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ianca 发表于 2017-5-6 11:53

(十)
方若绮醒来,发现自己被一片白色包围,Maggie关切的脸映入眼帘:“若绮,你可醒了,吓死我了。”
方若绮在Maggie的搀扶下坐起来,问:“我怎么了。”
“你被酒店后院的花架子砸到,已昏迷两天了。但医生说只是受了惊吓,加上本来贫血,并没有严重的外伤。”
那晚的经历,猛地回到方若绮的脑海中打转,她抓住Maggie的手,攥得Maggie生疼:“小童是不是和我一起被送到医院来?他怎么样了?”
“小童…你是说童靖阳?他就没你走运了。手脚都砸断了。人现在还没醒。若绮,你怎么会和童靖阳在一起?你不知道王导一张脸多冷。他在这里陪了你一天一夜,一句话也没说…你赶紧想想怎么解释,他开完会就回来了…”
Maggie的话还没说完,方若绮已拔掉点滴管,夺门而出了。

那天下午,阳光很好。回生医院十七楼的走廊上,无辜的小护士快被一个披头散发、着病员服的女人摇散了,她不住地问:“童靖阳在哪里,童靖阳在哪里?”
小护士指了一个方向,她就狂奔而去。脚还赤着呢。

童靖阳的病房在三层,规格没有方若绮那么高,七人间。病床与病床之间,只靠单薄的帘子,隔开隐私。
童靖阳在最外面的一张床,对着门。他的右手与右腿都裹在厚重的石膏中,吊起来了。脸上一丝血色也无,原本古铜色的皮肤,居然可以用苍白形容了。即使睡着,眉头还是皱着,上天不肯垂怜,似乎好梦也没赏一场。
方若绮在他左侧的椅子上坐了,握着他的手。
他的手掌很厚实,手指不长,粗粗的,结满厚茧。并不符合时下的审美,但握着他的手,方若绮就会很安心。
但现在,也只有他昏迷着,才不会像炸了的刺猬。她才能靠他这么近。

不知坐了多久,方若绮趴在床边睡着了。有人拨弄她的头发,她坐起来,看到童靖阳望着她,虚弱地笑:“若若。”
方若绮呆住了。若若?他怎么还肯叫他若若?他应该满是嘲弄地叫她王夫人,或是面无表情地叫她方若绮。
童靖阳问:“我怎么了?”
方若绮说:“你受了点伤,昏迷快三天了。你等着,我这就叫医生来。”
方若绮想站起来,童靖阳却不放开她的手,说:“别,多陪我一会儿。”声音又软又糯,几乎是在撒娇了。
方若绮坐回去,只听童靖阳说:“我做了个噩梦。梦中,我坐牢了。你嫁了别人。”
方若绮背过身去,眼泪流下来,却努力稳着声音,说:“不过是个梦。”
“这个梦好长,好真实,我想醒来,却醒不来。若若,你会离开我吗?”
“如果我可以决定,我绝不会离开你。”
“即使我坐了牢,一文不名,没有前途,也不会离开我吗?”
“不会。”
“即使我没有钱,残废了,快病死了,也不会离开我吗?
“别这么诅咒自己。“
“我要听你说。”
“不会。”
“你保证?”
“我保证。”
好久一会儿没听到声音,方若绮回过头,童靖阳毕竟伤得重,竟又昏睡了。

方若绮请医生来看,医生只说,病人头部受到钝性创伤,可能会有短暂失忆的现象。什么时候恢复,有待后续观察。
方若绮看着童靖阳的睡脸,这次竟挂着心足意满的笑。方若绮不知该作何感想。

晚上七点,童靖阳又醒过来,吵着说饿,要吃方若绮煮的龙虾焗饭。
方若绮劝:“小童,你手脚都骨折了,海鲜是发物,不能吃。我买白粥给你吃啊。”
童靖阳十分不满,嘟囔道:“白粥一点味道也没有,我不要吃。我要吃你煮的龙虾焗饭。”
方若绮哭笑不得,童靖阳这一砸,是砸成了小朋友吗?只好连哄带吓:“你不要我陪你了?我回家煮饭,可要三四个小时都回不来了呢。医院这个时段,只有白粥。”
童靖阳两害相权,果然屈服了。但挣扎着要方若绮扶他靠着床头坐起来。方若绮抱怨:“真不让人省心。”
童靖阳竟然脸红了:“这样,我可以一直看着你。等你回来,一转到走廊的这一侧,我就又能透过门看到你了。”
方若绮只觉得眼泪又要掉下来了,不敢看他,说:“我很快就回来。”
童靖阳笑:“别着急,慢慢走。我等你。”

