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云小纤 于 2011-12-4 00:32 编辑
19病房里安静到连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得一清二楚。门开了一半又重新合上，我用眼角余光看见阿威身后的父亲退出去时的欣慰笑容。我松开了手，正要退开，却感觉腰上一紧，抬起头，对上那双蕴含着特别情绪的眸，而我还没来得及看清那究竟是怎样一种情绪，就被再次吻住了。阿威的吻很浅很淡，带着点点生涩和不安。急促的心跳声在彼此之间传递着，也不知道是他的还是我的。我一动不动地站着，脑中闪过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念头：如果时间能够静止，那该有多好。尽管我知道这个吻有多么的短暂，而且虚伪。因为他很快便放开了我，在我的唇边低声道：“既然要演，那就演到底。不过只有这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 × × ×和EAMI正式签约后，我每天都必须抽时间参加早已被安排好的各种关于歌唱方面的训练。“若绮，你的唱功和音乐根底十分不错，我相信照这样下去，从月底开始就可以着手录制你的新专辑了。”这天训练完毕，映彤姐带着满意的微笑走过来对我说。“那么……我可以自己试着写几首歌吗？”我大着胆子问道。“当然可以，我们需要的就是像你这样才貌兼备的歌手，不过写好后还是得给我过目一下哦！”“谢谢映彤姐。”心情甚好地离开EAMI，距下一个通告还有好几个小时，我走进附近一家鲜少有人光顾的咖啡馆，意外地在角落里见到了徐心宁。准确地说，是正在流泪的徐心宁。她几乎在同一时间发现了我，慌忙抬手拭去脸上的泪痕。“你……你还好么？”我抽出纸巾递给她。她苦笑着接过纸巾，“为什么每次都让我在最不堪的时候遇见你呢？”× × × × ×“自十岁跟着爸妈到他家作客，我就喜欢上了他。他天生就是当明星的料，就算只是默默坐在一旁，周身散发出的气质也会使人不得不去正视他的存在。后来得悉他离开那个家进了演艺圈，我就下定决心跟着他。但无论我如何努力地充实自己，也赶不上他的步伐。他当上了天王巨星，而我却还是一个半红不紫的偶像歌手。”我安静地聆听着徐心宁诉说她与黎华过往的点滴。“他是个吝于把爱给予别人的人，我一直以为他不会爱上任何人，可是当看到站在他身旁的你，我就发现这想法是错的。我真的很不甘心，于是联系了私家侦探，甚至让人跟踪到威尼斯，为的就是要揪出你的把柄，从中破坏你和他的感情。”“那些照片是你找人拍的？”“没错。”她坦然道，“我知道他心情不好的时候会去朋友开的pub里喝酒，我在那里等了好几个晚上，终于看见他。果然不出我所料，他找到了那些照片，还叫我别再做这种事。那是我第一次看到那个在人前风光无限的他颓然醉倒在吧台上，我送他回家的时候，他还一直念着你的名字。也是在那个晚上，他把我当成了你……”我倒抽了口气，“这么说，你肚子里面的是……”“是的。”徐心宁的眼中再次泛起泪光，“不过我已经跟他说清楚了，孩子我会出国打掉。经过那一晚，我已经清楚自己在他心目中的位置，他也不会为了所谓的负责而跟我在一起，所以我才没有天真到以为用这种方法就能留住他，到最后委屈的还不是自己。既然如此，不如放开一切重新开始。”“……”我当场愣在那里，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对于一向看起来倨傲无比的她居然在我面前多次掉泪，便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还没待我消化完毕，她又问我：“你等一下要去哪里？”“电视台。”“正好，我也要到那里去找他，我们一起走吧！”她伸出手握住了我，“我想在出国之前见他一面。”× × × × ×“嗨，若绮！真高兴又看到你……”刚走进电视台，朱莉就迎了上来，吃惊地朝我们嚷道，“咦，你怎么会和冰山美人徐心宁走在一起？”“莉莉，见到你正好，黎华今天是不是在这里拍戏？”要打听黎华这种名人的行踪，问她准没错。朱莉诡秘地一笑，“哎呀，这你不是应该比我更清楚吗？”“我说你啊……”我顿了顿，灵机一动，“想不想知道王大哥欣赏哪种类型的女孩子？平时爱逛哪些地方，喜欢吃什么，听什么歌之类的……”“好吧，成交！”她凑近了我耳边，“他在3号摄影棚隔壁的那个私人休息室。”我窃笑道：“谢啦！”“哼，记得帮我问哦！”朱莉对王瑞恩的迷恋是圈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事情，要利诱她对我来说实在轻而易举。“方若绮，我真佩服你，连最难缠的八卦莉莉都能与你这般交好。”走在通往休息室的路上，徐心宁对我说。“作为艺人，不管喜欢不喜欢，也得以微笑去面对。如果不圆滑一点的话，是很难在这个圈子里面生存的。”“这道理我懂，不过我不像你，演戏对我来说不是一件得心应手的事。”不知道是不是我多心，总觉得她的笑容里夹带着那么一丝几不可见的讽刺。我停住了脚步，“那个，休息室就在前面，我要去另一边录影……”“你没看见站在门口那个助理吗？他不会让我进去的，可是你不同。”她拉了我一下，“只要你开口，黎华一定会开门。”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认命地帮人帮到底。走到门口，黎华的助理驾轻就熟地挡在我们面前，“不好意思，黎华不喜欢有人在他休息时打扰。”“我们是他的朋友，有事想要见他一面，麻烦你进去跟他说一声可以吗？”我记得以前与黎华见面时，跟这位助理有过几面之缘。对方只是漠然地扫了我们一眼，“这我当然知道，但他有交代，无论来人是什么身份，一律不许进去。方小姐，真的很抱歉。”我们面面相觑地望着眼前依然紧闭的门，我正要对身边的人说“还是先离开好了”，徐心宁却一把推开了助理，用力地敲着门。“黎华，我把所有事情都告诉若绮了，你看——”“进来。”休息室的门缓缓地被拉开，黎华的表情慵懒而冰冷，专注的目光却没有丝毫集中在徐心宁身上。我颇不自在地往旁边退了一步，避开那道犀利的视线，“那……我还有工作，先走了。”“若绮，”他叫住了我，“我一会儿去找你。”“不，不要来，我可能会录到很晚。”“没事，我等你。”“……”我侧过头望了徐心宁一眼，她却一直低垂着脸，看不清任何表情。
20我没有料到黎华真的会来录影棚找我。无视于周围工作人员朝我们投来的暧昧眼光，趁着休息时间，我把他带到了无人的化妆间。“找我有事吗？”有点受不了他直勾勾的注视，我率先打开了话匣子。“你相信吗？心宁说的话。”“难道我不应该相信吗？”我反问他。“如果我说孩子不是我的呢？你会选择相信谁？”我望向他一本正经的脸，“我不知道。”他伸出手，用微凉的掌心覆盖着我的脸。我刚想要退开，却在看到他眼中的无奈时怔住了。“你要我拿你怎么办呢？”他顺势把我拉到怀里。我挣扎着，“黎华，这里是——”“我很累，若绮……”他的声音确实显得十分疲惫。我抬起眸，看到他眼底下的暗影，“累了就好好休息。你先放手，被人看到了怎么办？”“我说过，我不会放手。”黎华的眼里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心宁说，我只是不甘心你这么快便离我而去。也许她说得没错，我是不甘心，但我不甘心的是你让我爱上你之后，却抛下一句‘分手吧’就妄想着能全身而退。我不甘心的是你明明在我身旁，心思却不在我身上。”我僵硬地靠在他怀里，感受他那掠过耳际的浅浅叹息。