做六袋弟子,不然就降为四袋。”

方若绮大奇,道:“你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乞丐?”

这次温宁海倒没有应她,只是对她狡黠地一笑。这温宁海的笑,也是颇有魅力的。他对你毫无戒心,舒心畅快地一笑,是纯净爽朗的笑;他若有所思,运筹于胸时的一笑,是高深莫测的笑;他成心与你为难,寻你晦气也会对你笑,也许是火山喷发前星火明灭的冷笑,也许是皮笑肉不笑的耻笑,也许是揶揄促狭的谑笑。他的面相非常适合笑,他又很会笑,所以总能逗引着周围的人情不自禁地跟着他的笑走。所以一个善于笑的人,必定也是个出众的人。


一贝于海 于 2017-3-3 11:35:18 补充以下内容

于是这一日又在无聊之间流逝过去。

星辰疏黯,孤月高悬,温宁海回到自己的房中,闭了门户正要宽衣睡下,突然一柄剑“霍”地一声挥到他的鼻端,他心中一惊,一个蹲身立起,避过这一剑,才发觉自己房中不知何时多了一名高挑女子。他定睛细看,只见她着一身玉色的衫裙,面貌又美又冷,不由笑道:“姑娘,这么晚了躲在我房里,是不是有些不合时宜?有什么事,白日间再来寻我不是更好?”

那女子默不作答,又是一剑对温宁海当头劈下,又快又狠,温宁海身形灵动,让过一边,叫道:“哎哟!你当真要做个母夜叉么?”那女子不给他机会休整,手腕一抖,刷刷刷又是三剑刺来,依然被温宁海避了过去。

温宁海见那女子使弄长剑,手法娴熟自如,快慢随心,那剑就如她身上一只手臂一般,出剑处如蛟龙出洞,收剑时如凤鸟归林,招招攻自己要害,变招时迅捷灵活,剑挥过处,风声豁豁,当下知道自己碰上的绝对是一个高手,不敢怠慢,一个骨碌滚到窗前,起身一跃,整个人就破窗飞出了屋外。

一贝于海 发表于 2017-3-3 14:30

本帖最后由 一贝于海 于 2017-3-3 14:32 编辑

那女子见他跳到庭中,也不迟疑,依样从窗中扑出,一个翻身跃到温宁海身前,举剑欲刺,那温宁海叫道:“好哇!仗着手中有兵器,来对付我一个空手人么?”

那女子听了,也不废话,将剑望空一抛,一个旋身过后,另一只手倏地挥出一只空鞘,只听“噌”的一声轻响,空中落下的剑稳稳插入鞘中,整个过程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连温宁海见了也禁不住喝了声彩。

温宁海笑道:“姑娘,你修为这般高深,为何与我为难?我门中严规,习武者有十不打,其一就是不打女人。你这般咄咄相逼,不是要我为难么?”

那女子依然一言不发,突然跃起身来,欺到温宁海身前,挥掌而出,直劈他颈肩。温宁海赶紧侧身让过,跳到一边,含胸圆背,耸肩缩脖,两手捏勾,摆出一个猕猴摘桃式,正是丐帮三十六式猴拳中的起手式。

那女子见状淡淡一笑,双臂一开,犹如白鹤展翅,跃到温宁海身前一掌拂向他面门,温宁海一记“望月窥桃”,似搭凉棚,左臂一挡,右拳拟猴摘仙桃,望那女子肩上抓来,那女子就势要缠了他的手臂,另一只手变掌为拳,望他膻中击来。温宁海心内暗惊:“她的臂力真不小!”赶忙挡下她这一拳,也顾不得太多,一脚弹出,向她下盘踢去。那女子就放脱了他的手臂,旋身避过这一脚,又是一掌挥出,直拍他后心,那温宁海又拟灵猴藏桃,避过她的一掌,双拳齐出,直捣她颈窝,又被她架开。

这两人身影一深一浅,就在月光下你来我往斗了十几个回合,温宁海轻盈灵活,如灵猴窥伺,叼扣弹踢,变幻无方;那女子则如凤舞鹤翔,挥拍腾跃,姿态超妙。那温宁海看出这女子应付自己游刃有余,攻守之间,似有逗弄不屑之意,于是跳出圈外,叫道: “我不和你比拳脚了,还是亮兵刃罢!”

