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3月27日 晚 九点 电影《越界》最后一场戏
大雨磅礴的夜晚，女杀手为男主角挡下一颗子弹，最终在他怀中死去。
一切就绪
方若绮看了看停在一旁的洒水车，闭了闭眼，深呼吸，隐忍小腹的痛，下定决心，走进“雨夜”。
空包弹击打在血包处，撞击般的痛感，冰凉的水，倾泻而下，一身打湿的黑衣紧紧裹覆全身，冷到毫无知觉，唯有小腹的痛感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方若绮，戏，还要继续。
咬紧了牙，就那样跌落至他的怀中。
片刻停顿
镜头调转，黎华俯身，她的脸，白如薄纸，周身血液像是被冷雨冲刷殆尽。她的身体在他怀中微微颤栗，紧咬的双唇，坚韧到不吐一字。
“若绮”，依仗乱人眼力的夜色及雨帘，黎华急促的轻声耳语，唤她。
她抬了眼，忍痛道出烂熟于心的台词：“峰，”惨淡的笑，明眸皓齿，“你，还不知，……”小腹抽痛，短暂停歇。
黎华内心焦灼，拥她入怀，下颚几要贴了她的额头，凉得惊心。
“……还不知，我的名呢。”方若绮缓了缓气息，只剩等待。
“芮…”透明的液体滴落至她脸庞，是雨水，或是泪水？
她贪婪的享有那一滴的热度，如此便可，不念不忘。
方若绮撑到了全剧终结。
“雨停”，晚风袭来，无比阴湿。
原本拼命要从他怀中撑了身子，却惊觉身体已然腾空。
“放我下来。”泛白的唇，隐忍的发声。
“上车。”命令式的言语，不容推却。
黎华横抱了方若绮，不顾片场工作人员的各色眼光，径直向保姆车走去。
他拿了白毛巾，顾不得自己浑身湿透，只为她拭尽寒凉，由发根至发梢，由额头至脖颈，修长手指解开外衣纽扣，顺势接过阿森适时从车窗递来的她的衣装。
方若绮竟是顾不得下腹的痛感，像个玩偶般，甘愿由他摆布，心若蜜糖。
黎华最终将她轻轻平放在舒适的座椅中，双手抚了她的小腹，暖人的热度，痛感骤减。
“很痛？”他侧了头，看她苍白的脸。
“你，”方若绮有些难为情，又不免惊诧，“你怎么知道的？”
黎华淡笑不语，方才将自己收拾妥当。
方若绮觉得自己很傻，傻到去把如此尴尬的问题挑明。明明是自己的好朋友不期而至，硬了头皮拍下雨戏，反倒让他看在眼里。她哪里还有什么小心思可藏？
“喝了它。”
方若绮闻声转头，瞧见黎华手执一杯热饮。
“什么东西？”
“姜茶。”
她这次倒是吸取教训，不问，不说，只是乖乖自他手中取了玻璃杯。
暖心的热度，刚刚好。
她的唇贴了杯口，热气缓缓扑面，浅酌一口，辛辣中带一点甜。
身体回暖
为什么会甜？方若绮不解，姜茶，明明是热辣的呛口。
“加过红糖，味道应该不至于难下口。”他只消看了她满带疑问的眼，便是了然于心。
“你！”方若绮语塞，不知道自此之后，要如何掩饰自己的心意。
黎华自她身边坐下，伸了手，抚了她的头，轻道一声：“傻丫头。”
方若绮待车停稳，抢先握了黎华的手，开口：“我自己来。”
黎华瞧了她回转的脸色，轻道一声：“倔强的丫头”，似有些无奈的笑了笑，只为她开了车门。
方若绮随黎华踏了三两级台阶，便定定站在他身边。
仰头，看他将钥匙轻轻插入锁孔，原是一串连贯的开门动作，
然，黎华忽在此刻停顿，转而向她，
做什么？方若绮如是想，却是只字未出。
一瞬之间，微冷的右手被他温热的手掌握住，冷热之间，暖意流转，
于是乎，他握她的手附于钥匙之上，方才略微用力，向左旋转，房门轻启。
开灯刹那，方若绮耳边传来一声猫叫。
那只白猫不知何时，早已坐于黎华脚边，拿了头懒洋洋的蹭。
黎华蹲下身，笑笑的挠猫的下颌。
“好粘人的猫。”方若绮瞧了那猫的眼，碧蓝如海水。
“喵” Sarah偏着头，好像回话般适时一声叫。
“它好像很喜欢你。”黎华将手移开。
被冷水冲泡的身体总是有种黏黏的不适，此时水温恰好，方若绮有些贪婪的享有暖流冲走满身疲惫的舒适感。
轻轻的敲门声
是黎华的善意提醒
方若绮随口应了声：“就好。”便拧了龙头，将自己收拾妥当。
与上次一样，方若绮照例裹了浴衣。
待出了浴室，黎华已穿了件藏蓝睡袍，坐沙发椅中低头翻看一本不知名的书。
“我……”方若绮忽然红了脸，不知说什么合适。
他放了书，抬眼看向床边
方若绮顺了黎华的目光，发现床边叠好的一条睡裙。
她愣了一愣，心中有些酸涩翻搅，只看了那真丝睡裙一眼，也不上前。
“不喜欢？”
“用过的东西，不碰也罢。”方若绮以为，黎华单身一人，哪里在这样一个突如其来的夜晚，翻找出一条女式睡裙与她。王瑞恩的告诫言犹在耳，心里免不了又妒又怒。
他起了身，淡淡的笑。
方若绮却是别了脸，不去瞧他。
黎华也不言语，只是拉过了方若绮的手，她不过是象征性的挣脱几下，便被他的执着而征服。
他带她出了主卧室，空出的一只手推开了旁边一间房。
一片漆黑
他将握她的手举高，约莫在墙边的某个位置，带动方若绮的指尖触及
只有开关清脆的一声跳动
她无法在第一时刻去消化掉眼前看见的一切
宽敞的房间
满目的衣装鞋帽
疑惑的看向黎华，他却只淡淡的笑
方若绮步入房间，那些衣物搭配妥帖，涵盖四季，价值不菲，右首的一面墙，整齐的摆放各式高跟鞋，同样的尺码，方若绮的尺码。
她转头，黎华仍就站立原地，淡淡的笑
“为什么？”她含泪看他的淡笑
黎华走向她，面对她，抬手抚她的脸，轻轻揽她入怀
“因为，”他低头，附于她耳，“我一直在等你。”
炽热的泪，晕湿他的胸膛
“你愿意听一个小女孩的故事吗？”方若绮将头深埋至他的胸口，她要将她的过往，一一与他细说。
“嗯。”黎华用下颌抵了方若绮的额头，从喉头应了一声。
（十八）
清晨的阳光透过米黄窗帘的缝隙洒入，时光流淌。
他看她的脸，精致的五官，爽利到倔强的短发，心底升起的一丝不舍也只不过趁她睡熟，化作额间一吻。
薄凉的唇，隐含深意的浅浅一吻
当他将要抬头离她而去
颈间蓦的受力
何时？
方若绮的双手已然松松的圈了他的颈
狡猾的丫头！他于心里如此唤她，口中却是沉默
方若绮狡黠的一笑，这才睁开眼，微翘了唇，道：“不许走。”
黎华悄将她的娇嗔模样收至心底，带笑说道：“很不舒服的姿势呢，总不至于让我一直这样？”
