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利欢·马尔福 发表于 2007-9-16 00:02

第四章

       若绮,乖乖的,不要哭。

       来,到妈妈这里来。

       这一次,妈妈要带你一起走。

       若绮……

       若绮……

      ……

       “妈……”呻吟着,人声越来越嘈杂,云朵结成了水泥块,重重压在眼皮上。人类喧闹的呼喊启动了细胞活动的本能,慢慢睁开眼,发现自己横倒在一棵大树根下,那些人声并非冲着我,全围拢在古芊菁身边。

       可以保证古芊菁绝对只是皮外伤,而我的左臂一动就钻心地痛。骨折了吧。一年前丧彪一水泥棍砸在我小腿上也是这样的感觉,那一棍差点没要了我的命,足足躺在回生医院三个月,若非欧凯文悉心照料,不瘸才怪。

       可,谁叫人家是大牌女主角而我只是个不值钱的替身演员?人家一根汗毛比我全身骨头加起来都值钱。这厢我保持手臂原有的姿势挣扎着要站起来却体力不支摔倒,而那头所有的热情全贡献给了女一号。

      “勾住我。”飘摇的男中音好像从树枝顶落下来,黎华矮着身子,一手抱住我的腰,另一手托住双膝——确切地说,他正以一个打横抱的姿势营救身受重伤的替身演员。

      “左手保持姿势不要动,右手勾住我脖子。”很轻柔的命令,轻柔到不忍心拒绝。一滴冷汗落泥地上,咬咬牙,右手勾住他脖子,接着一阵大力把我托起。

       我没有把头枕在他胸口——对天发誓真的没有——是他把胸膛主动靠过来。我承认这样的描述会让人觉得我得了便宜还卖乖。那里传来的味道很好闻。很久以后才知道,那是因为他洗澡洗得很干净并且洒了香水。当时奇怪为何这种味道仿佛独属他一人似的,恍惚坚信其他男人决不会有?

       仿佛靠在那里,安全得即便睡着,也不担心会抽离坍塌。

       半空中树叶离我很近很近,近得能看清树枝上抽出的新绿;天空变得很低很低,低得只要一伸手,就能摘下最香的云朵。

       他的脸是视线的中心,仰望着似乎变了一种风采。精致的五官迷漫着看不透的表情,比树林幽深,比天空遥远。

       他低头凝视着我,有金色的光芒洒下来,我不自觉地把全身彻底放松在他的掌心。一步一步,任凭他抱着,像不熟悉的前方,走去。

       接骨的时候黎华一直坐在旁边注视我,一句话也没说。

       医生整理医药箱时,他不知从什么地方拿来一条毛巾,“擦擦脸。”

       这才惊觉冷汗把衣服都湿透了。

      “疼为什么不叫?你又不是男人,没必要这么硬朗。”毛巾避过我的伸手相接,他径直走到身旁,帮我擦脸。

      “阁下可否让我自己擦?”我闪躲不及,“刚才抱我回来已经很引人注目了,您该关心的是古芊菁,若她有个好歹这戏就没法拍了。”

      “有足够的人关心她,而我不是医生。”手里的动作一点不含糊。

      我违心地撒谎:“你擦不干净,我自己来。”

      “方才导演传话,请你搬到主宿区,所以这几天我都会帮你擦脸。”他一点不介意我的躲闪,手脚相当麻利。

      “啊——”难道撞树会把耳朵都撞成八折?导演要黎华帮我擦脸?

      “哦,解释一下,”他看出我的疑惑,“前半句搬宿舍是导演说的,后半句擦脸是我的意思。”

      主宿区是所有主角住宿的地方,说白了就是高级宾馆,而我们连同群众演员住在旁边不起眼的旅馆里,四个人一间房。如今我平白升了好几个档次,居然住进了导演主演才享受的大厦内。

      李恩光真有人性,又大方。

         “黎华!”古芊菁身边涌着一帮工作人员,却不见李恩光的身影。大小姐一边不耐烦地挣脱开助理忙乱贴护伤膏的手臂,一边快速走来。

         “手好痛!”两瓣红唇高高撅起,不知她用什么口红,一路滚下去竟然都不褪色。

         “哪只手?”黎华很有耐心的样子。

         “右手……”

         “左手没事吧?”温和耐心的男人确实招人疼。

         “还好……”

         “那就用左手揉揉右手吧。还有哪里疼?都可以用左手帮忙。”说这话的家伙非常有礼貌,好像小心翼翼奉献什么世博会企划似的。

         “你怎么光顾着她呀。”果然大小姐忍不住了,“我也受了伤。”

       黎华小心翼翼捧着我的左臂:“你骨折了么?”