那女子淡淡勾了个弧度,右手举起刚才的长剑,却并不出鞘。温宁海见她如此,知道她是嫌自己修为不足以和她匹敌,此举有轻视之意,于是跳到庭中的兵器架前,只抽了一杆极细长的中空竹棍,表示自己也不打算在兵器上占她的便宜。

温宁海将竹棍一挥,豁豁有声,一记“青龙出水”,望那女子挑去,那女子举剑一格,荡开他这一棍,温宁海知道她的劲力不小,只得与她拼快,将棍子抢在双手中,左右相济,头尾呼应。他使的乃是丐帮所传的“行云流水棍”,这种棍法一共二十四式,所谓“行云流水”,就是说这种棍法给对手的攻击排沓而至,没有间歇断绝。这二十四式棍法共分四套,可从头演到尾,也可从尾打到头,甚至可以四套拆了顺序乱接起来攻击对方。打上取下,击左防右,教对手攻之无隙,防不胜防。俗话说,一寸短,一寸险,那女子的长剑再长,也不如他手中的竹棍长,即便在兵器上占了优势,那温宁海想要击败对手超妙的剑法,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突然听一女子叫道:“住手!你不要伤了他!”两人皆是一惊,转头看过去,只见方若绮已奔出屋外,疾步赶了过来。

那女子见方若绮现身,默然不应,突然右手一抽一抖,手中已握了脱鞘之剑,晃出一道银幽幽的冷光,望温宁海当头劈来。温宁海心头一震,暗叫不好,急切间横棍相迎,没想到那女子并未一劈到底,半路利落地挽了个剑花,变了方向,横剑一削,温宁海只觉得手中一震,那人手中已一个翻旋收了剑,温宁再一看手中的细竹棍,到手执之处早已被齐齐劈为两半,如果没有到达人剑合一的境界,对于剑的运用是无法如此精准的;如果她不是手下留情,自己的手恐怕也保之不住。他顿时大惊:“这女人的剑术,竟然高超如斯!”

那女子当下一声不出,转身就走,方若绮急道:“你等一下!”她只是不应。温宁海见她这般,心头火起,赶紧击了三掌,只见半空里突然罩下一张网来,望那人头顶上覆去。

那女子见高处落网而下,突然望前方地面卧扑了过去,那网落下后才只罩住了她一只脚,温宁海叫道:“别放走了他!”

那女子早已翻身而起,一跃跳上了屋顶去,方若绮苦于有身孕,无法追上她。忽然间屋顶上跳出几个乞丐来,正是温宁海事先布下的埋伏。

温宁海叫道:“黎华,我看你还是快下来罢,你老婆都哭成这个样子了,你都扔了她不管么?”

周围人等皆是一惊,万万没有想到这女子居然会是黎华本人所扮,那女子背负了双手,傲然道:“我不是黎华,只是受他所遣而来。不过他似乎多虑了。”

众人听她出声的确是女子之音,不由都疑惑地看向温宁海,温宁海冷哼一声,道:“那黎华为什么不来?”

那女子淡然道:“他已经死了,当然来不了!”

方若绮听了大惊,颤声道:“他在哪里?求你告诉我!”

那女子面无表情,对方若绮的泣告置若罔闻,温宁海更怒,叫道:“截住她,别让她跑了!”

只听那女子冷哼一声,突然手上多了一样物事,温宁海一见之下,大吃一惊,原来他长悬腰间的金碗,今日交手之际已经被她神不知鬼不觉地解了去。

那女子对屋顶上的丐帮弟子冷声道:“丐帮历代帮主供奉的乞饭碗,你们要不要?”突然起手一掷,只见一道金光飞了出去,那些丐帮弟子大惊,个个来抢,那女子就从屋顶上一跃而下,瞬间不知所踪。

(作者有话说:天王演技是不是爆棚啊?)

