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飞薨薨，甘与子同梦——评《备胎爱情》

素雪染纤尘 · 发表于 2012-1-5 20:53

在正式的评论之前，有几句唠叨要说。
我这篇评论里大概不会有技术性的评点，也就是写作技巧、写作手法、遣词造句的艺术之类的东西。并不是因为我不会（傲娇中），而是我不喜欢那样。另外我想，既然给六合写评论，就该写一些六合在别人那里找不到的东西（继续傲娇中）…

                                                虫飞薨薨，甘与子同梦
                                                                  ————评《备胎爱情》
楔子  曾经自己，像浮萍一样无依

在明吧找到这篇文章大概是08年。第一次看故事的开头，看着那句“纪翔？谁啊，不签！！”，不禁莞尔。再一看接下来的描写，到麻将桌那里终于笑出声来。是的，故事有非常抓人也非常轻松的开始，我却突然来了种看好戏的不怀好意和饶有兴致的期待，想看看作者怎么把故事讲下去——就我所知，这不会也不可能是个欢乐的故事。

因为我清楚，备胎爱情的开始，来自于明3和甜蜜里都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纠结拧巴的纪翔，和软弱踌躇的金皓薰。

所以，才有了文章开头的一幕，才有潜力天王也遭冷遇的报道。不过人生无常，谁也说不清楚这样的情节对金皓薰对纪翔以及对杜云芊是好是坏。至少我觉得，杜云芊肯定不知道，此时“漂泊无根”的纪翔对自己来说意味着什么。而纪翔更不知道，他的际遇将被彻彻底底地改变。

但生活之所以精彩，就是因为未知，不是么？

一．我们啊，交集在这意外的假期

纪翔和杜云芊真正意义上的初遇，或者说她开始对他留心，是在法国的假期。而六合也没有给他们一个俗气的一见难忘的相遇，甚至让他们对视了仍然沉默。纪翔顶着演技优秀的赞誉，多少有人忘了他原来是维也纳音乐学院的老师。悱恻的法语歌和压抑不住的情感固然动人，然而又有多少人想到，如果不是从小在国外长大的云芊，换个人很可能根本听不懂？

所以这里暗含着一个设定，也是我觉得合理的来源——这里隐喻着他们是站在同一条线上的人，所谓的吸引不是踩在云端之上。至于金皓薰——笑，云芊让他听法语版的《你为何离开》，他只好茫然地点点头。这里也为后来的种种埋下了伏笔。先不说他和纪翔的感情，他们真的彼此了解吗？彼此认同吗？或者换句话说，三观相近吗？

别跟我说什么真爱和物质精神都无关，要知道真正的爱情不是开在真空里的花朵，而是将根扎进泥土里的大树。两个人从小生活的环境不同，受到的教育不一样，对周围事物的认知和思考的模式、处理问题的方法都截然不同。小问题还可以磨合，如果是根本上的对立呢？刨开性格家世等一切实在的因素，只要三观不合这一条就可以一棍子打死多少缺氧的爱情。

貌似扯远了且有点太恶毒了，转回来。纪翔去翱翔天际报道的时候，云芊只是当他来避难，根本就不在乎，甚至可以说略微有点不友善。而他的态度有点像我开始看到本文的反应，就是那种饶有兴致的感觉，看看接下来能有什么有趣的事情也说不定。

一切都在意料之外，仔细想想以他俩的性格，又都在情理之中。云芊没想错，纯真年代的清澈和纯净如同溪流，跳跃着的吐槽和抱怨和各种互动都是满满的爱。现在来了个纪翔，带着一身矛盾和好像永远舒展不开的眉头的纪翔，对明快轻松的公司氛围来说还真不是什么好事情。纪翔呢，反正哀莫大于心死，彻底静下来以后反而能发现一些小小的好玩的细节。

不过看过了大结局，再回头看到那句“他的手很凉，瞬间云芊想起了一句老话：手凉的人没人疼”，真是感慨万千呵。

素雪染纤尘 · 发表于 2012-1-5 21:35

二.哪来这一场不被看好的眷与恋

我很喜欢云芊在办公室睡着，然后很细心地给自己盖了条毯子的一段。就如纪翔说的，她是因为知道不会有人来为自己盖衣服，还是根本就在告诉所有男人，她不需要俗套的桥段？

到这里，他承认她真是个特别的女孩子，我也承认，笑。这是不是预示着，他们的故事也不需要俗套的桥段，因为他们不是俗套的人。

纪翔的性格绝对说不上好，但要说不好好像也不那么贴切。就一点来说他其实跟杜云芊和杜司臣都有点类似，为你好的时候都没有多少甜言蜜语（不过杜司臣可就不是“没有甜言蜜语”那么简单了，大笑）。知道自己是受人所托所以生出报答的心情，哪怕这种心情体现出来的只是帮着做报表——要知道这样的举动在大多数人看来是很亲密的举止了。

