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
玩明2也有很长的时间了，但是看到大家的文，想到还可以为她来写东西倒是这两天的事情……是我太老土了吗？
生活无聊，思想才会想要寻找寄托。我不是有创造力的人，但是依然想要写东西。
我很喜欢很喜欢一篇叫做《永远到底有多远》的小说，小说里的故事，小说里的人，我觉得像极了明2里的黎华和方若绮。算模仿吗？但是就算是，也是因为我太喜欢啊……
天空
契子
我一个人走在台北的街头。
春天的风，我却觉不出半点的温柔。这是早春啊……风还是寒的呀。
我抬头望望天空，天空是蓝色的。但是……我的天空呢？
我记得那个年少时的梦，我只能说它是梦。因为它太美，太不真实了。一般来说，太美太不真实的东西只有在梦中。就让他活在我的梦中好了，但是为什么我的心中总有一个声音在说：“那是你的天空啊……”我睁开眼，看见的却只有这满目的疮痍，这满目的纷杂。
这种现实和梦幻的挣扎，从见到王瑞恩的第一刻就开始了。它给我的，是想要飞翔的愿望，但是，却没有给我飞翔的翅膀。
我问我自己，我的天空呢？
难道从大学毕业，然后去做一个白领，然后嫁一个老公，最后子孙绕膝，那是我的生活吗？每次想到这里，我觉得心底的那个声音就会忍不住发出愤怒的声音，我听到它在说：“你的天空啊……你的天空啊……”
我走到一个大广告板前。
我抬起头，是天王巨星黎华新拍的广告。我注视那张漂亮的脸，注视那浅蓝色的广告背景，那浅浅的蓝色，和天空连成一片。
不知为什么，我就这么站在阳光下，泪流满面。
一
我坐在镜子面前，化妆师在我的脸上不停地补妆。我已经习惯了人家在我脸上折腾的时候，还可以专心致志地背台词，如此说来，我好像慢慢地习惯作为一个演员，作为一个明星的生活。
有的时候我还会想起几年前在民歌餐厅打工的辛苦，在电视台跑龙套的卑微，在广告公司拍照的心不甘情不愿；但是大多数的时候，我都尽量不去想，我尽量去想我昨天刚刚从映彤姐那里争取来的唱片，去想明天要出席的商业活动，去想这句台词该用什么表情。
不是脑子太累不去想，而是不敢想——一想，就会想到自己在这种生活里到底得到了什么，就会想难道这就是我不顾一切所换来的我的天空，就会想如果这样的生活一直持续下去，自己到底为何而战。
其实，我过得还不坏。就一个新人来说，甚至已经登峰造极了。新人可以拿的奖，我都拿过了；新人拿不到的奖，我也拿过了。如此这般，我还在渴求什么呢？但是为什么夜深人静的时候，心底的那个声音反而会问我：“这就是你的天空吗？这就是你想要的天空吗？”
它一遍一遍地问，我一夜一夜地不眠，我想哭，以为哭出来就会好了，但是，连眼泪都没有了啊。
“若绮姐……”
啊，该我了。收拾一下心情，我笑了。
“我马上好了。”
“这场是你和童靖阳一起走到桥边的戏。”
“恩，我知道了。”我笑着走向“我所爱的人”。他的演技其实不错，作为一个电视剧演员已经很好了。但是我仍然觉得缺点什么，是什么呢？
日复一日的电视剧，说实话，我已经厌烦了。虽然圈内人都说这是登上大荧幕的必经之路，但是我觉得我已经准备好了，已经不需要再准备了。我不要再做那个“热播剧集的方若绮”了，但是谁明白呢？
“方若绮，晚上一起吃饭吗？”
“童靖阳，今天是你第一次约我啊……”
“……”
“走吧。”沉默寡言的童靖阳，我知道你，你不是不想说话，是没有信心说呀。贬斥一切的你，其实是怕一切来贬斥你呢？如果童靖阳知道我这样想他，他会作何感想呢？我不由笑了起来。
可能在他看来，我是很愉快的呢。所以他也笑了，真是的，童靖阳你知不知道你像正常人一般笑起来真的不好看呢？
无论如何，和童靖阳在一起，一起吃吃饭，一起聊聊天，与我与他都是令人愉快的。我也很喜欢媒体上写写我和童靖阳的真挚友谊。真是笑话，如果这是真挚友谊，那么就没有人会伤心的。
我有的时候把这种心情告诉筱筠，她就责怪我欺骗童靖阳。
“若绮，你知不知道，童靖阳很少这么随和的？他可能真的把你当作朋友啊……”
“……筱筠，你也知不知道，我对童靖阳也很不错的，我让他高兴，陪他做做正常人，我已经……”
“你再这么说，我可要生气了！”
“友谊这种东西和爱情不应该是一样的——并不能要求付出多少，收回多少的吗？……你能明白我的心情吗？”我心中某些柔软的东西在痛。
“算了，当我没说好了。”
“筱筠，这样的话，我只会对你说啊……”
“我知道。”
筱筠就是这般的人，如同温室的花，但是有时却比沙漠里的仙人掌还要坚强——这就是所谓的外柔内刚吧？那我，我是什么呢？
“筱筠，我有的时候在想，我现在……难道就是我想要的吗？”
“诶？”筱筠也没有想到我会这般地问，“你……”
“我有的时候在想，现在这样，是不是应该满足呢？”我说不下去了，只是注视着筱筠的眼睛。
我看见筱筠的双眼渐渐浮现出一种明亮的光彩：“若绮，你知道吗，对你来说，明天应该永远比今天要好一点啊……”
我越来越搞不懂筱筠了，为什么她可以快乐地过着这平凡的生活，心里却永远有着天空一样高的明天呢？
二
就在我这么止步不前的时候，映彤姐突然来找我了。
“映彤姐，难道又有什么适合我的新唱片了吗？”
“恩，我这里有一首对唱曲，你觉得怎么样？”
“和谁？”
“黎华。”她眼中里有一种等待着我表现出惊喜的自信。但是，我为什么要高兴呢？
“为什么找我呢？”
“呵……你也觉得奇怪啊……”
我在等答案。
“黎华的声音太特殊了，太成熟、太年轻的都不配，太高、太低的都会让他的声音显得单薄的。所以他从来不和人对唱的，但是你的声音和合适呢。”
“映彤姐，如果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放心了？”
“是啊，放心自己不是退一万步的选择啊，我就可以很有自信地唱了啊。”
“是个好机会啊，若绮。”映彤姐显出了些大姐姐的温和，我最喜欢她的就是这般的表情了。
“我会加油的。”
“今天，黎华也会过来，我们一起吃个饭——你们还没有一起吃过饭吧？”
“反正今天没有事情……好啊。”
我到更衣室换了套正式一点的服装， 毕竟照映彤姐的口味和黎华的身价，他们选的地方可绝对不会是和我身上的T恤衫相称的地方呀。
等我再回到映彤姐的办公室的时候，黎华已经悠闲地坐在沙发上了。
“你回来了啊……黎华，以后两个月你的搭档来了。”映彤姐在说话的时候完全换了一种感觉，应该是因为她比黎华还年轻的缘故吧。不过，黎华真的看不出来他的真实年纪。
他永远是西装革履，每天看到他，永远是迷人和高傲的。这样的一个人啊……
“方若绮，你想到哪里去吃饭呢？这里你最小了，你来决定吧。”他直瞅着我的衣服，我的衣服有什么问题吗？
“我不懂行的，随便好了。”
他又笑了，站起身，转头对映彤姐说：“我来开车好了。”
映彤姐很有仪态地坐在后座，黎华沉默地开着车。
我只能看着高速公路边的绿树，差一点就开始数羊了。
就在我就要开始数羊的时候，映彤姐的手机响了。
……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么变成我和黎华两个人了呢？我还几乎等于不认识他呀。
“你干嘛这么慌慌张张的呀？”
我连忙转过头去，连脸上的慌乱都没有收拾好。就疑惑地哼了一声：“恩？”
他大概是觉得好笑了，很没礼貌地就笑出声来了。对着熟人可以表现得很好的我，最大的毛病就是不善于应付陌生人，又是黎华这种陌生人。我突然怀念起童靖阳起来了。
“你没听映彤在电话里讲吗？她老公应该是在找药，估计是病了。所以她就这么急匆匆地赶回去了。”
这倒是我不知道的映彤姐，看到她刚才着急的样子，才觉得她跟我妈妈看见爸爸老是不按时吃药时大光其火其实是差不多的。
他见我听得很有兴致，便又开始讲了下去：“映彤自从结婚了以后，和以前的样子根本就是判若两人了，你还记得她当年的样子吧？”
“恩，很棒啊。”
“一遇到老公，我真的怀疑她以前真的是这么出色的女艺人吗？”
“我多少也这么觉得啊。”
我就这么和黎华聊着映彤姐，忘了我前一秒还在烦恼怎么跟不认识的他讲话。