“若绮，我爱你……”我抬起手掌挡住了那个即将落在唇上的吻，“不要随便对我说‘我爱你’，很抱歉，我承受不起。”说罢，我从他的怀抱中退出来，离开了化妆间，徒留下一室凝滞的沉默。× × × × ×静谧的夜晚，我又站在自家阳台上看星星。不知是否命中注定，那张写有母亲联系方式的便条被我在无意中弄不见了，任凭我想破头也忆不起把它放到了哪里。不过这样也好，省得自己还在为该不该主动去联络而拿不定主意。或许这真的是天意，让我彻底抛开那一段过去。听着筱筠在电话里甜蜜而羞涩地宣布正在与高明权交往时，我并不意外。高明权对筱筠的“意图”显而易见。从八卦莉莉口中得知，他不仅对筱筠嘘寒问暖关怀备至，还亲自包接送，那份贴心怎可能不叫人心动？筱筠继续发挥她的八卦本性追问我和黎华之前的绯闻，我把从去EAMI签约到后来拒绝黎华的来龙去脉告诉了她。她却打趣说我竟然多次拒绝天王这种极品，铁定会成为女性的公敌。我笑道，单凭那些绯闻，我早就是公敌了。“筱筠，我开始怀疑，这个圈子是不是真的适合我。”“嘿！以前那个充满雄心壮志的若绮到哪里去了？别忘了你曾经答应过伯父要踏上艺能天王的领奖台哦！”“我想这就是传说中的工作倦怠吧！”“如果累了的话，可以适当地小憩一下，别忘了还有民歌餐厅，我和我爸随时都在那等着你。”筱筠温柔的声音永远都能使我感觉到舒心。挂断了手机，眸光不自觉地移向斜对面的房子，里面与此时的夜色一般，黑漆漆一片。此刻，那个房子的主人，也许早已入睡，也许还在工作，也许和我一样，在这样一个不眠之夜，望着星星想着谁……手机再次响起。“心宁，你到国外了吧？一切还好吗？”“不，我一点也不好……”徐心宁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你怎么了？”“我后悔了！在躺上手术台的时候，我立刻就后悔了。只要一想到自己的孩子会被那些可怕的仪器搅得血肉模糊，我就感到好恐怖、好痛心。亲手杀掉自己的孩子，我想……我还是做不到。”“那你打算怎么办？”“我决定偷偷把孩子生下来，抚养他长大。当然我不会让外人知道的，包括孩子父亲的身份。若绮，你能替我保密吗？”“嗯，当然。”“谢谢你，你真是一个很值得交的朋友，以前我对你的态度不好，希望你别介意。”“我从来都没有放在心上。”我压下心中的异样笑道。“那么，你可以帮我一个忙吗？”“什么忙？”“是这样的，我之前接拍了一部电影，本来打算把孩子打掉以后回来开拍的，可是现在这样一来，电影就拍不成了，而且我已经结束了与YOGO的经纪约，目前没有经纪人可以帮我的忙。据说这部电影的主要角色是由投资人决定的，你能在我订到机票回来之前先帮我跟投资商谈谈吗？”“如果是这种事，我想我应该可以帮你。对了，这部电影的投资人是？”“郝友乾。”× × × × ×在EAMI，我敲开了映彤姐办公室的门，她不在。坐到沙发上，我拿出花了几个通宵写出来的成果边看边等，一只手冷不防地从身后伸过来，夺走了我手上的东西。我迅速回头，望见一双笑意盈盈的眼眸。“大姐，这是你写的？”阿威像是没有察觉我的木然，盯着我的曲谱问，“怎么不把词一并填上？”“我没有时间。”我不停地在心中提醒自己别再想起那个吻。“哦。”“你不生我的气了？”看着他落落大方地挨着我坐下，我试探性地开口询问。“我什么时候生你的气了？”他头也不抬地道。“就是在医院的时候啊！你那天就这样一走了之，我还以为你不会理我了。”努力挥去脑海里不断浮现的亲吻画面，我不甚自然地低下头道，“我后来认真想过了，强迫你联合欺骗我爸的确很不对，该结束这场闹剧了。”“我是不希望继续说谎下去，但我没有真的生气，只不过那天心情有点不好而已。”阿威终于转过头来看我，微笑道，“大姐，你想太多了，咱是好哥儿们嘛！我怎么会生你的气呢？”“那你当时到底是为了什么事情这么反常？受什么刺激了呢？”他忽然收起笑容，以一种高深莫测的眼神直视着我，“你……真的想知道？”“你不说也没关系的。”近在咫尺的帅气脸庞让我感觉呼吸困难，我稍微把身子往后移，顺道把他手上的曲子夺了回来，“既然映彤姐不在，那我还是先走了。”我从沙发上站起来，阿威却握住了我的手，微带潮湿的暖意自手心处传来。“若绮，其实我……”我呆在了原地，这是他第一次如此亲昵地唤我名字。那一声“若绮”，毫不客气地在我心底荡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本帖最后由 云小纤 于 2011-12-6 22:43 编辑
21“你……刚才叫我什么？”我有点失神地望向被紧握着的手。“你们都在啊？”映彤姐的声音从门口传进来，阿威在慌忙中放开我站了起来。“若绮，你的曲子写好了？”映彤姐看着我手中的东西，走过来问。“嗯，可是还没有时间填词。”我把曲子递给她。“写得不错啊！”她一边翻看着一边笑道，“不过你的新专辑已经进入收歌的最后阶段了，我知道你最近很忙，要不要找个人帮你填词，好赶上专辑的录制？”“我没有意见，反正觉得自己还不是作词人的料。”“那……”映彤姐说着把目光转向了一旁的阿威，“这个任务就交给阿威吧！他最近除了宣传活动也没什么别的特殊通告，就数他最闲了，怎么样？”“是没问题。”阿威漫不经心地道，“既然映彤姐开口，就卖大姐一个人情好了。”“那若绮有没有意见呢？”我对他若无其事的戏谑态度感到有些恼火，于是回了一句：“OK啊！只要他别糟蹋了我的歌就好。”“……”× × × × ×我走在办公室外面，阿威仍在里面跟映彤姐商讨金曲奖的事情。想起他刚才的欲言又止，我心神不宁地靠在墙上。站了不知道有多久，阿威终于从里面走出来。正准备迎上去，《百变魔女》的铃声却早我一步迎面传来，我条件反射般地退回到暗处。“晓爱吗？嗯，我刚要过来，很快就会到，你等我哦！”阿威的身影渐渐朝相反方向走远。听到“晓爱”两个字，我的心立刻像被掏空了一样，所有想问的、想说的话，全都在刹那间泄得一干二净。良久，我从包包里翻出一张名片，对照着上面的电话号码，拨通了手机。“你好，我是方若绮。”“原来是方小姐，真是稀客。突然打电话找我有什么事吗？”郝友乾轻笑的声音让我想起了手机那头他促狭的表情。“关于徐心宁拍片的事，我想跟你谈一谈。”“这种事不是应该让徐小姐或者她的经纪人来跟我谈吗？什么时候轮到方小姐你出马了？”“废话少说，”我深吸了口气，“我要见你。”× × × × ×“方小姐。”温润如水的声音在我走出父亲病房后响起，我对来人微笑着招呼道：“欧医生。”欧凯文回以一笑，“有时间聊一下吗？”“当然。”我随着他来到办公室，“是关于我爸的事，还是……”“是心宁的事。”“心宁？”“心宁怀孕的事，你都知道了吧？”他若有所思地看着我。“嗯，她全都告诉我了。”“那么……你相信吗？”“你的意思是，我不应该相信她说的话？”“我知道方小姐是聪明人，该不该相信，其实你早就心里有数了，对不对？”我终于确定了黎华和欧凯文是真真正正的两兄弟。他们的确有某些地方很相像，如此刻欧凯文脸上的笑容。“我现在总算对欧医生另眼相看了。”“让你见笑了。”欧凯文笑得云淡风轻，“心宁从小就是个好胜心很强的女孩，我早就看得出来，她很爱我哥。她所做的一切我都看在眼里，只可惜我无能为力。不过我不会让她再这样任性胡闹下去，你不必担心。”“爱情总是让人盲目的，我从来没有担心过，只是在怀疑她是不是被人利用了。”欧凯文一脸疑惑，“你的意思是？”“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我会尽快把事情搞清楚。”我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不早了，我约了人，先走啰！”“好的，方小姐请慢走。”