而杜云芊没有领情，至少，在表面上没有领情。但她是体贴，真心体贴。于是她为了不让纪翔和皓薰难过，一张行程表把纪翔赶到国外去走秀。虽然，没有成功。

于是阴差阳错地，她看到了他隐忍许久的泪水。她此时还不明白爱情的感觉，更不明白失恋带来的伤害和痛苦，只能默默地，默默地陪着他。

至少，直到被他抱住之前，她还不明白。

我一直都觉得云芊对纪翔的感情，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的苗头，是从这个拥抱开始的。也许有怜悯，也许有体贴，但容我擅自想象——那种某一刻的欲言又止的感觉，就在一瞬间。

你有没有过那样的一瞬间？那个人存在的意义，突然一瞬间，就不是可有可无了。虽然也说不上多重要，可是自那一瞬间起就不同了。

所以，当纪翔握住她的手，拉起来放在自己额头并跟她说谢谢的时候，她才会觉得自己真的心软了。也是因为这样，她才会真的担心起在“自杀圣地”的他来。她告诉他，不要钻牛角尖，否则会被亡魂的执念带走——而纪翔只是笑，除了笑他也想不出别的方法来掩饰和回应这个特别的女孩子对他的关心。寂寞如他，骨子里的孤独已经很难改变。他是个需要温暖的人，虽然他不知道自己在纯真年代会渐渐学会温暖别人。

于是，在纯真年代小小的办公室里，他和她有了第一次朝着内心去的交流。她略带些酒意，略带些少女的娇憨，略带些迷迷糊糊的天真，让人不禁莞尔地问他：爱上金皓薰是因为寂寞吗。

她没听到他的回答。一直没有。那，云芊，你爱上纪翔，是因为寂寞吗。

不是吧。在医院伤心欲绝的男人并不是有意的，但却让从没恋爱过的她突然明白了爱一个人的感觉。那对视的一眼足以说明一切，她忽然明白了纪翔为什么不去安慰金皓薰的心情，因为她也没有去安慰纪翔。当时纪翔在雨中给她的拥抱，当做救命稻草的拥抱，她给了姚子奇。至于子奇对她的心思，那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那，云芊，你知道这是一场不被看好的眷与恋吗。

或许她不知道，只是本能地感到害怕，或者，不安。更或许她知道，知道爱上这样一个男人，会有多少接踵而来的麻烦事。即便果敢坚强如她，也有一丝的迷惘，所以她开始刻意地和他疏远一些，却不曾想到他的温柔好像黑洞，一点点被吸引却又无路可逃。

后知后觉的纪翔此刻还只是把她当朋友，很好的朋友，一如当年的欧怡青。而和怡青不同的是，她会真的敞开心给他看，会设身处地地去关心他。所以他不自觉地也就温柔了起来，却没想过自己的温柔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如果纪翔一开始就知道云芊会对这样别扭又内敛的自己不知不觉中埋下深刻的爱恋，也许会收敛一下自己的温柔吧。

直到八卦杂志把他们的关系写得纷纷扬扬，直到哥哥打来责问的电话，她才终于明白摆在自己面前的事实：

原来都是她的错，是她的错，她做的一切，她喜欢纪翔，还没开始，就是错的，原来如此。她的感情，一开始就放在了一条无望的道路上。所以她退缩了，即使坚强果敢如她，在遇到这样无望又错误的爱情的时候，也退缩了。于是故事第一次陷入了僵局，一切似乎因纪翔而起，但在杜云芊说要解散公司的时候打了个结。这一场苦恋的苦，开始慢慢地渗入杜云芊的生活中，那些细碎的角落里。

素雪染纤尘 · 发表于 2012-1-6 13:06

三. 亲爱的那并不是爱情

云芊躲回家中又被子奇带回这一段，写了云芊，写了子奇，却独独没有写始作俑者纪翔。子奇见到她穿女神晨袍的一段很搞笑也很可爱，不过我看到这里的时候却在想纪翔在想什么。

你身边，有这样的男人吗？他可能是中学时代的学长，不那么帅但篮球打得很好，投得漂亮的三分；也可能是大学时代的前辈，虽然不常在众人前露面却有种特别的气质；还有可能是工作以后隔壁部门的同事，一起吃饭的时候会很礼貌地为你拉开餐椅。最要命的，是他明明不喜欢你，甚至非常明确地爱着另一个人，然而那种对你的温柔和关心却让你欲哭无泪。不能责怪他到处留情，因为他并无任何过界的暧昧；你只能回到自己的小窝里，夜深人静的时候为他悄悄地掉下几滴泪，难受至死也无法告诉他。

