尗又
发表于 2015-5-9 07:51
九 剧本
「你昏睡了三天。」
再次睁眼,隐约看到一人影。
努力紧闭眼睛再睁开,视线也并未变得清晰,下意识想抬手揉揉,却发现手臂动弹不得。
「别动。你需要静养。」
静养也不是一动不动的意思吧……
大约有一分钟,一会阖眼一会睁大,总算是渐渐恢复了些许视力。
「欧医生?」
床边伫立之人身形模糊,结合声音才辨认清楚。
「只有你在么……我的朋友呢?」
「别担心,」他似乎笑了笑,「我这里有你紧急联系人的电话,等下就打给他。」
「这里是?是医院?」
欧凯文只是静静站着,并未回答。良久,他低声道:「总之,我先去打电话。」
欧凯文推门出去,走廊里一阵骚动。
顺着房门向外张望,很多人拥堵在门口附近,却都被拦下来。拦住他们的不是人类,而是一条长长的警戒线。门随即被关紧。
到底发生了什么?
想要起身,却一点活动余地都没,这才垂眼打量自己:手臂上扎着针,输液正当进行时;双脚被一个奇怪的装置捆绑,稍稍挪动就传来阵阵剧痛;身上盖着厚厚的被,上面覆着两条首尾皆固定于床板处的带子……这……这是专门用来限制精神疾病患者行动自由的特别床位?!
口干舌燥,浑身肌肉酸痛发痒,长时间一个姿势导致想要动弹动弹身子的愿望强烈到可怕。
「有人在吗!」
我尽量提高音量呼唤着,一直没人理睬。不断有纷乱嘈杂的谈话声、争论声顺着门缝传进来,走廊里的人似乎只增多不减少,声音越来越大。
「她醒了,我看到了!」
「刚才的医生呢?你们谁采访到了?!」
不……
或许不单单是他们提高了音量……
是我的听觉越来越敏锐,甚至有些失控。
「凶手就是方若绮吧?你们不是已经掌握很多证据了吗?是等她可以出院就进行逮捕吗?」
「目前不便透露细节,请各位媒体不要挤在这里,影响我们办案。」
「死者家属已经发表声明要求严惩凶手,为什么你们迟迟不作为,是方若绮有强力的后台指示你们这样进行拖延吗?」
「无可奉告。」
别说了……
请你们别再说了……
「听说方若绮举止癫狂,有可能因患有严重精神疾病的诊断结果而脱罪吗?」
「请退后,我们需要按照法定程序对事件进行处理,严重阻碍我们工作的行为同样会受到法律的制裁!」
「您说『同样』会受到法律制裁,是否证明警方内部已确认方若绮的犯罪行为?说明她必将接受刑罚?」
我究竟做了什么???
我……到底……
想不起来……
一点都想不起来……
最后的记忆里……好像在跳舞……
对,在跳舞……出席一个舞会,大概是舞会……
很多人都在,有朋友,有媒体,有许多陌生人……
跳舞之后呢?
在休息……是谁在身边……
有人走近,又是谁……?
他拉着我要去哪里……
高高的蛋糕塔……各种昂贵的酒……怎么这么多礼物……
是要我拆开?这纸盒?
好吧,来打开它!
