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ianca 发表于 2009-9-11 05:25

30)如何众叛亲离(下)

  尽管剧院就在对面,方若绮却是过门不入,先回了一趟公寓,将晓爱的蛋糕安放在冰箱。怕蛋糕易碎变质还在其次,天晓得将它暴露在正排练到筋疲力尽的一群“饿狼”面前,还有多少能落到关古威手中。无端端多绕了半个城市的路,是纯粹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抑或同病相怜、心有戚戚?

  是否潜意识中,也有零星的不希望某人误会的考虑?

  因为认为再好的化妆品对于皮肤也会造成负担,方若绮几乎只在工作需要时才会化妆,平素大多素面朝天。由于天生丽质,倒不觉有何不妥。这次明明只是充当“邮递小妹”,却细细化过淡妆。方若绮也是情非得已:大眼睛自有大眼睛的妙处,然而,一旦休息不佳或者精神灰败,黑眼圈会来得特别明显。虽说并非是去见黎华,难免还是要被他见到。隔了那么久没见,她不想第一眼便被瞧出疲态。说来好笑,即使同黎华浓情约会都常常是粉黛不涂,如今互不往来,反而为他画眉施朱。

  都说女为悦己者容。其实,比起取悦自己的人,女人更加不会令不屑于取悦自己的人看到狼狈的姿容。那是她的自尊所不能容许的。

  方若绮打开一个提箱,好不容易选出一件中意的衣服马上又摇头否决。如是反复了数次之后,终于耐不住拨通了“前任败家女热线”:“喂,芊菁,Fashion emergency。给一点儿意见,要怎么穿才能令一个人觉得我不是特意要见他,但是又很高兴见到他?”

  “去借空姐儿的制服。”另一端传来的答案满是嘲笑,停了半刻,幡然察觉出不妥,迟疑着问道:“你不是……这么快又要向黎华示弱吧?

  “没……不是。”

  “少狡辩了,”前一刻的嘲讽渐渐成了呵斥,“方若绮,人家对你挥之即去,你还招都没招就赶着往他身边去凑。怨不得别人一点都不把你当一回儿事。”

  “他是在乎我的。”方若绮理不直气不壮地回嘴。这是面子上挂不住的被动反弹。哪个女人愿意被人指出她一心一意对待的人根本不在乎她,即便她自己确实渐渐不能确定,她在他的心间占到几斤几两重。

  “对对对,黎华何止是在乎你,简直把你捧在手心、捧到天上。所以你们两个才会他想怎样才能怎样,你稍有忤逆,就会落得无家可归、要来求我收留。”

  “原来是嫌我碍着您那宝贵的公寓,真是不好意思打扰古大小姐多时,忘了告诉您,我已经自行找了地方,以后我的事儿,不劳您费心。”方若绮业已恼羞成怒。她从来晓得芊菁话语伤人的功力,却从未像今番被伤得如此之重。她那么难过,不因言辞尖酸,而是因为,芊菁所说的每一字每一句都是事实。她不想正视,却不能忽视。比起穷凶极恶、成心的攻击,事实往往更具杀伤力。

  “方若绮,你这个笨蛋!简直是女人的耻辱!”古芊菁的声音愈发寒凉,“你以为我愿意操心你那点儿反反复复、没完没了的感情闹剧?我和靖阳玩得不知多开心,你偏要来烦我。以后没事别打电话,有事也别找我!”说完干脆地挂断了通话。

  说话的时候,古芊菁正站在秦皇宫门口。童靖阳远远地举了个圣代回来,递给古芊菁,却被她一手拂到了地上,微垂的美目中溢出止不住的凛冽:“怎么这么慢,不吃了!”

  “你……”童靖阳心想难得相聚、懒得口角,忍一忍脾气,去拖她的手,“不要进去又闹着想吃。”

  “里边有什么好看?我要回宾馆!”不给童靖阳恶语相向的机会,她竟自顾自向回走了。留下童靖阳满头雾水,不知那女人哪根筋又搭错,一会儿缠绵娇蛮,忽又暴跳如雷。只当她是阴晴无常、惯常无理取闹。

  事事皆有因,你不一定寻得到罢了,哪里又有无理取闹这一回事呢?