走到门口，我回头看了他一眼，“欧医生，你喜欢心宁吧？”他怔了怔，没有回答，只是含笑朝我点点头。我了然一笑道：“你放心，心宁的事情我会想办法解决的。你也别再叫我方小姐，太见外了，叫若绮吧！”“既然如此，你也别再叫我欧医生了，叫凯文就好。一切就拜托若绮你了。”“嗯。”× × × × ×似曾相识的衣香鬓影，似曾相识的觥筹交错。这是属于上流社会的商业聚会，也是所有公子名媛交流和表现的绝佳机会。这让我想起了那时和黎华一起参加的圣诞晚会，同样的奢侈，同样的豪华，不同的是，如今我已不再是那个无人认识的临时演员。当我身着水蓝色低胸长裙、脚踩着三寸高跟鞋、手挽着郝友乾步入会场，便成功吸引了全场人的目光。郝友乾拉着我跟一些宾客作介绍，俨如在向众人骄傲地炫耀属于他的战利品一般。“我怎么觉得自己好像成为宴会的女主人了？”寒暄过后，我问他。“方小姐，你是我的贵宾，当然要隆重地把你介绍给我的每一位好友了。”我淡淡地看他一眼，不再说话。一个助手模样的男人来到郝友乾身旁，俯身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郝友乾随即转过头对我说：“我有些生意上的问题需要跟别人谈谈，方小姐请自便，我很快便会回来。”我应了一声便别开眼，不去看他眼角那加深了的鱼尾纹，但就在别过头的那一瞬，我对上了不远处一双熟悉的眼眸。有那么几秒钟的晕眩，我多么希望是自己看花了眼，只可惜不是。那个人，确确实实地站在这个与他格格不入的地方，一直站在我没有看到的角落，默默注视着我。今天早上，我还在为他的一句话而纠结。再次碰面，然而此情此境，我宁愿我们只是一对互不相识的陌生人。我还留意到站在他身边挽着他的手的女孩，同时也是我的好朋友，正用好奇与困惑的大眼睛打量着此刻花枝招展的我。我暗自在心底嘲笑自己的可笑，维持原来礼貌而疏淡的笑容站在原地，看着他携着她，慢慢地走了过来。
本帖最后由 云小纤 于 2011-12-8 14:16 编辑
22“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不带任何感情的疑问句透过空气传进我的耳朵里。阿威今晚穿的西装也是白色，跟我在平安夜那天遇见他的时候一样。“你……你们又怎么会在这里？”我像个白痴般地反问。“大姐，是我先问你的。”“阿威，你不要对若绮这么凶嘛！”晓爱用软软的声音对他说，“我猜若绮跟郝老板一定是很要好的朋友，才会来这里的吧？”我望着那双缠在阿威臂间的手，“嗯”了一声。“我就说吧！其实阿威是陪我和我爸妈一起来参加郝老板的宴会啦！我爸妈今天刚从美国过来。”晓爱说着看了看大厅另一侧的一对夫妇。“感觉你们是在见家长呢！”我撑着有些虚伪的微笑道。晓爱的脸蛋变得意料之中的通红，阿威刚要再说话，郝友乾已走回到我身旁，礼貌地向他们点头打过招呼，朝我伸出了一只手，“方小姐，我有这个荣幸邀你陪我跳一支舞么？”“阿威，我们也去跳舞好不好？”晓爱兴奋地摇了摇阿威的手，脸上的红晕未退。“好。”阿威终于把胶在我身上的视线移开，拉着晓爱走到了舞池中央。古典音乐幽幽响起，我不再看那两个人一眼，把手放到了郝友乾的手上，随着他的带动起舞。“你有些心不在焉呢！方小姐。”郝友乾贴近我的耳边道。我被他身上浓烈的古龙水味呛得蹙起了眉，“是吗？可能是最近工作太多，有点累了吧！”一曲完毕，阿威抛下晓爱来到我们的面前，“郝老板介意交换一下舞伴吗？”还没等对方回答，他已在下一段音乐响起之前二话不说地把我拉了过去。× × × × ×“你到底在干什么？”手又一次被紧握着，阿威压低了声音道，“你不应该呆在这种地方。”感觉放在腰间的力道在加重，我微笑着说：“那你呢？这就是你应该呆的地方？”“大姐……”他的眼中透出一丝无奈。“我自有打算，你还是少管我，专心讨好你未来的岳父岳母吧！”我瞪了他一眼，酸酸涩涩的感觉在心底剧烈翻腾。他敛起眉头道：“你在胡说什么？我跟晓爱就像兄妹一样。”“这你不需要跟我解释。”我赌气般地别过头，“跳完这支舞之后，咱们各管各的。”“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你接近郝友乾到底是为了什么？”“你觉得呢？”我抬起眼看他。他轻叹了口气，说：“大姐，别闹了，我知道你不是那种爱慕虚荣的人。”毫无防备的心弦被轻微触动，但我还是维持着冷淡的语气对他道：“关古威，如果你还当我是你大姐的话，就什么也别管。”“你——”音乐骤然停止，舞池中的人逐渐散开，而阿威仍抱着我不放。我咬牙踩了他一脚，他才吃痛地松开手。郝友乾不知何时站上了前面的低台，拿着麦克风，满脸含笑，“今天我要介绍一件从巴黎高价拍回来的物品，并供大家欣赏。”有人给他递上了一个精美的盒子。“这东西名叫‘人鱼的眼泪’，是价值连城的珍珠，因为其外表酷似一颗晶莹剔透的泪珠而得此名。”他说着打开盒子，那颗人鱼的眼泪在华灯的映照下显得璀璨生辉，在场的人无不哗然。郝友乾笑了笑，看向我，“在今晚，我决定把这颗珍贵的‘眼泪’送给最配得起它的人，而这个人，在我心目中占据了很大的份量，我认为这颗‘眼泪’非她莫属。很高兴她也来到了现场，让我们欢迎今晚最美丽高贵的方若绮小姐。”有工作人员来到我面前做出邀请的姿势，我从怔然中回过神，随后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到郝友乾跟前，接过他手上的盒子。顷刻间，掌声四起，夹杂着不少艳羡的目光，我却刻意不去看台下某人的表情。“人鱼的眼泪”静静躺在盒子中央，闪动着妖异的光芒，隐隐刺痛了我双眼。× × × × ×宴会将近结束，宾客们也开始动身离去。阿威一直陪伴在晓爱和她的父母身旁，我没再和他说上一句话。然而眸光在无意间触及他们聚在一起有说有笑的情景，我总会无来由地感到心烦。“理查，我们什么时候开始谈心宁的事？”“方小姐又何必这么心急？”郝友乾自顾自地喝着红酒，“难道你还不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刚才那颗眼泪，足以代表了我对你的心意。”“心意并不足以用一件物品的价值来衡量。”我放开挽着他的手，“我已经履行了我的承诺陪你出席这个宴会，相信理查你也不是那种言而无信的人。”“方小姐，我真是越来越欣赏你了。跟我来吧！”郝友乾淡笑着说完便往楼上的房间走去。我再次看了阿威一眼，发现他也在看我，视线交缠的瞬间他率先别开了眼。我随即紧跟在郝友乾身后，抬步走上楼梯。走进一间会客室，我在他的对面坐下，开门见山。“心宁因为一些私人的原因，没有办法拍摄你们的电影，我来替她谈谈解约的事情。”“我想知道是什么特别的私人原因让徐小姐放弃这样一部高成本的电影。说实在的，她在这部戏里担当着不可或缺的重要角色，我们不能没有她。”“这是她的个人隐私，我不方便透露。你有什么条件请尽管开出来，只要不会太离谱，我想她都会接受的。”“既然这样的话，我想若是你能够代替她出演这部电影的女主角，那么事情就好办多了。”他说着把一部剧本放到我面前，《三级春光》几个字清清楚楚地印在封面上。“这就是你利用心宁把我骗到这里来的目的？”我的笑意不变，“行内人都知道我从不接拍这种片子。”对于被轻易戳破的阴谋，郝友乾眼中闪过明显的错愕，但很快便恢复了笑容，“方小姐真不愧是专业演员，如果我说，只要你肯拍我这个电影，我就能为你争取到李恩光导演的国际巨作《纽约客》的女主角，不知这个条件你满意吗？”果然是外界名不虚传的商业大亨，为求目的，无所不用其极。我正准备开口，一道身影如箭一般推门冲了进来，“你什么意思？！不是说只要我帮你把方若绮骗来，《纽约客》女主角就是我的囊中之物吗？现在你用这个来做交换条件，那我呢？！”