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贝于海
发表于 2017-2-22 11:52
本帖最后由 一贝于海 于 2017-7-2 00:43 编辑
席若芸自小松林归来,心里如江海动荡,再无法平静下来。她原想到欧凯文手中的教主信物多半是真的,打算诱他出来,设局相夺,却没想到在归月山庄之外,居然碰上了自己日夜悬心之人。她本以为那人知道自己所为的一切会大喜过望,对她百般褒奖感念,而万万没料到自己最后被淡然逐出局外,连个理由都不给。她百思不得其解,最后只得自己安慰自己:那人行事从来不愿交底,做属下的只能顺从他的意思,时日长了,自有道理。
但是真要离了此地返辽西而去,她心里还是很不甘愿的,她很想继续留在此地——那人也在这里,她怎么舍得就独自走开呢。正在为难,王瑞恩又寻了过来。
“席大姐,数日不见,方若绮可有下落么?”
席若芸道:“瑞恩,我日前在一处发现了我曾送给方若绮的簪子,后来一路查询下去,那方若绮果然是在海宁盐官镇出现过。这银钩山庄八成与那丫头脱不了干系!”
王瑞恩道:“既然如此,大姐下一步打算怎么办?”
席若芸一愣,随即眉头深蹙,半晌才道:“我可能要返总坛去。”
王瑞恩双眉一锁,不动声色地审视了她一番,方开口道:“为什么?”
席若芸纠结了半日,才低声道:“瑞恩,本来我是不当说的,但是我不对你讲出来,真心不知自己该怎么处,你知道了也不要再告诉别的人。”
王瑞恩点了点头,静待她继续往下说。
席若芸道:“我那日去归月山庄寻欧凯文,本意是想讨他一样物事,却没想到在那里遇上了教主。”
王瑞恩眼睛一亮,不禁问道:“后来呢?”
席若芸道:“我把自己所为都告诉了他,没想到教主最后决定自行对付方若绮,教我收手,即返总坛,也不能对别人提及他与方若绮的事情。”她顿了顿又道:“我无法理解为什么他为何不让阿姝继续留在此地侍奉相助,也不甘愿就此罢手而去,瑞恩,你说我该怎么办?”
王瑞恩点了点头道:“如果大姐不想离了这里,有万千个由头可推过去。既然教主要你马上就走,你暂时就不用出面了,接下来的事就交给小弟来运筹,大姐你看如何?”
席若芸听了甚是满意,不由得欢喜地点了点头。
一贝于海
发表于 2017-2-22 11:53
方若绮离了银钩山庄,打算往桐乡而去,祭拜过自己的父母,就北上去辽东。她不愿以女子的身份到处行走,就依然作了男装打扮。这一日行到盐官西北的一处山岭间,她觉得自己走得口渴腿酸,就在路边寻了处大石,拂去了尘土,坐在石上歇息。
她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取出竹筒饮水,突然想到自己以前与高明权在山间戏谑而行的情景,发了一阵愣,继而甩了甩头,暗自愤愤:“我怎么又在想那个讨厌的人了呢?”揭了盖灌了几大口下去,放眼远望。原来她坐在一处山谷之外,远处有一片湖水,这时清秋的金风掠过,她顿觉身子舒爽了许多。
正在远眺,忽地不远处的灌木林间有什么活物动了动,她吃了一惊,定睛一看,却发现是一对青年情侣寻了个隐秘的地方相依相偎,絮絮不已,方若绮不意中瞧到他们的亲密举动,不由得臊得满脸通红,赶紧从大石上跳了下来,想远远躲了开去。
正要离去,突然听到狗吠声声,一彪人冲将过来,灌木林中的两人被惊得惊慌失措,双双立起身就要逃走。那拨人未几就追了上来,喝骂声中,那女子被掳走,青年则被推倒在地群殴了一阵,方若绮躲在一处密林间瞧了半日,气愤填膺。待那拨人走了以后,才跳了出来,奔到那个青年身前,将他扶了起来。
那个青年被揍得浑身挂彩,方若绮就递了药给他让他自行上药,没想到那人根本就不接,郁郁不已。方若绮才问道:“小哥,这些人怎么这么凶,抢了那个姐姐走还要打你?”
那青年才道:“我们是此地的山民,我叫朱大福,那个被抢走的姑娘叫小翠,我俩从小就要好。可怎么也没有想到小翠家的哥嫂没有良心,母亲刚一去世,就借口无钱丧葬,把妹妹卖了出去。我带着小翠逃了出来,结果还没走多远就被这些人抢了回去,真是可恨!”说罢一拳击在土里,恨恨不已。
方若绮道:“就没人来管管这事么?这样的大哥实在太狠心!”