一贝于海 发表于 2017-3-3 15:15

温宁海这番出手,落得惨淡收场。银钩山庄中,众人愁闷相对。

方若绮已经昏睡过去,其实她不在场的话更好,因为有的话实在不便当着她的面明讲。

温宁海皱眉道:“这事儿接下来只能着落在那神秘女子的身上,虽然没有什么凭据,不过我依然怀疑她就是黎华所扮。”

欧凯文愁道:“就算是黎华本人来了一趟,我们还有什么法子找出他来?他摆明了是不见若绮的。”

温宁海道:“如果事情果真如此,方姑娘还是对他死了心更好一些。”顿了顿又苦笑道:“我也实在无计可施了。”

高明权道:“这次累得温兄损了金乞碗,降为四袋弟子,真让我们过意不去。”

温宁海听他说到这个茬,反而哈哈一笑,道:“这是运命使然,和你们有什么关系?我当初还嘀咕老爹太小看于我,只立一年,现在才知道自己技不如人,老爷子眼光还是挺锐利的。也就是面上摔得花了点而已,这碗上有了我温宁海的印记,降作四袋弟子也无所谓了。”

看那欧高二人还是一副抱愧之甚的样子,他便又道:“其实那盏历代帮主供奉的碗还好好儿地供在那儿,这一盏摔了就摔了,我们都不惜它,你们有什么好愁的?”

欧凯文一愣,惊喜道:“难道……这个是假的?”

温宁海摇了摇头,笑道:“这个是元代皇帝为了笼络硬塞给丐帮的,弃之可惜,用之无益,我家里以前是拿来做猫食碗用的,我爹才放胆让我取了去带着。”看到欧高二人瞠目结舌的样子,他笑得更欢了:“那个历代供奉的是宋代就有了的物事,哪里能随随便便交了我去?所以呢,你们就不必惭愧了,哈哈哈。”

这时已近新春,因了丐帮所召,温宁海只得别了欧凯文与高明权,离海宁而去。那欧凯文也打算返了平湖去,本来想带走方若绮,但是考虑到她有身孕,居在海宁可受莫家父女照应,所以欧凯文只得只身而归,方若绮今后身居何处,只能待她分娩之后再作打算。

一贝于海 发表于 2017-3-3 15:47

温宁海这番出手,落得惨淡收场。银钩山庄中,众人愁闷相对。

方若绮已经昏睡过去,其实她不在场的话更好,因为有的话实在不便当着她的面明讲。

温宁海皱眉道:“这事儿接下来只能着落在那神秘女子的身上,虽然没有什么凭据,不过我依然怀疑她就是黎华所扮。”

欧凯文愁道:“就算是黎华本人来了一趟,我们还有什么法子找出他来?他摆明了是不见若绮的。”

温宁海道:“如果事情果真如此,方姑娘还是对他死了心更好一些。”顿了顿又苦笑道:“我也实在无计可施了。”

高明权道:“这次累得温兄损了金乞碗,降为四袋弟子,真让我们过意不去。”

温宁海听他说到这个茬,反而哈哈一笑,道:“这是运命使然,和你们有什么关系?我当初还嘀咕老爹太小看于我,只立一年,现在才知道自己技不如人,老爷子眼光还是挺锐利的。也就是面上摔得花了点而已,这碗上有了我温宁海的印记,降作四袋弟子也无所谓了。”

看那欧高二人还是一副抱愧之甚的样子,他便又道:“其实那盏历代帮主供奉的碗还好好儿地供在那儿,这一盏摔了就摔了,我们都不惜它,你们有什么好愁的?”

欧凯文一愣,惊喜道:“难道……这个是假的?”

