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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坐在那块石头上，是刻着字的石头： : F4 F$ r8 K S' S" E& }) R/ G
海枯石烂，至死不渝。 . Q/ O# b1 I5 J# p8 }9 b
已过深秋，已是深夜，一叶樱花飘落，落在爷爷的发间，没了踪影。木桌上的茶，飘着樱花的香味，杯中却仍然倒影着温暖的月。 2 x% D0 R/ j& ~2 g3 b
茶凉了，人未走，可是茶还在。
$ j0 |( D: z# L 爷爷没有喝茶，是忘记了，还是不忍心？我不知道，因为爷爷没有告诉我——他睡熟了。 $ ~) [! A, F& r" A3 `1 a! W- c
也许世间的孤独许多只是一瞬间，但是我明白生命中的孤独却又是一辈子。
" z0 n4 C3 s1 u6 v: A/ @ 爷爷老了，那一年，爷爷八十岁。
+ f! ?! p4 N: @! O 爷爷和奶奶的认识是十分偶然的，但是也没有太多的曲折，太多的传奇。他们相知，他们相爱，他们相守，一切的一切都是他们所要努力寻找的归宿。 0 d& D f8 B; ]# R# J) P/ t
他们是幸福的，平坦的爱情却是至死不渝的见证。至少我认为。 6 ~! T/ M6 N- G0 F;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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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奶奶说她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5 L8 L- R0 Y1 p# ?
- C- R" i% w% C# d* ? L0 P# r 我喜欢樱花，因为樱花的纯洁，樱花的香，就象一身洁白的自己一样。他知道我对樱花的爱丝毫不亚于对自己，于是便选择了在家门口的老槐树旁栽了棵樱花树。 , j, Y1 n8 g7 H; Q) X9 S1 {. ^2 X
“看看着樱花树象谁？”他笑着看着我，我红着脸。 4 t2 d; @( S# c* W, z# S
“两棵树，你和我，在地愿为连理枝，永不分开。”
: `. _" g# }( G# i% P 我喜欢他的甜言蜜语，尽管很少。
. k% o7 v7 _& }% {" w 我和他在一起的第二年，窗外便飘起了樱花雨。他就这样的拥着我，站在樱花飘落的地方。他捡起一片樱花叶，仔细的看着。
$ @* A/ V/ z) C. b! d “多么希望这样的日子能长一些。” 他叹息。 5 u5 L, y$ U: {: u8 X1 [/ C8 q
我抬头看了看他，“嗯？” ' B, v# `3 R8 z+ w/ O
“多么希望这样的日子能长一些。” 他望着夜空，重复了一遍，声音有些嘶哑。
1 R/ L7 N, W: w7 Z1 f! E8 C; E “你……”
' D6 Y1 e. z4 P$ H “我要走了。” . O+ ?' ]8 |/ O3 V2 a& }3 y
我默默的低下了头，背过身去，不再看他的脸，因为怕他再次看到我红红的眼睛。 & n" L* V0 `% g' k1 X e
“我无法原谅自己，无法成全自己给你幸福的勇气，所以，我要走了。请你忘记我。”: o9 I/ Q" x9 b* M5 _
我哭了，他知道，他知道自己这句话有多么的残忍，但他还是说了出口。
8 |0 W8 N- ^7 m7 n& k$ W1 n; Z 哭的山崩地裂。& H2 b I2 q X: l0 V3 z+ m
他有些慌神，拥住我颤抖的肩膀。“我明天早上就走，如果可以的话，请你忘记我。如果忘不了，记得，在那个樱花飘落的季节我一定会回来。”
! \" T5 a7 x3 I8 e; S- N 我擦了擦自己红红的眼睛，笑了笑，便独自一个人回了房。他看着我的背影，心情似乎很沉重。 + \ e! M/ c4 m0 P! d' H9 y
“樱花飘落的日子我会回来！”
2 v0 s u4 j) T 我是第二天没有看到他的，他没有带走家里的任何东西，包括我为他准备的衣服。
: H# a/ s2 M5 h. n; P 窗外的樱花已是满地，空气中还残留着樱花的香味。樱花树下多了一块石头，圆圆的石头，上面刻了几个字： ) {7 N' F u1 ?) l% B
海枯石烂，至死不渝。 " |) L- n6 `1 @% _" P& s
我笑了，他没有走，至少他的心还在这里，海枯石烂，至死不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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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6 s- r& z, P（二）爷爷说自己很对不起奶奶。( J' p7 F% f# G8 W