朱大福道:“她家父母都不在了,就只有这么对狼心狗肺的哥嫂。小翠被卖到镇上扫风堂开的妓院里,哪个敢管这事!都是我不长进,没能耐救小翠跳出火坑去,现在可如何是好?”
方若绮见他痛苦为难的样子,就开口道:“既然是这样,小翠姐姐被抢到了哪里去?我设法帮你把她偷出来罢!”
朱大福一愣:“你?”他见方若绮身量瘦小,说话声音都没有全转为男声,这人敢如扫风堂开的妓院偷人,他还真是信之不足。
方若绮心道:“瞧不起我么?”于是清了清嗓子道:“大哥,你反正现在也没别的法子,干脆就和小弟一起试试。你引了我去寻那妓院,今夜小弟必将小翠姐姐从里面偷带出来还了你就是。”
朱大福惊疑不止,想来也没有别的法子,只得点头答应。
一贝于海 于 2017-2-22 11:53:15 补充以下内容
方若绮教朱大福抓了无数田鼠,用两个笼装了,外面用布罩住,一个担子前后挑了起来,对外只说贩售小鸡。她与朱大福返了盐官镇,到了傍晚,方若绮递了三十两银子给朱大福,教他先坐在近处一家茶楼里等她,自己却行到妓院,摸了进去打探路径。没多久她就成竹在胸,奔回茶楼,挑了那两笼田鼠来,趁着黄昏神不知鬼不觉跃入妓院去,放在一处不为人觉的所在,然后又返了回去。
方若绮急急取了几两银子,给朱大福添置了一身气派新衣,教他把自己洗弄干净,打扮得似寻欢之人,自己又置备了一身厮仆的衣服,跟在朱大福身后,权作小僮。那朱大福本是乡野之民,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虽然华服在身,却是讷讷难语,连个手脚都不知何处可措。方若绮少不得教了他几句话(其实她也不懂该说些什么最应场合),见那朱大福依然是满面羞惭,连人都不敢正视,方若绮急起来道:“大哥,你不打算救小翠姐姐回来了是不是?怎么到了关键时刻,还这般磨叽!”那朱大福才猛醒过来,硬撑着被方若绮带到小翠所困的妓院来。
一贝于海
发表于 2017-2-22 12:13
一时老鸨龟奴,满面堆欢,盛情相迎。那朱大福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三言两语之间,就被问得答不上话来。方若绮无法,只得代为应对:“我家公子近日书读得烦躁,偷跑出来讨个开心。他只想找个新来的姐姐说说话,一定要寻个新来的姐姐!”
那老鸨龟奴阅人无数,一见就知道这两人从未入过妓院,心里顿时生出多少不屑之意来。当下也并不把这意思表现在脸上,老鸨就寻了个由头走开,直教龟奴来接待他俩。那龟奴随便指了几个,朱方二人自是不允,最后那龟奴烦了,打算不做他们的生意了,就把这两人支走了事。方若绮知他心意,就撞了撞朱大福的胳膊肘,丢了个眼色,朱大福就一举把三十两银子全掏了出来:“这个够不够我挑?”
那龟奴一见了钱就变了副嘴脸,当下又是满面堆欢。方若绮也就不和他兜圈子,就说道:“有今日才来的姐姐么?”
那龟奴一愣,随即悟了过来:“有是有,但是没有把性子调过来,只怕不中贵客的意。”
朱大福涨红了脸怒道:“我就要今天来的!你不会调教,少爷我不会调教么?”
龟奴道:“这姑娘是没有梳弄过的,如果贵客执意要她呢……”随即手又伸了出来比了个数钱的动作。
方若绮道:“这个不会少了你去!”随即将自己的钱袋全倒了出来,也有近二十两银子。那龟奴才没话说,去寻那老鸨讨了主意,老鸨就着人带了两个女孩子出来。
朱方二人见小翠正在其中,虽身着绫罗,却眼睛哭到红肿。朱大福顿时哀怜起来,那小翠见了他俩也是惊疑不止。方若绮眼看就要穿帮,急急跳到两人之间,隔开他们的视线,大声叫道:“公子,你要挑的是哪个姐姐?”