  方若绮听着电话断线的声音,脑袋像木了一样不知如何动作,良久才想起将电话挂断。不由得凉意暗生,暗暗喟然:真不错啊方若绮,黎华要同你分开,王大哥同你不通音信,竟连芊菁也一并得罪,众叛亲离,该是指日可待了吧?

  纪梵希的海胆头睫毛膏,卷翘有余,防水不足。方若绮心生哀伤,又恐沾染妆容,唯将五官将哭的动作,强行挤成一个难看的笑容。是否有一文化相异的世外僻处,以哭泣表征欢乐,以笑容代表忧伤?她想去到那里托生,尽情欢笑。

  如是磨了一个多小时,方若绮总算是出了家门。已是下班的高峰时段,路上也不说堵,只是车如流水排成长龙,前进的速度比不过行人道上的小学生一边赛跑、一边猜拳。不过是要请关古威去家中品尝晓爱的蛋糕,电话、短信满可以办到,她却兴师动众,落得受困人潮。方若绮满心烦躁,诅咒自己好笨。她情愿相信坚持此行,是忘记了还有其他的通讯途径,也不愿意识到她其实还有其他的动机。

  真正到了剧院,已经快到八点。楼上灯还亮着,方若绮有些庆幸公演在即,每周一演职人员自清晨六点多开始排练,加班加点有时甚至要到深夜。否则,她这一趟岂不扑了个空?她径自上楼去,高跟鞋叩在阶梯上声声清脆,才拉开排练厅虚掩的房门,却撞上另一侧有人刚要出来,她几乎撞入他的怀抱,额头快要碰到他的下巴,冲撞的气流使她发丝轻扬,一时忘了避闪。也许本就不想避闪。

  那一阵阵来袭的香风,contradiction,她怎会不知是谁?

  那是她命数中避无可避的人。

  方若绮微微扬目,偷偷地去看夜夜在梦中萦回的脸孔。从前别人对她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她只当是为赋新词无事悲秋,如今她是真得信了:前一周明明才见过,她怎会觉得恍若隔世?不知是否心病作祟,她总觉短短七天未见,黎华的气色似乎又差了一些,原本只是些许欧化下陷的眼窝陷得更深。先前对于排演延时的庆幸一扫而空,甚至有几分埋怨高明权简直周扒皮转世,夜半鸡叫使人不能得闲。这几天想象着黎华如常生活,徒留自己忧心烦恼,她不是没有怨过他,也曾自我催眠相信自己恨他入骨。却在真正见面的一刻,一切纠结仿若烟消云散,只剩下无以复加的心疼。

  芊菁骂她女人之耻,想来没错,在黎华面前她难道攒不出一丝骨气?

  “若绮。”平视的角度刚好看到他的喉结伏动,艰难,带点沙哑,一动不肯再动,似乎是等她完成下文,再度首先示弱。一如每一次的争端,总是发乎他,止于她。可她怎能自轻自贱到每次都遂了他的心?于是她抬头凛凛与他相看,伴他那么久早已将他满眼迷雾、不辨真心的本事摹到七八分像。她说:“不要叫我,我来不是找你。”语音拿捏得当,有淡漠和疏离。

  黎华似乎一愣,只在一瞬便复平静。答道:“既然方小姐不是来找我,请你让一让路,好吗?”声音笑容风度俱是得体。

  方若绮这才醒悟,自己原是霸着房门“一妇当关,万夫莫开”,此地无银地念着不是来找人家,却足足将人拦了好几分钟。不禁窘得满面发烫,有时她真得怀疑上天成心同她作对,好不易要在他面前硬气起来,偏偏洋相百出。她气急败坏地闪身而过,也不知是不想抑或不好意思理会被甩在身后的人,径直向关古威走去,人未到,声先至:“阿威,是不是又馋虫大作了?晚上要不要去我家打牙祭,……”想起范晓爱的嘱托,将原本要说的话换做谎言,“我烤了蛋糕哦。”

  这样大喇喇地喊出,除开高明权眼神中闪过些许不解,周围的人倒也没什么异样。圈内人人皆对方、关二人这对多年的“吃友”习以为常,加上黎方的婚姻本是秘密,除开婚礼当事本人、高莫夫妇、远在他乡的王导,和一位至死不能泄露任何秘密的神父,世上再也无人知晓。就连古芊菁、关古威等至交都认为黎方还在爱情长跑的阶段,再淡一些的熟识则只知二人常常生出些暧昧,也不知是炒作抑或真情。反而方若绮自己吃了一惊。她这是在做什么?将朋友对初恋情人的最后一丝牵挂自私地用作对另一个男人的试心石?