方若绮去医院的餐厅买了白粥和小菜,急急地往回赶,忽然被人挡住了去路,她抬起头,只见王瑞恩黑着脸,望着她。她手中的餐盒一下子掉到地上。
粥,洒了一地。

bianca 发表于 2017-5-6 11:53

(十一)
滚烫的粥溅到方若绮的脚踝上,不是不痛的,但她连痛也顾不得觉得了。条件反射地向后退,转而意识到这是多么错的、会激怒对方的行为,退也不敢退了。
王瑞恩阴晴不定地问:“忙啊?”
方若绮忙摇头。
“不忙?那若绮,我们回家吧。”王瑞恩不给方若绮表态的机会,将她打横抱起来。不理医护人员阻拦,就这么抱着她出了医院的大门。
出院手续,都是叮嘱Maggie代办的。

出乎方若绮的意料,王瑞恩并没有对她发火,甚至对于与童靖阳的再度见面、为谁买粥等等,问也没问。他只是笑着对她说:“你不是想去欧洲了吗?我下个月陪你去吧。公司办公条件方便,这几天,你和我一起过去,准备下签证和行程。”
于是,接下来的一个月,方若绮成了王瑞恩的影子,他去哪里,她就要跟到哪里。公司、片场、回家….去卫生间是最长的分别,但超过五分钟不归,就会接到王瑞恩的电话。
方若绮知道,她被软禁了。

童靖阳怎样了?记忆恢复了吗?身体好些了吗?还在一直等着她回去吗?
方若绮放心不下,但她还有什么立场去挂心别人?一个连人权都丧失的、不能称为人的人。

直到一天,方若绮正陪王瑞恩在家里的书房办公。手机上进了一通未知来电。
方若绮接起来,对方开门见山:“方若绮吗?我是古芊菁。”
这倒是稀客。
王瑞恩敏感地问:“谁?”
方若绮强自镇定:“Maggie。”
王瑞恩没说什么,但手中的工作已停下了,看着方若绮。
方若绮对听筒说:“你说。”
古芊菁说:“你去看看小童吧。他的情况很差。”
方若绮说:“逛街啊?我要先和王大哥确认下行程。”
古芊菁不解:“你在胡说些什么?”
方若绮:“王大哥啊,他在我身边呢,你要和他说话吗?”
方若绮看向王瑞恩,轻轻一笑,又说:“什么,难得休息日,不想理boss?好吧好吧。”
王瑞恩也对方若绮报以释然的一笑。
凭岳行空平素的言语,古芊菁对王瑞恩不是毫无了解的。她大概猜到了方若绮的处境,问道:“方若绮,你能想办法出来吗?”
方若绮不答,反问:“你替我,可以吗?”
古芊菁道:“我倒是想。但我去有什么用。我只和你讲,童靖阳快毁了。你自己考虑罢。”
方若绮咬紧了下唇说:“好,老佛爷百货,老地方见吧。”

收了线,方若绮走到王瑞恩身后,双手揽着他的脖颈,撒娇说:“王大哥,Maggie说她看到一条好适合我的裙子,一定要我去试试。你送我去金融街和她会和好吗?”
方若绮近日虽对他百依百顺,但少有如此亲昵了。王瑞恩不能不为之动容,又想着Maggie是自己人,不至于失控,也不忍拂了方若绮难得的兴致,便应承下来。
方若绮借口去换衣服,急忙给Maggie发了条短信,告诉她救场如救火,不论在哪里,速赶去老佛爷百货门口等她。

王、方二人与Maggie在老佛爷门口会和,王瑞恩私下对Maggie百般嘱咐,又叮咛方若绮七点接她回家吃晚饭,才道别。
待王瑞恩离去,方若绮对Maggie 表明要一个下午的自由时间,又连连保证一定会按时回来,不叫她难做。
Maggie倒宽容:“我有什么难做,东家不做西家做。若绮,你和童靖阳之间的事我不问,但我知道你苦。你只记着一点,保护好自己。”

方若绮对Maggie千恩万谢之后分别,上了四层,上次她等Maggie试衣服的地方,碰到童靖阳与古芊菁逛街的地方。心里并不确定,古芊菁是否领会了“老地方”的含义。
正众里寻他千百度,谁在身后拍了她的肩膀。方若绮一转身,看到那双慵懒的绝美的眸子,不能不说,是松了一口气的。