此时此刻，纪翔就是这样的男人。平时的毒舌和冷漠是他的外表，只有和他距离很近的人才知道他的体贴和深情，不只是对爱情的深情。但是这样的深情加倍折磨了云芊，甚至让她痛苦到逃开去接受家里的安排订婚。虽说杜司臣有铁腕，但订婚这种事情只要云芊真的不愿意，谁也没法勉强。

差一点就真的去了，如果，他没有出现。

我很爱备胎里的纪翔，他比游戏里有魅力了许多。像他这样外形和内在都很出众的男人，温柔体贴是俘获人心的利器不假，适时的霸道更让人心甘情愿地沉溺其中。当这种很man的行为里依然包含细节的温柔，那么绝对是一击必杀，一众女Fans的HP瞬间降到零。看他冲到机场，不由分说地带走云芊，“以一种她无法挣脱却又不会太让她疼痛的力量直接拽着往外走”，然后“不容置疑的把她塞进车里，啪的关上车门，自己坐进去系好安全带”——脑补了一下当时的场景，我只能说杜小姐真不怪你，换个女人一样会爱上他。

被他带回了纯真年代，告诉她不要去订婚。她的咄咄逼人让他无路可退，其实他也是很体贴的人呐。他说，那就和我交往吧，好吗？我在意你了，我不能无动于衷。我想给我和你一个机会，我会用我的生命去陪伴你，保护你，但这不是爱…

云芊的反应，给纪翔，也给所有人都上了一课。

“啪！”

整个办公室里，回响着这个耳光，.

“纪翔先生，我可以在这里就给上一课，告诉你，男人和女人在一起，陪伴在一起，如果是你所谓认真的，所谓真诚的，就要彼此相爱，懂吗，要你爱我，我也爱你，当然，这世界上有成千上万的笨蛋，彼此施舍，彼此欺骗，”

她的笑容越发的扩大，那目光如此的慑人，

“但是！别我把杜云芊当成那种人！你可以不是因为爱就能交往，我不能！你的用生命的保护和爱护，去设施给别人吧！我不稀罕！！”

————我相信，所有看过《备胎爱情》的人，都对这一段印象极其深刻。这些话掷地有声、振聋发聩，她的自尊和骄傲一览无余。也是从这一刻起，游戏里纪芊线那个委曲求全、守着冰冷的拥抱过一辈子的大小姐，和这个敢爱敢恨、说一不二的杜云芊，影像逐渐分离。

但也是在这里，故事陷入第二个僵局。这是一个非常明显的转折点（也是在这里六合弃坑了两年…抖），耳光一打倒是简单，接下来该怎么办呢？毕竟她还是她的经纪人，两人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总不能老死不相往来。

所以杜云芊开始彻底公事公办了。取消抱怨墙，每周例会改到半个月，取消聚餐制度，取消集体大扫除，甚至，她赶走了那台咖啡机——那是习惯了他的牛奶咖啡的依赖症。她毕竟是从未经历过爱情的姑娘，没有放下自尊妥协却也做不到瞬间断爱，于是只好把所有的条件往冰冷里推，至少不给自己也不给他接近彼此的机会。但是这样就让纯真年代最大的优点，或者说最有魅力的地方，不复存在。

因为“纯真年代”的定位，是“家”啊。就算不要爱情充斥其间，可是家人的感觉更珍贵，不是吗？那是一向渴望温暖可是却用冷漠把自己关在孤独里的纪翔多渴望也多珍惜的东西呵。对于情感的表达和处理，他依然是笨拙的，所以当学长的微笑也没有用时，他又一次想到了逃避。

但沈惟真很明确地告诉他，你走不走都一样，但你在纯真年代一天就是我们的朋友，从朋友的立场，你也不该走。

于是纪翔沉默了。我想在此之前，他应该没有在任何一个集体里听到过这样的话，哪怕是翱翔天际。或许那里有让他心心念念的人，但是，没有家。这是纯真年代和翱翔天际，和任何一个经纪公司都不同的地方。哪怕他带着一身的麻烦和冷漠，他们还是接纳了他这个家人。所以纪翔很不舍，可是他也不知所措，不知怎样才能把那个天真活泼的经纪人找回来。