       古芊菁撅起的红唇放了下来,终于双目正视我:“你……受伤了?”

      “她是护着你滚下去的!不然你怎么只擦破一点皮这么简单?”他代我回答道,伸出食指轻触嘴唇,“至少这里会和我一样吧。”

      我内疚地望向他,虽然淡了很多,但那疤估计是褪不干净了。

         “你叫……”古芊菁眯眼回想。

         “方若绮。”我回答。大牌娇气如她,记不住我名字简直就是真理的说。

         “你好勇敢啊,竟然敢抱着我跳车。如果不是你,我死定了啦。”

       古芊菁的骄蛮我是见识过的,上一部戏里死活不肯穿戏里规定的旗袍,说自己屁股小,不适合。我是觉得她嫌那颜色太土,有一次亲耳听到她对服装师提出要穿改良旗袍。现今这般刁钻的大小姐竟然爽快地道谢,我抬头望望黎华,有点眼晕。

      “那,好好休息,对了,有什么事来找我,别客气哦!”她冲我摆摆手,对黎华灿烂一笑,走开了。

       和眼前的英俊男人对视半天,试图从那金色美眸中看出一个之乎者也。他细细擦净我头颈里最后一滴汗,慢悠悠地说:“其实,她并非真那么不讲道理。”

      “还出乎人意料的豪爽。”我诚实地说出直感。

      “只是那种态度比较容易被误会。和你一样。”

      我困惑地望着笑意像中秋节的月光,慢慢亮开他脸上每一条纹路。

      “习惯所有的问题亲身去扛,让所有的人觉得你很坚强。”毛巾慵懒地团在那大手里,干净的指甲泛着贝壳的光泽。“所以再疼也不哭。”

      “越坚强才越会掩饰眼泪。坚强的人哭一场释放后第二天就有足够的力量抗压。所以女人比男人坚强。外柔内刚么。”

      “你的意思是,我外刚内柔?”

       他没有回答,只是彬彬有礼地伸出一只手,我搭着他的胳膊,众目睽睽之下,走向休息室。

       躺在宾馆的床上,这里的被褥都柔软得多,黎华的话咒语般在耳边盘旋:

       越坚强才越会掩饰眼泪……

       我不是因为坚强才不哭……

       而是疼的时候,没有那个习惯哭。接骨时真的很痛,却没有流泪的本能。泪以汗的形式排出,难道不算释放吗?

       人之所以会哭,也许不仅仅为了放压这么简单。需要得到帮助和同情,渴望有怀抱安慰。撒娇是人类的天性。当每次遍身疼痛却没有怀抱安慰,久而久之,就不会哭了。

       很久没哭的样子了。

       最近一次,是什么时候呢?闭上眼,怎么想,都想不起来的。眼皮沉沉耷着,无边无际的黑暗。白色的裙摆从黑暗中飘过,女人的声音荡在蛛丝般抓不到手心的黑雾里。

       若绮,跟妈妈走,快……

       这一次,我们不会分开!

       有什么从眼角缓缓淌下,断骨处钝疼钝疼,疼得每呼一口气,浑身架子都会散开。

       若绮,不要再弄伤自己,你让我心疼……欧凯文的声音柔柔传来。紧紧闭住眼睛,即便在梦里,也不能让任何人,看见我的眼泪。

      “什么?没我的戏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是说还有一场落海吗?

       亏李恩光想得出来,一部电影里面不折腾死女主角不罢休。又是和一帮大男人对打,又是悬崖跳车,又是坠海失踪……美其名曰《纽约客》,照我看来,活活是“垂死于纽约的苦命红颜”,古芊菁也算做了孽,好好的文艺片不演,非跟着黎华接这部要命的戏。

      “不用了,”李恩光坐在床头,握着从食品柜里拿出的苹果,细细削皮。“你好好休息吧。”

      “可是……我才拍了几场戏,就拿了五万?”实在敌不过内心的愧疚,再说,一直不相信世界上有好拿的钱,不信看丧彪,就算开高利贷,讨点债都差点赔了身家性命。

      “出国拍戏本来报酬就高。”他笑着,把苹果递给我。削得很干净,每一层细肉仿佛随时随地滴出芳甜的汁。

       接过来,心头涌上一阵奇异的感动。这男人,从那伟俊的容颜看不会超过五十岁,可为何双鬓会花白如此?