这两人才猛醒过来,朱大福就指了指小翠,老鸨就淡笑这随意奉承了几句,就给他们指派了房间送了进去。
方若绮早已将后面所行诸事悉数知会了朱大福,她将自己身后背的包袱留在朱大福所在的房中,自己走了出来。嫖客的小僮中途离去是常见之事,所以也无人来扰她。方若绮急急奔出妓院,趁着夜色翻入院中,将原先置好的两笼田鼠挑到妓院的顶屋,揭了天窗,强忍着惊惧将那两笼田鼠悉数全倒了下去。
一贝于海
发表于 2017-2-22 15:25
银钩山庄的中堂,高明权一人坐在案前。那方若绮听叶双成说权少召她,当即匆匆来到。她到高明权已恢复了原来的样子,立时拜倒,还未开言,高明权就制止了她:“若芳,你不必多礼,起来吧。”
方若绮起身,那高明权将一个朱锦长盒放在案上,问道:“若芳,这可是你要的物事?”
方若绮心中一惊,赶紧走上前打开长盒细看:“的确是,多谢高大哥!”随即递上银票道:“这是若芳的酬金,请高大哥一定要收下!”
高明权并不收取,只开口道:“区区小事,我看就不必了吧。你为了这玉笔,也受了不少磨难了,如今物归原主,也是美事一桩。我们何必要算得这么清楚?”
方若绮摇了摇头,回答道:“高大哥,若芳向来不愿欠人人情。若你执意不收,今后高大哥只要开口,只要我做得到,若芳赴汤蹈火,绝无推辞。”
高明权禁不住笑出了声:“若芳,你怎么又一本正经起来了。我倒真没想到要你做什么,以后想起来了再说吧。”
方若绮见他定了心思不收,就不再勉强,欢欢喜喜收了玉佩阿。那高明权道:“戚姑娘,如今你大事已了,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方若绮没想到他接下来单刀直入,立马就扔了这么个问题过来,沉默了一会才开口道:“高大哥,当日若芳投到山庄,你就与我言明若芳不是此间弟子,银两攒足就得离去。现在我不仅得了足够的银钱,也得你相助取了母亲的遗物。若芳心满意足,请高大哥允我辞去。”
高明权道:“好罢。既然你去意已决,我也随你自便。只是姑娘孤身一人,接下来要往哪里去安身立命?”
方若绮道:“若芳自有所去的地方,这就无须高大哥挂心了。这段时日若芳得了大家的照顾,各位的恩德若芳铭记于心,日后有缘得见,愿有报答之时。”
高明权点了点头,道:“时光不早了,你快歇息去吧。你已向我辞行了,就不必再来寻我了。”
方若绮辞了高明权,就望自己的宿处行去。到了自己所居的小院,抬头见那空中一盏弯月,突然心头涌起月有盈缺、人有聚散的感慨。想到自己即将要离了这里,却生出多少依依难舍的情绪来。数月居于银钩山庄,时间也许并不算长,但是她在此地过得极开心,认识了许多人,交了一些极好的朋友,经历了多少难忘的事情,而接下来,她就要将这一切都抛在后面,继续往前走了。她不知怎么的,回忆起这段时间的生活,脑中最萦绕不去的人却是高明权。当她说出辞行之语时,高明权允可得极爽快,事后思量起来,她当时听了心里却有些小小的失落,想到这里,方若绮心里一震:“我怎么会有这样的念头,我怎么希望他要留我呢?”于是不敢再深想下去,收拾停当就熄灯上床,就此睡去。
一贝于海
发表于 2017-2-22 15:26
席若芸自小松林归来,心里如江海动荡,再无法平静下来。她原想到欧少川手中的教主信物多半是真的,打算诱他出来,设局相夺,却没想到在归月山庄之外,居然碰上了自己日夜悬心之人。她本以为那人知道自己所为的一切会大喜过望,对她百般褒奖感念,而万万没料到自己最后被淡然逐出局外,连个理由都不给。她百思不得其解,最后只得自己安慰自己:那人行事从来不愿交底,做属下的只能顺从他的意思,时日长了,自有道理。
但是真要离了此地返辽东而去,她心里还是很不甘愿的,她很想继续留在此地——那人也在这里,她怎么舍得就独自走开呢。正在为难,王瑞恩又寻了过来。
“席大姐,数日不见,方若绮可有下落么?”
席若芸道:“瑞恩,我日前在一处发现了我曾送给方若绮的簪子,后来一路查询下去,那方若绮果然是在海宁盐官镇出现过。这银钩山庄八成与那丫头脱不了干系!”