bianca 发表于 2017-5-6 11:54

(十二)
方若绮上了古芊菁的车,急切地问:“童靖阳怎么了?”
古芊菁说:“你结婚的时候,我很开心。”她斜睨方若绮一眼,“说比你本人更开心,也不为过。”
方若绮心想:古小姐,这当口上,谁要你回顾几度夕阳红、天凉好个秋?方若绮又追问一句:“童靖阳怎么了?”
“死不了,”古芊菁道。
方若绮舒一口气。
古芊菁又说:“但估计也快了。”
答问这一句,古小姐又一门心思回到了追忆往事上:“我一直搞不懂,童靖阳为什么喜欢你。我们在欧洲取景。你竟也追来了。他忙到里外三焦,还兼职导游,带你去爬阿尔卑斯山脉、到地中海出海…你真小家子气,不懂英文、什么也不懂、窃窃的、离开人活不下去的样子。”
方若绮觉得很奇怪,心道:“我和小童并没有同游过欧洲啊…”
古芊菁继续说:“而我。小童和我拍第一部戏,就拿影帝。我爸是名导,有那么多资源。我可以陪他拼酒到天亮,也知道谁是费尔巴哈、谁是马克思韦伯。我比你旺他、我可以帮他、我们志趣更相投。你有什么好?”
“可小童就吃你这一套。后来,他倒霉了,为你坐牢了。你另攀高枝,傍上了王导。我恭喜你。我以为我终于有机会了。你嫌弃他,我不;你不要他,我要。可他还是只要你。你背信弃义、你抛弃他、你当他是泥,他还情愿化作烂泥给你踏。”
古芊菁苦笑:“我也不是义工。你们俩这破事,我不想管了。”她打开储物箱,将两张x光片甩到方若绮腿上,“童靖阳的右腿,是粉碎性骨折。需要做复位固定手术。否则要落下终身残疾的。你对他说让他等,他傻傻等了你三天,一丝音信也无,执意办了出院,也不肯配合治疗。我告诉你这些,要怎么办,你自己决定。下车吧。”
方若绮一抬头,已到了童靖阳与她旧日的公寓。他竟还住在这里。

方若绮轻车熟路地上到十六层,赌运气去门旁的消防栓内摸钥匙,果然还在。
她开了门,室内很整洁,布局既熟悉又陌生。向右转,是客厅,墙上挂了一副她与童靖阳的合影:冰天雪地之中,有一个浑圆的雪人,黑色的扣子是眼睛,胡萝卜做鼻子。天气真冷,方若绮搓着双手,童靖阳笑着,摘下围巾裹在她身上。两个人看起来开心极了。
如被晴天霹雳一般,方若绮僵在原地:这个场景,在她的脑海中何其熟悉。只不过,陪她玩雪的,是王瑞恩,怎么会是童靖阳?
一定有什么出错了。是眼前确凿的图像,抑或更确凿的记忆?

正踌躇着,一个沙哑的声音说:“你总算来了。我等你好久了。”
方若绮向下看去,童靖阳正半躺在沙发上。啤酒罐整整齐齐地摆在茶几上,摆了半桌。他还保持着原来的习惯呢,方若绮几次三番耳提面命培养的、啤酒罐不乱放的习惯。电视开着,放着十几年前方若绮是女四号的八点档连续剧。
童靖阳勉力支撑自己坐起来,冲方若绮和煦地笑:“过来坐啊。”
方若绮拘谨地落座。
童靖阳问:“你来我这里,王导不会为难你吧。“
方若绮吃惊:“你…记起来了?”
“并没忘记啊。对不起,我骗了你。”童靖阳说,“我醒过来,看到你睡在我身旁,握着我的手,一点防备也没有的样子。我们两个,好久没有那样相处过了,给彼此的伤害都太多了。 我不禁动了贪念,我就想,是不是没有过去,我们就能重新开始呢?”

bianca 发表于 2017-5-6 11:54

(十三)
方若绮的眼泪掉下来,童靖阳轻轻地去抹:“别哭,我最怕你哭了…你明知如此,还屡试不爽,胜之不武。”方若绮还是抽抽搭搭的,童靖阳叹气,说,“我装作什么也记不得的样子,装可怜叫你若若,又缠你要龙虾焗饭。你的心还是那么好,居然也肯配合我,为了哄我吃粥撒娇耍蛮,你说要我等你,你很快就回来。那是我做过的最好的一场梦。谢谢你,若若,谢谢你给了我一场好梦。”
“小童,我对不起你。”方若绮业已泣不成声。
“你瞧,越不让你哭,你越来劲了。不听话的毛病,也算始终如一呢。”童靖阳叹气, “你没有对不起我。我的十年,是脱节的十年,是置身事外的十年。我还站在原地,你已走远了,有了新生活。十年的时差,要怎么追赶回来?”
方若绮没有答案。
童靖阳留恋地摸方若绮的脸,说:“若若,我不会为难你了。我不会再打扰你。不会再做不速之客。甚至不会远远地看着你。我诚心地祝福你和王瑞恩。只要你开心。”
方若绮抓着童靖阳即将撤回的手:“你这么作践自己,我怎么会开心?”
童靖阳一惊,转而了然:“你别听古芊菁胡说,她向来擅长添油加醋,唯恐天下不乱。”
“那么,不是你拒绝手术、执意出院的吗?还有,你竟然酗酒,你现在是什么身体?还敢喝酒。”
“酒是好朋友。没有好朋友的开解,我怎能想清楚这许多?至于治疗,医疗费还是王瑞恩垫的呢。若若,你也让我保存最后的颜面吧。我已和立翔联系了,他会帮我的。我会治好身体,然后听你的,离开这里,找个小城市,寻门小买卖。我会过得很好。你不要牵挂我。”
童靖阳口中的林立翔,是他在演艺圈过命的朋友,方若绮是认识的,很讲义气。听他这么讲,方若绮的心总算有了着落。