“我临时改变主意了。”郝友乾冷冷地道，“据我所知，你肚子里的那个野种还没有打掉吧！那你拿什么跟我谈条件，还说要拍片？先顾好你自己吧！”“……”徐心宁气得浑身颤抖，最后狠狠瞪了我一眼，不顾一切地跑了出去。“心宁，等我一下！”想起她一副快要倒下去的模样，我还是不大放心地追了上去，无奈穿着高跟鞋，等我追到楼梯口，已不见了她的踪影。宴会结束后，大厅内的灯光大部分已经熄灭，周遭一片昏暗，我小心翼翼地摸索着走下楼。身后传来脚步声，我还没来得及回头，便被一股力量猛然推向前方，脚下顿时失去了平衡。“若绮！”紧接着一声惶恐而急切的呼唤。有粘稠的液体自额头顺着脸颊缓缓滑下，空气中充斥着鲜血的味道。“好痛……”我连语调都在颤抖。身体被腾空抱了起来，头上的剧痛让我难受得快要失去知觉，只听得见那熟悉而又显得遥远的声音。“别怕，不会有事的。”而那道声音正不断在我耳边失神地唤道，“没事的，若绮……”我抓紧他的衣领，在他温暖的怀里闭上了眼睛。才发现自己有多么期待他用这样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地唤我名字。不是大姐，是若绮。我并不惧怕死亡，怕只怕再也听不到你那未出口的答案。
本帖最后由 云小纤 于 2011-12-10 20:10 编辑
23鼻端嗅到了一丝消毒水味道，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白色——白色的墙壁，白色的窗帘，还有白色的床单。额头隐隐传来了一阵疼痛，我抬手轻抚，粗糙的触感让我知道自己的头被纱布包裹着。原来我没有死。手和脚都能够活动自如，看来也没有摔成残废。从被推下楼梯到被人抱起的过程，我还历历在目。我想我一辈子也不会忘记那一个怀抱，还有那一声呼唤。“若绮，你醒了？”“凯文？”我望向推门走进来的人，笑了笑，“没想到醒来后第一个看见的人是你。”“这里是回生医院，我想要来看你很方便。”欧凯文走到我的床前，“好点了吗？”“嗯。那个……你知道是谁把我送进来的吗？”尽管早已料到，却还是想要得到证实，证实那并不是我摔晕之后出现的幻觉。“是关古威。”欧凯文答道，“昨晚他抱着你闯进急救室，身上都沾了你的血，我乍一看还以为受伤的是他。在你昏迷的期间，他一直都在这里陪着你，直到莫小姐来了之后才离开。”“筱筠也来了？”“嗯，好像刚才出去了。”我点点头，想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我爸那边……”“你放心，方先生应该还不知道你住院的事。”我松了口气，“那就好，他不能再受刺激了。”“我明白。看到你醒过来我就放心了，有空我会再来看你的。”“凯文，”我叫住了准备往外走的他，“你知道心宁回来了么？”“我也是刚打听才知道。”他眼神凝重，“若绮，让你受伤的那个人，是心宁吗？”“我没有看清楚，不是很确定……”“你放心，我一定会找她出来和你当面对质。”“……”我还想说点什么，他已踩着沉重的脚步离去。× × × × ×我带着倦意重新闭上眼睛，不一会儿再次听到门开的声音，有脚步声逐渐走近，然后便感觉脸颊被一股温热的触感所覆盖。睁开眼，我看见一张眉头深锁的憔悴脸庞。看到我突然醒过来，对方明显地一怔，并第一时间撤开放在我脸上的手。“什么时候醒的？”“醒来很久了。”我若无其事地坐起来。“那你干嘛还装睡？”“那是闭目养神好不好？”“看来恢复得不错嘛！还有力气顶嘴。” “你少调侃我一下我会恢复得更快。”我没好气地说。“这就是你跟救命恩人说话的态度吗？”他朝我伸出手，我以为他又要拍我的头，他却只是揉乱了我的头发，“看你现在是伤患，我暂时不跟你计较。”我正色道：“谢谢你，我是指昨天晚上。”“变得这么客气，这可不太像你哦，大姐！”我无视他的嬉皮笑脸，“你那时候怎么还没走？”“我担心你啊！”我假装没有看到他有些不自然的神色，“你有看见推我的那个人吗？”“没有，看见你摔下来，我害怕都来不及了，怎会去注意谁在上面推你？”“你在害怕什么？”我追根究底地问他，迫切想要得到一个连自己也不清楚的答案，“你那样紧张我，到底是为了什么？”“我……”“若绮，你醒来了？”门口传来筱筠惊喜的声音，打破了此刻的暧昧和尴尬。“嗯，听凯文说你之前也有来过？”“是啊！阿威通知我过来照顾你的。”筱筠走到我们面前，“我已经替你跟我爸说了，这段时间你就好好养伤，不需要来帮忙。”“莫叔也知道我受伤的事吗？”“放心，我只是说你这几个周末有很重要的通告。我明白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在明权身边当了这么久的助理，你还怕我连这点小case也处理不好么？”“谢谢你。”闲聊了一会之后，我看向默默站在一旁的阿威，“时间不早了，阿威，你送筱筠回去吧！我想休息。”“你一个人可以吗？”筱筠关切地问。“当然可以，只是磕破了头而已，别大惊小怪的。”“那好吧！你好好休息，我们走啰！”“大姐……”阿威欲言又止地看我一眼，最后还是只说了句“保重”就随筱筠走了。× × × × ×夜凉如水，我独自漫步在医院旁边的小公园。特意挑在这个时候出来走走，是因为知道我爸早已入睡，不必担心会碰到他。我站在波光粼粼的人工湖旁，望着澄澈如镜的湖面发呆。“若绮？”我吓了一跳，转过头，看见黎湘离瘦削而略带佝偻的身影。“导演，您怎么也在这？”《静默森林》刚杀青不久，几天不见，黎湘离却似乎比之前显得更加苍老，孱弱的身子仿佛风一吹便会倒下。“没什么，老了，生病住个院的也不足为奇是吧？”他微笑着看向我，“倒是你，头怎么受伤了？”“也没什么，演员拍戏受个小伤也在所难免是吧？”“若绮你啊，做什么都很认真，就是有的时候认真过了头。”他有些心疼地道，“知道吗？电影杀青那天很多工作人员都夸你的演技比起刚开始有了很大进步，我相信你在背后一定下了很大苦功吧？”“要不是您的提醒，让我找对了人咨询到相关的信息和资料，我也没把握能把这个角色揣摩好。”“很好，我相信你将来一定会比所有人都出色。”我笑着摇摇头，“王大哥也说过类似的话，你们都太看得起我了。”“若绮，你跟王瑞恩导演……关系很好吧？”黎湘离忽然若有所思地盯着我问。我想了想，“在私底下，王大哥是个像哥哥一样可靠的朋友。在事业上，他可以说是我最重要的推动者和导师。如果没有他，可能就没有现在的我了。”“嗯。”他饶有兴趣地道，“可以跟我多说一点他的事吗？”我看了看他略显苍白的脸色，“导演，很晚了，我先陪您回去休息，我们边走边说吧！”在与黎湘离结伴回去的路上，我简单跟他说了一些关于王大哥的事，包括我所知道的他的性格、他的习惯和他平时对待工作的态度。而黎湘离只是含着笑意静静听着，并没有多说什么。告别了黎湘离，我回到自己房间，看见一个人背对着我挺立在窗前。月色柔和地洒落在他修长的身躯上，清冷而慵懒。
本帖最后由 云小纤 于 2011-12-13 15:54 编辑