王瑞恩道:“既然如此,大姐下一步打算怎么办?”
席若芸一愣,随即眉头深蹙,半晌才道:“我可能要返总坛去。”
王瑞恩双眉一锁,不动声色地审视了她一番,方开口道:“为什么?”
席若芸纠结了半日,才低声道:“瑞恩,本来我是不当说的,但是我不对你讲出来,真心不知自己该怎么处,你知道了也不要再告诉别的人。”
王瑞恩点了点头,静待她继续往下说。
席若芸道:“我那日去归月山庄寻欧少川,本意是想讨他一样物事,却没想到在那里遇上了教主。”
王瑞恩眼睛一亮,不禁问道:“后来呢?”
席若芸道:“我把自己所为都告诉了他,没想到教主最后决定自行对付方若绮,教我收手,即返总坛,也不能对别人提及他与方若绮的事情。”她顿了顿又道:“我无法理解为什么他为何不让若芸继续留在此地侍奉相助,也不甘愿就此罢手而去,瑞恩,你说我该怎么办?”
王瑞恩点了点头道:“如果大姐不想离了这里,有万千个由头可推过去。既然教主要你马上就走,你暂时就不用出面了,接下来的事就交给小弟来运筹,大姐你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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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若绮离了银钩山庄,打算往桐乡而去,祭拜过自己的父母,就北上去辽西。她不愿以女子的身份到处行走,就依然作了男装打扮。这一日行到盐官西北的一处山岭间,她觉得自己走得口渴腿酸,就在路边寻了处大石,拂去了尘土,坐在石上歇息。
她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取出竹筒饮水,突然想到自己以前与高明权在山间戏谑而行的情景,发了一阵愣,继而甩了甩头,暗自愤愤:“我怎么又在想那个讨厌的人了呢?”揭了盖灌了几大口下去,放眼远望。原来她坐在一处山谷之外,远处有一片湖水,这时清秋的金风掠过,她顿觉身子舒爽了许多。
正在远眺,忽地不远处的灌木林间有什么活物动了动,她吃了一惊,定睛一看,却发现是一对青年情侣寻了个隐秘的地方相依相偎,絮絮不已,方若绮不意中瞧到他们的亲密举动,不由得臊得满脸通红,赶紧从大石上跳了下来,想远远躲了开去。
正要离去,突然听到狗吠声声,一彪人冲将过来,灌木林中的两人被惊得惊慌失措,双双立起身就要逃走。那拨人未几就追了上来,喝骂声中,那女子被掳走,青年则被推倒在地群殴了一阵,方若绮躲在一处密林间瞧了半日,气愤填膺。待那拨人走了以后,才跳了出来,奔到那个青年身前,将他扶了起来。
那个青年被揍得浑身挂彩,方若绮就递了药给他让他自行上药,没想到那人根本就不接,郁郁不已。方若绮才问道:“小哥,这些人怎么这么凶,抢了那个姐姐走还要打你?”
那青年才道:“我们是此地的山民,我叫朱大福,那个被抢走的姑娘叫小翠,我俩从小就要好。可怎么也没有想到小翠家的哥嫂没有良心,母亲刚一去世,就借口无钱丧葬,把妹妹卖了出去。我带着小翠逃了出来,结果还没走多远就被这些人抢了回去,真是可恨!”说罢一拳击在土里,恨恨不已。
方若绮道:“就没人来管管这事么?这样的大哥实在太狠心!”
朱大福道:“她家父母都不在了,就只有这么对狼心狗肺的哥嫂。小翠被卖到镇上扫风堂开的妓院里,哪个敢管这事!都是我不长进,没能耐救小翠跳出火坑去,现在可如何是好?”
方若绮见他痛苦为难的样子,就开口道:“既然是这样,小翠姐姐被抢到了哪里去?我设法帮你把她偷出来罢!”