尗又
发表于 2015-5-9 07:51
记忆就在这里中断,脑袋像要爆裂一般,钻心得疼。
再次晕厥前,头倒向一侧,模糊的视线扫过窗帘缝隙露出的一线蓝天,它被铁窗分割成段,时隐时现。
「若绮,」童靖阳看上去心情很好,即便喝的不是酒,也难得一副津津有味的神情,「我要离开你一段时间。」
「为什么。」
「对演艺圈厌烦了,」他放下水杯,又添了几个冰块进去,「想到那些虚伪的嘴脸就反胃。」
「那当初干嘛出道当艺人,凭你高到没处用的智商情商,做什么不可以呀。」
「就当是夸奖吧,」他不生气,眉毛一挑,「就算重新来过,我还是会当艺人,赚得多。」
「你呢?你也要走?」我转向阿威。
「我也不想嘛,」阿威一边玩着手机,头也不抬,过了好一会,长长的音效响起,他才看向我,「唉……马里奥死了……」
「幼稚,」我撇撇嘴,「都快到了成家立业的年纪,还玩什么游戏啊。」
「事业方面我表现还可以吧?」他笑得得意,一脸五行缺揍,「至于成家嘛,你敢嫁,我就敢娶。」
「想得美。」
「阿威,想娶我们若绮,先找找队尾老实排着吧,」筱筠难得挖苦别人,说完自己都不好意思了,转身对我说道,「不过,不管你选择谁,或者不选择谁,我都支持你。」
「谢谢亲爱的,」我笑嘻嘻凑过去,假意要搂她,却在最后一瞬附身,在她浑圆的肚子上亲了一口,「小高高怎么还不肯出来啊,教母我都等急了。」
「这种名字,我是不会同意的。」高明权笑道,牵起筱筠的手,缓步离去。
「你呢若绮,」王大哥放下手中的剧本,抬起头问道,「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当然是继续努力,」我坚定又骄傲地扬起下巴,「希望可以成功夺得艺能天王的头衔!」
泪水顺着脸颊流不停,枕巾很快被打湿,冰凉的质感让人心里更加不痛快。微微睁眼也看不清四周,唯有泪花朦胧。
「若绮。」
幸好。幸好还能听出他的声音……
安心些,我努力让自己心情平复,停止啜泣。
「果然是你呢……」
看到童靖阳坐在床边,一瞬间再次禁不住泪流如泉涌。
「哭吧,」他说,「已经这么丑了,也不在乎再丑一点。」
往常他这样揶揄,我定是要回击的,然而如今连开玩笑的力气也没有,当真如身陷谷底,无力自救。
「门外……还有记者么?……」
「有。」
感谢他的诚实,我努力使表情看似镇定,无奈地笑。
「只有你为我而来……」
这时我注意到他并未着常服,外套之外还穿着一件本院医师才有的白袍,想必是为了掩人耳目。
「不只有我,」他抬头,望向床另一侧,「你别胡思乱想,不是朋友们不想来看你,现在这种情况其他人想进来也难,我找到黎华,黎华找到欧凯文,很不容易才有今天这机会。」
随着他的视线慢慢转头,黎华守在房间另一侧的门口,静静看着我。
「黎华……」我想要起身,却被他一个箭步冲过来轻轻按住,尽管由于拘束带的束缚我根本不可能起来。
「不要这样,」他笑得温和,却掩不住一脸疲惫,「你只管静养,其他什么都别想。」
「瞒不住的,」童靖阳开口,「依我看,应该把现在的情况都告诉若绮,如果她过不了这一关,永远也不会康复。」
「……」
「……」
「好吧。」
我一边听童靖阳复述,一边在脑中补完那天事件的经过,如同电影开拍前预习剧本那样,每一个细节自行铺设,每一个动作都由自己完成,亦假亦真:
复出宴会那天,我随阿威来到存放礼物的长桌前,准备拆开他递过的盒子。部分来宾在主持人的招呼下,陆续走过来前排围观,还有一些仍在舞池中跳舞或在一旁觥筹交错。礼品盒不算太大,扯下丝带,捧住两侧,扶在盒盖边缘的手指向上用力一提就打开了。
里面是……
我惊声尖叫,猛然将盖子死死扣回去,像要摆脱梦魇那样拼命挥舞着手臂,许多礼物被掀翻,顷刻间桌上地上一片狼藉。
事发突然,不管是挚友或是其他来宾都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住,隔了三五秒才反应过来,纷纷跑近我身边。此时,我已瑟缩在桌角,紧紧团抱住自己,不停打冷战。