时间是下午三点,方若绮忽然说:“陪我去逛逛超市吧。”
童靖阳不问缘由,淋了浴、剃了须,着白衫仔裤、黑色皮衣,十五分钟后,整个人焕然一新。一如十年前那个让方若绮心折的男人,从未改变。

童靖阳脚上还上着石膏,却不肯撑拐杖,执意拉着方若绮的手。方若绮暗暗放慢脚步,不想他太累,也不想这条路,很快就走完。

两人疯狂采购,一如一对平凡的夫妻。会为罗勒新鲜与否争执,也为一元的差价货比三家。丰收的成果,大包小裹,童靖阳捡大的,方若绮拎小的。

傍晚,方若绮破例煮了龙虾焗饭。两人坐在沙发上,边看电视边吃。
电视上,是热闹的真人秀节目。方若绮为挑战高空清洁工工作的主持人叫好,童靖阳笃定做一日矿工的相声演员无法完成任务。
饭后,童靖阳去洗了碗。

六点半,方若绮站起来,平淡地说:“我要走了。”
童靖阳一句话也没说,只是看着她,笑着点了头。
都知道诀别在所难免;再见,也不必道了。

临出门,方若绮忽然问:“我们一起去过欧洲吗?”
童靖阳似是一惊,转而释然,斩钉截铁地说:“没有。”

bianca 发表于 2017-5-6 11:55

(十四)
正在高峰时段,方若绮只好搭地铁。路上很顺,到老佛爷百货门口,刚刚六点五十五分。Maggie就站在门前,方若绮向她招手,跑过去,却见Maggie冲她打眼色,拼命地摇头。方若绮犹疑地停住脚步,只见王瑞恩正站在Maggie身后阴暗的角落里,低着头,看不到表情。
方若绮不敢向前走,王瑞恩大步流星地走到方若绮面前,扯起她的手,就向停车场走。Maggie在身后拉他,被他一推,坐到了地上。到了车子面前,王瑞恩将方若绮丢在后座上,锁了车门。他开车时一言不发。方若绮连咳嗽一声也不敢。

到了家,王瑞恩将方若绮拖进屋里,将她猛地推倒在床上,从身上摸出两副手铐,将方若绮的双手锁在了床头的栏杆上。
方若绮拼了命挣扎:“王大哥,你要干什么?”
“干什么?你怎么不问问自己,干了什么?”他从口袋里抽出一沓相片,撒了满床。
照片上,方若绮挽着童靖阳的手、慢慢地走,在超市里比肩挑选食材,在试吃芝士时相视而笑。
“你找人跟踪我?”方若绮不置信地望着王瑞恩。
王瑞恩一个巴掌糊在方若绮脸上:“不跟踪你,你还记不记得,你是谁的老婆?你还知不知道,什么叫妇道?还是你的字典里,只有‘贱货’两个字?”
方若绮只觉得左耳嗡嗡作响,血从嘴角流出来,她怔怔地看着王瑞恩,说不出一个字。
王瑞恩见血也吓着了,慌不择法地去抚摸方若绮的伤处,方若绮害怕地避过了。王瑞恩嗫嚅着道歉:“对不起,若绮,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打你的。可你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要背叛我,为什么要背着我去找童靖阳?我那么爱你,我那么努力,我拼命往上爬,你都看不到吗?为什么你还是不爱我?为什么你宁愿选童靖阳那扶不上墙的烂泥,也不肯选我?为什么你们,一个、两个,都不肯选我?”
王瑞恩越说越恨,到最后,几乎是咬牙切齿了。他想起许多不堪的往事。

王瑞恩的记忆中,他的母亲追随肺病去世的父亲自杀身亡了,害他在孤儿院生活。长大后,他在演艺圈做事,不是科班出身,又没有背景,吃了很多苦。
后来,他拿了影帝,做了导演,爱上了一个笑容明媚的姑娘。
那姑娘是朵解语花,她懂用沉默陪伴他的哀愁;在他筹拍《月光宝盒》时,跑遍了全城帮他找到了合适的“小黑木盒”做道具;在他感叹婚姻是“命里无时莫强求”时,她宽慰他总会遇到一个适合的人,改变他的看法。
那一瞬间,他多想告诉她,那个适合的人,他已经遇到了,就在眼前。
可是,当时,她已有谈婚论嫁的男朋友了。
后来,她的男朋友吃了官司,他答应帮忙奔走,但鬼使神差地向她提出了结婚的要求,她咬着嘴唇,居然答应了。
他当然知道她肯答应,并不是因为爱他。但他以为,陪伴能改变一切。只要给他足够长的时间,就算是块冰,他也能把她捂热了。