      “这几场戏都高难度,你全克服了,而且受了伤,这是剧组给你的补贴。”

       又是一张五万元的支票。

       苹果肉掉在下颚里半天弹不起来。

       李恩光离开后,黎华进来,看见我手边的支票。

         “原来在这里做替身演员待遇这么好。”嘴角浮上意味不明的笑,“跳个车有十万?”

       我耸耸肩:“不知道,第一次出国。”

         “有些钱不是这么好拿的。”

       捉摸不透话里的意思,但毕竟说出了我的感觉。“所以请你帮我还给他。”

       从第一面就觉得李恩光是个习惯和钱过不去的导演。比如就算一辆被毁的“替身车”也一定要和原车一模一样,比如很喜欢给替身演员钱。

       起身想去饭店花园散步,经过某个开了半条缝的房间,不禁停下脚步,因为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什么时候你兼职快递业务?”李恩光的语气明显不悦,“这是我和方若绮的事,不用你操心。”

      “如果她没还钱的心,难道我还抢不成?”黎华气定神闲地,语气却藏着一根橡皮弹弓,仿佛冷不防就会射出一枚石子。

       “黎华,你从来不管闲事。”

       “李导,你也从来没做过这样的事。”

       “这样的事?”李恩光提高嗓门,“我做了什么?”

       黎华的轻笑如阳光底下最灿烂的浮尘,慢慢飘移出门缝。

      “您何时对演员如此优待过?即便世交的女儿古芊菁,您也从来不假辞色。我一直以为您和这圈子里其他导演不同,不愿意做交易……”

      “你以为……”李导的声音在发抖,“我这么做,是对方若绮……”

      “我不敢妄自揣测,总之,方若绮的意思,超出自己报酬范围的钱一概不拿。”

       黎华的脚步向门口移动,我本能朝旁边缩了缩,那脚步却在李恩光的冷笑中停了下来。

      “和你合作这么多次,也没见你对哪个女演员这么感兴趣,尤其是——替身演员。”

       在黎华拉门之前快速跑到安全出口外。刚才的话听得我胆战心惊——听黎华的口气,李恩光仿佛对我有意思才特别优待,而李恩光的话里,又好像黎华对我有什么想法……

       我只是个替身演员好不好,脸都不露的那种,有必要这么复杂吗老大?

       筱筠劝我不要和演艺圈沾边,因为那是一个大黑潭。可,我需要钱,再说替身演员这行,和搬道具的扛灯光的整理服装的没有本质区别。苦命打工的,人主角是大妈的孩子,我是小娘养的,舅舅不疼姥姥不爱的。却突然冒出一可以做我爹爹的导演,和做我大哥的男主角黎华,互相指责对方对我有意思……

       透过楼梯窗户,外面的天空真晴朗啊啦啦啦……

       话说回来,我一双十年华的妙龄女郎,被爱慕很正常吧,为啥他们说对方“有意思”的口气好像那是一桩不亚于看贴不回贴的万恶罪行?

       怒!

       有种冲进李恩光房里把支票再抢回来的冲动……

      “你在这里做什么?”

       惊惶回头,黎华的脸因为过分凑近而显得有些诡异。

      “先生走路请发出声音。”我礼貌地建议。

      “我发出人类礼仪范围中的规定声音,是小姐您望天太专注。天上有钱么?五万块支票?”

      “有两点建议。第一,不要离我这么近。第二,不要跟我谈钱。”正在后悔交出支票呢,不要哪壶不开提哪壶。

       黎华显然跟烧开水的过不去,后退两步把头像还原在正常视线内,抱胸悠然道:“你看上去很缺钱,却没想到竟然同意还钱?”

      “说人缺钱这种话相当失礼。”

      “我不记得你在我面前曾优雅过。”

       好小气的男人,不就踹了你一脚,至于和我的气质相连吗——当然那一脚踹得你很没腔调,但,我知道自己的样子:太帅了!

      活生生把得意咽下去,毕竟还有良知的不是?!

       “不过和那个被泼咖啡的男人比起来,你还是相当有气质的。”他温文尔雅地欠身笑笑,我努力忍住再踹一脚的冲动——上次无意伤人,这次可算故意“杀人”了!方若绮,冷静。

       “李恩光对你一直这么好吗?以前认识?”