除了阿威就属王大哥离得最近,也反应最快,率先冲过来,想搀扶我站起身,而后是童靖阳,黎华,甚至还有彭胡……反倒是阿威,据说一直愣在一旁,慌乱之中也没人注意他的表情,直到我被强行扶起,他才回过神般凑近,也伸手想要扶上一把,却被彭胡无意间挤开。
就在众人想要把我送到休息室时,一名或许对发稿过于急切的小个子女记者冲上前,张口便问:「请问方小姐,之前关于你吸赌的传闻是否属实?今天的表现是否就是印证?」
「让开!」童靖阳怒视女记者,厉声道。
「现在离场是否是认输的表现?」对方不依不饶,死缠烂打,「常言道『胜者为王』,如果现在就临阵脱逃又因拒绝回答落下话柄,方小姐你觉得自己还有希望夺得艺能大赏了吗?」
谁也没有心理准备面对接下来的变故,像被无数尖针刺入最敏感的神经,我爆发出异常强的力气,摆脱身边朋友的搀扶,随手抄起蛋糕塔旁摆放的长柄刀冲向女记者。她瞬间被我推翻在地,紧接着被强力拖拽了五六米,直至休息室。
眼见事情不妙,紧随身后的几位男士很有默契地迅速分工,童靖阳拽住彭胡挡住门口,尽管按照身形,彭胡一个人也就足够,而王大哥和黎华先后冲进了休息室。唯独阿威,被彭胡肉墙一并拦在门外,索性也转身卡位。
房间里的戏码并不复杂:我用刀砍伤了那名女记者,旋即自己也晕了过去。
再之后,和女记者被分别送到医院救治,我醒了,她死了。
尗又
发表于 2015-5-9 07:51
「我……是凶手?」
彻骨寒冷伴随着浑身的不自在,想要移动四肢却很难做到,最终只把双手抽出来。
「真的是我?……」
表情扭曲却双眼干涩,此时此刻负罪感的「不强烈」和「不充分」恰恰是对我最重最重的惩罚!我多么希望自己能够全心全意的忏悔甚至愿意用生命来回转那一切的发生!然而,空荡荡的脑海完全无法触动发自内心的自责,也没有任何方法能偿还这结局悲惨的罪恶……
「能帮我打开身上这些带子吗……」
「现在还不行,」童靖阳眼里的痛也映着我的痛,「能进到这里已历经各种困难,下次来见你是什么时候都很难说……总之不能轻易坏了规矩。」
规矩。童靖阳一世随性不拘,何时顺从过所谓的『规矩』?如今这样屈从院方的要求,恐怕情况确实严峻之极。
「目前媒体掌握了不少影像资料,都对你十分不利,」黎华低声说道,「不过伤人现场只有我和王瑞恩在,至少不必担心我们的证词。」
「王大哥……」我喃喃道,「王大哥向来正直不阿,即便是我,他肯昧着良心包庇?」
「他……会对你这般绝情?」黎华苦笑。
「不是绝不绝情,」我回答,「虽然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但如果确由我造成,我会承担法律上的后果……他护我这么多年,反倒希望这件事不要连累他。同时,也不想连累你。」
「不用担心我,」他语气坚定,「我会尽可能帮助你,在目前媒体铺天盖地报道得越来越离谱的情况下不让事实进一步扭曲。」
「但最终,还是会在狱中接受刑罚的吧……」
「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的。」
「黎华……」
「我绝不会让你进监狱。」
惊讶于他从未有过的愤怒神情,我一时无言以对。
这时,童靖阳插话:「就算很感谢你带我进来,但还是想说,这种事不是你我或者任何人能轻易决定的吧?」
「不见得,」黎华挑起嘴角,「若绮现在的精神状态本就非常不稳定,你看目前医院也将她做精神疾病患者进行诊治,我们何不顺水推舟做做文章,落实前几天那桩『意外』的始末?」
「你是说,承认若绮的病态,借此逃避法律的追究?」
「不是逃避,若绮……是真的病了。」
童靖阳缄口。
他目睹我忧思成疾,而后迅速恶化至幻听、幻视、失忆的状态,又怎会不懂黎华的重点?