24“黎华？”我走到那个人身后，唤他的名字。站在窗前的人回过头，琥珀色的眼眸微眯，薄薄的嘴唇勾起一抹魅人的笑意，“你回来了。”“是映彤姐告诉你我在这里的？”知道我受伤的人除了医院里的少数几个医生和护士，就只有阿威、筱筠、郝友乾和帮我把通告暂时排开的映彤姐。“嗯。”黎华点了点头，递过一本杂志，“今天的封面新闻，你看了吗？”我接过来一看，“方若绮劈腿富商郝友乾，人鱼的眼泪表情意？”“如今这八卦记者的消息还真灵通。”我盯着那些“言之凿凿”的文字，里面很详细地记录了宴会全过程，包括郝友乾赠我“眼泪”时的情景。若非亲临了现场，绝不可能写得如此详尽。“很明显这是有人故意针对你进行的。”“大不了就是多一宗桃色新闻，习惯了。”我无所谓地笑道。“我刚从国外赶完通告回来。”黎华伸出手轻抚我的头，“如果我早一点回来，你也许就不会受到这种伤害。”我看着他眼里那熟悉的情愫，“我……以为已经跟你说得很清楚了。”“难道我的感情在你眼里真的这么一文不值？”他紧紧地盯着我，仿佛要把我牢牢锁进他深邃而执着的眸光里，“若绮，你肯定不知道，你是第一个让我在戏外把‘我爱你’说出口的女人。你可知道这句你看似简单的‘我爱你’，需要多大的勇气？”我木然地杵在原地。眼前这个人，真的是那个我所知的天王吗？像他这样自负的人，的确不会轻易对一个女人说“我爱你”。然而这份爱对于我来说，太过沉重了。“哥？”一道声音自身后响起。黎华看了站在门口的欧凯文一眼，说：“我走了。”欧凯文连忙挡在他面前，“哥，你知道妈生病了吗？”黎华轻皱了一下眉，“这一次，我不会再上当了。”“是真的！从小到大，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欧凯文有点激动地道。“黎华，血缘始终是无法割舍的。回去看看你的家人吧！哪怕是最后一次……”我站在一旁说。黎华又一次静静地看着我，良久，才释出一抹几不可见的笑容，“好，不过你要陪我一起去。”还没等我回答，他又问欧凯文：“若绮什么时候可以出院？”“根据她的主治医生说，如果没有其他特殊状况，再观察个两三天就可以出院了。”“那么，我到时候来接你。”黎华轻吻一下我的额头，转身离去。“我哥真的很喜欢你。”欧凯文目送着他的背影，“如果没有你，他这一辈子可能再也不会回去了。”我有点不知所措，想起黎华刚才独自站在窗前的孤单身影，终没有再说什么。× × × × ×父亲这一次出乎意料地没有因为绯闻责怪我，还让我不用特意跑去跟他解释，他相信我，也相信阿威。我不知道该为父亲对我的这种信任感到如释重负，还是为他对我和阿威的关系不容置疑感到无可奈何。而作为这次事件中的主角之一，此时正若无其事般地出现在我眼前。“方小姐，你怎么没有穿上医院准备的衣服？”郝友乾玩味地看着身穿便服从父亲那里回来的我。“刚到外面逛了一圈。”我简单而含糊地答道。“这样看来，你的身体应该也恢复得差不多了吧？”“小伤而已，没什么大碍。”“那就好。”他说着拿出一个盒子，“这是‘人鱼的眼泪’，你上次留在我那里没有带走，所以我今天特意把它送过来。”我没有接过那包装精致的盒子，只是看着他问：“你今天来只是为了把这件礼物带给我吗？”“果然什么事都瞒不过方小姐的慧眼。”他又从公文包里面拿出两份文件，“这是上次还没有谈成的电影剧本，还有一份是《纽约客》的女主角合约，我已经为你向李恩光导演争取来了。”“我好像并没有答应你的条件吧？”我面不改色地道。郝友乾还想要说些什么，门口突然响起了一把洪亮的声音：“哟，这不是郝先生么？怎么今天也有空来探望我下一部新片的女主角啊？”我讶异地望向声音来源，来人居然是大名鼎鼎的李恩光导演。“哦，原来你还在到处找人来拍你投资的那些低俗电影啊？”李恩光走过来，扫了那剧本一眼，“老实告诉你吧！方若绮是我早就内定好的新片女主角，我已经观察她很长一段时间了，以她的演技和实力绝对能够胜任《纽约客》。可是你现在又要她去拍这什么春光的，不就是在毁掉她的形象么？你毁了她的形象，不就是在毁掉我为她精心打造的角色么？我看圈中又不止她一个女明星，你还是去另觅高人吧！”李恩光的三两句话便把郝友乾堵得死死的，毕竟这位在圈中有着一定地位的导演他得罪不起，于是只好讪讪地收拾东西，笑了笑说：“既然如此，我就不打扰李导演和方小姐谈正事了，希望下次能有合作的机会。”“李导，谢谢你。”郝友乾被打发掉后，我感激地对李恩光道。“别客气，我早就看那奸商不顺眼了。我就说他怎么会忽然间那么好心向我推荐你，原来是想用这种龌龊的手段逼你演他的电影。”李恩光边说边打量我道，“不错，我也终于明白黎华为什么会看上你，果然是有一种与众不同的气质呢！”“黎华？”他豪爽地笑道：“是啊！他老是在我面前提起你，不然我也不会特地去注意你呀！”“……”× × × × ×两天后，头上的纱布终于可以拆下来了。医生说我伤口的复原情况很好，再过一段时间疤痕就会慢慢淡去，对外表不会有任何影响。我拨开被刘海覆盖的额头，对着镜子仔细瞧那道浅得几不可见的疤痕，浑然不觉旁边多了一个人。“大姐，放心吧！你还没有到毁容的程度。”阿威的声音凉凉地自一旁传来。“为什么是你？筱筠呢？”他挑了挑眉道：“筱筠临时有事，让我来代替她接你出院，有意见吗？”我瞥了他一眼，“怎么会有意见呢？救、命、恩、人。”收拾好东西，我和阿威一同走出医院，正想招手叫出租车的时候，阿威却按下了我的手，“没看见对面有一台现成又拉风的车子吗？”我看向停在对面不远处的一台银色跑车，不可思议地问他：“那是你的车子？”“很奇怪吗？”“我只是没想到你也会开车。”“大姐，我喜欢走路不代表我不会开车好不好？”他拉起我的手刚走过马路，一台更加显眼的红色法拉利赫然进入了视线范围内。“对不起，我来晚了。”车窗缓缓摇下，黎华的嗓音如同脸上的笑容一般，融合了自信与魅惑。“你怎么不早说黎华会来接你？”阿威用刚放开我的手尴尬地抓了抓头。“我……我没有想到你真的会来。”我呐呐地对黎华道。“我说到做到。”黎华从容地摘下墨镜，把目光投向我身旁的人，“阿威，谢谢你的帮忙，我和若绮有约在先，你应该不会介意我把她接走吧？”“哦，当然不会。”“真的吗？”我忍不住脱口问道。有那么一瞬间，我期待着会听到不一样的答案，结果还是让我失望了。“我有什么资格去介意呢？大姐。”阿威淡淡地反问。我没有忽略他语气中的落寞，也没有勇气去看他此刻的表情。是的，我们只是好朋友而已，他凭什么介意？我又为何要那么在乎他的想法？我到底在期待些什么？“那么，再见。”最后，我对他留下这么一句话，选择坐上了那一台红色法拉利。从后视镜中看着他的身影越来越小直到消失，我的心，也随之越来越沉。
25“你要带我去哪里？”黎华眼神平静地直视前方，手握方向盘，似乎在沉思着什么。没有等到他的回答，我也就不再说话。车子“吱”的一声骤然停下，我稳住自己的身子，问他：“你怎么了？”“这句话应该我来问你吧？”黎华转过头，目光烁烁地睨着我，“为什么你可以那样在意关古威说的每一句话，对我的真心却视而不见呢？”“……”我刚要低下头，却被一把捏住了下巴。他抬起我的脸庞，逼着我面对他，“你，是不是爱上他了？”我蓦然一震，“爱”这个字重重烙上了心头，跟阿威相处的一幕幕清晰地浮现在脑海中。他明亮的眸、温暖的笑容、戏谑的话语，还有那习惯成自然的亲昵动作，无不牵动着我思绪。如果不是爱，那又该如何解释这种显而易见的超越友谊的感情？藏在身侧的拳头握了又放，像是要用尽全身的力气般，我一字一顿地道：“是的，我爱他。”来不及闭上的嘴唇粹不及防地被吻住，那力道强硬得似乎要把我余下的气息尽数抽干殆尽。我没有办法挣扎，只有一动不动地任由他钳制着，在自己唇上肆虐。直到我快要停止呼吸，他才离开我的唇，把头埋在我的肩上，“我是不会让你走的。”× × × × ×黎华并没有立刻载我去见他的父母，而是在一家服饰店门口停了下来。我抬首望向那面精致的招牌，“Eden，伊甸园？”“这是我朋友开的店，也算是我的私人服装间，我经常会到这里来挑选衣服和设计造型。” “为什么带我来这里？”这家名唤“Eden”的店看起来不是很大，里面的装潢也不算豪华，甚至有点单调，但却给人一种舒服安心的感觉。“难道你就希望穿成这个样子去见我家人？”我低头看看自己的衣着，受伤发生得太突然，我的一两件衣服都是托筱筠带过来的，出院时只随便套了一件T恤和牛仔裤。这个样子确实不太适合去见人，何况他父亲还是国内顶尖集团的总裁。我随他走进服饰店，一位长相甜美、穿着简单却极有品位的年轻女孩微笑着迎了过来，“华，怎么在这个时候来？