朱大福一愣:“你?”他见方若绮身量瘦小,说话声音都没有全转为男声,这人敢如扫风堂开的妓院偷人,他还真是信之不足。
方若绮心道:“瞧不起我么?”于是清了清嗓子道:“大哥,你反正现在也没别的法子,干脆就和小弟一起试试。你引了我去寻那妓院,今夜小弟必将小翠姐姐从里面偷带出来还了你就是。”
朱大福惊疑不止,想来也没有别的法子,只得点头答应。
一贝于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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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若绮教朱大福抓了无数田鼠,用两个笼装了,外面用布罩住,一个担子前后挑了起来,对外只说贩售小鸡。她与朱大福返了盐官镇,到了傍晚,方若绮递了三十两银子给朱大福,教他先坐在近处一家茶楼里等她,自己却行到妓院,摸了进去打探路径。没多久她就成竹在胸,奔回茶楼,挑了那两笼田鼠来,趁着黄昏神不知鬼不觉跃入妓院去,放在一处不为人觉的所在,然后又返了回去。
方若绮急急取了几两银子,给朱大福添置了一身气派新衣,教他把自己洗弄干净,打扮得似寻欢之人,自己又置备了一身厮仆的衣服,跟在朱大福身后,权作小僮。那朱大福本是乡野之民,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虽然华服在身,却是讷讷难语,连个手脚都不知何处可措。方若绮少不得教了他几句话(其实她也不懂该说些什么最应场合),见那朱大福依然是满面羞惭,连人都不敢正视,方若绮急起来道:“大哥,你不打算救小翠姐姐回来了是不是?怎么到了关键时刻,还这般磨叽!”那朱大福才猛醒过来,硬撑着被方若绮带到小翠所困的妓院来。
一时老鸨龟奴,满面堆欢,盛情相迎。那朱大福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三言两语之间,就被问得答不上话来。方若绮无法,只得代为应对:“我家公子近日书读得烦躁,偷跑出来讨个开心。他只想找个新来的姐姐说说话,一定要寻个新来的姐姐!”
那老鸨龟奴阅人无数,一见就知道这两人从未入过妓院,心里顿时生出多少不屑之意来。当下也并不把这意思表现在脸上,老鸨就寻了个由头走开,直教龟奴来接待他俩。那龟奴随便指了几个,朱方二人自是不允,最后那龟奴烦了,打算不做他们的生意了,就把这两人支走了事。方若绮知他心意,就撞了撞朱大福的胳膊肘,丢了个眼色,朱大福就一举把三十两银子全掏了出来:“这个够不够我挑?”
那龟奴一见了钱就变了副嘴脸,当下又是满面堆欢。方若绮也就不和他兜圈子,就说道:“有今日才来的姐姐么?”
那龟奴一愣,随即悟了过来:“有是有,但是没有把性子调过来,只怕不中贵客的意。”
朱大福涨红了脸怒道:“我就要今天来的!你不会调教,少爷我不会调教么?”
龟奴道:“这姑娘是没有梳弄过的,如果贵客执意要她呢……”随即手又伸了出来比了个数钱的动作。
方若绮道:“这个不会少了你去!”随即将自己的钱袋全倒了出来,也有近二十两银子。那龟奴才没话说,去寻那老鸨讨了主意,老鸨就着人带了两个女孩子出来。
朱方二人见小翠正在其中,虽身着绫罗,却眼睛哭到红肿。朱大福顿时哀怜起来,那小翠见了他俩也是惊疑不止。方若绮眼看就要穿帮,急急跳到两人之间,隔开他们的视线,大声叫道:“公子,你要挑的是哪个姐姐?”
这两人才猛醒过来,朱大福就指了指小翠,老鸨就淡笑这随意奉承了几句,就给他们指派了房间送了进去。
方若绮早已将后面所行诸事悉数知会了朱大福,她将自己身后背的包袱留在朱大福所在的房中,自己走了出来。嫖客的小僮中途离去是常见之事,所以也无人来扰她。方若绮急急奔出妓院,趁着夜色翻入院中,将原先置好的两笼田鼠挑到妓院的顶屋,揭了天窗,强忍着惊惧将那两笼田鼠悉数全倒了下去。
一贝于海
发表于 2017-2-22 15:27
原来这方若绮经过数次磨难,误打误撞转化了一部分森枝夫人的内力,所以有意无意之间,可自如运用。她自己虽不太明白这个缘故,但也发现自己足可担起两笼沉重的田鼠,依旧跃上屋去。只是她素来厌恶虫鼠,所以接触到这东西心内惴惴不已。可这事哪里能指望朱大福来做呢?她只得硬着头皮自己上。所幸田鼠被她尽数倒入妓院,没有遗漏一只,不然这妮子只要见到一只活鼠,恐怕早弃了鼠笼,尖叫着从屋顶上跳下去了。