方若绮急忙放下双臂，
黎华趁此起身，步入浴室。
“骗子。”方若绮躺在床上，讪讪道。
他正对了镜子刷牙，满嘴的泡沫，居然忍不住得意的笑。
方若绮转了身，背对黎华，她倒不至于将黎华心心念念的贴身捆绑，刚才不过是兴之所致，一种刻意为难他的小促狭。
“我要工作。所以，”
“所以，”她不等他将话说完，便翻身坐起，面对他，一口气说了个干净：“第一，不要随意外出，有狗仔。第二，冰箱里有吃的，请随意。第三，记得喝牛奶，有益健康。”方若绮又换了口气，“我看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黎华忍了笑，“我自然是有一句好话要说，”他看到她不解的眼，才继而道：“你不嫌闷吗？”
“我……”方若绮差点脱口而出，偌大的房，一个人留守，我不嫌闷才怪！但她偏偏不给他顺心如意的回答。“我还好。”
“给一个提议好了，”黎华走到窗前，将窗帘拉开一半，“如果愿意，可以拜访一下我们的邻居。”
“什么意思？”
“给个提示，我们的邻居姓高，他太太姓莫。”
“你是说，高明权他，他住我们隔壁？！”
“正是。”他揉了揉她的脑袋，“这只是一个提议，而已。”
方若绮待到过午，又将那只慵懒的猫逗弄一番，实在是百无聊赖，最终只好实施黎华的提议。
她的到来显然使莫筱筠大吃一惊。
“若绮？！你，我以为你来之前会给我电话。”
“我走来的。”
“你，”莫筱筠语塞。
“从你家隔壁。”方若绮想自己竟然到此，面对好友再无意隐瞒。
“你是说黎天王家？”莫筱筠的惊异不过须臾。
“怎么？你已经知道了？”
莫筱筠摇头，“我当然不知道你和黎华走到一起，不过，除却王瑞恩，你和谁在一起，不都是自然的么？”
“为什么我唯独不能和王大哥在一起？”
“不是不能，是不可能。”
“说得跟绕口令似的。”
莫筱筠看方若绮歪了头嘟哝的样子，忙拉了她的手，“好啦，你来得正好，昨天我才接了立翔的电话，不如，我们三个一起聚聚，就在我家？”
林立翔到的时候，方若绮正坐在沙发中看一部悬疑电影。她还未起身，莫筱筠便将来人迎进了屋。
“立翔，来了。”方若绮偏了头，匆匆一声，又陷入剧情之中。
“若绮，你还好吧？昨晚在片场……”
“嗯。还不错。”
林立翔看向莫筱筠，两人均不知方若绮谈的是电影，还是自己。
“别管她，跟个孩子似的，还好，明权有一大堆碟，她倒是找到消遣了。”
“筱筠，”林立翔将手中的几页稿纸递与莫筱筠，“我的新曲子。”
她接过曲谱，匆匆一瞥，再看向立翔，道：“老规矩，好么？”
林立翔默默点头。
两人上到二楼，扶梯转角处，一张高脚几上的一个烟缸里，掐灭的三两个烟头。
林立翔骤然止步
莫筱筠感觉到身后人的异样，回身看他
他拧了眉，“你都怀孕了，他还抽烟！为什么不……”，突然看了她微凸的小腹，又不忍再说。
“明权并不是有意的，我们结婚时，积压了好些通告，最近他太累，抽烟也是趁我睡了才……”
他忽然发觉自己已然失了关心她的立场。
宽敞明亮的房间，一架钢琴，莫筱筠拿了曲谱，不再多言，只悄然坐在琴凳上，轻启琴盖。
林立翔看了她清雅逸致，熟悉的旧钢琴，恍如隔世。
或者是他的眼泄露了心中所想，又或是她实在玲珑剔透。
只听得莫筱筠轻声说道：“它原本还应在我家的。结婚后，明权怕我一个人在这里闷，就帮我把它带来了。”
“是吗？挺好的。”他像是自问自答。
白皙的手，修剪漂亮的指甲，虽未染任何的亮丽色彩，反更显指甲本身的粉红光洁。
一如往昔
当音符自莫筱筠双手跳跃而出，林立翔恍然见到多年前的两人。在一个整洁的房间，她的房间，自己也是这般站在她身后，静静倾听她所奏的自己的曲谱，她的理解与表达，自己的表意与构架，两厢交融。
方若绮突觉口渴，拿了遥控，果断点击暂停。她本想唤了莫筱筠，又觉得这等小事本可自己动手，遂拿了纸杯，为自己倒了一杯白水。
琴声起
轻柔而优美，好似身处夕阳之中，随了海之余波，心也有些微漾。那样的缓缓细述，像是蕴含一个漫长的略带忧伤的故事。
她禁不住好奇
寻声而上
二楼的一间房
房门半掩
悄然无语的两人，她看向曲谱，他看向琴键，同一方向，同一角度，有种无言的默契。方若绮一瞬通透。那样内敛的女子，为何设法相助一个落魄之人。那样通达的男子，为何不明人情世事的推脱掉她的婚礼之邀。方若绮瞬间心慌，像是窥视到什么不该知晓的秘密，慌乱中转身，逃下楼。
方若绮向来不擅长做饭，不是不会，是不擅长。闺蜜莫筱筠断不会邀她相助。她也落得清闲，又找到一部电影，挪了个舒适的位置，抱了抱枕，只等开饭。
“我来吧，你别沾冷水。”林立翔驾轻就熟进了厨房，接过莫筱筠手中的菜。
莫筱筠也不多说，又转身取了几根胡萝卜。
忽然间，她就笑了，很轻的一声
“怎么？”不大的厨房，他听得一清二楚。
“我突然想起来，芬芬是不爱吃胡萝卜的，那时候…”
“那时候，我们总是变了花样的做。”他接着道。
（十九）
黎华步入EAMI的时候，已是华灯初上。
进到工作室，还未坐定，门已被叩响。
直接而稍带急促，在起头的三两声后，因犹豫而停滞。一定是她，急于释疑又怕过于冲撞唐突。
他从写字桌后转出，索性开了门。
“映彤。”侧身，将她让进房内。
周映彤极力做出不急不缓的姿态，顺手关门。
黎华再次示意周映彤落座。
她不理，径直递出手机，“你看看这个。”
指腹触及暗屏，一组清晰的照片，来自昨夜片场。黎华从头到尾，一张张翻看，角度捕抓到位，曝光适度，几乎不用修片即可使用，大可抵了长段暧昧不明的文字。
“昨夜，有人拍下这个，发来问我，怎么处理？”周映彤下意识扶了扶眼镜，“所以，我现在以同样的问题问你。”
“与之前的情形一样。”黎华坐在单人沙发中，双手交握，“不过，想来你已经处理得当。”
周映彤抿了嘴唇，片刻，又道：“就算我处理妥当，那，你这次和她，”说道此处，周映彤不经意的左移了身体，不再直面黎华，“是否当真？”她不等他回答，又急急补上一句：“别误会，我只是从公司的立场确定你们的关系。”
“映彤，你需要休假。”黎华看向她的侧身，轻而易举的推掉追问。
她转而向他，“华，下次，我希望你可以不要这样的…任意而为。”