       “不,”我老实地回答事情的始末。除了隐去急需钱还债的情节。本以为他听完会陷入沉思,却没想到,又伸出手,“走吧,去外面逛逛。”

       “哎?”

       “明天就要回国了,就这么回去不会遗憾么?”

       つつく。。。

[ 本帖最后由 哈利欢·马尔福 于 2007-9-16 00:05 编辑 ]

爱君如命 发表于 2007-9-16 00:18

外刚内柔吧,其实不是看起来那么强势,是不?KUKUKU
不过,专业的演员是这样的吗?我听说真会功夫的人是不会打伤人……多数时候也不会伤到自己,比如李连杰比如甄子丹……不过我绝对怀疑丧彪是故意的!

哈利欢·马尔福 发表于 2007-9-16 00:22

回楼上的,丧彪这种小混混当然不会打架,方若绮也没专业学过,只不过在跌打滚爬中手脚重点反应快点而已。
你说丧彪是故意的,啥意思?

飘飞四季 发表于 2007-9-16 00:40

呵呵,擦干净嘴巴回亲一个,顺便抱抱吃豆腐……(TF!)

其实,明2不是专门有一个大叔会出来打劫的?叫什么名字我忘了(殴!)


哦,稍微搜索了一下,是叫白檐崇……没少被我的若绮用高跟鞋踢过被我的立翔大的吃不了兜着走,哈哈……就算不是这样,也被王大哥打翻过,被天王的报警吓走……可怜的人啊
不过不要紧,既然丧彪出马了就让他惨到底吧(什么思想?!)

专业学打架,嘻嘻……估计小姑娘不太会干这种事情,又不是少林和尚……
不过看惯了柔弱的若绮,强势的也不错,最近在看某部片子里的女主角不仅女扮男装,还会跆拳道,那才叫刺激……
厄……扯远了,其实我没有很喜欢看动作片拉,刚看了N久以前成龙和林青霞主演的《警察故事》没虾米感觉……
我还是不说了,越扯越远OTZ

爱君如命 发表于 2007-9-16 01:21

故意打伤若绮啊,但是,有时我又觉得丧彪是不是对若绮有意思??原谅我的邪恶吧……

Rainnie_1987 发表于 2007-9-16 12:50

回复 #3 哈利欢·马尔福 的帖子

欢……你终于舍得把你家医生捧出来啦?~~撒花撒花~~让我们也花痴一下,嗯嗯~~你的平胸方黎怎么计划的啊?

哈利欢·马尔福 发表于 2007-9-16 13:06

楼上的是谁啊(装死)……
平胸是什么,没印象啊(继续装死)……
平胸方黎又是什么,更没印象啊(被活活踩死)……
听某位无良作者说,平胸计划到方童结束,她没说要继续写(逃~~)
好吧她确实说过,但,但,但……
食言而肥或许就该这么解释???
作者本人是这样认为的:既然平胸方黎还没有开始写,就不算挖坑,所以某无良作者还是保持着有坑必填的优良品德(不要扔番茄,再扔连这篇都没得看了~~)

哈利欢·马尔福 发表于 2007-9-21 14:05

第五章

   “若绮,你就不会小心一点吗?”

   “若绮,纽约好玩吗?”

   “是不是一定要弄到瘫在床上起不来,才会停止伤害自己?”

   “黎华的签名照片有没有帮我弄来啊?”

   “莫小姐,我在询问若绮的病情,你能不能安静一点?”

    很少看到欧凯文动怒的样子,剑眉纠成疙瘩,眼睑不住抖动,仿佛鼻翼上的小毛孔都会气得爆出岩浆来。

    筱筠有点受伤似的坐在一边不敢出声。从小她就在莫叔手里呵护惯了,哪里被人这样喝斥过?我轻摇头,道:“欧医生,你吓到她了。”

   “对,这才叫女孩子,大声吼一句就知道害怕。”欧凯文一字一句手术刀似地劈过来,“你呢?断腿断手断头,有没有怕过一次?”他气恼地捏紧床沿,道:“我不想再为你垫医药费了明白吗方若绮?我不想把钱花在这种只能买来心疼的事情上!”