温宁海摇了摇头,笑道:“这个是元代皇帝为了笼络硬塞给丐帮的,弃之可惜,用之无益,我家里以前是拿来做猫食碗用的,我爹才放胆让我取了去带着。”看到欧高二人瞠目结舌的样子,他笑得更欢了:“那个历代供奉的是宋代就有了的物事,哪里能随随便便交了我去?所以呢,你们就不必惭愧了,哈哈哈。”

一贝于海 发表于 2017-3-3 15:47

这时已近新春,因了丐帮所召,温宁海只得别了欧凯文与高明权,离海宁而去。那欧凯文也打算返了平湖去,本来想带走方若绮,但是考虑到她有身孕,居在海宁可受莫家父女照应,所以欧凯文只得只身而归,方若绮今后身居何处,只能待她分娩之后再作打算。

新春很快就到了,家家户户张灯结彩,一派喜庆热闹景象。旧岁换新年,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心情,有“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的喜悦,也有“愁颜与衰鬓,明日又逢春”的伤感。那方若绮得了莫筱筠多少劝解,知道心绪太悲郁反而不利于腹中的胎儿,只得尽自己的努力少思少忧,寻一些事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这一日已是正月初七,高明权有事外出,方若绮就与莫筱筠和关古威二人坐在一起闲谈。

那关古威也是满腹的愁绪,只是因了方若绮的际遇比他更糟糕,所以他只得把自己的苦闷先弃之一边,转而来关照于她。

原来那范晓爱,被父亲拘执,一直无法与关古威得见。后来央那徐心宁行了个方便,偷奔出来寻了关古威一次。那范廷龙觉得关古威离自己中意的女婿,实在相差太远,当下觉得放任范晓爱这般下去不是个办法,于是就举家迁往京城。于是关范二人的这一段过往,就如是戛然而止。

关古威才渐渐知晓那范晓爱在自己心里并不单纯仅仅是兄弟的,可惜为时已晚,他也无力挽回什么,郁闷之余,越来越觉得居在海宁没有什么意思。他见方若绮的事情算是告一段落,日前便向高明权说明,自己打算离开海宁,去江湖上闯荡一番。

方莫二人还在苦劝关古威留下,正言谈间,突然门外闯了一人进来,三人抬头一看,皆是吃惊不已,来者居然是失踪了多日不得的席若芸。

一贝于海 发表于 2017-3-3 15:54

这时已近新春,因了丐帮所召,温宁海只得别了欧凯文与高明权,离海宁而去。那欧凯文也打算返了平湖去,本来想带走方若绮,但是考虑到她有身孕,居在海宁可受莫家父女照应,所以欧凯文只得只身而归,方若绮今后身居何处,只能待她分娩之后再作打算。

新春很快就到了,家家户户张灯结彩,一派喜庆热闹景象。旧岁换新年,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心情,有“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的喜悦,也有“愁颜与衰鬓,明日又逢春”的伤感。那方若绮得了莫筱筠多少劝解,知道心绪太悲郁反而不利于腹中的胎儿,只得尽自己的努力少思少忧,寻一些事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这一日已是正月初七,高明权有事外出,方若绮就与莫筱筠和关古威二人坐在一起闲谈。

那关古威也是满腹的愁绪,只是因了方若绮的际遇比他更糟糕,所以他只得把自己的苦闷先弃之一边,转而来关照于她。

原来那范晓爱,被父亲拘执,一直无法与关古威得见。后来央那徐心宁行了个方便,偷奔出来寻了关古威一次。那范廷龙觉得关古威离自己中意的女婿,实在相差太远,当下觉得放任范晓爱这般下去不是个办法,于是就举家迁往京城。于是关范二人的这一段过往,就如是戛然而止。

关古威才渐渐知晓那范晓爱在自己心里并不单纯仅仅是兄弟的,可惜为时已晚,他也无力挽回什么,郁闷之余,越来越觉得居在海宁没有什么意思。他见方若绮的事情算是告一段落,日前便向高明权说明,自己打算离开海宁,去江湖上闯荡一番。

方莫二人还在苦劝关古威留下,正言谈间,突然门外闯了一人进来,三人抬头一看,皆是吃惊不已,来者居然是失踪了多日不得的席若芸。

关古威心道:“真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高大哥不在家中,就进了这么个煞神来!”当下跳出挡在方莫二人身前,喝道:“你来做什么?”