妓院里立时人声如沸,大乱起来。那屋中的女子哪里见过这么多的田鼠在楼宇间跳来窜去,顿时一个个花容失色,尖叫惊跳,上下躲避。那些嫖客们见了这般场景,也觉得腌臜得要命,一个个都逃下楼去,奔出妓院,老鸨龟奴拉都拉不回来。还有多少房中的鸳鸯,衣衫不整,狼狈万状地四处奔逃,洋相百出。这妓院当时大乱,也有不少别有用心的人趁火打劫,洗了多少金银首饰去的,更是不可数计。
那朱大福早将房门关得死死的,将方若绮遗留在包袱里的被单如数逃出,一条条扎紧了头尾,连成一条长索,固定在窗边。听到妓院里大乱,就拉着小翠缘索而下,方若绮早站在下面等他们。待两人落了地,方若绮就拉着他们按照自己选定的路线趁乱奔了出去。
老鸨发现走了几个妓女,立时召集鹰犬,沿路追了出去,须臾就逮回几个。方若绮三人正在街上狂奔,一众龟爪龟奴如狼似虎,汹涌而至,方若绮情急之间,取了一包当年在银钩山庄行盗时所得的激涕散,望空一撒,顿时后面的人七窍生酸,涕泪齐出,呛咳不已。原来这激涕散是范晓爱的发明,方子被关古威求了去,高明权觉得这物事可用来作弟子们行盗的逃遁利器,就广为制备,分发开来,方若绮自然也得了许多。今日她被追得甚急,当然也就随手挥出,结果弄得一干追逮的人狼狈不堪,这方若绮就带着两个落难鸳鸯逃之夭夭。
一贝于海
发表于 2017-2-22 15:27
翌日午后,方若绮三个人出现在盐官镇北。 朱大福和小翠对方若绮称谢不已,他俩不敢在海宁久留,打算一起逃到外乡去,方若绮正好也打算去桐乡,所以这三人依然行在一处。他们吃过午饭,就继续前行,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日落时分即可离开海宁地界。 两个人一路上情意脉脉,方若绮初时瞧见了有些不好意思,但想到自己是女扮男装,也不好露出太多羞怯之态。只得硬了心厚了脸皮,对这两人的腻腻歪歪装作无觉。可久而久之,那高明权的影子又在她心里升腾起来,挥之不去,令她越来越烦自己目下的情状。她觉得自己的心仿佛被时时扯来扯去,一时在回味当初那人的暧昧之语,一时又拼命想把这些回忆阻断,提醒自己接下去还有许多事要去解决。她最后认定,都是因为跟着朱大福两人,才搅得自己这般不宁,心想离了海宁地界,怎样也要离他们离得远远的。 方若绮不会骑马,只得雇了辆车,与朱翠二人一起坐在车中,出了镇行到郊外。因了那两人总有些体己话要絮叨,方若绮觉得自己夹在两人之间颇为尴尬,只得出了车厢,与马夫一起坐在外面。午后的秋阳晒得她的身子渐渐倦怠起来,于是她就开始犯困。正在晕晕乎乎之间,突然听到后面有人叫到:“昨日捣乱的贼人在那了!”惊得方若绮一下子猛醒过来。 原来昨日经过方若绮的一番折腾,那扫风堂的妓院损失惨重,无数财物失盗,妓女也跑了几个一直追不回来。那方若绮最后撒出的激涕散,有人识出银钩山庄有人用过。于是第二日那钱启泰一边着人搜捕,一边就寻到银钩山庄,把事情的前情后果都告诉了高明权。高明权上下查问了一番,发现并没有弟子去那妓院作乱,这钱启泰得不了把柄,心中暗恨,只得命扫风堂上下,加紧查捕。 那老鸨倒是精乖,想到了朱大福主仆最是可疑,小翠也是走失的妓女。钱启泰问明了这女子的来历,估计他们应该会望盐官北而行,于是就着人一路追踪了过来。 方若绮心中连连叫苦,只得教马夫加鞭驱马而逃,但他们的车哪里奔得过别人的马,不多时就被一举截获。这三人不多时就被人绑了,又拉了回来。 他们被带到一处隐秘的所在,推入一间屋子关了起来。朱大福愁容满面,小翠哭哭啼啼,皆是六神无主。方若绮见守卫的人都不在屋子里,就从靴底抽了一只小锯条出来,解了自己身上的绳索。那朱大福和小翠见她脱了困,立时收了愁闷哭泣,望向她来。方若绮赶紧教他俩不要出声,自己溜到窗前一看,见值守的人甚多,顿时眉头又皱了起来。 她知道自己也许会设法逃遁,可朱大福两个人是无论如何都跑不掉的,想了半日,她也实在没有别的办法,只得在屋子里叫道:“你们的首领在哪里?我有话说!” 门一下被撞开,几个满面横肉的人闯了进来,一见方若绮断了绳索,立在屋中,顿时变了脸色,正要喝骂,却听她朗声道:“我是银钩山庄姓戚的弟子,你们若是待我不周,权少必定不会善罢甘休。这事都是我做的,但真要我领罚,也要我的主人来裁夺!” 那几人一愣,随即冷哼了一声,也不应她就关门而去。朱大福和小翠两个觳觫无解,方若绮只得叹了口气盘腿而坐,闭了眼不再出声。但是这妮子心里倒是无来由激动了起来,反复在心里暗念道:“他会不会来呢?”