最终他想到了办法。看到三人一起“骗”云芊的时候，我很感动。因为太了解她的性格，所以用激将法刺激她，让她痛快哭一场。这种因为了解而显得更恰到好处的体贴，是真的难能可贵。

——我是喜欢纪翔，我是爱纪翔，那又怎么样！他不爱我又怎么样！我爱他是我自己的事情，跟他有什么关系！！

她的话伴随着被学长的怀抱带走的眼泪，正如六合在文中说的，有时候眼泪也未必代表软弱，而是一种洗礼，通向的也许是重生。所以，抱怨墙回来了。鲜活的杜云芊也回来了。

而他却打算走了。他们在纯真年代温暖的灯光下再次相遇，她毫不留情地质问他，你也只会这一招，不是么？当他无言以对也无路可退的时候，她说，纪翔，你留下来吧。

纪翔的眉间抽动了一下，说云芊，我不懂你。是的，他不懂。他的生命里，从来没出现过像这样一个坦率明亮的女孩子，和他的冰冷淡漠不同，她是一团明媚的火焰，彻底地照亮自己和周围人生活的每一个角落。他起初是好奇，如今还带着些不习惯和惊讶，但是他发现自己也开始直接地对他人说出自己的感受了，头一次。

于是，在那根火柴微弱地跳跃着的火光中，他再一次握住了她的手。他的手还是冰凉，像是没人疼，可却不是也不再是没人疼了。因为她不想他孤单。哪怕无关爱情，也要给他温暖。

我喜欢云芊这样的女孩子，不，说得更确切些是我爱这样的女孩子。我不认为一段感情里所有时间女性都该充当被给予的和被维护的柔弱角色，感情的付出是双向的，该果敢的时候就应该挺身而出。所以，哪怕接下来云芊因为摩登时代的事情，为了维护纪翔大为光火，有一大半是处于经纪人的职责和对纯真年代的守护——我依然佩服并且爱着这个女孩子。

当云芊决定倾整个公司之力拍一部电影时，纪翔再一次站出来直白且激动地表达了他的感情：“所以，纯真年代是你的心血，是在场每个人的家，我不想看到她受到任何伤害！”——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开始守护这个家了。在八卦记者穷追不舍甚至恶言相向的时候，他还开始守护云芊，哪怕要涉及他自己的禁忌——也不想让她遭受任何伤害。

这是什么样的感情呢？云芊不清楚，纪翔更不清楚。是因为愧疚吗？是因为友情吗？还是有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改变？

这个疑问在纪翔对决未婚夫的时候有了一种颇为微妙的回答。他去高级餐厅接她，用绅士到极点的表情和手势——跟未婚夫握手，带着不下杜司臣的强大气场——不由分说地把云芊塞进他的跑车——“你这件衣服挺漂亮，但下次跟男人见面不要把肩膀全都露出来”——瞬间速度从0飙升到100的跑车——“如果你要用你的婚姻来交换这场战斗的胜利，我宁可回穆勒家跟克烈斯再争一把继承权！”

这一段看得我瞠目结舌，再一回味以后萌得我差点在地板上打滚。然后就看到了他连话都不说了直接用扛米袋子的方法把她扛回车里，我只能一边捶桌一边说，纪翔你帅也算了内在出色也算了甚至你霸气和温柔全开都罢了你敢不这么萌么？！真真是一见纪翔误终身。

貌似再次扯远了，言归正传。当纪翔看到嘴硬心软的云芊为了电影的资金奔波劳累，他在心里感叹，杜云芊，真是个温柔体贴的孩子啊。她把自己所有对他的好都藏得深深的，绝对不要人发现。但正因为这样，他只会愈发愧疚，也愈发心疼。

他心疼她。所以，他才会发现，一直鲜活的女孩身上，突然多了些风霜的痕迹。他伸出手，轻轻地替她拉了拉外套的衣角。这是纪翔的温柔，她却无法挣脱。她喃喃地低语，怕忍不住想要去握他的手。

但亲爱的，那并不是爱情。她一定是这么告诉自己，才能真的忍住心酸，忍住想去握他手的冲动。

只是感情的事，从来都说不清。就像平稳下来的跑车里的两个人，似乎很近，又似乎很远。咫尺天涯，天涯咫尺... ...