童靖阳最终获罪十年,王瑞恩存着私心,感谢上天赏了他十年不被打扰的时光,
然而,他错了。
王瑞恩的婚后生活,从一开始就是三个人的同居。童靖阳从没真正离开他们的生活。嫁给王瑞恩的方若绮,每日不是对着他笑,而是为了童靖阳以泪洗面。
他万般沮丧,对着那个令他与方若绮结缘的小木盒,傻傻地说:“如果若绮能忘记那些痛苦的记忆,如果我能代替童靖阳该有多好。”
小木盒居然发出万丈光芒,他惊呆了。
几天后,王瑞恩偶然认识了一位著名的催眠医师。他谎称是放松心情,带方若绮去治疗。疗程结束,方若绮果然如同换了一个人,变回了曾经明媚的样子。
然而,…

王瑞恩控诉道:“你知不知道这些年来,我过得是什么日子?你向我抱怨为什么早晨不再盯着你看、等你醒来了,可我一直没有赖床的习惯。你说你最怀念我带你在欧洲旅行的日子,我从来没有带你去过欧洲!”
王瑞恩很愤怒。他要的,是取代童靖阳在方若绮心中的地位,而不是成为以王瑞恩的姓名存在于方若绮心中的童靖阳。
方若绮只觉得头痛欲裂,前尘旧事,忽然都到眼前来。

一贝于海 发表于 2017-5-6 16:01

你干脆全贴完了嘛

bianca 发表于 2017-5-7 08:08

一贝于海 发表于 2017-5-6 16:01
你干脆全贴完了嘛

懒....贴着贴着就累了...

bianca 发表于 2017-5-7 08:08

(十五)
在隔着纱幔般朦胧的影像中,方若绮睁开眼睛, 看到灰绿色的瞳仁、深邃的五官、高挺的鼻子、粗的眉毛、薄的唇。那么熟悉的、童靖阳的脸。
她还没全醒,嫌弃地说:“老这么盯着我看,毛骨悚然的…”
一对柔软的嘴唇压过来,封住了她没说完的话。
方若绮被尚没刮的胡茬蹭得痒,咯咯直笑,连连告饶。
童靖阳才作罢,盯着她痞痞地说:“女人,不看你,你叫我去看谁?”

时空转动,方若绮看到自己拖着箱子在雅典机场,一个人等在到达口,他有着宽阔的胸膛,挺直的背。
她冲他跑过去,还差三步距离,就丢下箱子起跳,高兴地呼喊着:“小童”。
童靖阳紧张地去接住她,幸亏稳稳地,她顺势用腿缠住他。
童靖阳不忘亏她:“这是宝岛民众票选、温柔著称的学生情人吗?怎么像只小猴子?”
方若绮不理,将吻压在童靖阳的唇上,两人吻得如火如荼。童靖阳正投入,方若绮忽然发狠,咬了他的下唇。童靖阳吃痛,愣愣地看着她,她得意地问,“小猴子,会咬人吧?”

她看到童靖阳带她去地中海潜水、看日落。他们牵着手,站在暖暖的、粉橙色的天空下。
方若绮忽然不应景地,叹了气。
童靖阳问:“怎么了?”
“古大小姐对我很刻薄。”
“真会煞风景…你也曾抱怨古芊菁仗着名导老爸抢片约啊。”
方若绮瞪圆了双眼:“你现在是帮谁?”
童靖阳哭笑不得:“有人需要我帮吗?只是告诉你,一个人对你的态度,怎么是你能左右的呢?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与我不同,定是奇葩。这样的狭隘,是人之常情。 就是你我,也不是时刻免俗。”
不幸被言重,方若绮有些小羞愧,喃喃地问:“为什么,我们不能对别人宽容一些呢?”
“一切不宽容,根源都是恐惧。”童靖阳侧过身,摸方若绮的脸,说,“古芊菁对你刻薄,是因为你有她所不具备的、令她害怕的东西。这是好事。说明,迷糊的若若,还是有长处的嘛。”
“听你这么说,我就更…生气了!什么叫‘迷糊的若若,还是有长处的’,童靖阳,你等着…”

她看到童靖阳带着她在阿尔卑斯山脉堆雪人。雪人圆滚滚的,有黑扣子做的眼睛和胡萝卜做的鼻子。
她冻坏了,搓着双手,童靖阳摘下围巾,将她裹住。
她问他:“小童,你说雪人,什么时候会融化呢?”
“大概明年春天吧。”
“啊?我们堆得这么辛苦…”
“若若,再大的雪人也总会融化,你会不会难过呢?”
“难免会失落了,不过,如果你保证,每年都带我来堆一个大雪人,我或许就不会难过了。”
“这有什么问题呢?”
“你答应了哦,可不准反悔。”
“好的,谁都不准反悔。”

两人都不想反悔,但第二年,正吃牢饭的童靖阳自然没能带嫁作他人妇的方若绮,再堆一个大雪人。

那桩扭转命运的命案,又是怎样呢?