  “大姐,你做的东西也能吃?”高强度的排练之后,关古威垂晃着双腿坐在舞台的边沿,一副欠扁的表情问道。

  “什么嘛?”这话虽然是在开她的玩笑,方若绮实则对那蛋糕也提不起底气辩护,听晓爱的叙述,她的厨艺倒像是不分伯仲一样糟糕,只得含混着应道,“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关古威神秘兮兮地向方若绮招手示意她附身上前,耳语道:“刚刚黎华在门外僵了好久才离开。不知你们又在搞什么飞机。不过你利用我刺激他的企图似乎是得逞了。”

  “谁说我是在利用你刺激他?”心虚地抵赖之后又问,“真得僵了好久?”

  “还说不是?”

  “怎么,你有意见吗?”关键时刻,还要请出野蛮当道。

  “没有”,关古威抓抓头发,大咧咧地笑,“只要有免费的食物,我一点儿意见都没有。”

  虽然交情颇深,多是外出相聚,关古威实为第一次被请到方若绮的“家”,个中原因自不消说。可怜关古威,前一刻还好奇与热情涨得满满,谁知房门推开,灯一燃亮,看到的竟是这样的景象:沙发和地上堆着几个提箱,其他各个家具罩着白布,除开床上稍容身之处,整室之内再无坐人的地方。大跌眼镜之余,关古威不禁咂嘴:“哇,大姐,我以为我已经是懒到登峰造极,在你面前还是甘拜下风。你这里能住人吗?”

  “嗯,……”考虑到关古威并不了解她与黎华曾经同室而居等等复杂的因缘际会,方若绮囫囵道:“这一周刚换了住处,还没来得及整理。”

  “哦,那今天岂不是可以顺便当成帮你暖宅?”关古威的兴奋又被唤起。

  “嘁,哪里有人帮别人暖宅是两手空空上门蹭吃的?”

  “哪里有人招待别人暖宅连个地方都不提供给人坐的?”

  方若绮着实理亏,新宅此刻布局着实荒唐,总不能二人蹲在冰箱前将蛋糕解决掉吧?二话不说着手归置茶几、沙发,却被关古威一手拦住:“都累了一天,晚上还要收拾房间,太委屈自己了吧?”

  “那我不收拾,你又要抱怨没地方给你坐。”

  “安啦,”关古威调皮地眨眨眼睛,拽住覆在立柜的长方布单两角用力一抽抽了下来,铺平在茶几旁的空场,一切停当,冲着呆立在一旁的方若绮招手,“若绮公主,还不快坐上神毯。”

  方若绮依旧立在原地不动,嘟囔道:“什么嘛,周围只看得到乱七八糟的家具、行李,还说什么神毯?”

  “别急嘛,”关古威走到窗边,将有些旧了的米色窗帘拉开,四合的暮色与漫天的星光月影登时被邀满一室,“你看,神奇的世界一直都在,只不过是被你挡在了窗帘后边。”

  关古威面朝窗外一本正经地发出这番论调,说完回头向方若绮扮了个鬼脸。方若绮心中一震,住的时日说少也算是住过了三天,若不是今天请了关古威来做客,她还不知这客厅内竟有一壁风流如此的落地窗。每天只管守着墙角顾影自怜,抱怨周遭暗淡无光。

  关古威忽又唤道:“公主!”

  “什么,阿拉丁?”方若绮也打起精神,顺着他的话接到。

  “大姐,你好自恋哦。”关古威转过头来贼贼地望着方若绮,又指了指窗外,“没有叫你啦,我是在说萧依莉,和我一起签约在翱翔天际的艺人。她主演的古装片《红拂夜奔》刚刚上档,就被票选为‘最具公主气质的女艺人’哦。大姐,你要加油啦,看来现在各大榜单已经不是方若绮的天下喽。小心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

  “要你管?”方若绮颇为尴尬,不由凶了关古威一凶。顺着关古威的指引向窗外望去,对面的公寓也敞开着窗帘,一个年约二十左右的女孩守着一豆荧荧之光,在窗边伏案不知写些什么。

  “前些日子听皓熏讲为了方便演艺事业,依莉从家中搬了出来,倒是不知她搬来做了你的邻居。”关古威兀自说着,像揽哥们儿一样一把揽过方若绮的肩头:“要不要我奉献一点人格魅力,帮你打好邻里关系?”