“半个月。”黎华顺手拾了一本休闲杂志，“刚好，这里介绍的欧洲小镇或许不错。”
“我不需要休假。”
黎华开始翻看杂志。
待到翻页，周映彤缴械投降：“我承认，最近有点紧绷，好，就算休假，只是，就三天。”
黎华知她总归不会全由了他人意愿。继续翻阅，不作回答。
“一周。”周映彤再次让步。
……
“好，就如你所说，半个月。”周映彤最终不得不彻底放弃自己的坚持。
入座时，方若绮自觉夹在林莫之间多少有点不自在，想要换了位子，手却被莫筱筠悄然拉住。她也无法，好在菜式可口，不必多言。
这一顿饭，吃得有些清静。除了林立翔举杯致谢方莫二人外，就是林莫二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方若绮约莫着大致的时候，起身离席。
“若绮，怎么不再多吃点？”莫筱筠挽了她的手，想要留客。
“我减肥。”方若绮心思一动，附于闺蜜耳边，“我想等他回家。”
莫筱筠只好笑笑的抽了手。
“既然劝方若绮再吃点，自己就不应该吃那么少。”
莫筱筠听见他的话音，摇了摇头：“孕期反应，惯了。”
从高明权家里出来，沿了条石板道，不过三两分钟的功夫，就看见大门外，一个熟识的身影。方若绮的嘴角自然上扬，突然心血来潮，放轻了脚步，抑制住狂乱的心跳，从他背后一把抱住。
“华！”
她感到他的身子一震，有种急于脱离又无法摆脱的困顿
方若绮的心坠入谷底，讪讪的放了手
他反倒又迈向门口一大步，与她隔开
方若绮才觉出有些不对劲，再瞧了那人，迟迟转身，竟是一个戴了金丝眼镜的男人！
局促至极的两人，空气凝滞。
她巴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哪里还敢打量来人。只觉得时间极其难捱，喉咙干涩，想来对方亦是。
“我……”
“我……”
沉默良久，两人竟是一同出声。
须臾
方若绮的笑声打破僵局，来人亦耸了耸肩。
她便用手扇了扇风，好将火热的脸降降温，“对不起，我叫方若绮，请问你是？”
“欧凯文，黎华的弟弟。”
“一个人在家有点闷，你和若绮能来这里吃饭就好很多。”莫筱筠边说边将一杯茶置于林立翔面前。
高明权开门霎那，妻子正对着一个男人，笑靥如花。
同一时刻，三人相对
莫筱筠仍旧是嫣然一笑，“明权，你回来了。”她走到丈夫身边，“我今晚请了若绮和立翔在家吃饭。这位就是林立翔，若绮的经纪人。”
两人点头，算作交识。
林立翔不便久留，匆匆道：“不早了，我先回家了。”
“我…”她本想说，我送送你，手却被丈夫一下握住。
“我们就不送了，慢走啊。”高明权接过妻子的话头。
客厅亮光之下，方若绮才细细看他，兄弟两身材相仿，样貌也有六七成相似。她突然记起pub那一夜，醉眼之中，恍然两个黎华，好不容易退热的脸，骤然升温。
欧凯文佯装不知，挑了个离方若绮最远的单座沙发，落座。
方若绮忽然觉得自己的身份不明，虽有钥匙将来人让入房内，却无法以女主人自居。喉咙干涩得厉害，她借了这个由头，起身去到厨房，为欧凯文和自己各泡了一杯茶。
莫筱筠在二楼琴房发现了丈夫的身影。手持托盘，进了房。
“林立翔？”高明权拿了那几页曲谱，“想帮他，何苦绕了方若绮这个大圈子。告诉我就行了，你知道的，映彤很惜才。”
莫筱筠不答，只把托盘中的瓷杯轻轻放在桌上。
“之前就是跟他？”高明权顿了顿，下意识想要等到妻子的解释。
……
他忽然冷笑一声，“有什么呢，我不在乎。在你之前我也上过很多女人，你在乎过吗？”
莫筱筠背对丈夫，用手背拭去眼角的泪，以不知温度的声调道：“枇杷水，喝了润肺。你最近抽太多烟了。”
“嗯…”方若绮将茶杯放在欧凯文面前，善意的笑了笑。
“叫我凯文就好。”
方若绮感受到他的平和亲近，壮了胆子问道：“你姓欧，那黎华他？”
“黎华是我哥的艺名，他本名叫欧凯华。”
白猫忽然悄然无声的出现在门口。
“我哥回来了。”欧凯文如是说。
方若绮放了手中抱枕，走到门口，听到钥匙插锁孔的瞬间，将门从里推开。
黎华眼底浮现一丝惊喜，手背拂过方若绮的粉颊，倾身在她额头一吻。
“凯文来了。”方若绮压低了声音，提醒他这里并非只有他们二人。
（二十）
黎华并不在意坐在客厅沙发的欧凯文，换了鞋，右手依旧揽了方若绮的肩，朝欧凯文走近。
欧凯文不出声，瞥了一眼黎方二人，又将头略微侧开。
黎华揽了她走至沙发靠背处，轻声道：“你不舒服，早点歇息吧。”
“你不舒服吗？哪里不好？”
黎华的手停滞在方若绮的后背，看向此刻立身而起的欧凯文。
方若绮不知如何作答，睁大了眼睛，暗暗捏下黎华的手，微噘了嘴颇有些嗔怪。
黎华的嘴角勾起魅惑人心的弧度，而瞧向欧凯文的眼却是静静的。
金丝眼镜稍许隐了些慌乱眼神，欧凯文只怪自己过于唐突，转念道：“对不起，我职业病。”见方若绮不解，又补一句：“我是医生。”
“哦，”方若绮只好胡乱找了个借口，搪塞：“我有点头晕，睡一觉就好。”
欧凯文呐呐道：“哦。”
她知，自己在此，两兄弟总不便谈事，如此便好，拿开黎华已滑落至自己腰间的手，欲转身上楼。
谁知，那手反被黎华握住，顺势一带，方若绮竟是回身入了他怀。
“晚安。”黎华低头，在她面颊一吻。
方若绮烫红了脸，慌乱抽手，转而上楼。
欧凯文听见二楼有轻微的关门声，方才将眼从客厅一角的酒柜上移开，转过头正视黎华。
“哥，我这次来，是想……”欧凯文在考究措辞。
黎华从长沙发背面绕至前方，坐在欧凯文左方。
“我是想，爸快过生日了，到时候，我们一起在家聚聚。”
“我最近很忙，不一定有时间。”黎华说这话的时候，音调极其平淡，如二月冰面泛不起任何涟漪。
“哥，这次不一样，毕竟…”
“我知道，他六十岁了。”黎华闭了眼，深深的吸入一口空气，又静静呼出，“最近很忙，看时间吧。”
欧凯文本想再做劝说，看了黎华冷峻的脸，只得作罢。
黎华已至酒柜，开了柜门：“喝一杯？”
“不了，明早还有个手术。”
他又将柜门掩上。“你真是向来克制。”不等欧凯文接话，又自顾自道：“不，是做你这行，不得不克制。”
“还好，习惯了。”欧凯文起身，“虽然枯燥，结果完满就是好的。”