「死者家属已经多次到这间病房前吵闹不止,不管白天黑夜走廊里都有许多记者徘徊,听凯文说,有几次连守在门口的警官都险些无法控制局面,非常危险,」见对方不应声,黎华接着说,「从上次演唱会到上星期的复出派对,若绮的病情急转直下,本身就需要接受更系统的治疗。昨天看新闻节目里请到的知名律师分析此事,在若绮能够康复至心智正常并接受问询和调查前,警方不会对若绮采取限制自由以外的强制措施。所以,不管从自由或健康哪个角度来说,眼下第一要务都是保证若绮能够安心接受治疗。」
「嗯,」童靖阳略一点头,算是赞同,「还有一件事我必须趁现在问清楚,你到底在那盒子里看到了什么?」
「我……我记不清了……」
「别急,别勉强自己,」见我表情痛苦,童靖阳赶紧找来纸巾替我擦拭汗水,「那天我在救护车赶来之前特地去长桌那边翻了又翻,盒里只有一枚羽毛吊坠。后来我也逼问过关古威,他说你有件订制礼服叫『天使的羽衣』,便想着送一件可以搭配的吊坠,并没有其他意思或暗示,怎会突然惹得你失心疯了?」
「是啊,这段时间我一直不太好,但也不至于一下子那样癫狂……」
「若绮,」黎华突然问,「派对那天,你有没有接触过什么值得怀疑的人或物?」
「对,」童靖阳复议,「比如异常的气味,或者吃了派对供应以外的食物?」
「没有……」我回答,「不记得闻到过特别的味道……至于饮食,食欲不振已经好多天了,根本无心吃东西——」
想到这里,我愣住,随即身子猛然一颤。
「那药!」喉咙发紧,强烈的恶心之感再度袭来,「担心自己撑不下来,你陪我去开的镇定药物,派对开始前我就率先服下了……除此以外,再无其他……」
「怎么服下的?喝了什么?」
「水应该没问题,是我随手拦住一名服务生拿到的……但是……」
「什么?」
「服药的时候,王大哥也在场……」
童靖阳和黎华此刻的表情相当统一,惊讶镇定混杂交织,说不上哪样更多些。
「他接触过你的水或药吗?」
「药盒他打开看过,不过一切都在我眼前,没有机会做什么。」
「药是谁开给你的?」黎华问。
我报了名字,他点点头:「等下我去找凯文,看看这位老医师身上有没有疑点。」
「应该不会……」这语气恐怕连自己都说服不了。
童靖阳重重深呼吸,拍拍我的手,突然抬头说:「嘘!外面是不是有人要进来?」
黎华听到眉头一皱,赶紧走到门口,确认房门是否锁好。
与此同时,童靖阳迅速从怀里掏出我的备忘笔记本塞到床单下,目光流转。
我会意他的谨慎和嘱咐,以轻轻点头回应。
「时间不早了,被发现更麻烦,」童靖阳起身,「我们先走了,有些事还要查清楚。」
「看你的样子已经很累了,先睡一会吧。」黎华也说,两人向门口走去。
目送他们将要离开,心中满是不舍与不安。这时,一个重要的问题闪现于脑中,我从平躺的姿势挣扎着仰起头,急切问道:
「艺能大赏已经结束了吧?结果是?」
童靖阳看看黎华,转身面对我,像要刻意淡化一般,用漫不经心的口吻回答:
「高明权。」
(TBC)
florence1104
发表于 2015-5-11 09:03
尗又 发表于 2015-5-8 14:04
就是胆小,超容易脑补,超容易自己吓自己
才写得出那些情节
哇塞,小说原来有血有汗有泪,还有~~~~~
尗又
发表于 2015-5-11 09:27
florence1104 发表于 2015-5-11 09:03
哇塞,小说原来有血有汗有泪,还有~~~~~
还有特仑苏!(啥鬼。。。。
florence1104
发表于 2015-5-12 08:43
尗又 发表于 2015-5-11 09:27
还有特仑苏!(啥鬼。。。。
行,你赢了,,,我还真想不到什么词,所以留给你填空了
尗又
发表于 2015-5-12 09:46
florence1104 发表于 2015-5-12 08:43
行,你赢了,,,我还真想不到什么词,所以留给你填空了
好好好
我用最终章来填这个空
尗又
发表于 2015-5-13 22:22
最终章为王
究竟有多少个24小时悄悄经过我床边?