  “就我方若绮往这儿一战,人性的光辉熠熠闪耀,还要靠你同谁打好关系?”方若绮撇他一眼,不屑地回道,转而又说,“不过请她过来,大家一起坐坐,认识一下也没什么不好。”

  “对嘛,像你这样年纪一把,应该为自己好好打算了。要不然天后的宝座什么时候被人撬走你都不知道。美貌身材都比不过人家,还不赶紧摸清对方底细,知己知彼?”

  虽说知道关古威不过是同她玩笑,方若绮还是止不住暗自悲凉了一番:倒不是在乎所谓天后的宝座,她早没了当初闯荡娱乐圈时的锐气同野心;只是时钟不肯倒退停滞,她一日老似一日却是不争的事实。25岁开始念老或许会被骂做无病呻吟,然而,女人确是从20岁开始便愈来愈恐惧衰老,直到她找到愿与彼此终老的那人长相厮守方可稍稍缓解、安心老去。可怜方若绮,天晓得她还要同那人耗上多久?天晓得她还能陪那人耗上多久?

  她将这般翻覆心事自己收着,却是装作一脸坦荡随着关古威去到对面拜访。铃响之后许久,才有人来应门。即便早已听说新人萧依莉如何如何美,真人相见还是令方若绮吃惊了一下。她原以为放眼娱乐圈,席若芸同古芊菁算是美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地步,谁想萧依莉比之席、古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她身量高挑似弱柳扶风,肤质白皙若玉梅映雪。一袭珠光粉色的睡衣出自维多利亚的秘密,有低调的奢华同年轻的律动,发色接近方若绮自身的栗色,但更加长直垂顺。

  “方小姐,真没想到您会光临寒舍。阿威,有什么事需要帮忙吗?”萧依莉看到来客,显然也很惊讶。

  “这么晚来打扰你真是抱歉,我现在住在你对面的公寓,看到你也在家,想问你有没有时间一起坐坐、吃点儿东西。”对方措辞无比礼貌谨慎,倒令方若绮不自在起来。

  “是啊,依莉,过来坐坐吧。”关古威也在一旁帮腔。

  萧依莉见盛情难却,便不推辞,随关、方二人去了方若绮的公寓。

  自古至今,自讨麻烦之事缘何屡见不鲜?那是因为麻烦在麻烦起来之前,看着并无不妥,甚至光鲜亮丽,你通常无法知晓她是个麻烦。任你多么七窍通透,总不见得能掐会算。

  关古威同萧依莉席“神毯”而坐,方若绮自去厨房取出蛋糕,放入微波炉稍稍加热,又给三人各用玻璃杯子冲了一杯茶。家中食物储备简陋,只有茉莉花的袋茶。

  萧依莉接过茶,嗅了一嗅:“您这是去年雨前的陈茶啦。加上用普通的玻璃杯而不用内壁均匀的紫砂冲泡,色质香又都去了大半。”

  话都是实话,方若绮心下却生了几分不舒服,但也没做言语,只是笑道:“我这儿器具、茶叶备得粗陋,要委屈一下萧小姐了。”边说边将蛋糕端出,细腻的白色表面上,零星撒着莹黄的柠皮碎末,令人食指大动。

  关古威却是面色一凛,低喃着:“柠檬起司蛋糕……”

  还未待他继续评论,萧氏美人儿率先皱了眉头:“起司蛋糕……我是不吃多奶油高糖分的食物的。”停了一会儿又补充道,“依莉还要赶一本散文集子的稿约,就不在这里扫大家的兴了。方小姐,谢谢您的款待,阿威,也谢谢您。”

  箫依莉道别离去后,方若绮看到向来“见食眼开”的关古威依旧托着托盘半晌未动,没好气地问道:“你又有何指教啊?”