素雪染纤尘 · 发表于 2012-1-8 20:27

四. 如果当初在交会时能忍住了激动的灵魂

这天涯咫尺，也只在跑车上短暂地生存了几十分钟。回到纯真年代，也就重新回到了纷扰的世界，那些繁杂的现实里。

看到金皓薰出现的时候，云芊也忍不住回头看了纪翔一眼。他面无表情。

我试图去窥探在那一刻纪翔的内心，试图去猜度他当初为了纯真年代重新拨出那个久违的号码时，是怎样的心情。老实说我猜不到。感觉面无表情像是掩饰，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以纪翔和皓薰的过往，掩饰也做不到面无表情。就如同他们理所当然的默契，让云芊心里猛地一阵抽痛一样——有些东西，是藏不住，盖不了的。所以这个面无表情背后的深意，我不懂。

不懂也就暂时不懂吧，毕竟这一段的主题，我认为是“守护”。毫无疑问云芊是个倔强的女孩子，这种倔强意味着要一个人扛下一切，不麻烦也不哀求别人。但她再倔强，毕竟是一个人，总有抗不下来的时候。另一方面，她是个特别会替他人着想的人。所以，关键时候总有人帮云芊一把——姚子奇也好，沈惟真也好，纪翔也好，甚至金皓薰也好——并不是她运气好，而是就某种程度上而言的对她的回报和赞赏。

这种回报在城仲瑄来到纯真年代的时候达到了一个小小的极致。正是“以你的经济实力根本不能与现在的摩登时代抗衡，并且说您的行为是小孩子的幼稚表现，是斗气，是狭隘，是——”这样尖锐而直白的话和要求还款的残酷现实，才成了那一根划着的火柴，点燃了大家尤其是纪翔对纯真年代，对杜云芊的想要“守护”的感觉。

——在心里，她一直以为他是认可她的，就算闯了再大祸，她都一直认为哥会以她为傲，她也一直在朝这个方向努力，杜家传统的骄傲和自尊是支撑她的主要动力，可现在，可现在……

现在要失去这种支撑了吗？我再一次看到了坚强勇敢的云芊脆弱的一面。心灵强大的人，一旦内心支柱轰然倒塌的时候，摔得比普通人要来得更重。她闭上了眼睛，仿佛一睁开的时候眼泪就要掉下来。就在她苦苦强撑但眼看就要溃败的时候，有人伸出手，护住了身后的她。

——被保护和被分担，甚至是被那个人一手扛起所有重担而因此满溢的安全感。那种感觉，很多人都有过吧？用花痴点或者小女生点的话来说，就是“man、帅、男人”。而实际上，伸过手臂将某人护在身后，这是个极具保护性也极具挑衅感的动作。这个动作的潜台词是对身后的人一种“放心，交给我”的承诺和对面前的人一种无声的警告，仿佛下一秒就能听见“有什么事冲着我来，她是绝不能被伤害”此类的话语。

这个伸手护住她的男人，是纪翔。曾经一度软弱、一度逃避、一度冷漠的纪翔。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改变得如此迅速也如此彻底——甚至开始学会了给人“安全感”这样的奢侈品。

“那不妨再告诉他，就说是曾经为云芊惹来麻烦的纪翔说的：他妄做杜云芊的哥哥，连自己的妹妹是什么样的人都不清楚，在关键时刻只会拆台还自以为是保护。他的妹妹非常出色，也很坚强，请收回看到她放弃或者认输的企图。我，还有纯真年代的每一个成员，都绝对不会允许任何人强制按下她高贵的头颅，即使这个人是她的哥哥，也不可以。”

这些话清晰直白，也掷地有声，一如当初她的话一样斩钉截铁。于是大家在短暂的无言后反应过来，金皓薰也重新以一种无法拒绝的方式并肩站到了云芊身边。不管是纪翔拜托，或是自己主动，还是被纯真年代所感染，这个温和的兄长最终伸出手帮了她，帮了纯真年代。而真正的兄长杜司臣呢，虽然是一种不太能让人接受的方式，但谁也不能否定他心里第一位的就是宝贝妹妹。（不得不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杜司臣就连招个秘书也是城仲瑄这样的扑克脸，面恶心善大集合）

于是合作的事敲定了下来，皓薰离开了，去送他的是纪翔。他的一声谢谢，他的一下颤抖，伴随着的是两个人都解决不了，也逃避不开的心酸。那些纠结，遗憾，痛苦，仿佛千言万语都在这一声谢谢和一下的颤抖中融化开来。皓薰说得对，让纪翔有归属感的地方，曾经的他和翱翔天际没做到，但杜云芊和纯真年代做到了。他的一句“纪翔，要好好珍惜”想来也是发自肺腑。只是这样的话，却越说越心酸。当他注释着皓薰的车开远，太多的话到嘴边却只能在心底默念，谢谢你，皓薰。