    筱筠抬头呆呆望着他,我垂下头,乖乖挨骂。

    欧医生,我不是不怕疼,不怕死。我是草屋门口没有门槛的借宿者,任何风吹草动都会让我以天为被地做庐,只能升起火随时随地保持战斗的状态。可你从小在钢筋水泥的高级公寓长大,不需要伸手就能处在安全范围之内,我们是完全不同世界的人。你无法理解为什么我总能轻易弄伤自己,犹如我不可想象如何才能像你一样安全无豫。

    欧凯文摔门而去,留下我和筱筠对眼相望。

   “好man……”她情不自禁地叹道。

    ORZ……如果骂的人是她,就不会夸他man了。

    第二天去医院换药,筱筠吵着要一起去。欧凯文没有丝毫“旁边有人就给面子”的观念,一如昨日沉着脸,不同的是,一言不发。

    我弄断的是自己的手好不好,又不是你的……

    筱筠真是好朋友,自我断了胳膊,每天都来我的小公寓照料。又是收拾房间又是送饭,搞得我万分不好意思。

   “若绮,搬回餐厅住吧。”她边洗盘子边劝道。

    我笑着拒绝了。

    既然搬出餐厅,就不会再回去。人与人之间,还是有点距离比较好。

    如同既然搬出那个家,也绝对不会再搬出去,有些事做了就不能后悔,有些路走了就不能回头。

    但是并不妨碍我白天站在老头的院子里看蜿蜒爬行的葡萄藤。

    这株葡萄藤,已经种了很久了,什么时候落地生根的已经不记得。老爸总说我小时候有很多事情都不记得。比如只记得挨揍,却不记得他对我好、坐在他肩头撒尿的情形。

   “那时候你还穿着开裆裤,骑在我脖子上,突然一股热流流下来,你妈正要喊,我嘘她:不能喊,一喊你尿就缩回去,会憋坏的。”

    说到妈妈,他的脸色突然变了变,噤声不再多讲。

   “我骑你脖子撒尿,竟然没挨揍?倒有意思。”

   “你这丫头,真有这么多事情不记得,倒是好事。”他长叹一声。“手怎么会这样?”

   “拍戏,摔的。”

   “拍戏?”他的脸色沉了下来,比藤上最紫的葡萄还暗淡。“你去拍戏了?”

   “替身演员。”我淡淡地说,“不然怎么给你还债?”

    他突然伸手狠狠扇了一下,几颗还没长牢的嫩葡萄跳落下来。

   “婊子无情,戏子无义。如果你敢做演员,就不要喊我爸。”

    我走了几步,冷笑道:“我都没说您若再去赌场,就别说是我爸。”

    离开老头家,经过民歌餐厅,一辆红色跑车停了下来,黎华一副硕大的太阳眼镜撑得跟熊猫似的。

    “大明星,不用掩护得这么牢吧?”我被高利贷追债都没这么乔装呢。

    “这是五万块。拿去还了吧。”他递过一个信封。

    我得回去查查黄历今年走了什么运。先李恩光五万五万给得豪爽,再黎华送钱上门。

    “嗯……我能当你自动取款机么?”我张了张嘴巴,“不用密码只输入金额就能无限提取的那种?”

    “小姐,我不开慈善院,这钱是低息借你,要还的。”

    “我……我能不写借据么……左撇子……”

    “你打人的时候好像左右开弓。实在不行用脚也可以写。”

    坐上车,才想起一个问题:“你说什么?还债?你怎么知道的?”

    “当我傻瓜么,你这么被人追,稍微查查就知道为什么了。”

    “天王还真吃饱了撑。”

    “所以帮助弱小借机活动消化系统。”

    看着借条上歪歪扭扭的字,黎华皱了皱眉。

    “说了我左撇子,右手写字跟拿脚吃饭似的不自在。”

    不自在的不仅是我,还有丧彪。

    老远看到我就要躲开,我一声大喝:“殿花!”

    “干什么,土匪?我们已经两清了,还想找麻烦?”

    我是中国人吗怎么听不懂中国话?

    “有个老头把钱结给我了,还叫我不要和你碰面,你故意找茬的不是?”看清我还挂着绷带,他终于挺直胸膛吐了口气。

    有个老头……难不成是财神爷?到处有人给我送钱?我迷惑不解地望向黎华,他招手示意我上车,一脸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样子。

    “把这钱还给李恩光。”他冷冷地说。

    “是他帮我还的?你怎么知道?”

    “请你锻炼四肢之余也用点大脑,真以为这阵子老天闲得慌,一阵一阵下钱雨么?除了他还有谁对你的事情这么关心?”