樱花簌簌地落了，风一吹，春天便听见了声音。1 ]/ S* l. t. l) @) m% ^+ h
我和她站在樱花树下，听夜风吹过耳边的声音。虽然是春天，但是还是有些凉意.她身上落满了粉红的樱花，一瓣一瓣的在空中绽开。我不知道我究竟是如何开口的，当我把飘落的樱花放在她的手心时，她哭了。
- \' \) g* a9 n4 I% X0 f/ D/ C “你答应我的事情呢？带我去看蓝蓝的大海，然后我们在那里建一幢小屋，那些都是假的吗？”3 M& W/ Z* C2 ]- E3 k
“我会回来的，只是，给我一点时间。”- z+ r* {9 i. V, S7 U
她不再说话，低下头，轻轻的踩着地上飘落的点点樱花，仿佛是聆听自己破碎的心在脚下发出的声响。3 M; i- n1 [6 K' ?! M* h
她回了房屋，在我们沉默了很久之后。3 W# K# y3 V2 A/ D1 @, E' [$ G, T8 m
我一个人站在树下，向西看了看，想象自己以前及以后的样子，我感觉到自己许下的诺言是多么的可笑。这时窗口的灯把我的影子拉的很长，很长，象黑夜里孤寂的精灵，四处游荡。
5 ^5 P* Z7 k" r' C d 一整夜，灯没有熄灭；一整夜，我没有合眼。算命先生告诉我，永恒的爱情是刻在石头上的，即使沧海桑田，始终至死不渝。
1 u7 [6 q2 x7 z 那次，我留下了我的诺言：
6 _. a- q6 s6 N' K1 B* | 海枯石烂，至死不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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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V% Z/ t! o B 因为想她，就写了几封信件给她，但是她没有回信。1 J. }( h0 M7 \; ?$ r6 J
然后，从大洋彼岸，传来了她和黎华的消息。) c5 j7 d, H4 P: h. q
我自作聪明的想，她是理解我的，却又无法原谅我。
& \( z: K1 h( X$ B5 W 就像我无法原谅我自己一样。3 G( d& T- g3 _2 m$ g- P% ^( Y+ |. U
于是，她不再等我。
- b: s% M0 F7 T9 p% X6 q6 l 于是，我放弃了。. `. c3 d( p! O, C4 H2 U
在深秋时节，那样让人恐惧而安静的黑暗中，看不清一切，就仿佛全世界所有的黑暗都凝结在里面......( }, b9 Y5 g; V. R* y! Q7 A
我只是一具躯壳，却已失去了灵魂。. K5 \9 j- w' M! E& @
4 F' n8 J8 C1 k% N6 { x2 E（三） 奶奶说我真的好担心他。
7 ^' e) E5 I7 n' O3 J' M8 m 他走后的一个月我便收到他的来信。他说他已经到了法国，他很好，很想我。只是，需要时间。
5 O T# Y- _4 G. L1 J8 P9 ~" [+ p 我给他时间，来沉淀他心中的愧疚。
6 q, I- _: d, ?5 L5 k. ]9 Z 我笑着面对他离开的每一天。邻居们说我笑的时候像是绽开的樱花。自从他走了以后，我就喜欢一个人坐在老槐樱花缠绕的树下，坐在那块石头上。我知道我在等他，即使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我还是选择等待，然而，我始终没有回信。+ u+ B& [. D3 X% ]8 f8 m
已是深秋，樱花落尽。门前的老树枯萎了。我不愿有什么糟糕的事情发生，可是我还是感觉到世界的苍茫。
9 l& m/ k2 ^* g+ X$ Q 他死了，有人告诉我。
@7 s' V9 _: I2 {% ?& _# c/ b* O/ Q 然后，我抱着他留下的一切痛哭，哭的痛彻心扉。6 W" h* s" F2 U# A' C
1 C$ y- j/ s) a3 D( q) L4 c& m（四）“我不知道自己竟然还活着！”爷爷说，“我以为自己只是一具行尸走肉而已！”# y/ d" H1 Y$ X' L" J/ z
“我认为我再也见不到他了，”奶奶说，“可是我还是固执的等着，一直等了他五十年！”% p, s7 |$ L& ~4 s+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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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 t# T, F/ e3 ~' }, g# z 关于后来，奶奶的生活渐渐平淡，樱花开了又落，落了又开，人不知不觉已至暮年。奶奶很慈祥，至少我觉得，她给了我一个好听的名字，小念。 ' R \# C- G1 h0 Q9 C) T% y" W