方若绮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黎华，欧凯华，他的弟弟，欧凯文，是个医生。方若绮将这些理络清楚，才发现，她所知的他不过如此。而这仅有的点滴也不过是，这个春季的夜晚，欧凯文登门拜访的偶然收获。她后悔那一夜，絮絮的讲述自己所有的过往。若是留有一半换取他的过往，今夜或者不会有那样突兀的尴尬。好几次，她看了他左耳的两个耳环，好几次，想要开口问问它们的因由，好几次，被那人扑朔迷离的眼蒙了心智，最终还是不得知晓。
唉，又翻了个身，还是毫无倦意。
她想，过去了多少时间？兄弟两是否还在大厅？悄悄下了床，走到门边，侧耳倾听，无声。轻开了门，从门缝看去，无人。
她索性敞开门，趿了拖鞋，看下大厅，早是空空荡荡。
华？
一间房，门缝中透出昏黄的光。
黎华背对门，靠了书桌台面，好似陷入窗外浓墨般淹埋一切的黑。微风，吹散了浓烈的烟草味，飘渺而来。方若绮看不清火星，兴许，它隐藏在垂于桌下的指间。
她忽然记起电影《爱在花开的季节》庆功宴的那晚，他也是这般独自寂寥。当时的自己，亦是不进不退的伫立原地。
“若绮，”黎华忽而开口，“进来。”
方若绮的轮廓被落地玻璃窗反射的光草草勾勒，这恰是她想要的。
黎华转身，顺手掐了烟，见方若绮只穿了件真丝吊带睡裙。
微蹙眉，他从高背椅上取了自己脱下的外套，与她披上。
她不争不辩，就那么心甘情愿的独享他的细致温柔。
“怎么，还不睡？”
“我今天在筱筠家看了一部恐怖片，有点害怕。”（骗人，自己明明看的是严丝密缝的推理片。可须得找了个理由，只为陪他。）
黎华揉了揉她的发，“傻丫头。”（他知，这般独立而有主见的女子，向来不惧虚张声势的恐怕元素，他早已见识过她独自于巴黎夏夜练习舞步。不过，心绪烦乱之时，他倒是愿她作伴。）
黎华牵了方若绮的手，上至三楼。
唯一的一间房
他从她脸上看到惊奇与疑问
“没进去过吗？”他问。
“没有。”她干脆作答。
“为什么？”
“不光这间房，屋里的房，但凡关闭的，都没有进过。”
“为什么？”
“那无异于窥人私隐，而我，没有这种癖好。”方若绮自然是压抑了自己的好奇，最终，她宁可黎华亲手开启那一间间房连带他的所有。
黎华无声的笑了，笑得舒心惬意。
一间房
一间琴房
一间玻璃琴房
这就是方若绮进入房间的时候，于心中不断填充的词句
没有开灯，应该说，不需要开灯
银色月光自玻璃顶棚洒入，那架白色钢琴，恰恰好，似在一片柔光之中，泛出亮洁纯白的光泽。
透过四壁玻璃，星辰点缀了浓重的黑夜，点点星光，诱人采撷
黎华默默于琴凳上坐下，轻启琴盖，白皙修长的手指在琴键上自由跳动。方若绮痴痴看他，亦不需打探那些曲目的由来，只将流动的音符，溢满心田。
少顷，方若绮索性在钢琴旁的一个藤制吊椅上侧身躺下，随吊椅轻摇慢晃。她只听得那曲调，初时有种隐约的忧伤无奈，好像绚烂绽开的花，最终归于尘土。她不语，慢慢摇，静静听，那真丝的睡裙，在朦胧月色的清洒下，愈显了她的玲珑身形。黎华凝视她恬静面庞，无意间，曲调渐转，似潺潺流水，三月暖阳，浸润人心。
方若绮就在这如梦似幻的夜中，随了高低婉转的跳动音符，随了藤制吊椅的轻柔摇晃，渐入梦乡。
（二十一）
高明权并非是心胸狭小之人，那一夜，不过气妻子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他逞得一时之快，却换来莫筱筠接连一个星期的沉默不语。他说他的，她或听或照做。有时回家，她早已入睡。他也无法，只得拼接起刚买的婴儿床。
莫筱筠睡到半夜，轻翻了个身，而旁边空空。她才惊醒，下了床，最终寻到婴儿房门口。丈夫正仔细的比对说明书，从一堆散件中拿起其中一块木板。
“明权…”莫筱筠扶了门框，眼角泛泪，轻唤丈夫。
他很清晰的听得妻子的声音。停滞一刹，回了头。
“别做了，快些睡吧。”
高明权三两步到莫筱筠身边，伸手揽过妻子，为她拭去眼角的泪，“行，一道？”
莫筱筠脸庞飞来一片红霞，低了头。
自周映彤休假后，黎华除了日程上排得满满的通告外，还要抽时间管理EAMI。
一天晚上，助理阿森再次开车将黎华送至EAMI，下车前，黎华告知阿森，不必跟随留守至深夜。只请他帮忙将一笔钱汇入一个户头。
阿森接过一片纸，看了看，那个户头名为“圣心慈善院”。
“以这个名字。”黎华补了一句。
阿森再看向那个名，又迟疑的看了看黎华，见他颔首，便不再多言。
这一日，赶完通告已经是晚九点。林立翔开车至半路，便听得方若绮说：“立翔，在附近停车吧，我，还有点东西要买。所以不必等了。”
林立翔并未减速，“天晚了，你要什么我帮你买。”
方若绮有些不自在的笑了笑，“才九点半，怎会晚呢。”
他不接话，在一个分道标志下径直择道左行。他知道EAMI就在附近。
“立翔，”方若绮知自己不必再有隐瞒，“你竟然都知道了，那请不要……”
“我自然不会干涉你和黎天王的事，只是若有什么要紧的，必要时告知我一声，好应对媒体。”
方若绮点点头，笑向立翔：“那就，麻烦开快点吧。”
她在黎华的工作室转来转去，除了沙发，茶几，一套办公桌，就是一个贴壁书柜，下层整整齐齐的放满英文字母标注的各类文件盒，中层是一些书，多于音乐相关，上层是各种风格的音乐CD。方若绮想看清楚，到底有哪些人的曲能入了他的眼，踩着高跟鞋在书柜前左移右晃。
“丫头，你好像很无聊。”黎华正用手撑头，朝她勾起一抹迷人的笑。
“打扰到你了？”她俏皮的吐了吐舌，“抱歉呢。”
黎华摇了摇头，“或许你可以试着看看这个。”出口的话虽有转圜余地，递近的书却不容拒绝。
她恰巧乐得找个消遣，顺手接过，在一旁落座，细细翻看起来。
《一代歌后——钟湘》，一本精装图册，以照片加文字的形式将歌后钟湘的人生起伏娓娓道来。甄选的照片，简练的文字，看起来倒也不累人。
关于成名于四十年前的歌后钟湘，于现今的方若绮来说，只剩一个象征性的符号。那本册子中提及的她的成名曲、代表作，方若绮要略微停顿，方能从脑海中搜索出片章残断的旋律。