一贝于海 于 2017-2-22 15:28:40 补充以下内容
可是她耐着性子等到深夜,也是无人来解救他们。挨到第二日午后,也不见动静。方若绮渐渐失了耐性,心道:“他果真不来管我了么?”这么一想,也不知道到底为了什么,她顿时觉得呼吸都有些困难,禁不住哀苦了起来,眼泪就渐渐涌上眶去,一滴一滴落了下来。
那朱大福见她哭了起来,大是惊讶,顿觉得大事不妙,心里紧张得要命:“小……小兄弟,你怎么哭了?是不是我们都会死?”
那方若绮心里淤堵万分,也说不出话来,只是一个劲地摇头,朱大福和小翠见她这般情景,更是慌了手脚。三个人正愁的愁惊的惊没个开交,突然屋门大开,方若绮一惊,哭泣都来不及收回来,泪眼朦胧间,见到一人站在门口,似笑非笑盯着自己,不是那可恶至极的高明权,又是哪一个?
一贝于海 于 2017-2-22 15:28:58 补充以下内容
方若绮三人最后随那高明权回了银钩山庄。一路上方若绮羞惭不已,见了那人依旧一声不出。不过高明权到底是没有嘲她,几个人默默无语,一路行去。高明权入了庄,只说了声:“你们先去歇会儿。”就一人走了开去。方若绮就依旧回了自己原来的屋子,那朱大福和小翠也被安排了下处。
方若绮梳洗一番,依旧还了女子装束。闷闷不乐地吃了饭,思量接下来该怎么去应对那高明权。不知不觉已是夜幕降临,那妮子还坐在窗前发愣,连个灯烛都忘了去燃。
忽听门外被敲了几下,那人叫道:“若芳,你在房中么?”
方若绮一惊,跳起来冲过去将门打开,那人笑道:“我正奇怪你怎么这么早就睡了,为什么一个人坐在这么暗的屋子里?”
方若绮顿时又窘了起来,心道:“我怎么总会在他面前洋相百出呢?”只得硬着头皮说道:“我……忘了。”
“我们……出去走走吧。”
“唉?”方若绮还没有反应过来,高明权已转过身去,望山庄的园子里走去。
一贝于海
发表于 2017-2-22 15:30
本帖最后由 一贝于海 于 2017-2-23 09:40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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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若绮就闭了门户,也随着他往园子里走去。这时一轮弯弯的新月高悬在夜空中,纤美而朦胧。因了这样的月,反而衬得繁星更加明亮璀璨,好像无数细碎的水晶颗粒撒在深蓝的天幕之上,远远望去,似乎没有尽头。那高明权默然仰视了好久,方才叹道:“今天的星空特别美呢,不是吗?”
方若绮也被这炫目的夜空所感染,她也不禁开口道:“是啊,今天的星似乎特别多,特别亮。”
高明权听了她的言语,微笑着转过身来,一步步走近她。方若绮只觉得他的眼睛好像也是从天上幻化下来的星,今夜特别的亮。她突然心中涌起一股奇妙的情绪,随着他的走近,她的心跳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她觉得接下来似乎有什么事要发生了。
“若芳,你以后还会走吗?”
方若绮一愣,没想到他提出的是这么个问题,顿时不知该如何回答,沉默了好一阵,她都没有开口。
“那就是说,你还是想留下了。为什么?”
高明权的话说得很轻,说得很低,也说得很慢,仿佛有一股魔力,让方若绮无法去否认他的话语,思想被他引导着往他希望的方向走。她仿佛被催眠了一般,口里喃喃地重复着几个她自己都意识不到已经出口的字:“因为……因为……”
恍惚中,她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那人牵了过去,附在他如玉般的面上,只听他补道:“因为喜欢我?”