我想纪翔此刻的心情已经不再激动，只是还带着些微微的惆怅。他不知道，此时的云芊一如面对着皓薰的他，千言万语都说不出口。于是他看见了朝着窗外出神的她，也许是他第一次静下心来这么专注地看着她。

然后，他忽然第一次觉得，她很美丽。

这个注视持续了多久，我不知道。但对纪翔来说，多半很长；但也多半很短，转瞬即逝。直到他开口打破沉默，才惊觉到自己的改变——是的，过去了这么久，他才意识到。

面对他递过去的纸巾，她出人意料地做了个停止的手势。他明白她爱他，却不明白她心里究竟挣扎到了怎样的地步。这些挣扎在目睹纪翔和金皓薰的默契之后成了火山下激将喷发的岩浆，而纪翔关心的话和递过去那张纸巾，则彻底让她爆发。

他想上前，但挪不动脚步——他并没有到达那种为了她彻底不管不顾的程度。他想走，还是挪不动脚步——他无法从她身边默然地走开。所以只能定在原地看着她颤抖，看着她流泪，退不得，进不得。他看见她为了自己和皓薰，为了无法挣脱的对自己的无望爱恋而痛哭失声，又拼命仰头像是想吞回眼泪——

那些眼泪，一滴一滴的，都掉进了他的心里。

然后的然后，纪翔开始慢慢地意识到，掉进他心里的，似乎不止是她的眼泪而已。
“可就算如此，还是习惯着，用金皓薰这个名字反复磨砺着回忆，磨砺出痛苦。

然后，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当他想起皓薰，想着想着，眼前就总会出现另一个人的身影，就好像干扰了信号的电视机一样，出现雪花屏，然后模模糊糊的窜出那个干脆潇洒的音容。”

我非常爱这一段描写，说巧妙也好，淋漓尽致也好，似乎都行，却又都不足以形容它的贴切。从从容容的描述，温柔得如同拂面的轻风，慢慢地诉说着他内心的故事。

如果说，他还不明白，还不了解，那么，自那一次哭泣以后几乎再没怎么见过面的云芊，好像一个太平洋般遥远的距离，才真真实实地让纪翔感受到她在他心里的分量。那种不舒服的感觉清清楚楚地告诉他：所谓对纯真年代的归属感，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这里有一个杜云芊。他第一次不想逃避，第一次为了某人而执着地挺身而出。

当纪翔察觉这些的时候，不满足于现在三米距离的人，变成了他。于是他理智冷静地安慰自己，这个样子是最好的，对于爱着自己却不被自己爱着的她，这三米的距离是对她的保护。

不过所谓“理智的安慰”，在活生生的那个人和自己满心关怀的面前，变得苍白无力也就是一瞬间的事情。熬夜加班工作的他一大早就在公司，一伸手扶住了踉踉跄跄的杜云芊。她为了工作本来就心力交瘁，如今疲惫、病弱，仿佛下一秒就要倒下，却还是固执地想要守着那三米的距离。和病着的她相比什么安全距离都是鬼话，于是他不再多话上前抱起了她。

但也只有她生病，不得不强制休息，他们才再一次有这样面对面两人共处的机会。然后她告诉他避难过去了，可以重回翱翔天际。明明心下对他在乎得不得了，还是对他说，小薰子期待你回去，你们之间有转机。不似常见言情女主角的忸怩作态一看就是以退为进，云芊的言语向来都出自真心。

短暂的沉默之后，她开始对他说以前的事情。他呢，也发现自己是喜欢听她说之前的事情的。她说到他也是家人的时候，他抿着嘴角沉默。她说，要在能力范围内为大家铺好路，就算自己有一天真的离开去结婚了，她的家人们也不会有任何后顾之忧。

——这就是杜云芊，亲和又骄傲，温柔又果敢，热血又冷静，爱哭又坚强。明知道自己没了他会陷入孤独，却对他说现在不留你还是怕你寂寞。她无望地爱着他，却给他最多希望。

她看不懂他深邃的目光，他却不能再忍住自己内心最深处的话——

“云芊，你是个非常值得去爱的女孩。”