黎华将手头的工作处理妥当，也未听见方若绮的只言片语。于是乎，静静看她。视角之中，她手捧图册，半遮了脸，柳眉如烟，双眸似一波碧水，静水深流。
直到，方若绮怅然的叹了口气，合上图册。
抬眼间，那琥珀眼瞳盛满宠溺。
“怎么不早叫我？”白皙脸庞突来朱红晕染，这一句出口，竟含娇带嗔。
黎华不语，只朝她招了招手。
她又乖巧的走至黎华身边，将那画册轻放至桌面，拉了他的手，道：“若没别的事，我们回去？”
他的手翻转过来，覆了她的。
方若绮以为，黎华将就此起身。
未曾想，他稍稍用力回带，自己便毫无防备的跌坐至他怀中。
“你…”
剩余的疑问词被黎华霸道的吻尽数淹没
方若绮紧闭贝齿，断不甘心束手就擒，
然，几番之下，经不起他那专断且缠绵的胶着，
遂，轻启贝齿，迎了他的温润炽热
辗转厮磨中，敲门声起
方若绮将欲分离的唇反被黎华禁锢
三秒后
敲门声再起
方若绮再欲起身，黎华只得无奈的放手
待方若绮稍事整理，黎华才起了身
三秒而已
敲门声又起
黎华应声开门
来人却是周映彤
“按半个月算来，今晚还在休假之中呢，映彤。”
“哦？下机后来公司转转，看看你是否有运气第一个得到礼物。”周映彤穿了一条波西米亚长裙，不失轻盈优雅。
“那么，谢谢。”黎华伸手接过周映彤递上的礼盒。
略微的一个侧身，室内，方若绮的身影恰恰入了周映彤的眼。
眼底似微风拂过的湖面，皱起一道微波，旋即平复。她暗自稳了心绪，再次看向黎华，“我要跟你谈谈。”
方若绮听得真切，不等黎华出言，独自走出房间，任由身后周映彤投来灼灼目光。
“你当真的？”周映彤背对了黎华，像是问他，又像是自语。
“我当真的。”他就那样恰似轻淡的脱口。
而，这四字，于周映彤，犹如平地惊雷。
“华！”她急急转身，正视他的脸，“这样一个二三流的小明星，跟你在一起，不过是搏上位。”
黎华浅笑，云淡风轻
“好，就算不是。那么，你们的恋情一旦曝光，对你无益！”
“映彤，”琥珀双瞳波澜不惊，“你反应过度了。”
车窗外，街道两旁的路灯飞速后退
周映彤的礼盒，包装精美，近在眼前
“映彤是EAMI的最大股东，我现在只是协助她打理EAMI。”
方若绮一直不问，就是期望黎华主动开口。
没成想，他这一开口，倒把自己心中的任何疑问都堵了个严严实实。
那道灼灼目光，犹如芒刺在身，兴许自己太过敏感，总不觉她只如黎华所说，工作伙伴。
（二十二）
五月的一个傍晚，当欧凯文开启家中大门的时候，满脸惊喜。
“哥！”
黎华勉强一笑，进了屋。
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太太闻声，迈着小步，从厨房出来。
黎华不等她走近，就急忙上前，拉了她的手，唤一声：“章妈。”
老太太笑容可掬，握了黎华的手，又细细看他，“回家就好，我今晚做的菜，都是你爱吃的。”
这顿饭，父子三人，没有任何言语。
整个饭厅的空气也将要凝结。
欧家是个医学世家，有着根深蒂固的传统观念，他的父亲，欧翰世自然希望两个儿子继承衣钵。尤其是大儿子欧凯华，自小聪敏好学、胆大心细，远比小儿子更有从医天赋。然而，就是这样一个背负父亲殷切期望的儿子，却在学医期间，希望参演电影。专断强制的父亲自然是强烈反对，最终，欧凯华毅然放弃学医，更名黎华，进入演艺圈。自此父子间有了隔阂，这一过，就是十年。十年之间，黎华少有回家。若是回家，也便是今夜这般，父子相对无话。
一顿饭吃完，保姆章妈照例收拾碗筷。黎华随了老人，进到厨房。欧凯文则陪了父亲上至二楼。
黎华挽起衣袖，伸手要去清洗碗碟。
保姆章妈一把止了他的手，“大少爷是在外做大事的，这种事，我来。”
“您年纪大了。”黎华仍是坚持。
她和蔼的笑了笑，不再阻止，只将洗过一遍的碗碟递给黎华。黎华接过，在水池中细心冲洗。
保姆章妈已经年近七十，在欧家待了四十多年，于这对父子的恩恩怨怨自是看得透彻，“老爷的六十大寿，大少爷你能回家，他是很高兴的。”
“嗯。”黎华闷闷的应一声。
黎华临走前，上楼向父亲道别。
父亲点头，看儿子转身出门一刹，张了嘴，却发不出声来。
欧凯文站在二楼走廊上，看黎华出了房门，想要再做挽留，亦不知如何开口。
倒是保姆章妈，站在门口，“大少爷，”她又向前迈了小步，“我有事拜托大少爷。”
“什么事？”黎华俯低身。
“我那个孙女青青啊，”老太太说着有些踟蹰，“她很是喜欢大少爷，喜欢看你的电影，又喜欢听你的歌，她想，能不能有一张大少爷的签名。”
黎华温和一笑，接过老太太手中，自己的一张CD。
提笔在封面处，签下“祝 怡青，学业进步！黎华”
老太太接过CD，感激道：“大少爷有心了。”
回家的路上，黎华突然开始想她。
方若绮此时正和林立翔待在客厅，筛选通告。她手头上正有一两个电视剧通告，方若绮觉得角色并不出彩，无意近一步接洽。可除此之外，又没有别的选择。
林立翔从桌上拾起今天的《明星日报》，头版头条，硕大的标题“乔亚年度大戏《一代歌后》，公开甄选女主角”。
“若绮，要不试试这个？”他将报纸递近。
“钟湘？！”方若绮心底跳脱出这个名字，忽记起那夜黎华所递画册，是有心还是无意？
电话声响起，闪烁跳跃的单字，激起心中的欢欣雀跃，方若绮不由得嘴角上扬，按下接听键，走向阳台。
“华，”她顿了顿，听见电话那头传来熟悉的磁性男声。
“丫头，在做什么呢？”
“嗯，正头疼通告呢。”她虽是如此说，因心中已有了定数，倒不显急躁。
“说来听听。”
“有一两部电视剧的角色，总不大想接，可除此之外，也没别的选择了。”
“没别的选择？”黎华颇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丫头好像没有用心。看看今天的头版。”
方若绮立刻会意，“你一早就知道。不过，我看那个角色不适合我罢了。”
“我认识的方若绮一向很自信。”
“我不会唱歌，既然是拍《一代歌后》，又怎么会选上我呢？”
“不会唱歌？”他轻声笑，“我今天心情不太好呢，就算为我，唱一次？”
“我说过了，我不会唱歌，一首都不会。”
“这种话说出来，谁会信呢？”她越是退缩，他便越想逼近。
“谁能记住大段歌词，所以不会。”方若绮缓了缓，又急忙补一句，“爱信不信。”