“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啊？”我突然醒悟过来。
“吃饭。”
“到哪里呀？”
“马上就到了。”他的笑为什么这么不怀好意呢？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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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觉得自己会显得很老而已，anyway，没关系啦……next三红酒、牛排、浓汤，我始终没有办法适应这般的食物。
“黎华，你真的很喜欢吃这种东西吗？”
他笑着摇头。
“为什么总是来这种地方吃呢？……其实，我觉得小吃摊的东西最好吃了。”在这种高雅的场所说这种话，我可能算是很伤风景了。
“你我如果到了小吃摊……你觉得我们吃得到东西吗？”他笑得很无奈。
“说得也是呀……”我已经想象出了那幅场景，不由皱了一下眉，“这就叫有所得，必有所失吧？”
“你真的以为我每天都有空载你到乡下去啊？”
又提这档子事儿了，我又开始觉得自己马上要被他嘲笑了。说起那天的事情，也就是我和黎华第一次出去吃饭的事情。
我那天非常不明智地穿了正装，照黎华的说法，他就是看到平时一向衣冠不整的我穿得非常奇怪，所以就存心把我载到了乡下去。
其实那是一个离台北不算太远的小镇，比起流光溢彩的台北，也许算是很破败了。但是看惯了灯红酒绿，看惯了金碧辉煌，这里倒真是别有一番风味的。
黎华熟门熟路地钻进了一条小巷，又拖着我，熟门熟路地钻进了一个小馆子。我那个时候简直以为他意图拐卖儿童。
我就如此这般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像我去民歌餐厅一般进了这个馆子，他和那个老板，简直就像我和筱筠。转眼工夫，桌子上堆满了各色的小吃。
“方若绮，你干嘛想外星人一样啊？”大概是我那个时候的表情太傻了，以至于他很没有气质地大声地跟我说话。
我回过神来，但是依然心存疑惑。
他很得意地对我说：“怎么样，这地方不错吧？”
我四周张望了一下，这不就跟我以前整天出入的小吃摊差不多吗？油油的桌子，油油的地面，真的是很久很久没有出入这种地方了——不是我不想，而是我不敢。
如果不是身上那套便扭的衣服，我一定会头一个感谢他的。想到这里，我突然明白过来，黎华这家伙，他，是故意的。
他见我的脸色变了，知道我顿悟了。漂亮的眼睛一眯，竟然哈哈地笑了起来。
“我知道你是故意的！”我被他笑得更加觉得尴尬了，只好靠着大声说话掩饰。
“好了好了，如果被人看见你穿成这样坐在这种地方，明天头版就是你了呀！”他好像笑得更厉害了。
我气得几乎说不出话了，我才不管你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天王，居然敢这样地嘲笑我。不过转念一想，我越生气他不就越开心，索性不理身上的衣服，填饱自己的肚子要紧。
果不其然，他看见我卷起袖子，直接用手拿点心开始吃的样子，反倒不笑了。
“喂，你不要这么破罐子破摔呀……我只是……”
果然吧，他果然只是想看我生气的样子呀。我得意地朝他一笑：“黎华你如果也被拍到这样，也算是条好新闻呀……标题就这样好了——西装革履的平民天王？”
他果然气结了，这下轮到我笑他了。
结果我和他笑来笑去，把一桌子的小吃一扫而空。
“你跟这里的老板很熟啊？”
“老朋友了，有的时候就过来解解馋。”
“这里的东西倒真的很好吃啊……很久没吃这么地道的点心了，那种饭店里做出来的点心都难吃死了。”
“这倒一点不错。”他又开始不怀好意地笑了。顺着他的眼光，我看到了自己那套正装的前襟上满是难堪的油渍。抬头看看他，衬衫倒是依然干干净净的。
“为什么你没有弄脏啊？”非常不甘心。
他又开始大声地笑了起来，笑得连话都说不清了：“如果……如果有人像你这么吃东西还不弄脏衣服，我……我一定要去请教请教。”之后，我一直以为黎华就是这般没有仪态，而他就认定我吃东西非常不雅。其实呢，如果不是那天那种环境，我们谁都不会有这种误解的。“方若绮，你最好在胸前挂一个兜兜，省的回家要洗衣服。”他压低声音说。
“黎华，你也最好捂住你的嘴巴，省的所有人都盯着你看。”我是不会输的。
他很优雅地笑了，说：“他们总是会看我的，因为我是黎华嘛。”
真是什么跟什么呀，这个自大到可恶的人。但是，就是这个人，让我明白了一件最重要的事。也是那天，我们和老板到了别，开车准备回去。
开到半路上，却遇上了大堵车。
“今天看来是回不去了。”
“没有关系啊，”他竟然拿出了啤酒，“从老板那里偷的。”
我摸了摸，竟然是冰的。
喜笑颜开。
我们就坐在车里，喝着“偷来”的啤酒。我开了汽车里的音响，出乎我的意料，他听得竟然是heavy metal。我一喝酒就会笑，听了这种音乐，我笑得更是厉害了。
我们两个人，就什么都不说，一个劲儿地喝，一个劲儿地笑。夜幕挂在车窗的外面，闪亮的是天边的灯火。
“喂，你这车有没有天窗啊？”
“我这种车怎么会没有呢？”他喝得并不多，因为他要开车。
他把窗打开，因为是在台北，所以并没有看到什么绚烂的星河。但就是那方静静的漆黑，把我带回了过去。
“喂，我问你啊，你的天空是什么颜色的啊？”
“颜色？”
“我一直在找，我一直在找，我在找我的天空啊……”
“你的天空。”
“我的天空不是这样的，我找不到我的天空了……”我想我是喝多了，嘴里的话已经来不及经过大脑了，“我要的天空不是现在这样的……”
我一个劲儿地叨念着，也顾不着他了。应该是过了很久，我听见他在说话。
“你知道吗，我的天空就在那里啊……”我顺着他的手，他的手指着的，是远处一大片的灯海——那是台北的夜景啊。
知否，从车灯中看到远处的灯海，就好像是遥远的梦境一般。我痴痴地望着他所指的方向，直到沉沉地睡去。
我终于知道了啊，黎华，你的天空，原来是如此美丽。“方若绮，你在想什么啊？”
“我……我在想……”我从他的背后，看到了深黑色中闪耀的霓虹，“今天的天空……好漂亮。”这如水的夜色，是我的天空的颜色啊……而我，定要做那闪亮的星子。
四我不知道是机缘巧合，还是真的因为明白了自己要什么，就比较容易得到。
我如愿以偿地登上了大银幕。
我的处女作，虽然只是个女配角，但是由于影片的关系，几乎等于是女一号。另外一方面，男一号是黎华——借着他的光芒，影片受到空前的好评。和着和他的对唱曲的发行，我俨然成为了黎华绯闻女友的头号人选。
一同出席了金像奖的颁奖仪式，作为演员，我们都获得了提名；但是主要的，我们是为了宣传影片而共同出席的。绯闻就让它绯闻好了，反正谁都不会当真，我绝对是个在敬业方面不亚于黎华的演员。我们在仪式后的发布会上一起澄清了消息，明天的头版一定会好好评论一番了。
结果真的是皆大欢喜，我们各得其所；媒体也有了材料——这，大概就是这里的生存法则吧。
我又在内部的庆祝酒会上喝了个大醉，也是因为没有媒体，我才如此大胆呢。“方若绮，你还是少喝点吧。”他不免有点忧心。
“不就是等会儿要把我送回去吗？小气！”我正喝得尽兴，怎能被人打扰，“啊！……童靖阳！”
我拉住童靖阳：“你等一下，看着我啊……”
我晃到他们两面前，借着酒兴有大笑了起来。
“今天又拿到这个奖，首先要感谢所有支持我的人。没有他们的支持，就没有我的今天……”黎华显然看出我是在学他讲话，不由饶有兴趣地望着我。
“在座的各位，过去的一年来，因为有了你，我的天空才更美好……”我晃到童靖阳面前，“童靖阳，倪知不知道啊，黎华他学我说话啊，他啊，把我要说的话啊，都抢掉了！童靖阳，你知不知道啊！”
“黎华啊，她好象喝多了……”这家伙开始慌了。
“呵呵……我是说真的啊……”推开他，我又转身面对那双眯着的金色眼睛，“知道吗，因为有了你……因为有了你……我的天空……”他的眼睛越来越小了，他在笑吗？好朦胧啊……怎么童靖阳这大惊小怪的家伙在乱叫我的名字呢……大概，我又喝醉了吧。等我醒来的时候，自己躺在休息室的沙发上。