很小的时候，我就喜欢和奶奶住在一起，因为她爱我。其实我并不知道爷爷是什么人，甚至是什么概念，奶奶是这个家的全部。6 X$ w6 L G# `9 J
经常看见奶奶一个人坐在院子里的老树下，爸爸告诉我，奶奶一直不相信爷爷已经死了。老槐树已经枯死了，几十年了没有再长出叶子。我很不清楚这一切，是奶奶告诉我的。8 B: S) @* i( o% b; ]7 I
“樱花好久没有开了...”奶奶感叹。“只有零零落落的叶子。”% h: H0 o6 X- j- A
“是啊，奶奶。樱花没有开了哦。”懵懂的我，呀呀的学着奶奶的话。奶奶摸着我的头，竟然哭了，我看到她深陷的眼窝里流下的烛黄的泪。8 J( ] y) d" i8 j3 T8 t
“奶奶不哭，奶奶不哭，小念永远爱奶奶...”我呀呀的哭着，看着静静流泪的奶奶。
9 f# L& l( J; F- k “奶奶不哭，小念乖，奶奶不哭，小念乖。”奶奶擦了擦眼泪，对着我笑了笑，象是樱花，很美的樱花。奶奶年轻的时候肯定是个美人儿，我觉得。/ D$ R: Q7 h; S V+ x
关于爷爷，是长大了才明白的。我知道我没有爷爷，但是我不曾遗憾，至少有奶奶的存在。奶奶告诉我，爷爷没有死，她相信他没有死。“爷爷还会回来的。”我安慰奶奶。我渐渐感觉有点对奶奶难以理解：大概是人老的缘故吧，有些孤独。& C7 x7 D4 e- f4 U
“多陪陪你奶奶吧，”爸爸告诉我，“奶奶还是挺喜欢你的。”+ U* k: ]; {9 L- E6 A+ m% G. Y
奶奶还是老样子，坐在石头上，我知道她是在等谁。
n; h/ P$ f% ?9 k9 q 那个晚上，风很大，奶奶还是坐在外面。我拿衣服给她，她说，人老了，睡不着，接着又说了一大堆莫名奇妙的话，我有点害怕，就抱着奶奶大哭。奶奶也哭，哭的死去活来。) k5 ?& ^# i1 I$ s% I8 x
那夜，奶奶病倒了。/ L- j( h" R9 i0 v3 h6 A
在医院里，奶奶躺在病床上，摸着我的头发，静静的告诉我这五十几年来发生的事。我知道，爷爷是去了法国就再也没有回来的。我也知道，我叫小念，奶奶取的名字。0 e% ]- F9 J3 w
“爷爷死了？”我看着奶奶，奶奶点了点头，说，“我马上就会见到他了”5 \$ e! k4 h( y. I1 F3 w
“奶奶不会死，小念离不开奶奶。”还是哭，我此时除了大哭，已经没有了其他的办法。# w$ l. ^5 s3 |$ z-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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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零五二年的四月，我看到一个老人，站在我家院子里，摸着那棵枯死的老槐和樱花树。我不知道他是怎么进来的。但是我有一个预感，他是我爷爷，爸爸也没有见过的爷爷。我的猜疑是在他说话时揭开的，因为他问我，方若绮是不是住在这儿？爷爷没有死，真的没有死。
( @/ k( r: M+ j 二零五二年四月的某天下午，一个女孩拉着一个八十多岁的老人在老城的老街上疯狂的奔跑。这似乎有点不可思异，但是的确，八十多岁的老人和二十岁的女孩在疯狂。因为我告诉他，若绮还在医院里。( h* l5 M5 I6 T q
爷爷和奶奶的结局是五十年等待的结局。他是我爷爷，奶奶告诉我。她终于等到他，他终于等到她。奶奶和爷爷没有太多的语言，奶奶只是告诉他，你没有实现诺言。
0 l, D% S. Q2 A, m0 `9 M' y: T L 爷爷低着头，不说话，只是默默的流着泪。" i. N6 o8 y" k5 N
“我要离开，不要...”奶奶小声的说着，渐渐没有了声音。) O% y3 I! J% x, n
那夜，奶奶放开了所有的牵挂，安详的去了。四月的那天，樱花开了，很美。那些樱花，上升了，绽开了，淡出了。一夜，便是满地的粉红。邻居们很是奇怪，为什么樱花开了，奶奶却看不到。" R' p( a- D$ l/ G' Q) ~+ n
爷爷说，樱花就是奶奶，她喜欢樱花，人去了还有樱花。我无语，只是默默的流泪。1 [0 Z8 o( Y4 Q5 t
八月的某天某夜，爷爷离开了我们，跟着奶奶，去实现自己的诺言。
# s# P. S- D) @3 g 爷爷坐在那块石头上：海枯石烂，至死不渝。
+ Y0 [2 K( U0 i( N0 Y7 a 茶凉了，他没有喝，因为他永远的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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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9 o+ G( ~1 W[ 本帖最后由 颜小舟 于 2006-7-22 15:19 编辑 ] | 
发表于 2006-5-13 17:3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