  这世间的女子心胸纵再宽阔,也受不住满腔的热情贴上冷脸,恰似五月石榴如火偏遇阵阵冷雨浇花端。

  关古威缓过神来:“没,幸亏你没把蛋糕烤糊。我是发过誓再也不吃烤糊的柠檬起司蛋糕的。”

  关古威不知方若绮已知柠檬蛋糕的渊源,方若绮知道关古威不知她已知其中奥妙。这不是一场公平的博弈,方若绮占着先机,试探道:“为什么?”

  “不好吃呗。已经吃坏过一次,还不长记性?”关古威装着没心没肺地答道,想了一想又帮萧依莉解释,“若绮,今天的事你别放在心上,依莉人不错,只是因为出身豪门,千金小姐做派重了一些。”

  “我有什么可放在心上?现在忌吃高糖高脂食品的女孩子不知多少,可不是人人都拥有我这样百万美金的吃不胖的身材的。”方若绮装着不明就里,又帮萧依莉找理由道,“我想她也是白天拍戏累了,我顶烦的就是拍古装片,辛苦死了,服装穿起来又热又重,还经常会受伤。刚刚看她十指的指节都青肿红紫,我们是不该打扰人家休息。”

  “嗯,大姐最大度啦。”

  “少谄媚啦。”方若绮随关古威嘻哈带过,其实她哪是大度?不过是不想为不相干的人带来的小麻烦坏了心情,她必须要操心的人事还不够复杂吗?

  然而,对于方若绮,萧依莉既非不不相关,也不是小麻烦。当然这是后话,此处不做赘述。

  “怎么样,蛋糕好吃吗?”方若绮一边问关古威,自己也吃下一口。味道十分平常,但比起晓爱描述的“黑糊焦蛋糕”已不知好了多少。

  “柠檬汁加多了一些,有一点点过酸了,”关古威答道。甜腻中渗透着酸涩,就像一段青涩岁月中无果的恋爱。关古威以为那是他永不愿再触及的痛处,谁知他竟享受这淡淡袅袅、不完美但乐在其中的滋味,“不过我喜欢。”他看到不远处方若绮被入夜渺茫的天光镀出柔晕的侧影,头脑中朦朦胧胧映出了许久不敢回想的有着几分神似的另一张面庞。

  窗外,一轮圆月当空,几缕云丝点缀其上,关古威声音中都溢出笑意:“大姐,快看,那是我送给你的暖宅礼——另一块起司蛋糕。”

  白色布单当做神毯、皓月高悬当做蛋糕,晓爱说得没错,阿威是个好情人,但他活在理想,并不活在现实。也许,好情人总要有几分脱离现实的浪漫情怀?

  这一夜,方若绮傍着关古威又笑又闹,有几次却难忍泪盈于睫。这一夜,月圆人不圆:那个不惜众叛亲离为一个男人远走他乡、却又悄悄眷恋着初恋情人的女孩,是否也在某个角落对月叹息?而那个令她又爱又恨的人,是否也在仰望着同一轮明月?

  

小篆 发表于 2009-9-11 06:26

嗯,我是特意过来顶这个的,摇摇什么时候把这边补齐?

bianca 发表于 2009-9-12 22:41

112# 小篆


要慢慢来,现在不是已经快了许多?

明相随 发表于 2009-9-13 14:10

BIANCA这个星期怎么没有更新呢???
很期待。。。

bianca 发表于 2009-9-13 21:13

114# 明相随

更新了的啊,而且这周更得还比较多呢
往上瞧一瞧吧,可能版主还没来得及加书签

bianca 发表于 2009-9-18 06:24

31)锦书难托(上)

  翌日清早,方若绮一边吃早餐一边翻看当天的晨报娱乐版。好消息是她的名字终于不再只同“大宇宙事件”挂钩,坏消息是取而代之的赫然是这样一则报道:是朋友还是爱人——方若绮深夜相请,关古威凌晨方归。常言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果真不假。想她自入行以来除非在外地工作,每周总要腾出几个小时去圣心慈善院做义工,风雨无阻坚持了三年后这则讯息也不过上了一次三四版中缝。可这第一次邀关古威到“家”中做客马上被无孔不入的记者盯了梢上了娱乐版头条。