愈发严重的失忆令我已然失去对时间的统计和换算能力,只能醒多久算多久。每一次睁眼都茫然又慌张,像受伤的鹿一样被迫等待着死亡,凭借尚幸存于心的生存欲望一点点拼接近几个月人生的记忆碎片。有几天身体状况稍微好转,自己悄悄解开拘束带并试图下床,但体力根本无法支撑个三五步。有时走廊里会传出阵阵吵闹,甚至还有可怕的惊叫,多半也会引起我头晕胸闷,直至卧床甚至失去意识。
似乎已经很久没有见过童靖阳或者其他任何熟悉的人了……没有手机,没有电视,陪伴我的只有边角磨皱内容却陌生的笔记本,本子每隔几天都会增加新的内容,但最近一段时间的记录间隔较长,且日期有些混乱,时常我陷入『今天是昨天还是明天』的伪哲学命题。
『每况愈下』。
我现状最真实的写照。
「又是傍晚了……」
这天缓缓睁眼,已是黄昏时分。想要喝水,竟看不清水杯的轮廓。
三番五次尝试,好容易把也不知放了多久、味道酸涩的水喝光。
就算精神抱恙,为何视力也逐渐衰退?眼前的模糊让我倍感心悸,又无能为力。
时至今日,长久卧床致使我的双腿彻底失去行走功能,甚至连移动都困难,双手稍微好些,能简单移动,却难以书写。我想听到声音,想看到熟悉的面孔,想外面的世界想到快要疯狂……可是,失去自由失去未来的我唯独可以拥有却无法支配的只有自己的记忆,而记忆如果不被记录便只如泡沫般消弭,好像从未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笔记本已很久没有新内容出现。
中间还有几页撕掉不知道丢哪里去了。
手指微颤,翻页速度很慢,由于视力不佳,需要努力辨认才知道写了什么。
『今天来送餐的护士和前几天那个是同一人吗?有些相似又不大一样,她注视我的表情很古怪。是啊,我是路人皆知的罪人,怎可能不被这样打量……』
『欧凯文医生刚刚来过,通过高明权至黎华再至他带来消息:筱筠今天上午九点自然分娩,母女平安,名字还未定,希望我病情转好后和她一起商量……医生走后,我泣不成声。』
『一直以为自己坚强,至少好强,不肯轻易屈服,现在看来或许只是为了掩饰更深层次的恐惧,如今这光景,生不如死。』
『又做噩梦了,不,或许是真的发生可我又忘记……这种真实虚幻不分的状态才最可怕……』
天色渐暗,又没人能帮我开灯,看多少算多少……
我努力抓本子,勉强维持它不掉落。最近的内容只会让人倍感折磨,还是翻翻前面吧……
『就算足不出户,也总感觉被人注视……不管是在厨房还是卧室,都一样……理论上除了老童没人来过我的新公寓,况且,也并没实质性发现什么异样。不论如何,洗澡时都不敢闭眼了……』
『是被之前那件事吓到精神异常?必须依靠药物才能入睡。』
原来我早就病了。
继续往前翻会不会好些……
『映彤姐打来电话问我近况,这种时候选择报喜不报忧应该没错。挺想她的。她有时很凶,又那么美。』
『筱筠说要来看我,我骗她说不在家。不然哪天去民歌餐厅走走?备注:最后并没有去。』
再往前是……哦,那天收到了好多礼物。
『黎华在北海道忙着拍外景,由于不知道我新地址,把礼物邮寄到EAMI映彤姐那,由阿威转交。』
黎华……
记忆中的他总是那样风度翩翩又捉摸不透。无缘无分,不提也罢。
天色又暗了些,我揉揉眼睛,头又痛起来。
……
等等!!!