童靖阳三拳两脚,夺过白檐崇的刀,再一个回合,白檐崇被摔了一个大跟头。
童靖阳转身去扶方若绮,透过童靖阳的背,方若绮看到白檐崇挣扎着起来,带着狰狞的表情,要去搬一块大石头,朝童靖阳砸来。
方若绮不晓得哪里来的力气,推开童靖阳,握起被扔在地上的刀,闭着眼睛,朝白檐崇刺了过去。
血溅在脸上,方若绮已不知了。疯魔了一般,不断地向白檐崇刺去。
白檐崇共被刺了47刀,五脏六腑都烂了,伤处快被剁成泥,血流了一地。自然是,活不成了。

等方若绮清醒过来,看到童靖阳正用外套包裹她。刀一下子掉到地上,她靠在他的怀抱中,颤抖着嘴唇,泣不成声:“小童,小童,我做了什么?我做了什么?”
童靖阳抱紧她,他那么温柔,拍她的背,对她说:“若若,没事的,你不会有事的,我保证。”
她看见童靖阳捡起刀,刀把在T恤上擦干净,又用手握上去。
她听见童靖阳说:“一会儿警察过来,你只一口咬定,白檐崇要非礼你,被我救了,我和他扭打,其他一概不知。”
她看到童靖阳回过头,看着她凝重地笑。

bianca 发表于 2017-5-7 08:09

(十六)
那些时不时萌动的、被强行压制的疑心,忽然有了合理的解答。
方若绮明白了, 当年媒体与公众为什么会对童靖阳定罪“防卫过当”不依不饶。四十七刀,刀刀都是防卫?
方若绮领会了,童靖阳那些“我要你道歉”“你欠我的”“你的良心丢了吗”是怀着怎样的心情说出的。一个搭上大好前途为她顶罪、坐了十年牢的人,她从没对他说过一声感谢,还将这恩情忘得一干二净,另嫁他人。甚至潜意识中,对他不是没有怪罪的:如果不是他冒失闯祸,她怎会委身王瑞恩,落入这一望无际的、时刻要吞没了她的泥潭?

然而,为什么童靖阳赖床盯着她看、等她苏醒的习惯,会被记成是王瑞恩?为什么共游欧洲的经历,童靖阳的身影在记忆中被改写成了王瑞恩?为什么死于四十七刀的白檐崇,在她的脑海中,变成被童靖阳推了一下,磕破头死的?

方若绮望着暴怒的王瑞恩,颤抖地问:“你究竟对我做了什么?”
“我对你做了什么?你怎么不问问,你对我做了什么?你知不知道,既想见到一个人、又不想见一个人,是什么感受?你知不知道,被自己爱的人,当作另外一个人,是什么感受?” 王瑞恩怒极反笑,掐着方若绮的下巴,一字一顿地说:“从一开始,我就不该带你去做催眠治疗。不!这不是我要的生活。”
方若绮后知后觉,当年王瑞恩带她去做的“创伤后心理咨询”,竟是“催眠疗法”,改写了她记忆的许多重要环节。
她还愣着,只听一声重重的门响,想来,王瑞恩是出门去了。
方若绮的双手被拷在床上,她左挣右挣,也不见效果。手机早在被王瑞恩拖进家门时,丢在了客厅地板,要求救是也不能了。
方若绮认命地领悟到,软禁的下一步,是确凿的囚禁。

王瑞恩是在翌日清晨回家的。
他看起来平静了许多,甚至泡了麦片粥、烤了吐司,端到方若绮面前。他温柔地说:“若绮,饿了吧,来,我喂你吃。”
方若绮偏过头,不理他。
王瑞恩也不恼,“不饿的话,就直接吃药吧。”
他拿出一盒药,富马酸喹硫平。
王瑞恩取出两粒,要往方若绮嘴里送。方若绮咬紧了牙关,他去掰方若绮的下巴,方若绮抵不过,药片被塞了进去,王瑞恩拿温水向方若绮喉咙里灌,眼泪也呛出来了。
喂她吃完药,王瑞恩将房门反锁,不理她了。
方若绮觉得头晕极了。慢慢地,竟昏睡过去。