席若芸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对那关古威视若无睹,只瞅着他身后的方若绮道:“方若绮,你不是满世界在找我么?我现在来见你,你反而这么胆小?”

“席若芸,黎华在哪?”

“想见他就跟我来。”

“若绮!”关古威急急拦在两人之间,对席若芸道:“我和你去,她现在不能去!”

席若芸冷笑一声:“你和我去?那就当我没有来过。要找黎华,他老婆不去找,谁去找?”说到最后,言语中却透出一股酸涩的悲意。

方若绮一听那席若芸能带她去见黎华,心都激动得咚咚乱跳起来,她急切地对关古威说道:“阿威,她说得没错,我跟她去,一定会找到黎华的。”

莫筱筠急道:“那么,阿威你和若绮一起去吧。”

席若芸清冷的目光扫了扫关古威和莫筱筠,径直对方若琦说:“方若绮,你要见你丈夫,这一世仅有一次机会,不要带上不相干的人,你决定吧。”

“好,我跟你去。”方若绮没有一丝犹豫。

莫筱筠和关古威还想说点什么,方若绮已经抢在他们前面开了口:“筱筠姐,阿威,这几个月我过得怎样,你们都知道,我不希望失去这唯一的机会,请你们不要再拦我了。”

关古威看着方若绮,和莫筱筠一样,皆是心中百感交集。

一贝于海 发表于 2017-3-3 15:56

席若芸急急拉了方若绮,奔到高府外的一辆马车上,待方若绮坐定,她就迫不及待的命车夫上路。那方若绮已怀胎三四个月,在车上坐了一阵就觉得胸中烦恶难当,禁不住干呕起来。席若芸冷眼瞧了她一会,默然不语递了她一个盂儿。方若绮好容易稳了下来,头别过一边,瞧也不瞧席若芸一眼。

车行了半个时辰,已来到一处荒山,席若芸喊了一声“停”,就起身要扯方若绮的手,方若绮一把甩掉,急急下了马车,席若芸打发了车夫,只冷冰冰地说了声:“跟我来罢!”径自前行,方若绮紧随其后,两人在山间行了许久,席若芸走到一山洞前,才说道:“他就在里面!”

方若绮急急奔入,只见这个洞并不太深,里面的一处石床上卧着一人,方若绮一见他泪都要落下来,正是那日与温宁海交手的女子。

席若芸冷笑道:“到这个时候还装扮成别人的样子,以为可以瞒过世人。”

方若绮见他昏迷不醒,想上前唤醒他,但手一触到他的身体,只觉得滚烫如炭烘火烤,她抬起头瞪着席若芸,怒道:“你把他怎样了!”

“我什么也没有做。他这个样子,全是因为他根本不去治自己的内伤,时限到了,肉身终于要崩溃。现在已经是快要死的人了,他能这样无知无觉的,没有痛苦地走,其实也好。”

“为什么他不去治?”

“因为,他要活,就得要你的命!”

一贝于海 发表于 2017-3-3 16:02

本帖最后由 一贝于海 于 2017-3-3 16:05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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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若绮安静下来,她心中突然有了六七分猜测,这令她自己也感到恐惧,她望着躺在石台上的“女子”不发一言,等待着席若芸接下来的话。

“他当初被诱骗威逼,身上蓄了衡教中荧惑星主和辰纪星主的全部功力,但是吸收了他们的内力之后,他才知道做了一件多么愚蠢的事情。”

“一般人的肉身根本无法承受这两个高手的内力,但是他做到了。不过,他太急于求成,上一个没有经过太多的转化就吸收了下一个,结果无法很好地同时掌控这两种力量,而且这两种力量相生相克,发作起来一时如炭火烘烤,一时如冰雪加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如果没有使用灵药控制,他早就死了。”

“但是世间再神奇的灵药,也只能控制,不能根治。他只是在拖延时日罢了。”说道这里,席若芸悲伤起来,她缓缓走到石台上的人身边,坐了下来,轻轻抚上他的一只手,那只手白皙而修长,她痴痴地看着这只手,陷入了回忆之中,过了一会方道:“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才只有七岁,那天,我以为自己快要死了,突然被带到一个地方,他正好在那里,看到我奄奄一息的样子,把我抱了起来,亲手给我救治。我的心里,一直忘不了这一天。因为这一天的记忆,我撑到了现在。”

方若绮不禁为之动容,轻声问:“后来呢?”