毫无心理准备,一丝微小又寒到极致的念头猛然在我的脑中飞速穿过!
『黎华在北海道忙着拍外景,由于不知道我新地址,把礼物邮寄到EAMI映彤姐那……』
『黎华在北海道忙着拍外景,由于不知道我新地址……』
『由于不知道我新地址……』
『新地址……』
黎华是如何知道我搬家的???!!!
那次搬家极为突然且迅速,让我难得度过了一段没有狗仔跟踪或报道的时光,知情且探访过的朋友也只限于童靖阳。别人也就算了,童靖阳是断断不会拿这种事随口告诉别人的,尤其还是平时没有来往的黎华。
此时方觉『恶寒』二字究竟是怎样一种感受,病房如同冷库,强加我僵直和恐惧,深入骨髓的冰凉让汗涔涔的躯体急冻。
天已昏暗,眼睁睁看着自己还攥着笔记本嶙峋的手腕渐渐被死寂包围,视线更加模糊。
「你醒啦。」
猛然听到这声音,不听使唤的胳膊完全阻碍了想捂住嘴的下意识,然而,并没有想象中的尖叫,从喉头只传出几丝嘶哑的哀鸣,完全不像是自己发出的。
看着不知何时站在床边的黑影,早已支离破碎的心充满了疑惑和愤怒。
「终于只有我们两人了。」
「……………………」
「说起来,今天童靖阳还特地来找我问你的情况,还想再次来探病。怎么可能?姑且不说警方的强制,医院这边也不会轻易让你接触到对治疗无益的闲杂人等。」
「你……为什么……」
「哈哈,真老套,」黑影笑声朗朗,「还以为这些年的历练会让我们众星捧月呵护着的小天后临场发挥的能力有所进益,结果我那些叮咛和指教都是白费。」
「进我公寓的人,是你?……」
「很介意吗?虽然我很少住那里,但其实我们是邻居啊。」
曾经以为公寓西侧邻居是张湘崴,东侧没有住户或者不常回来,不想竟然是他?!
「怎么说呢,据我观察,真相和你感受到的应该有出入,」黑影找了个地方坐下,神闲气定回道,「今天很特别,想问什么尽管问,我会知无不言,服务到底。」
「……」
「没有问题?那你休息,我先走了。」
头脑和胸心随时要炸裂般痛苦,我不甘心地将身子撑起一个角度,却还是看不清似乎时隐时现在隔离屏附近的黑影。
「你为什么要侵入我的房间……」
听到发问,他坐了回去:「因为我不想你住王瑞恩住过的房间。」
这算什么理由???你凭什么替别人『洁癖』???
「通过什么手段能进我家门?」
「我并非看重金钱之人,但这不代表我不懂如何利用它。」
「……就知道Project S的人脱不开干系……」我懊恼,自言自语道,随即又问,「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有半年吧。」
「多少次。」
「两次。」
「这不可能!」我愠怒。
「今天的对话,我不会对你有任何欺骗。你可以怀疑自己的判断,可别怀疑我的诚实,或者说,我的仁慈。」
尽管看不到,又隔上一段距离,我依然能感觉到对方唇角虚伪的笑意是何其残忍。
「……怎么可能只有两次,那半年时间,我很多次在家里听到奇怪的声响,都是你搞的鬼吧。」
「不,的的确确只有两次,」黑影顿了顿,「一次是我长夜漫漫无心睡眠,想到你酣睡的模样自己却看不到实在太可惜,便好心去帮你拍一拍。」
「可是,那张照片里的影子极长,不像是你的……不,根本不像是人类的!」
「自拍杆,」黑影又笑,「粉丝送的,还不赖。」
「照片被我看到后又消失不见怎么解释??」
「你对电子产品真的不灵哪,」他摇摇头,「是病毒。」
「手机……病毒?」
「你手机早就在我的掌控之中了。既然曾经是我粉丝,不会连我大学时读哪科都不记得吧。」
「所以你一直在监视我……?!」
「想想这样会让你比和我共处一室要自在些,有没有好受一点?」
「无耻!」我愤愤道,犹似哀鸣,「那,第二次擅自闯入我家是什么时候?」
「留字条那次。你房间实在乏味,只好听听音乐解解闷。」
「只有这两次?」
「当然,」他语气稍冷下来,「我哪有那么多时间天天在暗处『陪』你,或者说,如果其他方式能轻松达到的结果,我又何苦亲力亲为。」
「什么方式……」
「约会。」
我一时脑筋不灵,竟不知他在说什么。约会?是指我尚未患上癔症那段时间,他三不五时约我吃饭的事?