然后她笑了，也哭了。因为说出这句话的男人，不爱她。如果不是他的话，爱她有什么用呢？虽则如云，匪我思存。——但是那个爱我的人，不是你啊。

他伸出手，捧住了她的脸，替她擦掉泪痕。因她温热的泪水，他的手也不再冰凉。他执拗地看着她的眼睛，不肯移开视线，也不肯将手放开。之前所累积的复杂情感，被定格在这个短暂又漫长的瞬间。

也许是因为认识她比较久，也许是因为爱着她，所以沈惟真比纪翔更细腻地察觉了云芊的一些变化。备胎里的学长一直是温暖的角色，如果纯真年代是家，云芊是这个家的中心，学长就是这个家的家长，温和地照顾着家里的每个人。就是这样的学长，不愿见两个家人这么僵持下去，于是有了他对纪翔的一番犀利却真诚的叮嘱。

“如果你不是她的真命天子，就请不要挡住她的目光，你不用为她敞开怀抱，就请放她前行，毕竟你我都不知道在未来的某条岔路，是不是有个真正属于云芊的人在等着她。”

这些话对纪翔来说，想必不亚于当头棒喝。是的，如今这算什么呢？她爱他，饮鸩止渴只因怕他寂寞；他说过不爱她，却不得不承认自己贪恋属于她的温暖。

一场爆炸并没有留给纪翔更多的时间去仔细思考，而是让他不加思索地推开了云芊。他陷入昏沉，一切在脑中飘忽而过，包括那个温和笑着的男人，最后只记得那句模模糊糊的“怕你寂寞。”

——擦身而过的死亡让他们差点失去彼此，原来生命是如此脆弱，而措手不及的失去是如此可怕。此时此刻，再没有什么比彼此的拥抱更真实更美好。

然后她用平常的语气说，纪翔，我们结婚吧。

彼此在意，彼此照顾，用生命去保护和爱护对方，即使不是爱也没关系…

即使不是爱也没关系。当初我看到这里的时候一声叹息，坚强如她，倔强如她，终于还是败给了这生死之间的爱意。

纪翔没有回答，却给了她一生只能送一次的珍贵礼物——小巧的，银色的订婚戒指。也许是被学长的话点醒了责任感，也许是他自己也无法说清的种种感情，更也许是那一句——还有什么比我们都活生生地在一起更重要？

——这一刻如此漫长，漫长到好像他们都忘了，另外一个人保有着他的灵魂。

当他的灵魂闯入，他还是牵起了她的手。但他们却忘了确认，彼此的掌心，是否是最契合的温度。

而我想问，在这样突发之下的情感和决定中，那一枚小小的戒指，究竟能圈住多久的幸福？

素雪染纤尘 · 发表于 2012-1-13 19:55

五. 在每一个梦醒时分

是突如其来的决定也好，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也好，纪翔和杜云芊订婚这个事实深深地刺伤了金皓薰，反过来也刺伤了云芊。直到皓薰一步一步地退出病房，他的目光一直未曾离开。只是他的表情和眼神一样平静，她还是看不懂。

如同这突如其来的珍贵的订婚戒指和那个停留在额头上的吻，她也不懂。

其实在面对突如其来的幸福时，人的反应大抵都是差不多的。欢呼雀跃，不敢相信，不真实感。好像飘忽在云端，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掉下来。此时此刻最需要的就是当事人的反复肯定，当然纪翔在这里的表现很好，无懈可击。

在子奇和学长面前笑着宣布自己对云芊的“所有权”；发现戒指不见的时候毫不避讳地靠近她然后皱眉询问；还有，在她退缩说订婚什么的就当从没发生过的时候吻住了她。

这个吻在我看来很微妙，但有一点肯定的是，这不是一般的恋人间情到浓处的结果。他吻了她，抱了她，双臂把她圈在怀中。这个吻在一点点地加深，纪翔也在一点点地把自己的退路斩断。

其实不止云芊需要肯定和决心，纪翔更需要。他是认真想要和云芊在一起，但灵魂还未曾收回，于是需要像她那样不怨不悔不回头，才可能和过去的自己真正地说一声再见。

对云芊来说，这个吻带来了千般思绪甚至是眼泪，却也给她搭好了一条长长的阶梯，让她能一步一步地从云端返回地面，然后握住爱人的手继续前行。

她的理智和骄傲已经残存无几，却还是挣扎着说，纪翔，这样对金大哥不公平，对你不公平，对我也不公平；也挣扎着说，因为你不爱我，所以我们不能在一起——

面对着还在苦苦挣扎的云芊，纪翔直白地对她说着自己内心的感受。惦记，怜惜，心疼，不顾一切，接近死亡的时候第一缕思念——我不知道我爱你爱你，但别说我不爱你。给我们一次机会吧，在生命消失之前。