动了一下，觉得身体暖暖的，原来身上盖着一件外套。那股淡淡的古龙水味道，是他的啊……
我变得很容易喝醉，喝别人不同的是，我高兴的时候喝酒醉得很快，反倒是悲伤的时候，或者是赌气的时候，是怎么也喝不醉的。如果我哪天想借酒浇愁，是不是只会愁上加愁呢？
这一点，是我第一次赌气喝酒的时候发现的。
那时我的第一部电影开拍时的事情。黎导演好心开了一个欢迎酒会，为我，特地为我开了一个酒会。也许是受的待遇超过了我的地位，那天进酒的人多得像是故意的。
我看到每一张笑脸之下，都像在说：“方若绮你凭什么？”我对上那一张张笑脸，笑得比他们更灿烂。如果你们不知道我凭什么，那么我从现在开始，就告诉你，我方若绮到底凭什么……
怀着这般赌气的念头，我不假思索地喝下一杯杯敬来的酒，不管是红酒，还是什么，我都一口气灌在嘴里。嘴里已经没有味觉了，只知道那一杯杯下肚的，不是祝福，而是静静的嫉妒。那么，我就把你们的嫉妒全部地接受好了。
实在受不了了，就借口跑到厕所里去吐个干净，出来时，又是一个神清气爽的方若绮。
我，好不容易站到这里，是绝对绝对不会输给任何人的，就算是喝酒也一样。
当我再一次挺直了身子，准备走进宴会厅的时候，看到了一双幽幽的眼睛。那双眼睛里，许许的赞许，是我那个夜晚唯一温暖的记忆。
“这药拿着，就算拼酒，也得想着明天。”为了那场拼酒，我付出的代价就是这多年的胃病。他当时给我的药，真是有先见之明啊。
“你醒啦……”
黑暗中的声音把我吓了一大跳，不过听出是他的，我就放了心。
“你要不要去吃点东西？”
听见外面还是闹哄哄的，我问：“他们还没有散啊？”
“刚刚决定的，他们决定彻夜不眠了。”
“是吗……那你怎么在这里啊？不出去吗？”
“我进来坐一会儿。”
“啊……这样啊，我想再睡一会儿，谢谢你的衣服。”
“我有件事情……”
“诶？”我的头晕晕的，明天再说不可以吗？
“我接了王瑞恩的片子，他还缺一个女主角，你有兴趣吗？”
王瑞恩？我听到这个名字，我突然清醒了起来。他见我有了动静，就继续说了下去：“这片子投资很大，还有去法国的外景，我觉得也很适合你，怎么样，看看剧本吗？”
那个不敢想起的年少的梦，如今竟然近在眼前。幸好是休息室里只有外面射进来的灯光，否则我脸上的表情一定很可笑。
“听上去好像不错，但是……会选我吗？”我就算再有自信，但是我没有资历啊。
“好像投资方也很看好你。”
“是这样啊……”我总觉得有点怪怪的，为什么这阵子如此好运——天上掉下来的电影，天上掉下来的金像奖，现在，天上又掉下来一个女主角，还是王瑞恩的女主角。
他听出我的疑惑，问我：“你是不是觉得一切太顺利了？”
“恩。”
“呵……”他的笑很柔和，“知道吗，如果一切都很顺利，那么说明你选的路是正确的。”
风是顺风的，我是不是会飘上云端呢？但是，何时又会从云端坠落呢？——我不敢想。to be continued这两天真快乐，借口在家里等录取通知书，实际上就是混日子。啦拉啦…… 五我接下了彩虹影业的“爱在花开的季节”，也见到了那个人，王瑞恩。
心中的欣喜无法诉人，也只得埋藏心底。那多年前的一面之缘，想必他也忘了吧。我只是尊敬地向他微笑，就是这个人，把我带到了这里啊。
“我怎么觉得你们以前就认识了呢？”不愧是个好演员，黎华的观察力真是没得说的。
“我是认识他啊，而且我很早就认识你了啊。”这种事情，还是不要提起的好。提起的话，只会被人嘲笑，不是吗？
在这个剧组里，还有筱筠的丈夫，高明权；以及那个高傲的徐心宁。我和高明权很熟，托他的福，筱筠也常常来探我的班。她总是会带很好喝的汤来，剧组里每个人都说她的手艺没得说。我很羡慕他们之间的缘分，筱筠的幸福，真的是像小说里写的一般。但是，对他们两人而言，是高明权会觉得更幸福吧？——这种事情，我们又怎么说得清呢？筱筠常常催我赶快找一个归宿，因为我的年纪也不小了。但是，她也知道，缘分没有到的时候，谁都找不到它。
“你跟黎华的关系，从来就没有一点点进展吗？”
“黎华？”我大笑了起来，“我和他？怎么可能呢？我和他呀，真的只是朋友啊……”
筱筠见我欲言又止，浅笑着等着我的下文。
“筱筠，你知道吗？我真的觉得，黎华他就像是……怎么说呢？……”
“是什么啊？”
没头没脑的，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思索中，我想起了那双幽幽的眼睛里的赞许，是不是就是这种赞许呢？“我觉得，有的时候，我所作的努力，只有他才懂得。”
筱筠笑了：“你是不是觉得他如果是女孩子就更好了？”
“诶？……”怎么会这么说呢，我可从来没想过这点，“也许吧，就不会被人乱写了。……”真的是这样吗？也许是因为主要演员都比较熟悉的关系，拍片的速度很快，马上，就要去法国取外景了。
黎华显得很高兴，因为他最喜欢出国了。虽然戏分重，但是他说只要离开本土，那种自由便是最好的报偿了。另一方面，处于公司的安排，徐心宁和她的绯闻也让他恨不得马上离开。
“你不是身经百战了吗？害怕什么啊？”我取笑他。
“……”他一时语塞，“轮到你的时候你就笑不出来了！”
听到他也会愤愤地讲话，我觉得更快乐了：“不跟你讲了。这阵子啊，最好少接近你……否则什么乱七八糟的三角恋之类的话就要满天飞了——我可不要被利用。”
他见我笑得厉害，只好生气地陪我笑。
“不去约徐心宁吗？我好像听公司的人观照过你的。”
“约好了。”他果然是有点情绪低落了。
“那就不打扰你了，王瑞恩约了我，我走了。”
“王瑞恩哪天也会约人了？”黎华显然有点惊讶。
“他好像并不是什么冷漠的人啊……”我也惊讶，几个月的相处，我并不认为王瑞恩是个不会约人的人啊。我有些奇怪地看着他，他也有些奇怪地看着我，心中都有各自的不解。
“若绮……”
说曹操曹操就到了，我跟黎华道别，但是对上的却是黎华淡淡的笑容。
你在想什么呀……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若绮，你刚才在跟黎华聊什么？”王瑞恩有的时候也是过分关心人家的私事了，我并不喜欢过于热心的人，虽然，他对我而言是特别的。
“啊……我在跟他聊他和徐心宁的事情。”
“外面的确闹得沸沸扬扬的。”
“你也关心这种事情吗？”
“不是，”他有些言不由衷，“只是有的时候会被记者问到。”
“你一定就是含糊其辞，蒙混过关了吧……”这种招数，在这个圈子呆久的人都已经很熟练了啊。
王瑞恩若有所思地看着我，我被他看得很便扭。
“导演，你有什么事情吗？”我随口问问。
没想到，他说的话让我差点笑掉了大牙。“王大哥”？他怎么喜欢别人这么叫他呢？我虽然不好意思拒绝他，但是心里怎么想就怎么觉得奇怪。
黎华对此也深表疑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我摇头，显出一种凝重的神色。我不可以笑的，因为从王瑞恩的眼中，可以看出他的真诚；我怎么可以对着他笑呢？但是……
“王瑞恩喜欢你。”黎华毫不犹疑地说。
“诶？”怎么跳到这段了？“怎么可能？”
“我头一次见到这样的王瑞恩。”黎华没有开玩笑的意思，因为他没有笑。
我心里一片乱，这么多年来，心中的他，应该是遥不可及的；他就是应该在远处这么默默地站着的。如今和他面对面，已经是不符合我的想象了，怎么可以……
黎华眯着眼睛，脸上浮着淡淡的笑，这笑，我怎么看不懂？
“你别胡说……这是不可能的。……”为什么不可能呢？我从王瑞恩的眼睛里看到的，除了真诚，的确是有别样的东西，只是我不愿意承认罢了。该死的黎华，为什么要说出来呢？“不可能的，……年龄差这么多……”刚说出口，我就觉得这个理由实在太荒唐了，年龄根本不是问题的关键呢。
黎华眯着的眼睛闪着幽幽的光，他一定在嘲笑我的言不由衷吧？
“黎华，去吃饭吧。”我准备岔开话题。
他的脸上也就恢复了往昔迷人的笑容。 我觉得这几天我好努力啊！！！！！六我在临去法国前跟筱筠说了这件事情，筱筠笑了，不置可否，弄得我都摸不着头脑了。
我本来是像叫筱筠一起去法国的，这样他们夫妻俩就不用分开了。但是筱筠说店里忙，所以就把高明权丢在一边了。真是奇怪啊，不过对于此，终究是令人羡慕的吧。