  方若绮无奈地将报纸撇到一边,眼不见为净。冤则冤矣,倒也习以为常。自出道以来因为交游甚广素受媒体关注兼有绯闻天后花蝴蝶之称,再没心理素质也被培养成宠辱不惊,横竖念着身正不怕影子斜。比之自己,她倒是担心阿威更多一些:一向执著音乐排斥绯闻炒作的他,又在事业重新起步的关键阶段,偏偏出了这样一码。方若绮开始有些后悔前一晚高腔大嗓的约请,毕竟人多嘴杂,难免节外生枝。只不过彼时她满心全想着去激某人,哪里顾得上那么许多?

  细细想来,芊菁的恼火并非没有道理,她真得是将太多精力耗在与黎华的“感情闹剧”,以至于对待朋友都少了许多周到;在向前追溯,关古威曾经的气话许也是事实:他的确需要另觅一个心肝俱全的新朋友了。

  如此思前想后,翻覆许久,方若绮决定去探关古威的班,问他是否受到消极影响需不需要帮忙排解。却在出门之际,接到周映彤的电话,只得作罢。

  好在,此时此刻,那关古威纵有千差万少,独独不缺的便是询问关心。先是一大早刚刚睡下便被横七竖八抓着一大堆报纸兼七上八下抓狂的金皓熏堵到家门“审问”,接下来是出门遭到一心挖猛料的娱记们狂轰滥炸似的“逼问”,然后被高明权假托商量音乐剧事宜约到家中忍受高莫夫妇迂回曲折的“探问”……当然,这还不算熬到尽头,在高府坐了不到半时,“恰逢”黎华也来登门。关古威觉得诧异,尽管知晓黎华才最具资格“拷问”若绮同自己的纠葛,却还是将他看做最不被预期出现的人。所谓黎天王,不是万般皆随缘,事事不强求吗?

  或许是多虑了吧。近期因为音乐剧同黎华共事颇多,愈发领悟到他在曲目编排创作方面的功力。既然他肯来,大概真得是为剧目而聚,需要他提供专业意见。

  关古威正暗自琢磨,却听那黎华刚将西装外套挂起,便无比“专业”地赞道:“阿威,近来演技进步不少,看来是受了什么高人指点吧?”

  “哪里,都是若绮的功劳!她送我许多戏剧概论方面的书籍,又教我许多技巧。”不知怎么脱口便顶上去。

  “就我所知,你们好像也切磋厨艺吧?”黎华亮出“著名笑容”,自衣袋中取出事先备下的吗叮咛递给关古威,“若绮的菜很可怕吧?小心别食物中毒了,最好随身携带这个。”

  “若绮的厨艺……”高明权因深受前次黎方家宴时的误导,正待要帮方若绮“正名”,起了的话头却被自家贤妻轻拉衣袖附耳说道:“明权,你现在是导演,只管专心看戏,别去上台搅局。”

  关古威同样不明就里:前一晚吃到的蛋糕虽不能说尽善尽美,怎么也算中等偏上,何以招致如此恶评?唯一的解释便是某人妒火中烧、凭此示威。这该是遂了若绮的心吧?知她如意本应替她开心,为何他却开心不起?关古威劝服自己是因若绮惨遭“污蔑”而替她不忿,不忿之中语气不禁寒凉起来:“你到现在也还活得好好的,不是吗?”

  黎华一时竟被噎得答不上话,倒不是关古威措辞多么刻薄难缠。只是不禁悬疑:他这是在做什么?简直同四五岁的孩童为求护食,故意欺骗其他虎视眈眈的同伴说甜葡萄是酸的无异。

  同室之内,阴影之中,高明权低声向身旁贤妻问道:“筱筠,中午吃什么?要不我们先去厨房备着。空出场地给他们更大的发挥空间?”