全球影业的员工近日十分奇怪,平日的工作狂CEO王瑞恩导演,已经连续两个月,没有在公司露面了。特别紧要的工作,也要特助Maggie送到家中处理;谢绝一切来客,必要会议、会晤,都要视频形式。大家都憋足了干劲儿,怕这是暴风雨前的平静。只怕王总蛰伏在哪个角落,微服考察谁在偷懒摸鱼。

事实上,当事人王瑞恩才没时间搞无聊的微服私访。他在家享尽天伦都来不及。
方若绮这些天乖极了。每天早晨醒来,等王瑞恩喂她吃饭,就陪他一起看电影。中午吃过饭,王瑞恩在书房处理工作,她就枕着王瑞恩的腿,在沙发上午睡。晚饭后,王瑞恩会帮她洗澡。之后,她会乖乖地让他抱着入睡。

王瑞恩看着正好的阳光,觉得人生,夫复何求呢?

他端着煮好的粥,来到卧室,方若绮还睡着。
他坐到床的左侧,将粥放在床头柜上,轻轻推了推她,说:“醒醒啦,小懒猫。”
方若绮慢慢睁开圆圆的大眼睛,还迷糊着呢,脸上不言而喻的倦怠,满是不情愿。逗得王瑞恩不禁莞尔,扶着她慢慢地靠床坐起来。
王瑞恩端起粥,咬起一勺,递过去,方若绮乖乖地凑过来。
喂完整碗粥,王瑞恩又拿来一杯水、两片药,说:“若绮,吃药了。”
方若绮皱着一张巴掌大的小脸往后躲,显然是不愿意了。
王瑞恩装作生气的样子:“你不听王大哥的话了吗?不吃药,病怎么会好?你想让王大哥担心吗?”
方若绮忙摇头,还抽抽搭搭的,仍摆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由王瑞恩喂着吃了药。
王瑞恩轻轻抚摸方若绮的头发,说:“真乖。”
阳光透过窗子,照在方若绮白皙的皮肤上,幼细的汗毛都看得一清二楚,暖融融的,王瑞恩情不自禁地吻了方若绮的脸颊,逗得她咯咯笑。

Maggie带着成叠的文件到王府拜访时,王瑞恩和方若绮正在看奥黛丽赫本主演的《Funny face》。
王瑞恩只打开三十公分的门缝,接过文件,就不耐烦地打发Maggie回去。
这时,方若绮追到门厅来了。她穿着一件宽松的婴儿粉色长睡裙,赤着脚站在地板上,双手被银色的手铐束缚在身前。她忽闪着大眼睛,曾经的灵动,现在只能用呆滞来形容。
方若绮对着王瑞恩的背影,痴痴地问:“王大哥,你在干什么?这个姐姐是谁?”

bianca 发表于 2017-5-7 08:09

(十七)
Maggie惊地合不拢嘴,王瑞恩回过头,对方若绮说:“若绮乖,去沙发坐,王大哥处理下公事,一会儿就去陪你。”
方若绮开心地说:“嗯。”离开的身影,几乎可以用蹦蹦跳跳来形容。
王瑞恩回过头,冷着一张脸,俯视着Maggie:“不要乱说话,否则我会教你知道,什么是后果 。”
Maggie一句话也不敢说,在王瑞恩的高大身躯投下的阴影中缩了缩肩膀,慎重地点了头。

下午,方若绮枕在王瑞恩的腿上,忽然伸出一只手去摸他的脸。被手铐连带着,另一只手也带了起来。这么一蹭一硌,她吃痛地皱着脸吸气,手上的动作也停了,眼泪滚下来。
王瑞恩慌了:“哪里痛了,给王大哥看看。”
方若绮抽抽搭搭,委屈地说:“王大哥好坏,为什么要给我带这个 ?”
她举起被铐住的双手,白皙的手腕上有两道触目惊心的勒痕。
王瑞恩也心疼,犹疑着问:“王大哥帮你松开,若绮,你能保证乖乖地、不乱跑?你若是走丢了,王大哥要担心的。“
方若绮一派天真地说:“我才不会乱跑呢,没有王大哥的地方,我哪里也不去。”

王瑞恩帮方若绮解开了手铐,她果然乖乖地没动,枕着他继续午睡,笑得更甜了。
她的笑容真好看,有感染力一样,不期然地晕开了王瑞恩紧缩的眉头。

方若绮对王瑞恩愈来愈依赖了。有时他实在忙,在书房办公,她就坐在他脚边,靠着他的小腿,在手机上玩切水果。

王瑞恩渐渐会带方若绮到院子里晒晒太阳。甚至在方若绮又一次抱怨很闷时,答应带她到公园转一转。
王瑞恩思来想去,带方若绮去了市南少人的陶然亭。
方若绮是真被闷坏了。看到公园有哈根达斯,连吃了六个球,怎么劝也劝不住。
两个人逛了一会儿,有那六个冰激凌球垫底,方若绮果然受不住了,吵着要去卫生间。
王瑞恩站在卫生间外,叹气:“真像个小孩子。”
想到马上那个着蓝色碎花裙、梳马尾辫的女孩子很快就会再次出现在视野中,王瑞恩不自知地笑了。