黎华和徐心宁的绯闻一天热过一天，徐心宁也成了大家谈论的对象，专辑销量也节节攀升，这是应该庆祝呢还是说觉得无奈呢？不过，公司认为还不能就此收手，还要两人又进一步发展，真是贪心哪！乘飞机的时候，高明权拉我坐在他边上，我也乐得让徐心宁和黎华坐在一起。不过，有的时候真好奇他们两人能聊些什么呀。
我和高明权聊天，他的嘴里三句离不了筱筠，我便一件一件地从回忆中捞出一些，像说戏般讲给他听。想起那无忧的往事，不但是他听得认真，连我都不禁沉溺其中。是啊，那样的时光，只会活在记忆中吧。当时并不怎么知道珍视，而今，点点滴滴都如阳光般绚烂。我透过窗户，看到了无云的天空，这天空，就如同那时的快乐。
现在，我并不是不快乐啊。
我知道，我义无反顾地走到现在，无论天空是什么颜色的，我都甘之如饴。
这样的想法，从那个晚上开始，就清晰无比。“若绮，你就没有打算吗？”高明权打断了我的思绪。
“打算？……在法国观光的打算吗？”他怎么也没头没脑的？
他的笑让我明白了他的所指，我回以一笑：“还没有啊……我没有你这么好运呢。”
他不出所料地露出了一种甜蜜，一种可以面对全世界都毫不逊色的甜蜜。
“你知道吗，我一直不敢对筱筠说，她是我的天使。”
我不禁笑出声来，这样的高明权，的确会吓人一大跳啊。我真的很想知道，如果筱筠听到这样的话，脸上会有什么表情呢？但是，高明权又为什么对我讲呢？
“难道，你要我转达吗？”真的很想嘲笑那个说出这么天真的话的大男人。
“……”他沉默了，但是我知道他很快乐。
“诶，你说黎华和徐心宁会不会假戏真做啊？”还是说点八卦的事情，这样严肃的问题，还是就此为止好了。
“你说他们？”高明权指指斜后方正在睡觉的黎华，“这里没有记者，黎华就睡觉。你觉得他在假戏真做吗？”
奇怪了？坐在一起的时候，可是献殷勤的大好时机啊，黎华的脑子是不是坏掉了？“方若绮，你竟然说我脑子坏掉了？”
“是啊……”下飞机的时候，我把我的想法告诉了黎华。他果然很生气，但是看到我在得意地笑着，他又文雅地笑了。
“我只是怕自己像某个人这么吵闹，会打扰到别人。”
“是吗？……”我看见徐心宁走过来，又开始得意了，“徐心宁，这里这里，把你手上的包给黎华好了，反正他的手是空的。”我忙不迭地拉住徐心宁，把她拉到了黎华的身边，然后胜利地看着黎华。
他很有礼貌地结果徐心宁的行李，那样子，好像是他主动提出一般。
“高明权，等等我啊。”不打扰你们了，我知道，机场门口一定会有一大群记者等着拍你们的合照的。
当我回头看黎华时，对上的竟然是微怒的金色，难道他在生气我的添乱吗？当我踏出机场时，迎面的，是碧蓝的天空。
不由惊叫出声：“好漂亮啊……”
张开双臂，这里的天空，是多么干净啊。我们的第一个外景地是海边。
可我并不觉得法国的海很漂亮，但是却又独特的优雅。
我被迫一遍遍地在沙滩上独自行走，从日出到日落。
并不怨恨王瑞恩的追求完美，只是我，太累了。当他们说要收工的时候，我已经累得站不起来。
“若绮，累了吧。”
“啊……王……王大哥啊……”
“站起来吧，剧组要回别墅了。”
我低下头，拒绝了。王瑞恩有些担心，他是不是觉得是他让我搞成这么样的。
“是不是我要你走太多遍了？”
“不是，我只是……”我抬头看着他，在他眼中，我看到了令我担忧的神情，“我只是想一个人在这里看看海。”
他还想说什么，我连忙继续道：“我知道的，等会儿我拦计程车就好了。”
他终于还是走了，海滩上就剩下我一个人。我有多久没有一个人在如此空旷的地方了呢？
我有多久没有这么安静地坐在夜幕中了呢？
无论是台北的月亮，还是法国的月亮，都是那么明亮，清清楚楚地照出我的寂寞。
是啊，我还要一个人多久呢？这几年来，夜晚哭泣的眼睛，慢慢的，就变成了在冰冷的月光下凝视着虚无。漆黑的夜里，闭上双眼，反而可以看到更刺眼的光芒。
有一次，筱筠给我看安徒生的《光荣的荆棘路》，她说，那也是我在走的路。走上这条路的人，总是满身鲜血，也要一直向前，只有走到尽头，才可能找回原来的那颗赤子之心。我很感谢筱筠这么说，好像为我的执念找到了一个伟大的理由。
那么，我就这么一直走，一直走，鲜血也好，眼泪也好，就让它们去浇灌这荆棘；荆棘也好，藤蔓也好，我用自己的肉身来浇灌你们。
我不是天使，没有翅膀，飞不到天堂，那我就永眠在这通向天堂的梦中。久违的泪水没有征兆地落下，脸上却又暖暖的触感。
“你怎么又莫名其妙地哭了呢？”可是你为什么又这么莫名其妙地出现呢？
“对不起啊……”我为什么要对着黎华说对不起呢，“我也不知道啊……”
他走到我的身边，也坐了下来。
“你这家伙呀，喝了酒也哭，不喝酒也哭，真搞不清楚你是什么脾气。”
“我很少哭啊，只是不小心被你看到了。”我带着鼻音辩解着。
“今天你又为了什么呢？”
“我……”我要怎么说呢？说我感到寂寞了？那样的话，对着永远微笑的他，如何开口。
“那么……”他站起身，拉起我的手，“哭完了就好了，去吃东西吧。我刚发现这里一家小店的东西不错。”
他的手是暖的。
我从那手中传来的暖意中，找到了振作的力量。
七这天从早上便是大雨，哪儿也去不了。
导演让我们随意行动，因为天气预报说这一周都是这种天气，我们的外景自然是什么都做不了。
除了一场雨景，这周看来是一无所成了。高明权倒是饶有兴致地拿着DV跑了一天，说是要给筱筠看，让她后悔没有一起过来。早晨的时候，我一个人呆在自己房间里看书，到了中午便腻了。这里的别墅很小巧，所以我们就好像在一个小村落里。因为安排的关系，黎华一个人住在离大家最远的地方，我嘲笑他运气不好，他硬说他那里的风景比较好。
实际上，他那里出了不停的海风，一无是处。
我拨了他的电话，却没有人接。
于是，我一个人拦了辆计程车，让司机带我在雨里兜风。
一个下午便这么过去了。晚上的时候，我和徐心宁、高明权一起吃晚饭。我正奇怪为什么黎华没有来的时候，徐心宁便大声地喊出了声：“什么，你发烧了？！怎么会这样呢？……你等一下啊，我马上过来啊。”
徐心宁和我们打了声招呼，便急匆匆地跑了出去，但半路又折了回来：“若绮，你又退烧药吗？”
“有啊，我都放在我的化妆师那里了。这是……”
“黎华他病了……不说了，我先走了。”徐心宁头也不回地就这么跑掉了，我就这么望着她跑远的背影。
如果没有她，现在跑出去的人应该是我吧。
——我突然被这个念头吓了一大跳。高明权把我从这惊骇里叫了回来，他意味深长地看着我：“看来，又是一个不幸的女孩子。”
“诶？你是说……”
“不是吗？她喜欢黎华，你也这么觉得吧？”
“嗯……对啊。”我为什么有点心不在焉呢？
高明权盯着我，眯细了眼睛：“怎么了……吃醋啦？”
“啊？……”我又被吓了一大跳，刚入口的酒差点呛到了。
“开玩笑的，你怎么当真的啊？”高明权一边笑一边递给我一块餐巾，“你也太没有仪态了啊。”
我擦了擦嘴角的红酒，张开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胡乱吃完了盘里的东西。
我的脑子里还是被那个念头和高明权的那句话吓傻了，久久回不过神来。外面的雨还在下，空气好清爽，但是，为什么我的脑子一片糊涂呢？我强迫自己翻开那本带来的《源氏物语》，坐在那里，我却不知那一个个字是什么意思。
脑子里一片空白。
还是出去走走吧，说不定这一脑子的浆糊，被这雨水一冲，说不定就没有了。
可是，我却不由自主地走到了那幢立在孤崖边的别墅前。
身上已经湿透了，可是我却毫无知觉。
站在那别墅前，我又拨了他的号码。这一次，他接了。
“方若绮吗？你什么事啊？”他的声音显得很疲惫，真的是病了吗？
“你的烧要不要紧啊？我这里有药，要不要拿过来。”我在说什么啊，我的药明明都已经被拿到他哪里去了。
“不用了，我这里有的。”我知道他这里有啊。
“要不要我过来看看你？”我装出轻松的口气，但是平时的戏虐我是装不出来了。
他还是拒绝：“不用了，我想睡了，你也早点睡吧。”
头一次，他先挂上了电话。
我在雨中，听着那“嘟嘟”的声音，抬眼看到了那还亮着灯的窗户。
纤细的身影走来走去，我知道那是谁。不知过了多久，那两个身影重叠在一起，灯也灭了。我不由得想起他身上淡淡的古龙水味道，想起他暖暖的手。