这位是……方若绮小姐？”“小伊，替我给若绮挑一套适合参加家庭聚会的衣服。”黎华对她说。“我明白了，方小姐请跟我来。”女孩了然点头，亲切地把我带到里面，还不忘作自我介绍，“我是这家店的老板娘，大家都叫我小伊。”我想起了这家店的店名，“小伊？是因为店名的缘故吗？”“也可以这么说。”她拿出几件衣服在我身上比对，“你是华第一个带到这里来的女生哦！认识这么久，他的绯闻女友我在电视和杂志上见多了，就是没见他带过一个来这里。”“是吗？”我苦笑，同时扫视了一遍这里的衣服和饰物，“这些都是你自己设计的？”“大部分都是，也有一小部分是从国外引进的。华的眼光这么挑剔，我的设计不可能每一件都合他心意。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他当初是怎么发现我这小店的，他第一次进来的时候可真吓了我一大跳呢！不过认识了之后，我才发现他不像电视上那样高不可攀，尽管有时对人不冷不热的，但其实是个很好的人。”小伊笑得一脸真诚，“方小姐要是觉得这里不错，欢迎一同成为我的常客哦！”“一定。”我笑着说。挑选了一会儿，小伊才把一件鹅黄色的连身裙递了过来，“试试这件吧！”当我穿着那条裙子出来后，便听到她惊呼：“太美了若绮，很适合你呢！”我注视着镜中截然不同的自己，飘逸的连衣裙服帖地套在身上，庄重而不华丽，简单而不失礼。黎华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嘴角勾起满意的弧度，“我就知道小伊不会让我失望。”× × × × ×和黎华家人的见面并没有我想象中的凝重，欧老先生非常热情地接待了我们，尤其在看到儿子的时候，脸上难掩兴奋之情。“华，这位方小姐，是你的女朋友吗？”欧老夫人由佣人搀扶着走下楼梯，略带苍白的脸上漾着友善的笑容。“不，我们——”黎华亲昵地把手环上我的腰，抢先道：“对，若绮是我女朋友。”欧老夫人微微颔首，走到我们面前，“这孩子终于肯把女朋友带回家看看了。”“凯文说你生病了？”“没什么，小感冒而已，是他太大惊小怪了。”“好了，大家都别光站着，坐下吃饭吧！”欧老先生笑着招呼道。于是我们相继入座，佣人们逐一奉上丰盛的佳肴。欧氏夫妇把我视为上宾，一顿晚饭下来，话题总是围绕着我和黎华，好几次我都快要被他们问得招架不住。而黎华只是静静地坐在一旁，动作优雅，一副事不关己的疏离模样。“华，你很久没有回来了，我们好好聊聊。”晚饭过后，欧老先生叫住了欲起身离座的黎华。“我跟你没什么好聊的，今天回来，只是看一看妈而已。”在看向自己父亲时，黎华恢复了一贯的漠然。欧老先生的笑容顿时僵了一下，“你还是不愿意原谅我吗？”“没什么原谅不原谅的，上次离开这里时已经说得很清楚，我跟你再也没有任何关系。”欧老夫人急急地挡在他面前，“华，你爸也是一时糊涂才会利用了你，他现在已经非常后悔了，你就……”“妈，你不用再说了，好好保重身体，我走了。”他说完拉过我的手就要往门外走，迎面碰上了正从外面回来的欧凯文。“哥，你要走了？”“嗯。”黎华淡淡应了声，头也不回地牵着我离开。走到大门口，我甩开他的手，“你不觉得你刚才对待父母的态度有点过分吗？”“你根本什么也不知道。”他的表情冷峻得我心寒。我怔怔站在原地望着他走远，肩膀忽然被人从后面拍了一下，回过头，看到了眉头深锁的欧凯文。× × × × ×“哥从小就被我爸寄予厚望，要培养成为家族企业的接班人。”欧家大宅的庭院中，凯文告诉了我那些没有被提起的往事，“所以当他表示要进演艺圈的时候，我爸非常反对，还说了很多难听的话，哥一气之下离家出走，连自己的名字也改掉，摆明了要跟我们划清界限。后来爸以生病为由，骗他回了家一趟。因为那时正在跟另一家企业洽谈一个很重要的合作案，而那家企业的千金正是我哥的歌迷……”“所以，你爸把他骗回来，只是为了讨好那位千金小姐？”我终于明白何为欧老夫人说的“一时糊涂”，也明白为何黎华会对自己的父亲如此排斥。“从他们身上，我只看到了对我过高的期望和强加于我的责任。对他们来说，我只是一件足以让他们炫耀的工具。”那个时候的我没有想到，他说的“工具”是指这个。在没有得到家人的理解和支持下，他到底是如何独自走过来的？“是的，哥知道这个事实之后，当场就生气得马上离去，还扬言不再承认这样一个父亲……”凯文叹了一口气。“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一切？”“哥很重视你，现在只有你可以安抚他。”他深深地看着我，“若绮，无论你对他是什么样的感情，我想请你尽量多陪陪他，因他比任何人都需要你。”“……”走出欧家大宅，我的心情摇摆不定。没有家人陪伴的那种孤独与寂寞，我都有切身体会过。然而，这种施舍的爱，于我，于他，真的好吗？我走到那台红色的法拉利旁，看见了那个伏在方向盘上的男人，心底涌起一股难言的苦涩。打开车门，我坐到他身旁，如同那个月色皎洁的夜晚一样，轻唤他的名字：“黎华？”他慢慢抬起头，眼中藏着我从未见过的颓然与憔悴，仿佛这一刻在我眼前的他不再是那个傲然而风光的天王，只是一名脆弱又普通的男人。“若绮……”他把我用力地搂在怀里，语气空洞得让人心疼：“留在我身边，好吗？”
26“有记者。”黎华的眼睛透过后视镜扫到了尾随在后面的小面包车。“那怎么办？要甩开他们吗？”此刻的他已然恢复了往日的冷静与淡然，与半小时前抱着我的他判若两人。他唇角微扬，露出深不可测的一笑，“若绮，你今晚先不要回家了。”“不回家，要到哪里去？”“到我家。”还没等我有所反应，他就转动方向盘，车子来了个90度的急转弯，拐进一条小路……黎华的家位于半山腰上，背山面海，说那是豪宅一点也不为过。“你一个人住这么一栋房子？”站在宽敞的大厅中央，我隔着落地窗望向外面黑沉沉的海景。黎华走到我身旁，手上多了一杯红酒，“每天会有清洁工人定时来打扫。”“这么多年来，你都是一个人吗？”他凝望着窗外开口道：“我喜欢一个人的生活，可以不受任何约束。从离开那个家的那一刻起，我就很明确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亲情于我而言是一种负担，‘欧’这个姓氏会给我的事业增添不必要的麻烦。即使要我重新选择，我还是会作出那样的决定。”他喝了一口红酒，继续说：“我说过，现在只想要你的陪伴。”我别过头，试图掩饰内心的慌乱，“黎华，我……”“我只想知道，你有没有喜欢过我。”他的声音听不出一丝波澜，却带着不可忽略的咄咄逼人，“若绮，老实回答我。”“……有。”我想起曾经为他而跳动的心，为他的话、他的吻而悸动的心情，可是，这跟阿威给我的感觉不一样。我承认我喜欢黎华，却无法坦然认同自己爱的人是他。“有你这回答就够了，至少知道你对我有过感觉。”他的语气出奇地平静，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听说你接了李恩光导演的《纽约客》？”“嗯。”“过一阵子《纽约客》要公开甄选男主角，我一定会全力以赴。”“你要参加甄选？”我吃了一惊，以他的地位还有跟李恩光的关系，只要说一声，男主角就是囊中之物，根本不需多此一举。“我跟他们说过了，这一次，我想要公平竞争。”我愣愣地看着他，直到他把毛巾和沐浴乳等一些日用品塞进了我手里。“楼上的几个房间，你随便挑一个，里面都有浴室和洗手间。”他说着亲吻了我的额头一下，“晚安。”× × × × ×周遭一片寂静，我躺在陌生的床上，脑中不断回想着今天发生的一切。