“啊?”方若绮好似被电击了一下,她一下子搞不清这是个什么状况。好像心里隐隐有些什么不敢辨明的东西渐渐升腾起来,躁动起来。她觉得有些惧怕,也不喜欢这样的自己被高明权审视询问。她不自禁咽了点什么下去,但是觉得这样不但镇定不下来,自己的呼吸反而越来越困难。
可那人得不到答案不依不饶,又把刚才的问话一字不漏的重复了一遍,那一双琥珀仿佛也开始有了温度,化作道道强力的电流释放出来,一下一下,悉数击在方若绮迷乱惊慌的心灵深处。方若绮如同被那琥珀给熔得化了一般,最后终于低低地“嗯”了一声,连她自己都不确定对方有没有听清楚。但是令她头晕脑胀的是,那人的问题还没有完:“喜欢我哪一点?”
“哪一点?喜欢一个人一定要有原因吗?”
这次倒是换了那个人一愣:“没有原因?难道是日久生情?”
方若绮不知道该怎么应他,她恐怕自己都没有想清楚这些问题。如果在上次离庄之时被高明权逮着这么问,她的回答多半是:“别开玩笑了!”可是与他分离了这几日,她清楚地发现他已经在自己的心中占据了非常重要的位置,她已经没有能力将他抹去。在日日的纠结中,她对那人的思念却是越来越深切,所以她终于被他逼供出了真相。可是要问她到底喜欢他什么,她又辨不明自己到底该如何作答了。
但是她感到有些意外的是所处的气氛似乎发生了一些意想不到的变化,有什么东西正在逐渐脱离她的意愿离去,她不甘地想要抓住,但是又不知道该怎么去抓住,怔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是日久生情吗?或许吧……你对我好,我喜欢你,这不是很自然的事吗?”
高明权的神情放缓下来,他将她的手慢慢地放下,微微地勾了个足够精确的弧度,道:“若芳,谢谢你陪我看这么美的星空。夜深了,我送你回去吧!”
高明权一连串的异变让方若绮感到有些无所适从,他对她有一些暧昧的举动,当她以为他可能有什么更进一步的表示时,他又自如地收回了所有的一切。她有些后悔自己承认了一些不该承认的东西,结果把对话引到了一个不可收拾的方向。她沉默了一会,只能开口道:“不用了,谢谢你!高大哥,我回去了,你也早点休息吧!”言罢就转过身去,独自回了自己的房间。
这一夜,方若绮睡得很不安稳。高明权刚才的所言所动,搅得她心绪不宁。她反复玩味着刚才的情景,揣测高明权的心里所想,但是依然找不到答案。特别是高明权逼供式地让她承认了对他的情意,却又莫名其妙地结束了两人的对话,这令她感到无解,也有一些羞愧与愤懑,但是又不知道该怎样把自己真实的想法表露出来,她纠结着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第二天的他。突然间回想到高明权问她会不会继续留在山庄之中,在她没有给出任何回答的情况下他就直认她不愿走。她心里蓦地升腾起一股不甘的怒气:高明权,你也太自以为是了吧?难道你就真的这么认定我不会走?于是她就从床上起身,走到柜前取出高明权为她盗来的玉佩阿。
户外的月光并不是那么明亮,但是当她打开锦盒之后,里面的物事却发出淡淡的光泽,令她在黑暗中也看得分明。它看来就像是一支玉制的笔,打磨精整,通体玲珑剔透,以阴线雕一龙纹,笔膘饱满。方若绮知道这是父亲所遗之物,顿时郑重起来,将适才对高明权反复揣测的一番心思扔到九霄云外。她脑中浮现出幼时所见兄长遇难的图景,随即联想到随着母亲一路四海漂流,最后亲见她横死席若芸之手,一时只觉得心潮澎湃,血脉贲张。目下既然将玉佩阿据为己有,那么淹留在银钩山庄还有什么意义呢?她突然觉得自己适才在高明权面前是多么的可笑,两个人今晚这么一番对话后,可能也无法如从前一般坦然相对了。不想面对的人为什么要去面对,没有必要留驻的地方为什么要去留驻呢?于是她就定了心意,走到桌前,掌起明烛,匆匆修书一封,然后极迅速地打点好自己的行装,收拾了一下屋子,就悄悄地从屋里奔出,三两下蹿上墙垣,消失在夜色之中。
一贝于海 于 2017-2-22 15:33:21 补充以下内容
各位 意外吗?惊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