“后来?后来我知道了他的事情,就打听怎样才能救他。在衡教那个鬼地方,只有他待我极好,我也深深地喜欢着她。看到他那样生不如死的样子,我恨不得代他受了这些苦楚去。最后我才知道,这世间唯一可以尝试的方法就是吸收知岁星主的功力。”说到这里,席若芸把视线从石台上的人身上收回,转向方若绮。

“所以,你千方百计掩藏身份,骗取了我娘的信任,然后找机会夺了她的内功?”

“是。荧惑星主的功力是火属性的,辰纪星主的则是水属性的,虽然水火相克,但是知岁星主木属性的功力却可调和水火,而且似万物生长不息,有很强的恢复内伤的特性。这世间只有这个法子可以尝试,我不能失去他,只要他能活下来,我可以做任何事!”

“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把我娘的功力输到我的身上,你明明可以用吸星大法自己吸收的。”

“因为这功力被吸光了,人也就快死了。五大神王,功在人在,功散人亡。现在四个都这么死了,没有一个例外。我自然愿意为他牺牲一切,但是如果能不送命就能救了他,我为什么就不能这么做呢?”

“那就该要我去死吗?你够自私,够卑鄙!”方若绮大怒。

“自私卑鄙?他也是这样看我,只是说不出口罢了,哼!”席若芸冷冷地逼视着方若绮:“我只有七岁,就被拐到衡教里,和五百多个小孩子自相残杀,杀到只剩下四个才活了下来。当年如果少了一点自私卑鄙,我早就死了!”

“爹娘家人,是什么样子,我早就不记得了。我本来很恨衡教的人,他们差点毁了我。但自从遇到了他,我就把他当成我世间唯一的亲人。可是想不到,我差点把命都赔进去,终于给他求来一个活下去的机会,他却生生不要!”

方若绮心下一颤。

“当初我找到了他,苦苦劝他收了你的生命元力自保,但他说什么也不答应,反过来要我不再来烦扰你,进而责我不从他的命令,我几次忤逆他的心意,他甚至扬言要杀了我。自从你那天看到我们后,他怕我又来伤你,立即拉我返回中土,然后就躲起来不见我……我为他受了八年的漂泊,挨了师父一掌损了至少二十年的寿数,他却不领我的情,和你逃到一个岛上花前月下,卿卿我我……你们新婚之夜,他明明身体压不住荧惑星主的内力,还要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和你成亲。我亲眼见他忍受不得,趁你不注意的时候逃出来沉入湖中散热。方若绮,他这般卫护于你,却根本没有考虑到我的感受。哼,黎华,你以为躲起来让别人找不到你,就救得了方若绮么?”

“黎华……”

席若芸冷笑一声:“和他做了半年的夫妻,连你男人是谁长什么样也都不知道,方若绮,你真的不是一般的傻。他不是高明权,是衡教的教主,欧凯文的孪生哥哥,黎华。”

“欧大哥,他的哥哥原来当时没有死……”

“现在已经差不多要死了!”席若芸恨恨地转过身去,指着石台上的人说:“黎华,你好狠心!今天方若绮我给你带过来了,我就让你看看,她为你做的,有没有我这么多!亏你这样护着她,连自己的命都不要,哈哈哈哈哈哈……”狂笑一阵之后又是一阵痛哭,她头发散乱,泪流满面,踉踉跄跄地奔了出去,洞里只剩了死一般的沉寂。

方若绮走上前去,颤抖的双手抚上那人的脸,倏地撕下他的面具,她看着那张与欧凯文几乎一样的面孔,想到那日他假扮凯文的样貌,登时软瘫下来,一切……都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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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看完整版本: 古风明志版《千面记》 (2017-08-14更新于 332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