可是，被他拥住的感觉是怎样的呢？他的怀抱是不是也如他的手一般温暖呢？他那薄薄的嘴唇，又是怎样的味道呢？
是坚毅的？还是温存的？那会是怎样的触感呢？我想起第一次见他时他的诡异的笑，在夜空下他那明亮的眼睛，在酒会上那幽幽的注视，在海边温暖的手心。
是我，是我太熟悉他的存在了吗？是因为在我止步的时候，他出现了，领着我看清了我的路？是因为我独自奋斗的时候，他出现了，给了我唯一的支持？是因为我迷惑的时候，他出现了，拉着我走进了另一片天空？还是因为我落泪的时候，他出现了，拉着我走出了沉沦的泥潭？
是不是我一厢情愿地以为，以为他对我而言是那么重要，所以……所以……我的心，我的心一厢情愿地以为，以为他是我的？难道是“占有感”吗？
我是多么孩子气啊……可是，他的唇，是什么味道呢？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要她呢？为什么！
如果，如果我也可以如此这般地站在你的身边，大胆地说出来，你是不是也会让我留下来？
如果，如果我早知道如此这般就可以留在你的身边，我……
我一定会这么做的……
如果，如果可以，我早就……猛的捂住了嘴，脸上温热滚烫的液体滑过战栗的肌肤。
我……
我说了什么……夜雨如注，而心里的渴望却在燃烧。 八我不知道我坐了多久，我只知道下了一夜的雨。那房间的灯在天色刚刚转亮的时候也亮了。
我抬起头，那近在咫尺的灯光却好似远处飘缈的歌声。徐心宁匆匆地跑了出来，匆匆地离开。
行色匆匆的她，在我看来是多么令人嫉妒。
是的，我嫉妒。咸咸的海风，吹得我浑身战栗，但是，我所有的念头却清清楚楚的都在那里了。
我知道我想要什么啊……
我知道我想要的就在那里啊……我是个固执的人。
看到自己的路，就义无反顾地走。
错了也不回头。
这不是好习惯。
可是，这就是我的习惯。
而今，我要走到哪里去呢？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
“我是黎华。”他的声音，为什么突然觉得好远。
“啊……好点了吗？”我的心里是真的清晰无比了，连悲伤都没有了。
“晚上为什么打你房间的电话没人接？……你那里怎么这么吵？”他对我那边的杂音感到奇怪。
“啊……大概，在水里太久了，效果有点不好……”我怎么笑了呢……笑什么呢？
他不再说话了。
下一秒，我抬起眼，看到了窗那边的他。我就在雨中望着他，不知该说些什么。
泪水和雨水一起滑落脸庞，我却无论如何也停止不了。
他隔着玻璃，挂断了电话。我被他一声不响地拉进了浴室，手里拿着他的浴衣。冲过了身体，洗过了头发。
我擦干了头发，换上浴衣，走出浴室的时候，他已经沉默地坐在那里了。
在等我说些什么吗？
我是的确应该说些什么啊……走到他面前，我开口了。
“你昨晚和她在一起啊……”
“恩。”他的回答快得让我以为他早知我会怎么问。
我该说什么呢……要说什么呢？只是那几步的距离，他站起身，立在了我的面前。
颤抖着，我抬起眼。
那是没温度的，金色的眼睛。
为什么我的泪水却滂沱而出？“为什么要她……为什么要她呢？……明明……明明是我，是我更早地……”
我说不出口，看着那双冰冷的眼睛，要我如何说“喜欢”。
但是，我却吻上了他的唇。
我谈过恋爱，却没有接过吻；演戏至今，从来没有拍过吻戏。——这是我第一次吻一个男人，我知道没有人相信。
微热的，坚毅的，带着我熟悉的他的特殊的味道。
我所渴望的……他没有任何回应。
是拒绝吧……没有止境的泪水。
我的心中没有止境的绝望。
头一次抛弃一切地爱上的人，还没开始便结束的我的爱情。
心中的绝望让我生不如死。
自欺欺人了多少年呢？
我骗了谁，终究只因为看到他的一夜风流，天崩地裂。
以前的我，不停地注视他的背影，走着自己的路。瞒天过海，说他是那个很重要很重要的朋友。
卑微的自己，懦弱的自己，胆小的自己，所以爱他，却怕自己知道，怕别人知道，更怕他知道。
是我把他当朋友，心里却爱上了他。离开吧，还是离开吧，门应该在那边啊……手腕被紧紧地抓住了。
金色的瞳孔收缩着，没有温柔的光了，而是刺伤我的刀。
依然幽幽的光，却有着我看不懂的，但是让我浑身战栗的力量。身体磕到了坚硬的墙壁，好痛。
但是比起心里的痛，这又算得了什么。
我为什么觉得快要窒息了，算了，就算窒息，也没有关系了。
我闭上了眼睛，为什么还是停不了泪水。他制住我的脖颈，力量大得我觉得会被他揉碎。
优雅的声音不复存在，是生硬的，无情的，甚至是嘲笑的：
“这是你自找的，那就负责到底好了。”
你到底想怎样呢？
其实不用用任何力量，我已经放弃了自己，你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反抗了。
心里是那么绝望，所以，我放弃了自己。
只是那泪水却如决堤一般。
心都死了，为什么还有泪呢？他的吻毫不温柔地欺了上来，但是，那不是吻，是咬。
我痛得不禁叫出了声，他却整个地侵驻进来，我尝到的，不是甜蜜，而是淡淡的血腥。
这就是我此生第一次的吻吗？
原来吻可以是这般的味道。席卷我的，是他的欲望，我的绝望。
是悲伤吗？
——没有明天一般的、绝望的悲伤……
可是我，的确是没有明天了。除了痛，就是泪。
我睁开眼，看到的是那眼中燃烧的火焰，不是温暖的金色，而是炽热的黑色。
不想哭泣，却停不了。
当他离开我的唇时，我已经发不出半点声音。好痛啊，他咬住了我的颈。
毫不理会我的泪水，他只是沉默地咬噬着。
那个会对我笑的黎华，那个会和我开玩笑的黎华，那个会给我赞许的黎华，那个会无声地支持我的黎华，已经消失了。我面前的，只是一个想发泄欲望的男人。
浴衣松开了，之后会发生什么呢？
……但是，无论发生什么都没有关系了，不是吗？
我并没有明天。他依然毫不温柔地把我压在墙上，我却没有了站立的力量。
痛苦和悲伤，我的眼前一片黑暗。黑暗中，我的泪水却没有干涸。
我只是爱上了一个人而已啊……
为什么，爱要让我如此悲惨呢？有个声音在问我：“尽管如此，你还爱我吗？”
是谁在问呢？
是啊，如果人心是可以控制的，那该多好。
我爱你，我只是爱上你了……
我没有办法控制那种渴望，爱你的渴望，为你所爱的渴望——就像我控制不了这为你而落的泪水一般。你，可不可以爱我呢？
我知道，我的天空只有你。
但是，你的天空却没有我。to be continued有点不知道怎么继续了，以后该怎样呢？谁可以告诉我？ 九
我醒来的时候是在医院，我闻得到医院特有的味道。
“若绮，你到底干了什么？”这声音……
“筱筠？！”
“明权说那个早上是黎华直接把你送到医院去的，问他经过他却三缄其口。”筱筠你在生我的气吗？“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到底干了什么？”
筱筠她颤抖的手抚在我脖颈上，抚摸那里的伤口：“若绮，你告诉，你到底干了什么呀……他又对你干了什么啊！”
我到底干了什么呀？我望着筱筠，还没有说话，那眼泪就涌了出来：“他什么都没干啊……我……”
我也不知道我到底干了什么呀？
我真的不知道……
那个时候毫不犹疑地走上的路，而今，我却站在这悬崖边，不知所措。
我该怎么办呢？
我好像有退回了以前的胆小，真是不知道，那个早晨的勇气和冲动，是从哪里来的。
“我睡了多久了？”
“两天了。”
“外面还在下雨吗？”
“嗯。”
下雨就好啊，这样就不会因为我而耽误大家的行程了。
“你不想说就算了……”
我转过头，看到筱筠的脸庞：“不是的，筱筠……我只是喜欢他啊……”
我脸上的笑容，是惨淡的，还是悲伤的呢？
为什么筱筠一言不发呢？
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吧……
我打发高明权把筱筠带走了。
我说我没事，其实，我还能有什么事呢？
透过玻璃，我看到他们上了车，车驶入雨幕，不会再回来了。
穿上筱筠带来的衣服，我不想呆在这里。
一个人的时候，满脑子，都是那个不堪回首的早晨——我的爱情诞生和死亡的早晨。