  莫筱筠笑答:“今天吃饺子合适。省醋。空气都过酸了。”

  两人正合计着,却见那关古威推说还要赶去追梦广告拍片,上前告辞。送走关古威,莫筱筠自去厨房打点中饭。高明权行至沙发跟前,紧挨着黎华坐下,不怀好意地笑道:“胃药吗叮咛包治各种食物中毒?亏你还曾经是医学院的高材生。我是早已料到妒念会扰乱判断,使人犯傻,只是没想到你会犯傻犯到这种程度。”说完拍拍黎华的肩膀,追夫人去了厨房。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但说那方若绮出得家门赶往EAMI,墨镜、帽子、小风衣,端的是一应俱全。终得逃出生天、坐上座驾、未被埋伏在门口触觉灵敏的“狗仔队”侦到。说来这还要多多感谢他们平日孜孜不倦的培训。正在暗自庆幸,却是忽然喷嚏不断。是谁在念她念个没完?

  刚进EAMI门口,方若绮就迫不及待地除去“全副武装”:五月天已渐热,这般打扮真真自找罪受。方才忙完,手机上又是一通电话。那铃啊铃啊铃的《妈妈咪啊》,不是方母,却是哪个?

  即便身在威尼斯,隔着千山万水仅靠无线相牵,方母的高涨热情依然能够毫不失真地传递:“啊,绮绮,我刚刚上网看新闻,那个叫关古威的男孩子,是你的男朋友吧?”

  “妈,我和阿威是很好的朋友,但不是男女朋友啦。”

  “我看这个男孩子人品蛮好,高高瘦瘦,白白净净、斯斯文文的……”

  “您说的都是外貌,哪有一个是形容人品的词嘛?怎么就看得出他人品好?”方若绮被母亲搞到头大。

  “绮绮,你说什么,妈妈这边信号不太好……”

  “没什么……”

  “嗯,就这样,过些日子我和你爸爸会抽时间回国,到时把小威领回家给我们看看哦。嗯,爱你,拜拜喽。”

  “根本就是自说自话,都没有听人家在讲什么嘛。”方若绮对着嘟嘟的断线音嘟囔,凉气倒吸三口:真是彻底被打败了。花边新闻虽不说算负面消息,也谈不上有何光彩,可是方若绮首度横扫金像、金曲、金钟三项大奖那一年都没听方妈妈那般兴奋劲。

  方母曾经批命,她的命数中除开天格相异,其他各项同慈禧西太后是一模一样的。据说这是天生的帮夫命。的确,自娶了方母,方父由烹饪专科升本、考研、读博,竟是一路做到了世界上颇享盛名的美食评论家。相反,方母却是一事无成,专职家庭主妇,烧水也能烧到一塌糊涂。用她自己的话来讲,她适合的职业只有恋爱。所以,她也只关心恋爱。

  20岁之前,方若绮暗中是顶瞧不起母亲的。那时她雄心壮志,一心只想在演艺圈闯出个名堂,什么爱情啊男人啊之类的最好统统靠边站。她曾发誓绝不重蹈方母的覆辙。谁知世间女子皆难免俗,她方若绮不是例外。早年的高傲,原是为了弥补早已写就的命运:一旦遇上他之后,她是再也高傲不起了。

  现在,她还有什么理由、有什么动机去鄙夷母亲分毫?她甚至比母亲更加一塌糊涂:即使将骄傲磨平,使工作让位,一心一意经营爱情依然经营不好

  真是变得时刻都可自怨自艾。方若绮甩甩头发,振奋一下精神,向周映彤的办公室走去。

  “映彤姐?”叩门之后,轻唤。

  “进来吧。”周映彤答道,依旧伏案。过了一会儿,才抬起头来说道:“若绮来啦?坐吧。”边说边推推架在小巧鼻翼上的无框眼镜。也曾做过艺人的周映彤虽说叫“姐”实则刚过而立,加之长相甜美,尝被人质疑威信不足,有压不住镇的危险。这副眼镜恰到好处,给她添加了几许制作人特有的知性与决策者的果敢,使她看起来既具关爱,又有严厉。

  “我现在手上有一个比较适合你的企划。是一张愈疗系情歌,叫做《离开爱情》,告诉人们即使感情不如意,也要善待自己,整理心情,享受生活,重新活得精彩。”

  方若绮坐下,将手提包放在办公桌一角。不置一词,却是一阵脸红。通告当然不会含沙射影,只是冥冥中居然由她来诠释这样一个道理,听起来多么讽刺!