“就一句，”黎华不依不饶，“不可能一句都不会吧？”
“我…”方若绮咬了咬唇，倒不是不会，实在是极少唱歌，有些不自在。
“洗耳恭听，不过，找首欢快点的。”
“得寸进尺。”方若绮闭了眼，心想算是豁出去了：“你不许笑。”
她甫一出口，声音便是清脆婉转如夜莺般，说不会唱歌，不过是怯于唱歌。前面几句唱出声来，后面也越发自然。黎华在另一头，听她的清悦之音，心也跟随欢愉。
林立翔却在此时，接到一通电话。
他只示意方若绮自己有急事要先离开。
那通电话来自于莫筱筠。
突如其来的下腹隐痛，单独在家的莫筱筠慌了神，想起高明权今夜正在赶拍PSTV热播剧集，左右无法，唯有求助于林立翔。
两人从医院出来，林立翔看莫筱筠毫无血色的脸，实在不忍，伸手扶了她。她抬头，轻声向他道谢。
车至半路，莫筱筠实在疲倦，将头靠了椅背，闭了眼，却无法入睡。
林立翔看她阖了眼，轻手轻脚的将一条薄毯搭在她身上。
这一微动，本未睡着的莫筱筠，索性挣了眼，又轻声道了一声：“立翔，今晚，谢谢你。”
“回家好好休息。”
高明权回到家时，已近半夜，家里黑漆漆空无一人。他担心妻子安危，拿了手机，径直拨打过去。
电话中响起“用户关机”的提示语音
他开始急切的搜索所有能够找到妻子的相关号码
就在这个时候
门铃声响起
他一开门
直直撞见妻子被林立翔搀扶着，
一言未发
进了屋
“筱筠！”高明权从林立翔手中拉过妻子，“这么晚，你去了哪儿？”
他虽是心中急切，这话旁人听来，竟有些质问语气。
林立翔登时窝火，不做多想，冲口而出：“高明权你没见筱筠很难受吗？我还应该替筱筠问问你，为什么留她一个人在家，出事了怎么办？”
（二十三）
高明权听闻，匆匆低头看怀中的莫筱筠，那额头冷汗涔涔。他这才慌了神，问道：“怎么了，筱筠？”
莫筱筠摆头，又向林立翔道：“对不起，立翔，耽误你太晚。”
她没有等到林立翔的回答，就被丈夫一把抱起。
又听得丈夫向林立翔道了声谢。
莫筱筠醒来时，已是第二天清晨。丈夫高明权守在自己身边，这一夜约是没有睡好，眼睛敖红。
她心里有了愧疚，轻推丈夫，“好好躺床上睡一觉，一会不是还有通告要赶吗？我好了很多，不用担心。”
“我的事自己有数。”他起身，神色凝重，思量片刻，终于拿定主意跟妻子说道：“筱筠，我不希望由一个外人告诉我，我的老婆孩子有什么事。”
“昨晚你拍戏，我想你抽不出身，所以才叫了立翔帮忙。”
“那你起码可以先告诉我一声，至于要怎么处理，我自然有办法。”他又怕说下去再起争执，忙在妻子额头一吻，“要开工了。嗯，有事给我电话。”
“嗯。”莫筱筠顺从的点头。
对于参选《一代歌后》女主角，方若绮是矛盾的。如此不可多得的角色和制作班底，没有哪个女星不动心。可惜，她有些畏惧唱歌。那源于幼时，在孤儿院，漫无心机的欢唱，却被一个工作人员呵斥。
她说她唱得难听又声大，吵了午睡，仅此而已。
如果不是那夜，黎华在电话另一头，软硬兼施，她怕是到现在也不敢站在这里。
“方、若、绮？”古稀老人一字一顿的念她的名。
“是。”面对著名导演黎湘离，她自是丝毫不敢懈怠。
“你怎么看歌后钟湘？”黎湘离一边问，一边低头浏览她的简历。
方若绮心中打鼓，这种看似普通寻常的问题，是最难回答的。说什么都可以，但究竟要说什么能脱颖而出呢？想到刚才唱钟湘的一首歌，也不过反应平平。估计是没什么戏了，索性放手一搏。
“我看她，是一个有心理缺失的女人。”
“哦？”黎湘离抬头，眼中惊奇一掠而过。
一旁乔亚的几个高层均将目光注视到她身上。耳边充斥来自四周的窃窃私语声。
林立翔为方若绮暗暗捏了把汗。
“她是一个孤女，因幼时，爱的极度缺乏，导致成人后的她对爱有种渴求与茫然并存的矛盾心理。”方若绮说到此处，见导演黎湘离正一脸严肃的看着自己，内心有些许慌。
不知是否继续之时，见黎湘离再次开口：“方若绮，我看就到这儿吧。”他说完，又向身边工作人员示意，请出下一位女演员。
方若绮走出房间的时候，后背不知受了多少异样眼光，内心亦有各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她想，竟然是来了，必然是想中选的。可，黎湘离的态度，实在看不出个所以然，又加之自己歌艺平平，回答问题又有些冒险，估计是希望渺渺。
她又看了看身旁一直默不作声的林立翔，终是忍不住说了句：“立翔，我想暂时接下那个广告好了，最近没什么事做。”
林立翔并没有把这个话茬接下去，转而回归到选角上，他知道，方若绮急于了解他的看法。
“也不是全然没希望。但是，据我看，机会最大的是那个范晓爱。”
“范晓爱？！”方若绮在脑袋中浮现出那个圆脸大眼，可爱清纯的女孩。“那个儿歌歌手？”
“她的嗓音极似当年的钟湘，如金笛沁心。加上她的外形也有几分像刚出道的钟湘。可惜，就是演技差了点，毕竟是歌手。”他见方若绮不搭话，又自顾自说道：“至于林妮雯，好像形象有点不搭，也说不上来。席若云嘛，漂亮是漂亮，但是总记不起她以前演过什么角色。”
“好啦，不说我还不知道，今天你算是大饱眼福了。”方若绮瞧了林立翔微红的脸，笑得更欢。
6月19日——黎华生日，照惯例，这一天他要与歌迷影迷一同庆生。于是两人约定前一晚共进晚餐，可惜，方若绮接下的香水广告，赶巧不巧，偏偏遇上6月18日晚上拍摄。
她给他电话，告知这个令人郁闷无比的事实。电话那头的黎华倒看得开，笑笑的说不必勉强，只需专心工作。方若绮也只好照常嘱咐他几句有的没的，挂了电话。
到了晚上十点，黎华手机作响，而来电却非方若绮。
他看了看屏幕闪烁的名，不过犹豫几秒。
“映彤？”
“华，我……”
周映彤很少说话吞吞吐吐，黎华随即预感她真是有了麻烦。
“出什么事了？”
“我…刚才出门倒垃圾，结果，不小心，”周映彤叹了口气，“风吹过来，把门带上了。我一个人在门口…”
“我现在过去接你。”
黎华赶到周映彤家门口时，见她只穿了一件贴身的紫色蕾丝吊带睡裙，除开手中紧握的手机外，并无其他贴身物品。
他将她让上车，从后座拿了件浅色衬衣，递与她。
周映彤忙将衬衣接过，盖在身上，遮挡稍显裸露的胸部。