尗又
发表于 2015-5-13 22:22
「吃饭仅仅只是吃饭么?」像是通晓猜心术般,黑影笑得了如指掌,「失忆仅仅因为伤神么?」
…………
…………
原来……!
「那些都是你的杰作……」我如噎在喉,「你屡次请我吃饭,却只随便闲聊几句工作的事,匆匆吃完送我回家,绝不多花一点时间,就是为了在我的饮食里下不干净的东西?」
「这么聪明,」始作俑者似乎更开心了,「只要有致幻剂,即便我不做什么特别的事,你的精神也会越来越糟糕,直至病态,无法逆转。」
「……你想方设法令我不间断却小剂量服用,产生幻觉且破坏我的神经,让我在自己家里听到找不到来源的声响或看到似有似无的异象……而且,随着生理上病症的加重,心理也随之崩溃,两者交替促使病情迅速恶化……」
「也不算迅速吧,」黑影语调轻松,「毕竟我得谨慎些,一来不让你察觉,二来若有什么突发情况,警方大约也调查不出个所以然。」
「你……不是想我死。」
「为什么要你死?自己还可能惹上麻烦。」
「那你是为了什么?不喜欢有人和你相提并论,甚至威胁你艺能天王的宝座?」
「哈!」他笑得不屑,「你既知新一届艺能天王是高明权当选,又怎会有这种幼稚的想法?我即便不得那些虚名,演艺圈地位同样不可撼动。再说,万一你患病患得蹊跷一事被调查,无论怎么想高明权的嫌疑要大大高于我吧?而你的密友,莫叔的女儿,童靖阳,关古威,也都会是调查的对象。」
「……不因为事业又是为何……我哪里惹到你的?!」
一时情绪不稳,猛烈干咳阵阵,头痛欲裂。
黑影沉默。
良久,我难以遏止的颤抖才稍稍平缓。
「我向来言而有信,」见我迟迟说不出话,他开口道,「既然承诺过,就把你想知道的都讲出来好了:
起初,我并不打算不留余地,演唱会给你喝下的,也只是平常的药量,毕竟那时我们有段日子没见面了。」
那杯温水!竟然只是又一个陷阱……!
而药是哪里来的?欧凯文是他的棋子,或根本就是帮凶?!
「对了,还记得那篇报道么?『王瑞恩深夜探访方若绮,两人相拥似情侣』?」
「难道……」
「没错,」黑影的语气降至冰点,「正是那个消息令我决绝,像在临界天秤上放置最后一根羽毛,难承其重。」
房间温度适中,我却早已被冷汗浸透。
黑影愈加像一尊恶魔的雕像,甚少动作,却不断散播恐惧。
「早在你第一次正式和王瑞恩合作,你们之间的关系就一直让我不得不留意。他对你青睐有加倒无所谓,但若想超越工作伙伴的界限,绝.对.不.允.许,」他一字一句,唇齿间的恨意呼之欲出,「我屡次约你出去,甚至特地把约会时间定在你理应出席首映式的日子,却仍然无法让你和明明重视工作到那种程度的他彼此失去信任。」
是啊,如今我真是对那个为了赴你的约而故意旷工的自己失望透顶!