我知道只有一样东西能帮我逃开那个恶梦，那就是酒。
我绝望地灌下一杯杯色彩妖艳的液体，也如很久以前的那个晚上一样失去了味觉，我也跑去吐，吐完了再喝……但是，不会再有那个人站在我的背后，说“就算拼酒，也得想着明天”了。
我已经，没有明天了。
心，就像一杯倒不掉的酒，酸涩不堪。
我想我的眼泪在那个早晨已经哭干了，现在，只有酒。
谁来告诉我，酒和眼泪，它们是不同的。
有谁来让我告诉他，我的爱情。
“若绮！”
是筱筠吗？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你不是回去了吗？
为什么要来找我呢？
为什么要找到我啊？
看到筱筠，我就起我的卑微的爱情。
筱筠抱住我，她怎么哭了呢？
他说的没错，我是自找的。但是，我要怎么负责到底呢？
我使劲地推开筱筠，放开我吧，就算是去死，我也不会犹豫的。
生抑何欢，死抑何苦。
今天，了然于胸。
天旋地转，我也无所谓啊……
只是筱筠你不要露出那种悲伤的表情，你都悲伤了，我怎么办呢？
不要抱住我，就让我坠落好了，那云端，总是会坠落的，不是吗？
又一次醒来的时候，我看见筱筠还趴在我的床沿上。
你一定把高明权赶回去了，对吧？否则他怎舍得让你如此。
知道吗，筱筠，我又多么羡慕你。
遇到自己所爱的人，那个人也爱你。
说出口的爱，得到的是双倍的报偿，两个人的幸福。
此生得一人如此，夫复何求？
只是我，没有机会了。用了二十多年酿成的这一杯苦酒，就让我一个人喝完。但是，既然你们放不下我，我就留在这里好了。
可是，我的心，在哪里呢？
当身体有了力气的时候，一个星期的雨也停了。
王瑞恩来看过我，留了一大束清雅的百合。他要我注意身体，我笑着说我不会再如此任性了。
我看出他的欲言又止，但是我却装作视而不见。
他的好意，对我而言却是讽刺。
爱，被爱，两个钟摆，一前一后，分秒的差池，却是一生的不幸。
你，我，都是如此。
我不能爱上他，难道，你也不能爱上我吗？
出院的时候，我穿上了自己的衣服，却比以前更松松垮垮了。
一个星期，我瘦了六斤。
筱筠强作笑脸，说我这次还掉了肉。
是啊，从那天开始，茶饭无味。我掉了食欲，我掉了快乐，我连心也掉了。
没有掉的，是心中依然还会泛起的凄凉，是合着绝望的渴盼。
好想再见他，好想和他谈笑，好想再对上他温柔的金色，好像还有他在背后。
……
那只是我的渴盼，永远无法实现的渴盼了。
先逃避一下好了……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4-7-21 2:19:03编辑过]
十今天是我出院以后第一场和黎华的戏。
昨天，一夜无眠。一想到他那个粗暴的吻，我不由地泪水肆意。
但是那个时候的我，虽然绝望，却又有沉溺的渴望，这种渴望更加让我不寒而栗。
我不敢高估自己的自控能力。我是个好演员，但是那是指创造感情方面；我没有好到可以抹煞自己一切的感情，何况，又是那种汹涌澎湃的感情。
我关了手机，拔了电话线，反锁了门。一个人坐在黑暗里。
固执地盯着那黑暗，却发现自己心中的黑暗更加深，更加厚。
我没有明天，为什么明天还会到来？我想大概是我惨白的脸色吓到了化妆师，他拼了命地往我脸上打粉。
我又看了一遍台词，心中的恐惧有多了一分——要我如何对着他笑呢？要我如何对着他作出天真无邪的样子呢？
那个满面泪水的我，怎么样才可能露出剧本上要的那种狡黠的笑呢？
他和徐心宁一起走过来的时候，我的眼睛不由自主地望着他。
他也看了我一眼，但是没有片刻停留——好像，好像从来不认识我一样。
我的眼里，却满是他。我鼓起全部的勇气，但是终究还是看着他，忘了台词；我记起了台词，却忘了笑；我记起了笑，却忘了眼里的光芒；当我眼里有了光芒的时候，我却发现自己恐惧得说不出话来了。
原本很简单的一个镜头，被我搅得令人苦不堪言。
在旁边看得不耐烦的徐心宁跑过来和黎华聊天，我只得落荒而逃。身后传来了徐心宁的笑声，快乐而干净，就在那个时候，我身上的力气全部都回来了。
我的心又一次明净起来了。
是啊，如果你不要我，我的悲伤又有什么用呢？
因为我还要继续活下去，所以就算没有了心，我也可以继续活下去的。
我的爱死了，但我还活着。爱你，但是你不爱我，我站在这里哭泣又有什么用呢？既然你不要我，我也不要我自己，那我也要让这空旷的人生还要得起尊严。
我的尊严，它就在这里。之后的镜头，都顺利地一次而过了。所有的人都为我的恢复正常而庆幸。
日以继夜地赶拍，我也前所未有地亢奋。
但是，巴黎的美景，巴黎的浪漫，我却没有半点心情去观赏。我只看到，巴黎的夜也是这般凄迷妖艳。
终于把那一个星期都补了回来，只剩下了最后一个镜头。
王瑞恩特地请了我和黎华一起吃饭，因为那是全戏最关键的一个镜头。王瑞恩听了我们各自的意见，又花了很长时间讲了他的理解。我真高兴我可以专心地听他讲话，如果不谈公事，我怕我会无话可说。用了全身的力气才让手镇定了下来，让声音尽可能地平静。
王瑞恩认真地向我描述了女主角应有的心情：“那种感觉……应该是……”
“绝望的爱。”我抢白道。我害怕听到别人说起那种话，好像就在说我。
黎华像是什么都没有听到的一样，咪了一口红酒。
近在咫尺，可是那咫尺，便是天涯。“为什么，为什么？……我爱你，却不能留在你的身边。……我什么都不想要，我只要……只要……我只要和你在一起就好了。这点要求，难道过分吗？……为什么，为什么我们不能在一起呢？”我望着黎华，夕阳里，满天映红。背着我的台词。可是我心中的悲伤却是真实的。
他慢慢地走向我，照着剧本，他要吻我。
当他的手握住我的肩，当他的呼吸贴近我的脸，当他的吻就这么落下的时候，我脑海里立刻浮现出那淡淡的血腥，那令人窒息的感觉。
下一秒，全场的人都惊呆了——我推开了黎华，泪流满面。
我抑不住自己的激动，大叫了起来：“放开我……既然不要我，就放开我啊……放开我啊……”
他冰冷地看着我，唇动了一下，但是也没有说什么。那冰冷的金色闪过一瞬的朦胧，但是下一刻，他竟然转身离开。
我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周围就开始闹哄哄了。
我要去道歉吗？再NG一次就好了，如果快一点，还赶得上日落的。
我走到王瑞恩的身边，却看到了他异常凝重的神色。
“不用NG了，就这样……”他说了什么，不用NG了？这算什么？就这么样，就可以了？
我不明白。
难道我的绝望，明显至此？后来又决定加了几个镜头来补充那段，但是，我看到毛片的时候，还是惊呆了。
说着台词的我，却好像把心里的苦水向外倾倒一样，那眼中的，不是演技，而是我的真实。
我的泪，我的恐惧，他的动摇，都好像是真实的。
但是，如果那是真实的，唯一不会真实的，就是他眼中的爱意是假的。可是，是演技太好了吗？我却一刹那以为，以为他爱过我。
我看到镜头中满脸的泪水，就借口离开了，是的，我已无力面对。
动人心魄的凄绝，我佩服王瑞恩的敏感。但是，为什么我的悲哀要让全世界都看到呢？
全世界都看得到了，可你看得到吗？经过了那次之后，我拚了命地克制着自己的感情，之后回到台湾的拍摄计划也完成得很顺利。我的心里只是乞求着：快点结束吧……
让我快一点逃开吧，我不要了，我要不了了，所以，我只要逃。
再不敢正视那冰冷的金色，一旦看到，身体就开始颤抖，全身心想的就是那个疯狂的吻。那不停下着的雨，那不停留出的泪，那燃烧的欲望，那绝望的渴望……我的心想逃，我的身体却想被拥抱。
每一次在镜头前，他搂住我，我的身体就开始颤栗。不知廉耻的，我的身体，只想被他拥抱，就算不爱我，抱抱我吧……如果没有人，我一定会喊出来的。在他面前，我已经没有自尊。连那种冲动的事情都做了，我还剩下什么？
于他无损，于我却万劫不复。
我每天从片厂回来，就开始喝酒，只有喝醉了，我才睡得着。我会去找童靖阳，只有他，会陪我喝酒，但不问我原因。是他不想问，还是根本没有兴趣知道，我不想知道。一个人喝酒太寂寞，那么，寂寞的童靖阳你就陪陪我吧。
我拚了命地喝，喝完了就躲回家不停地流眼泪，直到睡着。我找不到让我的眼泪停止的办法。