    貌似还有你……虽然不知有何用意。

    从李恩光办公室出来,还有点头晕目眩。虽然手下钱,可李导什么都不愿多说。只一句:下次拍戏会来找你。

    “李恩光经常拍打戏吗。”我问道。

    黎华方向盘猛地打了个转,不搭理这个话题。“打算怎么还我钱?”

    这钱明明就是你硬借给我的说,李恩光才不会像你一样前脚帮我还债后脚问我要钱。原来天王也这么俗气哦。区区五万块还追着人要。

    “总归会还你,一定。”

    “借据在我手里,虽然字难看了点,可签名是你的。”

    “黎华,我可没要你借我,如果再这么缠,我立马找李恩光要去!”

    他的鼻子里发出一声冷笑:“这么没种?打人的那股霸道去哪里了?还是提到钱就软了?李恩光是你干爹还是干爷爷?你以为世界上有这么好拿的钱吗?”

    我直直看着他:“那你凭什么给我?”

   “我要你还哪!借据是用来打草稿的么?”

   “我会还,不过得给我时间。”拿人手软,渐渐有种上当的感觉。方若绮似乎是丛林里蹦跳的鹿,身后被不知名的家伙跟踪。

   “给你指条路。”他的脸上浮上一层很欠扁的诡异。“你甘心一辈子做替身演员,拿这么点点今朝不知明朝事的钱吗?你甘心永远被人踩在脚底下,差点没了性命可别人关注的却是另外一个人有没有掉了头发花了指甲?”他转过头深深注视着我,“你甘心吗?”

    我摇摇头。

    从来没有想过积极奋发之类的口号,而不甘示弱也只是面对强敌时挥起的拳头,黎华的话似乎戳中了我一直刻意掩盖的死穴,一种强悍外表下,不愿承认的软弱。

    “那就试着闯闯演艺圈吧。”他目光紧盯住前方车流,口气轻松随便,却不容人漏听一个字,“其实,你长得不错,又敬业。演员做得好,来钱很快。”
抱着古芊菁滚落山崖的场面历历在目,虽然从小到大历险无数,可这样直面死亡的经历还是头一遭。孤身撞落在树上,眼睁睁看着别人围到另一个方向,那种滋味即便卑贱如我也无法装作不记得。

    车子停了下来,透过干净的玻璃窗望去,面前的建筑物竖着几个烫金大字:阿波罗艺能训练中心。

    太阳神跑这里练瑜珈么?

    “这里是训练艺人能力的最好学校,我已经替你报了名。下周你的手应该没问题吧?可以上课了。”

    这人给别人擅自决定事情的时候怎么这样理直气壮?

    “哦对了,学费先替你垫了,记得再写张借据,一起还我。”终于看清小鹿身后的跟踪者——笑面狐狸啊,看这俊脸笑得,眼睛都成缝了!

    我能再把脚放他脸上么?这个自大的财迷!!!

    “你真准备正式进军演艺圈?”筱筠声调都变了。

    “开玩笑的吧若绮,除了会点功夫之外,什么表演经验都没有,不是那块料啦!”她好笑地挥挥手,“难不成是看上了黎华,所以……”

    “为什么这么说?”咖啡在舌底翻了个滚,却保持着表面的波澜不惊,谁说我不是演戏的料?

    “从来看不出你是喜欢抛头露面的人。”筱筠的笑有点冷。

    我抛头露面?分明就是被某人强逼着欠债,丧彪没拉黎华入伙真是可惜了。不然一个负责追债一个负责骗债,多完美的仙人跳。

    黎华……咖啡又在舌尖荡漾了一下,流进喉咙,若不演戏,骗骗人也能过得衣食无忧。

    从包里拿餐巾纸,带出钥匙,筱筠发现新大陆似的,拉住钥匙环:“新买的?在纽约?”

    我点点头。

    她继续惊呼:“好漂亮,上海都没有卖这种式样的水晶钥匙圈!”

    她抬起头,声调变得有些奇怪:“你一个人逛纽约?”

   “当然不是。和黎华逛街时候看到的。”

   “噢——”她恍然大悟般地,“我记得你不喜欢这种花里胡哨的东西,所以皮夹啊钥匙扣从来不做装饰。这个,是不是碍于黎华说好看所以忍不住买的?其实你并不喜欢对不对?”