“不好意思，一时大意。”
“现在先去我那，等到明天一早，再让你的助理带套装过来？”
“那也，只好这样了。”周映彤顺了黎华的话，应了下来。
方若绮收工时，已经十一点半。
“好累！这个广告拍得也太晚了点。”她在车座中，伸了个懒腰
“没办法，谁叫郝老板投了重金。”
“郝老板？”
“郝友乾啊，最近郝氏集团收购了好几个行业的巨头。哦，对了，他还是电影《越界》的投资商。”林立翔突然觉得，方若绮这个女孩，单纯得可以。
方若绮听见这个名，依稀的对去年圣诞夜的一张舞会邀请函有点印象，那落款鎏金的大写H，曾被她撕得粉碎。
正当此时，车经过一个蛋糕店，她突然兴起，“立翔，麻烦停一下。”
“哦，怎么？”
“我想去买个蛋糕，嗯，他喜欢什么口味？”
林立翔自然知晓那个“他”所指何人，忍不住一笑：“既然你都不知道？”
方若绮不自觉的叹气。果然，她对他的脾性所知甚少。
“想好了吗？”林立翔略微催促道。
“嗯，那就，巧克力的好了。”她单手撑了下巴，“我想，这个口味，他未必最喜欢，不过也不至于反感吧。”
“那好，我帮你。”林立翔开车门时，又不忘回身嘱咐：“在车里等我回来。”
（二十四）
方若绮看那甜蜜诱人的巧克力蛋糕，又紧了紧握电话的手。
电话再次闪烁，周映彤踱步经过，略略一瞥，朝着浴室的人唤道：“华，你有电话进来。”
“谢谢。”浴室门自里面打开，黎华草草擦拭湿漉漉的发，从周映彤手中接过电话。
“拍完了？”
接通瞬间，仅只是听见从另一个空间传来的他的声音，那脸庞便是灿若夏花般的笑。
“嗯。”
短暂停顿，两人在等对方先开口。
方若绮突然有点小小心思，假装疲累不堪且无可奈何道，“有点累呢。我…”她假意小心翼翼的求得他的谅解。“我，可不可以，不去你那了？”
失落不是没有，但他向来明了，进了这个圈子，应时应景的相会能有几次？
“好好休息。”想象她浑身慵懒的样子，心中不乏怜惜。
“嗯。”
方若绮挂断电话后，忍不住在车里捧腹大笑。
林立翔颇为无奈的摇头，“真不懂，你们女人怎么都口是心非的。”
“立翔，你不觉得这样很好玩吗？一会我偷偷进去……”说到这里，方若绮又忍不住窃笑。
事实上，方若绮挂断电话的时候，已经临近别墅区。
照计划，蹑手蹑脚的将门开了个缝，方若绮从缝隙中大致环顾了下客厅，无人。嗯，很好，她再静悄悄走进屋。把巧克力蛋糕小心谨慎的放在桌上。
“他不喜欢吃甜食。”
一个恰似平静如水的女声，从后面响起。
毫无预兆
她像是被人用针，毫无戒备的一刺，浑身一个激灵，僵在原地。
那个声音
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她认得，
是周映彤
冷静
不要慌乱，
不要一副小女人模样
思忖须臾
方若绮转身，挑起一抹笑，两颊梨涡，霞光漾漾，桃红香腮，妩媚袭人
“是吗？哦，原来他不喜欢也要陪我一起吃呢。”
她故作得意的说话，那眼却险被周映彤的胜雪肌肤灼伤。丰满的胸部，完美胸型，一身贴身紫色蕾丝吊带睡裙勾勒出她的柔情绰态，果然，姣丽蛊媚。
“若绮！”
黎华突然出现在二楼楼梯处，她仰头看他，微湿的短发，浴衣裹身，偏偏松松散散的露出胸口一片，健硕胸肌，隐约可见。
那两人如此装束，搅得她脑袋一团浆糊，分不清，他那声唤她，是惊喜还是惊诧。
方若绮觉得自己像一个被钉在原地的木头桩子，傻到极致。
黎华立时下楼，周映彤也便是此时，款步姗姗的走上楼梯。
一下一上之间
周映彤偷偷一掠，好似给了黎华一个神色
如她所想
自然尽数落了方若绮的眼
那心里泛上的是各种猜想，关于他的，关于她的，关于他们的，之前的，现时的，亦或之后的，那么自己呢？
方若绮轻蔑的一笑，朝向黎华
本不打算再做什么，只望潇洒逃离
那手却被他牢牢攫住，“若绮，听我说…”
“祝黎天王生日快乐！良辰美景，双宿双栖！”她拼力仰了头，发狠说了此话。却将泪倒流至心底，双瞳氤氲似雾里看花，越发柔媚可人。
“若绮，你误会了。”黎华说得简短干净，握她的手腕不觉用力。
“我累了，要回家睡觉。”她使劲，欲挣脱他的束缚，却是无力。“黎天王，请你放手。”这一句出口，几乎将她抽脱殆尽。死咬了唇，泪，依旧将要不争气的溢出眼眶。
于是乎，转身，不顾被他禁锢的手，只为，留下故作骄傲的背影。
黎华自嘲一笑，松了手，不再挽留。
这一夜，方若绮自是无眠。
翻来覆去，混混沌沌，直到天亮之后，才又睡了一觉。而这一觉醒来，已是午后三点。
睁眼的第一件事，便是翻看手机
开机后，几声简短的响音，简讯，慌忙抓起手机，点开
倍感失望
千篇一律的广告简讯
仔细想来，现在的他在做什么？跟他的粉丝们一同庆生，那自是没有时间跟自己联系。昨夜……方若绮不是不信黎华所说的误会，可，他说出来怎么就那么的心安理得，理直气壮。难道换她低了头，强颜欢笑的留宿？
胡思乱想之际
电话声响
她忽就满怀欣喜的捧起电话
一个陌生号码？！
她又内心忐忑的接听
好不失望！
电话那头的男人，自称郝友乾的秘书，说，郝老板知昨夜拍摄广告辛苦劳累，望邀方小姐共进晚餐，以表谢意。
“方小姐？”
“嗯？”她这才回神，刚才那端的一大段说辞，不过是将三言两语之事故作修饰，倒显繁复。
“请问方小姐是否方便呢？”
方若绮抬头看了看墙上挂钟，下午四点，难道这一整天他都没有一点空闲，哪怕动动手指，发条短讯与她？不知出于何种心态，方若绮启口，轻声回了一个字：“好。”
对方又是一番致谢，随即定下时间。
挂了电话，方若绮像是下定决心，将自己从头到脚，装扮妥帖，淡扫蛾眉，轻画朱唇。临出门时，略微思索，取了那代言的香水，于耳后晕开。
那是一个装潢富丽的酒店，侍应将她引入内厅一个单间。
推门入内，见一个衣冠楚楚的中年男人正坐于桌旁。
“方小姐。”那人起身，堆了笑，欲握手交好。
方若绮看那人也算相貌堂堂，不过年纪稍大，约莫五十左右，一副无边眼镜掩不住眼角道道鱼尾纹。她只伸了手，轻轻搭在那人手心，再加一声“郝老板，”算作礼节性的回应。
这顿饭，方若绮吃得是谨言慎行。
或许因此，那些个菜品，也谈不上味美。