但是无论醉成什么样子，我都只是越来越清楚一点，那就是我爱他，我只会越来越爱他，那伤痛也越来越深。
我记得有一次晚宴上，微醉的他叫我和他一起出去吹吹风。指着夜空，他对我说那是我们的天空。当时心跳的感觉我还记忆犹新，我从来从来就这么向往着的——那时我们的天空。那种细细碎碎的回忆只对我一个人有意义，也只有我一个人才会像珍宝一样，拿出来回想。把你当作支撑的、可笑的我，从那时候便开始了吧……
只有我一遍遍地想着你会爱我，但是，明明你已经不会看我一眼。
但是，那个仍然跳动的心依然有渴望。为什么不能爱我？明明我那么早就在那里，为什么可以去要别人？这样的渴盼，还要持续多久呢？我才会真正的死掉呢？
让我再想一想，其实那个被我追着的大姐说得也没错，除了黎哥哥，倒是真的没什么人选了。哎…… 十一三个月了，就要杀青了。
我像看到曙光一样，一下子觉得解脱。我终于可以离开了，我那不知羞耻的身体也不会再颤抖了，我的手也不会再不知放在何处了，我的嘴也不会再张开却不知说什么了。
从来就是一个人的，现在又是一个人了，死掉的心，就让它死掉好了。高明权要陪筱筠，黎华邀请了徐心宁，我就找来了无关的童靖阳做我的男伴。
酒会吗？
我最喜欢的酒会吗？
我头一次拉住童靖阳的手，只有他知道，我在害怕。和所有人喝了一圈以后，我落荒而逃。
躲到阴暗的角落，让黑暗遮住我的惶恐。时不时有人会来敬酒，我毫不犹豫地一干而尽，这几个月下来，我本来不差的酒量已经出神入化了，没有人灌得醉我。听到熟悉的温柔的笑声，我喝得更多了。
看不到我的悲哀吗？我就那么不值得怜悯？为什么可以对别人彬彬有礼，对我却视而不见？不想爱我就不想到如此吗？
童靖阳走了过来，看到我面前一大堆的空酒杯，也不由地皱起眉来。
自从我开始只喝不加冰的威士忌以来，他多少会说些什么。
“你喝太多了……”
“小看我吗？……”我向他举起了杯子，“不如我们两个来喝一杯？”
他有些恼怒地拨开我的杯子：“够了，你喝太多了。”
“我没有醉啊……”我是真的没有醉，我已经太久不知道醉为何物了，“童靖阳，我真的没有醉……”
“何苦呢？以前那个乐天派的方若绮到哪里去了？”他怎么也说出那么温柔的话？
我很想给他个笑容的，可是我又听到了笑声，眼泪便不听话地掉了出来。猛地低下头去，不想让他看见，童靖阳还没有见我哭过呢。但是……来不及了。
“那个家伙……那个家伙怎么可以这样……”童靖阳丢下我，转身走了。
等一下，什么叫做“那个家伙”？难道……难道我那不可启齿的悲惨他知道了？难道，他早就知道了？
我的全身，一下子冰冷彻骨。唯一能做的，还是喝酒。
要不是筱筠怀孕了，高明权很早带她回去了，我大概又要强颜欢笑了。
不知为什么，那个爱管闲事的王瑞恩也没有出现。我见到他，常常觉得矛盾——他是我的梦，他又有他的真诚，但是我又不知如何面对他的体贴——我自己也很矛盾吧。听别人说，他正在忙着准备下一个片子，好像倒也是，好像从片子的后半段开始他就忙碌起来了——下一部片子，从他郑重的神情来看，是部好片子呢。虽然从个人方面并不是特别赞赏他，但是作为导演，我是极度钦佩他的才华和敬业的。对于那种遮挡不住的天才的光芒，我才会刻意和他保持一段距离，只有这样，才更看得清他最耀眼的光彩。
不知又喝了多少，我终于多少有些醉了。保持着脸上的平静，我躲进了休息室。
靠一会儿就好了，我的脑子全是童靖阳临走的那句话，但是已经思考不出了那句话的含义。
门外的欢愉，门内的静谧，我的心，如一潭死水，毫无波澜，没有波澜的力气了。
结束了这部片子，我要干什么呢？是不是应该离开这里呢？但是，我拚了命，赌上一切的旅程，难道就要这样、因为这般的理由结束吗？
——绝对不甘心。
就算心痛致死，我的固执和坚定依然是有一部分不会动摇的。
“映彤姐，是我，若绮。”
话筒的那一边有些许的惊讶，我已经很久没有唱歌了。
“上次你说的那个要到美国去录制的专辑，有没有定下来呢？”因为难度太大，一直没有合意的人选，应该还没有确定才对。
“你接下了吗？……下个礼拜就要动身，否则我会取消在美国定下的录音室……若绮，是不是一直在考虑呢——的确是张很好的唱片啊。”
我没有一直在考虑，这三个月从来没有心力考虑，但是却在一分钟里决定好了——只因为可以离开，又不放弃努力。“是啊，好不容易才决定的。下个礼拜，不就是后天吗？”
“你都准备好了吧？”映彤姐，其实我什么都没有准备啊，不过，亦没有关系。如果参加影片的宣传，在镁光灯前，我没有力气掩饰好自己的，倒不如有这般正式而堂皇的理由。
“没问题的，今天电影就杀青了。我已经决定不参加展映前的宣传活动了，行程没有问题的。我……”门打开了，进来的竟然是黎华，我的声音不可抑制地颤抖了，“映彤姐，我这里还有点事，先挂了，我明天再打过来。”
他背着光，我看不见他的表情，但是不用我猜，必定是冷漠的吧。而我呢，我脸上的惊恐，他看到几分。
我又没有办法呼吸了，惶恐到不知所措。
我站起身，走向门外，那片光亮之下，我就可以喘口气了吧。
但是，他堵住了去路。
没有办法，我只能面对着他。眼光在他四周游移，胆怯的，不敢说话，怕一开口就没了勇气，又要掉泪了。我那仅存的自尊开始动摇，我该作何表情呢？只有微笑吧？
我不敢看那双金色的眼眸，只是怕确认我那曾有的疯狂——记忆里最最不堪的冲动的伤疤。“童靖阳那小子，不仅嘴巴厉害，拳头也不轻啊……”他擦着自己的嘴角，好像刚刚打过架一般，笑着说。前一刻我的思维还呈停滞状态，听到他提起童靖阳，不由得一下子清晰起来。童靖阳……那个家伙……他难道是可怜我的吗？难道是来施舍我的吗？
我原来，我原来已经可怜到需要别人来施舍了。
我的自尊，还剩下一些啊……
身体镇静了，头脑恢复了工作，口齿也清晰了。
我想我是笑了：“黎华你喝醉了吧……我还有事，不奉陪了……我去叫徐心宁来。”但我终究还是慌乱的，一边说，一边便夺路而逃。
不要说下去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只是一个，可怜的，不小心爱上你的傻瓜；你现在，觉得那个傻瓜太可怜了，便要给她一些安慰。
……错了，我是方若绮，我一点也不需要那些东西。
我要的……我要的……只是，只是你……
我要的只是我要不到的东西。我没有在乎旁人不解的眼神，直接跑出了酒会大厅。
离那喧哗越远，我的心就会越平静，但是却也越空荡。
迎面而来的，不是别人，是童靖阳。
他看见我也相当惊讶：“你……黎华他……你们……”
“啪——”我沸腾的血液，我竟然打了他，他更加惊讶了。当我回过神来的时候，我清清楚楚地看到他脸上的手印。
“对不起……对不起……我……我……”我语无伦次了，我怎么打了他呢？虽然我痛恨别人怜悯我，但是，童靖阳他终究是好意啊……
他不语。
而我，更加懊悔了。伤感和后悔，我的眼泪又一次没有前兆地汹涌而出。他猛地揽我入怀，猛烈的，但是却是温暖的。
我压抑的感情，终于禁不住地爆发了：
“他不要我啊……为什么他不要我啊……你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不要我还要吻我，不要我还要同情我，为什么不要我还要来招惹我呢？……为什么我要爱上这种人呢？……”是啊，为什么老天偏偏让我爱上这种人呢？我抬起泪湿的眼，天空好黑啊…… 十二洛杉矶。
她有个好名字，Los Angles。
我喜欢这个名字，不是天使的堕落，而是绝望后的平静。
这个城市，有我想要的平静。专辑的名字叫做“静静的嫉妒”。
同名的歌是这样唱的：
I'm looking for you
Trying to reach your roses
Carried away by the timeYou've gone away
From the stage
Leaving no words
There's just fake tears leftI'm blind insane
In the red of silence
Now I've lost your loveGet me on my feet