「你搬到Project S后,我逐渐在可控范围内加大药量,你会被一些本是巧合的小响动吓到,更加顺理成章。本以为这方法定能奏效,不料你胆子还真大,自己独居还敢接《新房客》那样的剧本。虽然最终票房惨淡,但毕竟是王瑞恩执导史上的第一部恐怖片,特地邀你参演,连媒体都不舍得不跟踪报道。」
黑影身形一晃,略显疲态。
「渐渐你发现异状,却找他吐露。你工作上出错,生病住院,他偏偏晚上来探视,两人相拥对视。这种戏码由你们二人出演,就算在荧幕里看到我都无法容忍,何况还是狗仔队拍到的实情。」
「狗仔?一直监听监视我的你,还不如那些记者吧!」
黑影对我的反唇相讥无动于衷,只稍作停顿,继续说道:
「上个月你举办复出派对,王瑞恩去参加是我意料之中的事,但不想在你这种健康状态下还能和他一起跳舞。我在一旁,见他拉着你的手,怎能坐视不理。」
荒谬之极!
「你……凭什么干涉别人的交往自由。」
「我不喜欢分享。我只接受独占。所以我必须这样做。」
「收起你的强盗逻辑!」我厉声道,「我是有罪之人,迟早且也甘愿受到法律的惩罚,你不可能永远这样软禁我,如果有一天童靖阳他们知道你这样做,就算暂时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你的所作所为,也绝不会善罢甘休。」
「童靖阳在场时我就说过,『绝不会让你进监狱』,」黑影讪笑,「放心,我必然要你在我触手可及的地方,你坐牢反而会脱离我掌控,而依你现在的病情,明天就被迫转院也没人会意外,至于转至何处,我早已打点好,你需要更『专业』的照顾。」
从愤怒到绝望只需那么一瞬。
「你,真是变态至极!!!」
「嘘——」他款步上前,把手指悬停于我嘴唇上方,保持安全距离,「你是天后,怎能用这种粗鲁的方式讲话呢?不过我也不该对你太严苛,你能讲话的时间已不多。」
「什……么?」
「小本子的秘密,怎可能瞒过我?」他笑道,「不过,童靖阳是聪明人,应对起来十分棘手。王瑞恩对你呵护有加,时常出现在左右。关古威说到底只是个面皮尚薄的后辈,瞻前顾后,但终究以你的利益为先。要想彻底断你退路,除了将你隔离于世事,当然要对可能的转机加以预防。」
「你……你……」
随着情绪愈发激动,肢体和器官迅速显现罢工的苗头,愈发不听使唤。
「看来已经奏效了,」黑影如鬼魅般踱步至床头放置水杯的小柜边,「傍晚喝下的那杯水,就不觉得奇怪么?听觉异常敏锐的人,味觉却不灵光呀。」
「………啊………」
药效发作,抑或是可怕的心理暗示,我几乎迅速失去言语的能力……
「白费功夫,你越着急发声越不可能做到,我问过专业人士,此刻正应是药物起效的时间,你激动的话药效高峰会来得更快更猛哦,」他晃晃脑袋,「大约不到半天时间,你的四肢甚至手指都将无法移动分毫,时间已经不早了,正好有助于静养,安眠。」
「……为……什……」
「咦,到现在还不明白么?」
已经走到门口的黎华别过头。
「『胜者为王』,」他似在微笑,「不是成『为』,是为了的『为』。」开门,离去。
几乎同一时间,我失去最后的视线。
听不到,喊不出,坠入无边的黑暗。
(全剧终)
風吹屁屁涼
发表于 2015-5-15 22:58
天王好扭曲
風吹屁屁涼 于 2015-5-15 22:58:04 补充以下内容
天王好扭曲
風吹屁屁涼 于 2015-5-15 22:58:13 补充以下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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