郝友乾看对面的女子，明眸善睐，唇红齿白，那幽幽的一缕似有若无香，好不撩人。
“方小姐可否记得，早在去年初秋，我们已然见过一面。”
方若绮不答话，只轻启朱唇，露出六颗贝齿，做了一个标准的礼貌回应。
天晓得，她是在什么时候第一次见的他。要不是今天这顿饭，她倒是从来没有记住这般人物。方若绮暗自推算，按郝友乾之说，去年秋天，或许是在《爱在花开的季节》，那个庆功宴上，依稀记得有那么几个富商罢了。
“祝黎天王生日快乐！良辰美景，双宿双栖！”
（二十五）
听得郝友乾有意无意的提及一个“谢”字，又向她举杯，方若绮再也无法闲置面前的杯中酒。
如此三番，脸庞稍感灼热。她只得借口去了趟洗手间，从镜中瞧了自己，果真红粉菲菲。
这厢，趁方若绮不在时，郝友乾将她杯中红酒倒出一半，又将自己手边白酒倒入，两相混合，才将酒杯放回原位。
待方若绮再次入席，郝友乾见她面若桃花，更添柔媚姿色，心中早已对之垂涎三尺。看了她手边酒，正色道：“郝某愿方小姐星途坦荡。”不等方若绮反应，兀自将手中酒一饮而尽。
她自信自己酒力尚佳，虽有些许眩晕，也不少了这半杯红酒。大不了下次斟酒时，婉言相拒。如此这般，那半杯混了白酒的殷红液体，径直入喉。
方若绮断断未曾想，半杯红酒后劲如此之大。那晕眩之感，直冲头顶，搅得眼中物晃晃不清。她张了嘴，正欲说不胜酒力，却听郝友乾发了声：“方小姐，我送你回家。”
她看他的脸，那眼角的褶皱愈加明显，层层叠叠，一双上斜眼恍惚从透明镜片后闪出诡异的光。
方若绮有一种直觉，没由来的，感觉此人卑劣猥琐。
那将要拒绝的“不”字，还未来得及出口，站起的身已是晃得厉害，眼看斜斜下落，却被他一把抱入怀中。
她很是清醒的伸手推搡，可惜，小脑被酒精麻痹得不做反应。无力，无法，那双腿也不听使唤。只得借了郝友乾的臂膀，双脚如踩云端，飘飘然，出了酒店。
她想，她的样子难看至极，酒精犯上了头，双眼朦胧，头也歪歪的搭在那人肩上，他伸手绕过了她的腰，她贴身倚他。不自主，不做主，眼见得酒店门前的那辆豪车，开了门。
“表妹？！”
身后一个男人的声音，刹那响起
方若绮识得，心中松了一大口气，可随之而来的，是羞愧难当。偏了头，不敢看他。
郝友乾自然转了头，看向那人。
“哦？王导。”他见来人已走至面前，“这位方小姐是？”
“方若绮是我表妹。”王瑞恩接了话茬，不等郝友乾作答，又伸手一把从他怀中接过方若绮。“我刚好在这里和曾老板谈完事，不如就由我送表妹回家吧。”
郝友乾觉得扫兴，想起自己投资王瑞恩的电影《爱在花开的季节》，方若绮正是女主角。那么，这两人有了这层近亲关系也未必是凭空捏造。转念想，将来或许还有与王瑞恩合作拍片的机会，不便拨了王瑞恩的面子。只得由他去了。
方若绮的身子从郝友乾浑身充斥的酒和香水的混合气味中解脱出来，稳稳的被王瑞恩扶住，心也随之平缓安定。只是，不敢抬眼看他，只好借着酒意，将头埋入王瑞恩的胸膛。她很是清楚，王瑞恩要扶了自己走上车，可双脚绵绵无力，那短短的距离，竟被她左右摇晃，曲曲折折的拖沓而行。待到走近车门，王瑞恩一个横抱，将她径直移入车内。
这一路，两厢无语。
方若绮不想说，也说不清，权当借醉，闭了眼，斜靠窗边。
王瑞恩开得比往日更加平稳，一来方若绮醉得不轻，禁不住颠簸，二来，他的内心亦有诸多疑问难解。他不时侧目看她，自上次从她家决绝离开，至今，已有半年。这半年，自己总是从侧面关注方若绮。电影，广告，综艺，他想用时间和历练冲淡方若绮对自己的迷恋。王瑞恩甚至多次设想过，在某时某地，两人再度相遇的情形。却无法相信，于此时此地，此番相见。
如果不是自己在此和曾老板谈电影投资之事，如果不是自己急中生智的一声“表妹”，那么……他看了看身旁的方若绮，拧紧了眉头，重重叹气，心中唤了方若绮一声“小冰”（方若绮原名方若冰，见王方番外），想要再说些什么，是责怪，是质问，是关怀，那些话全将冲脱出来，又全都堵在喉头。道不出，也咽不下。
方若绮在酒精的作用下，还未至自己的小屋，已然熟睡。
王瑞恩将车停至屋外，凝视她潮红玉面，放轻了手脚，从她随身手包里找出一串钥匙。
这套公寓是当日自己为方若绮租下的，家具摆设他自然是有三分熟悉，借着窗外路灯洒入的微光，王瑞恩在昏暗中将怀中人轻轻放在卧室床上，为她盖好薄被。
他这才想起手中一直握住的钥匙，离了房，回至客厅，将钥匙放回至手提包内。
一团昏黑之中，亮光忽闪。
这一天，黎华自己的生日，依旧是在歌迷影迷的簇拥之下度过。算作是一项工作日程，在自己生日当天与粉丝互动，以保持超高人气。
倒不是说，这一整天，都被安排得密不透风，偶尔也有那么几次独处的短暂时光。他瞧了那一直黑屏的手机，也就笑笑作罢了。总觉得，昨夜在她心中的误会根深蒂固，若是随意找了几个零散时段，三言两语，又是一番说不清道不明。
好不容易等得曲终人散场，回了家，又泡了个热水澡，才稍解了困乏。擦拭身体，随意将那件浴袍一裹，恰巧看到镜中那片健硕胸肌，忽而就想起昨夜，听见她的声音，也是这般松松的一带，就下了楼。难怪若绮丫头要怄气了，想到此处，俊美容颜尽现妖魅般的笑。
这一通电话拨过去，终归是要多等几声的。
黎华也不急，静静的等。
王瑞恩本不想接听方若绮的私人电话，可那闪烁亮光之中，耀人眼的单字，不由得他不闻不管不问。
因此，取了那部手机，搁置耳边，
“若绮，”一个温润男声。
王瑞恩压低了声，快速回了一句：“她睡着了，有什么要紧事么？”
出乎意料的低沉嗓音传来，黎华再熟悉不过，那是曾将自己视为劲敌的新锐导演——王瑞恩。那是方若绮口中，视为兄长的王瑞恩。
他的心，也有那么一刹，像是承受了突如其来的一击，有那么一点点，不舒服。
很快，快到自己都没有考虑丝毫，嘴角挑起若有似无的笑，“自然不是什么要紧事，只是，她昨夜在我家落下的…”他盯了桌上那个原封不动的巧克力蛋糕，故作神秘的及时打停。
“若绮她昨夜……”王瑞恩不可置信从电话听筒中传来的说辞，有些木然的重复至一半，及时打住。
黎华轻轻淡淡的笑了声，“不打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