    我看着她,接下来的话不说我都知道。

   “既然你不喜欢,送给我好不好?”

    有丝嘲讽的笑慢慢浮上嘴角。

    筱筠,自我认识你至今,一点都没变。

    明明是自己喜欢的东西,抢先一步说“若绮你不喜欢是吗?那我就拿走咯!”其实你知道我喜欢,却从来不会跟你抢。

    每当莫叔带回什么好吃的,你特别喜欢,就会对他说,若绮不爱吃。接着全部吃光。每当莫叔送给我什么好东西,但凡你看中,就会显出特别渴望的样子,明知我什么都会让给你。

    所以学校里没有人愿意跟你做朋友,所以,最后你会选择恶名昭著的方若绮,走在左右。十几岁的女孩子有着狭隘的心肠,却不妨碍渴望友谊。

    这就是为什么我执意搬出莫家。因为不愿意打破一个友谊童话,避免将来因为距离太过接近而可能发生的种种冲突,所以保持最恰当的间距,小心翼翼维持着脆弱的平衡。

    因为有距离,所以觉得我们的友谊很珍贵,你才会发自内心心疼我,我才会发自内心感受这里家一样的温暖。

    人与人之间,缺少的恰好是合适的距离,彼此因为好感而互相吸引,最后因为太过亲密无间而让本能带来的刺啄伤对方……

    人生若只如初见,就是这样的感叹。

    动了很多脑筋考虑过我和筱筠的关系,她就是这样一种性格的人,却不能抹杀某些真实人性的闪光点。我介意她的缺点,可在意她的优点,为了能和她继续保持朋友关系,离开她家则是最好的选择。

    这种维持,比直接和丧彪打一架都累。

    不知各位有没有这样的体会?

我没有点头摇头,筱筠仿佛已经得到首肯似的,把钥匙一把把从环上解下来,捧着赏玩不够。一枚钥匙扣而已,黎华买了两个,说他的钥匙扣也该换了。
    如果跑去问黎华要他的,不知他会不会给?

    “好可爱哦若绮,谢谢你。为了报答,明天我陪你去医院复诊。”她从后面兴奋地抱住我——依然是天真的孩子,一枚小小的钥匙扣就能让她雀跃不已。

    “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欧凯文把片子放在光亮处,仔细观察,那黑色的图案好像泼在报纸上的墨迹,外行人看不出章法。

    “那么,欧医生,若绮能不能再拍打戏?”筱筠关切地问。

    欧凯文的脸色变得跟X光片一样黑。我赶忙上前打岔:“谁说我拍打戏了?我准备去学校进修。”

    “进修?”黑沉沉的脸色终于泛起一道疑云。

    “嗯……重新回学校念书。”我喃喃地。

    他站了起来,顺着白大褂的接缝往上看,一张干净明亮的脸跳入眼帘。

    “这样才对。我一直觉得,你是那种应该在学校接受高等教育、知书达理的女孩子。”

    知书达理?

    我是中国人吗怎么还是听不懂中国话?

    满脸横肉的流氓丧彪叫我“土匪”;被痰盂罐砸中的家伙据说至今都有脑震荡的后遗症,听到搪瓷声音就会反射性呕吐;黎华的嘴唇缝上了我脚后跟的印记……而这个笑起来像春天最清澈明跃的山涧的男人,竟然用“知书达理”来形容我。

    如果你再多读点书……

    后面的话没有听进去,脑子晕晕的,心像放进万花筒,世界旋转着变幻最美丽的舞台。

    筱筠轻轻拉上我的手。怎么走出医院的我没有记忆。迷迷糊糊似乎听到出门的刹那,欧凯文突然出声问:“下周五晚上,你有空吗?”

   つつく。。。

爱君如命 发表于 2007-9-21 19:41

哈哈,真快啊!
我要看看哈利欢怎么虐虐筱筠,哈哈哈
但是欧医生是明目张胆地在 筱筠面前约若若的么??

Slide 发表于 2007-9-22 17:08

這次的筱筠是會小耍心機的女人
不過現實的所謂好朋友
一關於利益的時候
想到的都只有自己
人總是自私的嘛
若綺在這方心明如鏡..而且確實是個很會演戲的人
因為她總是帶著面具
還是再加上遺傳呢...^^

在這裡歐醫生對若綺似乎不及哥哥般了解
雖然他是真心關心若綺.....
小威下次會有出場的機會嗎..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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