对待阿威的傲然，对待小伊的友善，对待父母的疏离，以及对待我那时而霸道时而温柔的占有欲……我发现对黎华的认识越多，反而越搞不懂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起身走到窗前，我遥望夜空中的繁星点点，星光下又想起了阿威的笑脸。自从那次刻意伪装的亲吻后，我们就一直处在一个模糊的状态，总是于各自的边缘摸索与徘徊，却没有人愿意主动踏出那一步。那好几次没有被他说出来的话，在我的心底扎了根长了刺，无论如何也拔不掉。我爱他。我居然就那么承认了。可是方若绮，你怎么能爱他？怎么敢去爱他？明明知道，他是你好朋友所爱的人。所以，他也只能是你的好朋友。所以，就算再怎么想知道那未出口的答案，也只能让它成为永远的秘密。我缓缓蹲下了身子，难受得闭上眼睛。即使内心比任何人都清楚这样一个事实，然而在这样一个夜里，我还是阻止不了自己对他的思念。× × × × ×第二天一大早，“天王携女友回家共度良宵，方若绮劈腿谣言不攻自破”的标题如期占据了娱乐版头条。“你是故意安排我去你家过夜的，对不对？”我恍然大悟地问身边的人。“我只是临时来了个顺水推舟。”黎华怡然自得地笑道，“如今再也没有人怀疑你跟郝友乾之间的关系，我也不用继续被说成‘戴绿帽’的天王男友。”“可这不是更让外界对我们的关系深信不疑吗？你不怕……”“只要一天没有公开承认，我就还是他们心目中的那个天王。”我笑了笑不说话，他总是这样，似乎就算天会塌下来也能维持从容不迫的微笑。把我送到家门口，黎华便开着他的车迅速消失在街角处。我掏出钥匙准备开门，一道微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原来你昨晚跟他在一起。”我一怔，回头看向那笼罩在清晨薄雾中的身影，“心宁？”“我等你很久了。”“你怎么会来找我？我以为……”“你一定以为我畏罪潜逃，躲你们躲得远远的，是吧？”徐心宁的眼中没有任何温度，“如果我告诉你，把你推下楼梯的人不是我，你会相信吗？”“我相信。”她露出了错愕的表情，但很快便被冷笑所取代，“我只是来告诉你，我不仅没有把你推下去，还看到了真正推你的人。”“算了吧！”我摇头道，“有些事情我不想知道，也懒得去追究什么。”她定定地看了我一会儿，“有时候我很怀疑，你其实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笨。”“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轻呼出一口气，望着她依旧没几分血色的脸，“倒是你的身子，真的不要紧吗？”她冷冷地哼了一声，“我的事情不劳你关心。”我拉住转身欲走的她，触碰到了她冰凉的手，“你……是不是还没有打掉孩子？”她甩开我的手，突然脸色一变，捂住了肚子。“你——”我连忙搀住她，猛然发现她的裙子渗出了斑斑血迹，“我送你到医院！”眼看着她浑身颤抖地靠在我身上，额头上冷汗涔涔，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我六神无主地掏出手机准备叫救护车，眼角余光刚好落在了对面的房子上。心急如焚地奔到对面，我用力拍打着那一扇门。门很快打开，我立刻拉过来人的手，“快，开上你的车，去医院！”× × × × ×“她需要马上动手术，把腹中的胎儿拿掉，不然会有生命危险。”手术室门外，负责抢救的医生沉声道。“我知道了。”凯文虽难掩焦虑与哽咽，但还是保持着镇定对我和阿威道，“谢谢你们把心宁送进来，她的家人都在国外，我先去替她办住院手术。”“你受伤的那天，徐心宁……也在现场吧？”等到凯文走远，我听到阿威问道。“不是她。”料到他要说什么，我一口否定了他的猜测，“她已经否认了。”“你怎么能肯定她不是在说谎？”“我相信她。”“你难道还想把她当朋友看？别傻了大姐，你差一点就被她害死！”阿威忿忿不平地嚷道。“……”他的话一下子戳到了我痛处，大概连自己也不晓得对徐心宁的信任从何而来，但是当看到她脸上那认真而坚毅的表情时，我便选择了相信。“你啊，不知道你自己才是最让人挂心的吗？”阿威的眼底含着无奈，声音逐渐变低，明明彼此之间站得很近，却仿佛自远方传来，“亏我还为你担心了一个晚上。”“什么？”“我说，你昨天一晚都没有回家，我还以为你遭到什么意外了呢！原来是去了黎华那里……”我这才注意到他眼底下那一圈淡淡的暗影，想起早上的新闻，正要开口解释，却听到了一旁焦急的声音：“方先生，你在这边干什么？啊！你怎么了？”我们同时转过脸，只见护士正吃力地把一个猫着腰紧捂心口的老人搀扶起来。“爸！”空气中充满了令人窒息的沉重压力，使得我胸口一紧。医院窗外，本是阳光普照的天空，此时徒剩一片密密笼罩的乌云，一股不祥的预感陡然在心底扩散……
27我不知道父亲听到了多少我和阿威的对话，也不知道他发病的真正原因，我只知道，自己下一刻需要面对的，很有可能是一场离别。这一次，真的剩下我一个人了吗？每当想到这里，身体便会止不住地发抖。我害怕一个人对着空荡荡的房子，我害怕习惯性地走到父亲卧室呼唤他时，回应我的只有冷冰冰的空气。微凉的双手被轻轻握住，阿威坐在身旁无声地安慰我。我努力地扯动嘴角，却发现根本笑不出来。平时最擅长的伪装，到了此刻竟然一点也施展不了。手术室门口的灯灭了，凯文一脸疲惫地从里面走出来，看着我欲言又止。我站起来，深吸了口气，“你说吧，我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嘴上说得容易，但由内心扩散至全身的寒意早已出卖了自己。若不是刚被握过的手还有一丝仅存的暖意，恐怕我早已支撑不住倒下了。前面凯文说了些什么我没有听清楚，除了最后一句：“总的来说，情况很不乐观。”× × × × ×偌大的重症病房内，只有监测仪器在发出轻微的声音，父亲安静地躺在病床上，像睡着了一般，但那惨白的脸色却在提醒着我一个可怕的事实。我覆上了那只爬满皱纹的毫无生气的手，眼眶冒出久违的温热感觉。扬起头，我坚决不让某些东西倾泻而出。感觉到那只手微微动了一下，我听见父亲用微弱的声音问：“阿威呢？”“……”病房门口，阿威低着头靠在墙上，我拉了拉他的手，示意他进去。看见我们走进来，父亲含着一抹释然的笑容，“其实从一开始，我就猜到你们在演戏，真的以为我什么都看不出来吗？只是没想到，阿威你居然肯陪着她一起傻。”“爸……”“不过，有些感情是假装不出来的。”父亲看着我说，“还记得爸以前跟你说过的话么？千万不要等到失去了才懂得爱情的可贵。”“阿威，可以答应我一件事吗？”还没等我回答，父亲又把脸转向了阿威。“嗯。”父亲的目光悠远而暗淡，声音虚弱得几不可闻，“若绮的母亲在她很小的时候走了，她在这里除了我以外没有任何亲人，我希望，你能够替我好好地照顾她，陪在她身边，不管是以什么样的身份，可以吗？”“好。”“很好，很好……这样我就没有任何遗憾了。”我没有忽略他开始涣散的眼神，“爸，你……你先休息一下，别再说了……”父亲却依然拉着我喋喋不休：“你这孩子，受伤了也不告诉我，交了男朋友也千方百计地瞒着我……其实我清楚得很，就算今天没有听到你们的对话，总有一天我也会走，可惜……”可惜什么？我没有听到，但从他依恋的眸光中我就能想到。弥留之际，他最想见的那个人，终究还是没有出现。一切去得如此匆忙，甚至还来不及让她得知，他便安详地走了。× × × × ×“若绮，你也累了，早点回去休息吧！”莫叔拍拍我的肩膀，“有什么事情随时过来找我，我和筱筠都是你的亲人，知道吗？”“嗯。”“若绮……”筱筠拉着我的手，难过得无法言语。“我没事，你们也回去吧！”莫叔和筱筠离开后，我一个人坐在医院的长椅上发呆，直到一双熟悉的运动鞋出现在眼前。“走吧！大姐。”阿威不由分说地把我拉了起来。