Maggie坐在车里,在公园门外等,心神不宁。
终于,方若绮的身影出现了。
方若绮上了车,Maggie颤抖着手发动了车子。
方若绮刚刚跑得急,有些喘,但面色很沉静。
Maggie侧眼看她,与那一日在王瑞恩家所见、呆滞的女孩,判若两人。

方若绮说:“你在好奇,为什么我没有被毒傻?”
Maggie说:“是,那天见到你,把我吓坏了。”
方若绮说:“除了第一次被灌药时措手不及,之后我都将药片轻轻压在舌下,等他走了,再吐出来,塞到床垫下。”
她多日来装疯卖傻,终于使王瑞恩放松警惕,渐渐减弱了对她的戒备,甚至归还了手机,也肯带她出来走走。她才得以联系Maggie接应,托词上厕所,从后窗爬了出来脱逃。

Maggie递给方若绮一张卡片,是一个地址:X市香山区云和街59号。Maggie说:“童靖阳开的咖啡厅。”
方若绮接过来,捧在手中,他真得离开T市,寻了小城市,开处小买卖。她对Maggie千恩万谢,说:“要麻烦你送我到火车站。”
Maggie笑笑:“我也去X市,你搭我的顺风车吧。”见方若绮一脸不置信,补充说:“我老家就是X市的。我想回去了。大概,也不会回T市了。”
方若绮说:“是我连累了你,没有想周全…确实要避避,等王大哥发现我逃了,你是有危险的。”
Maggie摇头:“与你无关。一晃十五六年过去,T市给了我太多,好的、坏的。是时候回去了。”

天色暗了,Maggie一转,上了高速,絮絮说道:“我二十出头就到T市,在电视台工作,从场记助理做起,做了七八年。”
方若绮一算,与她在电视台跑龙套的时间,是有重合的,说不定照面过。怪不得一见Maggie,就觉得熟稔。
“一次,我按造型师的指示拿了戏服。造型师却怪我听错。我百口莫辩,旁听到的他站出来为我脱罪。他当时也不过是个三线小演员,却肯为素不相识的我主持公道。他因此得罪了造型师,整部戏的画风特别让人着急。”Maggie笑。
“他是…?”方若绮问。
Maggie并不回答,继续说:“后来,他红了。从小屏幕演到大屏幕,从新锐导演到影业巨鳄 。我大张旗鼓地暗恋他,朋友们笑我,对他也敢痴心妄想。我不觉得是痴心妄想。我喜欢的,一直是那个正义感爆棚的三线小演员啊。”
不需要问了。方若绮想,他是谁,不言自明。
“再后来,我通过层层考试,成了他的特助。第一天上班,我那么激动,到他的办公室, 他却已不认识我了。我想自我介绍,他正看报表,头也不抬,对我说‘你就叫Maggie吧’。”Maggie笑,“从那天起,我就是Maggie了。”
方若绮不知该说些什么。的确,从王瑞恩引荐,这么多年来过从甚密,生死攸关的忙也请她帮了,但一直没有想过,问问Maggie的中文名字是什么。
Maggie继续说:“所以,我想我能理解他,我能理解他的痛。那首歌是怎样唱的:明明是三个人的爱情,我却一直不能有姓名。”
“若绮,其实很多时候,我都无法整理清对你的感情。嫉妒吗?恨吗?如果说嫉妒,我又觉得你那么漂亮、那么好,确实要你,才配得上他。如果说不恨,我好希望他从来没有遇到你。如果没有遇到你,他不会变成现在这样,更不会这么痛苦、这么累。也许终归是命运的错吧。他不该遇到你,你也不该遇到他。”Maggie叹气,“对不起。你只当告别在即,有些话不说,就再没机会说了吧。”
方若绮苦笑,不语。

之后,两个人一路沉默,直到Maggie说:“前边就是了。”
方若绮朝前看去,是间临街的底商铺子。红砖外墙,白色廊柱,蒂芬妮玻璃透出朦胧的、温馨的光。

方若绮道过谢,下了车,临走问:“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Maggie笑。
爱,是硬要雕刻自己的位子,一刀、一刀,剜到这个、那个都滴血,也不罢休吗?
她情愿做配角。
车子扬长而去,夜色中留下女人潇洒的声音:“我叫Maggi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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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看完整版本: 爱人赠我月光匣(童方,王方) (2017-05-08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