Get me to myself
Pretend you love meSilent Jealousy
Don't you leave me aloneTell me true
I still want your loveI just wanted to stayed with you
I just wanted to feel your breath of grace
I didn't know what to do
I couldn't say anything
When consciousness returned
Everything had been washed away by the tide of time, even you
But the scars of memory never fade away
I can't stop loving you
Stop my tears
Stop my loving
Kill my memoriesYou dyed my heart in blood
No way to kill my sadnessI miss you
Can't live without youTake me back to the memory, to the dreamSilent Jealousy
Don't you leave me alone
Kill me, Love
（——Silent Jealousy，X）
我看到歌词的第一刻，目瞪口呆。
这世上还有预言般的歌，箴言般的词；还是说这世上绝望的爱都是一样的呢？
制作人跟我说整张专辑就数这首歌最有挑战性，要我拿回去好好体会。
我笑了，我对他说，你听我唱一次，好不好？当我戴上耳机，站在话筒前的时候，我仿佛又回到了自己已经逃出的爱情之中。
歌的曲调是高昂而激烈的，但是依然无望。我以为，那首歌写的就是我自己。
唱出每一个音的时候，我都以为那是我的灵魂在唱歌。
我没有流泪，可是我的心却依然鲜血淋漓。一切回复平静的时候，我看到了制作人惊异的眼神。
“我不知道你可以唱得这么棒，比我想象得还要完美。”
我除了笑，不知道给他什么表情。
完美吗？
如果说心碎彻底就是完美，那的确很完美。
“写这首歌的人，一定会很高兴的……”
“我也很高兴可以唱到这样的歌。”这样的歌，我还有多少力气再唱呢？Los Angles的阳光是那种西海岸典型的明媚，这里的夜也是典型西海岸的喧闹。我白天在录音棚里，晚上在酒吧里，我的日子简单而单调。
助理每天会送我回家，把我抱上床，我听到了关门的声音，就开始窝在被子里哭。没有由来的眼泪也好，有由来的眼泪也好，在这里哭，真好啊，没有人看得到。
那张专辑大都是悲苦的歌，我完成得很轻松，这，难道是对我的报偿吗？我还记得，我有一次喝醉了酒，一边哭一边唱歌，黎华揽着我的头，用他温暖的手遮住了我的眼睛。他说，如果看不见星河灿烂，那就看不见自己的难过了。
Los Angles的夜空没有星星，只有霓虹。我却在万千人影中，找到了自己的寒冷。黎华，你在骗我吗？
为什么那个时候可以骗我，现在你却连说谎都不愿意呢？我唱着爱你的歌，走向死亡。
这段依然是混日子的，其实只是因为想用x的歌词才写的…… 十五
台北的秋雨很美。
特别是在床上看向窗外的时候。
就在这潇潇雨声中，童靖阳来看我了。
他给我带了很多水果和点心。像个邻居一样，随随便便地就在坐在了床边。
“你怎么又病了呢？”
我笑了，也许是我眼中的甜蜜，他也笑出了声：“他跟你说了？”
“嗯……”我把头埋了下去，如果让他看到我的脸就这么红了起来，怎么说也没什么面子吧。
“怎么会弄到现在才说呢？”
“谢谢你啊……”如果没有你，也许……我也不知道了。
“脸红就脸红好了，把头抬起来啦。”
“童靖阳……”我抬头看他的时候，他也在看着我，“你想说什么，你先说好了。”
“你还是想问我怎么知道的，对不对？”
“诶。”
“我真的是猜的。”他笑了，“不过，他喜欢你，我不是猜的。”
我的脸大概更红了，转过头去，我咬了一大口蛋糕。
“还记得金像奖那次的酒会吗？……”我努力地在记忆中找寻记忆——那次，黎华他提议我接了王瑞恩的电影。
“那次……那个有什么奇怪的？”
“你不是很早就醉了吗？黎华把你抱到休息室，说留下来看着你。我就继续去喝啦，后来也醉了。我去休息室的时候，看见他在吻你。”他看着我的眼睛，我的脸又在发烫了。又吃了口蛋糕，我的确不知该说什么啊……
“他那样的男人，爱上谁都是个危险。但是，在你还不自觉的时候，他就已经陷下去了吧……”诶？难道说，感到痛苦的不仅是我一个人。他的痛苦，他的矛盾，我确确实实没有看到啊……原来，自怨自艾的我，是那么只看到自己呢。
童靖阳到了一杯暖暖的牛奶给我：“养胃的。”
我突然想起很久以前对童靖阳的不真诚，心里涌起了羞愧。虽然不是爱他，但是依然非常非常幸运地可以遇到他。
“童靖阳，为什么没道理地对我这么好呢？……我们只算是普通朋友吧。”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的不快，但是很快又恢复了光彩：“你啊……为什么有的话要说得这么直接呢？”
我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轻轻地说：“谢谢你啊……我真是幸运啊……”我知道，他听到了。
人的际遇有的时候就是这么奇怪——前一秒钟还以为万劫不复，后一秒钟却看到了天堂。
我是不幸的，还是幸运的？
或者说，我只是走过了如此的命运，没有资格说什么幸不幸运。
这世上没有如果，我义无反顾地爱上那个人的时候，从没有想过今天的甘甜。
我想我这辈子只能爱他了，就算没有昨天的救赎，我也只能爱他了。
这样说着的我，即使泪流满面，心中对这爱从没有半分的动摇。
爱，终究是疯狂的、没有理智的东西呢。
他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窗外是满天的彩霞，这真是个漂亮的窗户。
“晚饭吃过了吗？……童靖阳带来很多点心呢。”
“放着明天吃吧，我带晚饭来了。”
他支起床上的小桌，坐上了床沿。
“是粥啊……”很香的粥。
“不好意思，今天太赶了，我是在店里订的。”
诶？不好意思？我已经很高兴了，为什么要不好意思呢？
“在店里订有什么问题呢？”我不明白，“难道还要到饭店去订啊？”
他笑了，摸摸我的头：“傻瓜，我煮的粥很好喝啊……”
傻瓜吗？
我们都是傻瓜呢。
“华，我问你个问题，你要老实告诉我。”
他看着我不怎么文雅的吃相，随口应和了一声。
“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他的眼睛又眯了起来，闪着金色的光。
“你呢？”怎么可以把这种问题丢给我。
但是我会很诚实地告诉你的：“我不知道……但是，发现自己喜欢你的时候，我已经喜欢你很久很久了。”
他不说话，只是看着我。良久，他好像做了什么决定一般，轻轻地叹了口气：“我也是啊……”
如果我说，我爱你，你是不是也会说“我也是啊”？
如果我说，我只爱你，你是不是也会说“我也是啊”？
如果我说，我只能爱你，你是不是也会说“我也是啊”？
如果我说，我要你爱我，你是不是也会说“我也是啊”？
如果我说，我要你只爱我，你是不是也会说“我也是啊”？
如果我说，我只要你爱我，你是不是也会说“我也是啊”？
我这才发现，这世上最甜蜜的话语，不是“我爱你”，而是“我也是啊”。
“我爱你”，不一定会有幸福；但是“我也是啊”，那就是幸福的同义词。
我，只要你说你也有同样的心情，无论天空是什么颜色，我也都可以展翅高飞。
我这才知道，为我插上翅膀的人是谁。
to be contiued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4-7-28 20:17:48编辑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