坐在车上，我默默望着窗外飞速掠过的夜景，还有从天而降的细雨。眼前的道路很陌生，我没有问他要把我带到哪里，因为我丝毫不担心。车子最终在一片海边停下。“到了。”阿威径自打开车门走了出去。“为什么来海边？”我跟着他到沙滩上。深夜的海滩没有一个人，只有海浪拍打在岸上的声音，雨后的空气夹带着海水的清新味道。“每次我心情不好的时候，都会来这里看星星。”“是吗？”我抬头，看见了天上稀疏的几颗星星，海风吹得我眼睛生疼。“大姐，”他的视线落在我侧脸，“哭出来会好一点。”“哭？”我竭力地挤出笑容，“从我妈离开的那一天起，我就不知道哭是什么了。我告诉自己，一定要坚强，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能哭。我不想让人看到我脆弱的一面，我——”未说完的话被阻断在一个突如其来的拥抱中，我被迫埋在那温暖的肩上，想动，却动不了。“好了，这样我就不会看见了。”阿威一手按着我的头，一手抚过我的头发，声音温柔得跟哄小孩子似的，“大姐，在我面前不需要逞强。”“我才没哭！”我拍打着他早已被沾湿的肩膀，“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哭了？”他一声不吭地收紧双手，任由我在他的怀中撒野。“连爸也走了，以后就只剩我一个人了……”我停下动作，累极地靠在他怀里，有几滴冰凉的泪水顺着脸庞滑过了嘴角。“不会的，我……我会一直在这里。”顿了顿，他又在我的耳边补充，“况且，你还有莫叔和筱筠，还有……黎华。”“可是，我现在只想要你在我身边。”我压低了声音，不确定他有没有把那句被海风吹得七零八落的话听个真切。× × × × ×“映彤姐，我想多请几天假……”映彤姐在电话那头并没有过问什么，只是简单地对我说：“我都知道了，就当放个短假去充充电吧！不过回来可要给我加把劲哦！”“谢谢你，我会的。”把手机收进抽屉，我将最后一件衣服叠好放进背包里。计程车已经候在门外，我背上背包走出家门，临上车前望了对面的房子一眼。尽管阿威昨天在海边陪伴了我一整夜，心中的难过确实减轻了不少，但只有我明白，自己仍未从失去父亲的悲痛中完全解脱出来，我还需要一些时间去平伏心情。重重地关上车门，我决定暂时远离这一座城市，去寻找一种可以让思绪得到沉淀的方式。
28傍晚的微风拂过脸颊，空气中弥漫着泥土与花香的气息，我漫步在久违而熟悉的小路上，感受着难得的闲适与宁静。在旅馆给欧凯文打了一通电话，他告诉我心宁已没有大碍，只是身子需要一段时间调养。穿过印象中的街道，我找到了那一家蛋糕店。店名没变，但店面可以看得出有重新粉刷过的痕迹。我压低了帽檐，走进店里。“您好，欢迎光临。”年轻的女店员十分热情地招呼我。“你好，请问这里还有卖草莓蛋糕吗？”“有啊！不过很抱歉，今天的最后一块草莓蛋糕已经在五分钟之前被买走了，您要不要看看其他的呢？”一丝失望滑过心头，我笑着摇摇头，离开了蛋糕店。凭着回忆拐过几个弯，我终于看见那个小公园，还有那两个残旧的秋千。“那……我们来约定明晚这个时候也一起出来看星星，好不好？”“好啊！一言为定，不许说话不算话。”坐在秋千上，昔日的承诺言犹在耳，如今爽约的是我，独自回味的也是我。又一阵风吹过，鼻尖隐隐嗅到了草莓蛋糕的香气。我以为自己一定是想吃蛋糕想疯了，当看到那个身影出现在眼前时，才知道那并非幻觉。猛地站起来，我仿佛又看到了七年前那个夏天，星空下两张纯真的笑脸。“大姐，你真的跑到这里来了。”“你怎么……”“猜的。”“……”选择到这里的理由，我也说不上来。是因为这地方有着太多太多的回忆，是因为想要缅怀过去，还是，期盼着某个最有可能找到自己的人会出现？而他，真的就这样找到我了。“想不想吃草莓蛋糕？”见我不说话，他把收在身后的手伸出来，将一个袋子递到我面前。我抢了过来，“原来你就是把最后一块蛋糕买走的人。”“大姐，分一半给我，我还没吃饭呢！”“不要，我都快要饿死了……”× × × × ×结果到最后还是拗不过他的纠缠，我们来到了附近一家餐厅。“我说大姐，你能不能脱下帽子？”当周遭人们不知道第几次向我们投来奇怪的目光，阿威忍不住开口道，“在这种地方不会有人认出我们的，除非你是黎华。”我没好气地摘下头上的帽子，“你没发现那些人都是在看你吗？等一下被围堵了可别怪我没有提醒你。”“怕什么？反正还有你陪我一起遭殃。”他满不在乎地道。“如果没有记错，你最近不是忙着宣传和准备金曲奖吗？就这样放下工作跑过来，映彤姐没有念你？”“我的任务就是让你早日回去工作。”他看着我说，“你已经凭空消失好几天，不少制作人开始向映彤姐抱怨了。”“……真的很对不起。”“你不用跟我道歉，我只想知道你还要躲在这里躲多久。”其实我也不确定到底想要躲多久。回去，意味着需要面对父亲永远离开的事实，面对媒体和那一堆新闻，以及面对黎华。“这样吧，那边有一台钢琴，我现在上去唱一首歌，如果能让你满意的话，你就要乖乖跟我回去。”阿威指了指餐厅角落里那台典雅的黑色钢琴。“这也太主观了吧！如果我说我不满意呢？”“那我就只好认命地自己一个人回去领罪啰！”说完，他扬手招来了服务员，起身跟着对方走开。我刚低头喝下一口咖啡，餐厅内便响起了熟悉的旋律。重新抬起头的时候，他已经坐到了钢琴前面，对着我展开一记微笑。他弹奏的是我写的第一首曲子，映彤姐让他负责填词的歌。轻柔舒缓的钢琴曲前奏过后，阿威开始用他那干净纯粹的声线演唱，原本还有点嘈杂的餐厅立即变得静谧无声。“长长的路上我想我们是朋友 如果有期待我想最好是不说你总是微笑的 你总是不开口 世界被你掌握月亮绕地球 地球绕着太阳走 我以为世界是座宁静的宇宙今晚的天空有一颗流星划过 在预言着什麽在无声之中你拉起了我的手 我怎麽感觉整个黑夜在震动耳朵里我听到了心跳的节奏 星星在闪烁 你怎麽说你心中一定有座浓雾的湖泊 任凭月光再皎洁照也照不透你眼中闪烁湖面无边的温柔 那波光在诱惑你已经有他就不应该再有我 世界的纯真此刻为你有迷惑我想我应该轻轻放开你的手 我却没有力气这麽做”（五月天《纯真》）× × × × ×我听得出神，连阿威回到了座位也毫无所觉。“怎么样？那歌词可是我连夜完成的。”他敲了我的头一下，提醒发呆的我，“大姐，你有在听吗？”我如梦初醒，“你唱完了？”“原来你都没有用心听我唱，太让我失望了！”他不满地抱起双臂。“我有……”正说着，周围忽然出现了几道不和谐的声音——“啊，我想起来了，那不是关古威吗？怪不得那么眼熟！”“真的？！他怎么会在这里？坐在他对面的那个女生，好像是方若绮耶！”“不是吧？他们是来当表演嘉宾的吗？”“快过去问他们要签名呀！”有人开始蠢蠢欲动地往我们靠过来，我低声问对面的人：“你吃饱了没？”“你认为在这种情况下，我还有心思吃吗？”他迅速站了起来，把钱塞到一位服务生手中，飞快地拉起我逃离现场。“是谁说在这种地方不会有人把我们认出来的？”被他一路拉着跑过一个街角，我停了下来喘着气问道。“要不是为了说服你回去，我又怎么会不小心暴露身份？！”“你……”陡然感觉手中一紧，我才发现一只手仍被握住。我们面对面地站着，大街上安静得有点不可思议，我能近距离看到他额上的汗，还能清楚听见自己急促的心跳声。近在咫尺的怔然面孔，在街头忽明忽暗的霓虹灯映照之下，更添几分暧昧与朦胧。不知过了多久，阿威率先放开手，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那个，应该不会有人跟来了，我们走吧！”“你要带我去哪里呢？”“这……”他有些尴尬地止住脚步，“我好像对这里不太熟。”我哭笑不得地横他一眼，“跟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