  周映彤一边说话一边拉合一个个抽屉,似在寻找些什么,自言自语道,“我明明放在这里,到哪儿去了?”又过半刻,扬目讲道:“若绮,你帮我去楼上资料室看看好吗?可能是忘记拿过来。”

  方若绮一边应承,一边出了门搭电梯上到八层。心中隐隐觉得稀奇:映彤姐办事一向谨慎周详,通常一心三用四用都不会忙中出错,今次怎么这么狼狈失措?

  她本想在汗牛充栋一般的企划案中寻找一例会如大海捞针,谁知刚一进资料室,便看到标有“离开爱情”的文件夹赫放在靠门的第一张书桌上。

  将企划案取回,周映彤业已恢复了运筹帷幄、冷静镇定的状态。她接过文件夹,看似漫不经心地问道:“若绮,你最近和阿威走得很近?”

  “映彤姐,关于绯闻的事……”方若绮向来敬重周映彤,她不希望引起周对她的不满。

  “不用解释,我不想干涉你的感情生活。但我建议你最近和阿威少些联系。虽然绯闻能够增加曝光度,但是依靠绯闻上位难免遭人诟病,况且你和阿威都不需要依靠绯闻。”

  “映彤姐,您知道我们不是想要炒作。”

  “我相信你,若绮。我不是批评你,只是希望你时刻都能明白自己在作甚么。感情未必是生活中最重要的部分。你有天分,又肯努力,我一直很欣赏你,这你是知道的。”周映彤微笑,将文件夹递给方若绮:“你看看合同没什么问题的话,就签约吧。”

  方若绮大致浏览一番,签章之后,别过周映彤。在将要走出办公室之际,又被她唤住:“若绮,你再稍等一下。”

  方若绮回过头:“还有事吗,映彤姐?”

  “黎华的约还有半年就满。他还没有出够唱片。”

  方若绮横下心:“这您似乎找错了人洽谈。”

  “不必瞒我。你同黎华之间种种,可能谁知道的都不全,但谁都知道一点。就算是捕风捉影,总不全是空穴来风。我是不主张艺人之间恋爱的,这同办公室恋情没什么两样,妨碍合作、影响进度。但既然事实已然,我希望你能运用对他的影响力,帮忙劝劝他。他似乎变得对于需要抛头露面的工作十分排斥,你知道,因为……他的腿。”

  方若绮暗中一凛,她以为她早已接受现实,可以接受目睹他的疼痛、他的不便,谁想摹地听到别人提及他的腿,心中还是惶惶。她自己亦是从不主动谈及,甚至自他出事以来,她再也不敢在试衣服时问他类似“这条牛仔裤会不会显得我腿很粗?”之类的问题。凡所沾了“腿”字的句子都成了禁区。

  她以为她早已接受,原来只是千方百计,视而不见、充耳不闻、绝口不提,被动地否认。

  方若绮出身中产之家,家教不错,审言慎行。与一般亲友互通消息尚且报喜不报忧、不戳人痛处,对于最疼最爱的那人,怎么可能忍心直指他伤处?

  况且,即便她忍心去劝,谁知有没有用?外人终是外人,焉能知晓她对他有无影响?连她自己都不甚清明于他而言,她究竟算是什么。

  方若绮强自忍着心伤,向周映彤道别,那一句“我想我帮不上什么忙,但我会找机会试一试。”几乎将肺腑搅碎。

  试一试,她到哪里去试一试?人家连见她一面都不想见。

  休要着急。正是无巧不成书,世上之事尚且难保,书里情节一定可巧。就在这个当口上,方若绮的手机进一条短信:

  若绮,今晚七点我在半山旋转餐厅外等你。不见不散。

  来自:黎华。

  

明相随 发表于 2009-9-18 16:17

太好了!方黎要见面了!他们已经两篇没什么正面接触了!希望他们可以和好!

一公升的星光 发表于 2009-9-19 00:06

一直看到现在才看完,大爱啊,若琦和黎华终于要见面了,期待LZ的更新

lydia_123 发表于 2009-9-20 16:55

黎华的示威剧情用得挺妙的!想到黎方家宴和晓爱蛋糕对众人的误导,就令人忍俊不禁。
(P.S.连吗叮咛都出现了,哈哈)

milani 发表于 2009-9-23 21:58

吃醋的天王实在是太可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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