这样的回答，就像一只温柔的手，把她从云端的阶梯上扶了下来。于是，没有犹豫，没有挣扎，也没有纠结了。

直到杜司臣打破了这些许的温馨。不得不说哥哥实在是气场强大，有他在的地方莫名地就心一紧，这种心紧跟看到电视剧或小说里反派BOSS的那种又不一样，如果非要形容的话，是一种让自己忽然就就严肃认真了起来的感觉。

能在杜司臣面前找到极强存在感的男人寥寥无几，不过纪翔绝对能算得上一个。云芊被他一句“还知道叫哥？”震住了，唯独纪翔还能镇定自如地站在原地并安慰她：好好休息。等到杜司臣发现了自己妹妹无名指上的银色指环，云芊就陷入手足无措（通俗点来说叫吓傻了）。

纪翔此时的表现仍然堪称完美。他淡淡地开口，握住云芊的手坦然地说，我跟云芊订婚了。这句话说的不激昂，不慷慨，不委屈，不悲壮，只是一句自然不能再自然的陈述，云芊看着他的侧脸，那表情就如同这句话一样自然。甚至看不到半点柔情蜜意，可就是这样的他，却突然让她一直悬着的心沉下来了。

于是，屏幕前一直悬着的我的心也沉下来了。看着云芊拼命跟杜司臣解释，拼命把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揽，哥哥并没大发雷霆而是说起了小时候的场景，还有那句“直接理直气壮的说你爱他，不就行了吗？”——我的心里涌上一阵感动。哥哥真的是一个很有魅力的角色，哪怕这短暂的出场，也丝毫不影响他成为所有人关注的焦点。

他的一句不同意，还是出自对云芊的千般爱护。就算云芊是认真的，但他还需要确认纪翔的想法，毕竟那关系着妹妹的一生幸福。也正是哥哥这样的态度，才让纪翔更加确认自己是打从心底想和云芊好好过日子。

所有这些那些，都融化在纪翔和云芊那个温暖而真实的拥抱里。

——折腾够了就好好在一起吧。所有人都这么想。

拍戏，杀青，庆功，宣传——她终于有一个可以肆意依靠和痛哭的肩膀，他也终于有了安定下来的感觉。

不管她有没有习惯“纪翔的未婚妻”这个名号，他们之间的气氛一如纪翔跑车上收音机传来的蓝调——暧昧而柔情。“筹备婚礼”这样繁杂的事实也终于让她多了点真实感。

然后他带她回了他的家，或者说，是他们将来的家。他温柔地埋首于她的长发，呢喃地说，你相信吗，相信有了你，我就不再孤独…

都知道纪翔内心深处是个细腻的人，可是这却好像是第一次看见他如此柔软得毫无保留的一面。云芊说相信，那纪翔，你自己相信吗，是真的相信吗。是不是遗忘了什么，或者没察觉到什么？

他低沉而温暖的声音细细地数着那些小物件，“家”的感觉一点一点地被他和她填满。星星闪烁着，她低低地哼唱着，他低沉地回应着…

“反正都要一起到死。”

——遗忘的，是还在另一个人那里未回归的灵魂；没察觉到的，是早已长成参天大树的爱恋。直到现在他仍然觉得对她的感情像小树苗，怯生生，颤巍巍地在风里发抖，然而却忘了自己的后知后觉，忘了不知不觉间已成为彼此生命中无法另加取代的一部分。

他其实早该醒来，确仍沉浸在自己造的梦。梦里他做了一个梦，梦见沉睡的自己被一堆箱子盒子前走来的金皓薰唤醒。

他的未婚妻注意到了那谁也无法打断的凝视，而他注意到了她的泪痕。他手忙脚乱地安抚着她，略显笨拙但是却非常温暖。

他不知道她为什么哭，甚至连她自己的解释也略显苍白——其实那只是一种第六感，因为她的美梦，快要醒了。

——你爱他吗？

——我爱过他。现在我想跟你一起生活。

我想跟你一起生活。但不是“我爱你”，不是。

如果没有那一场追悼会，没有接下来在风中摇摇欲坠的那块翱翔天际的牌子，也许他和她就带着一点缺憾和终身都捅不破的那层薄薄的纸，就这么过下去了。她也许就能带着些许的不安一直沉浸在美梦中，不必醒来。

——他忍住不去安慰那个男人，她忍住自己的心酸让他去安慰那个男人。她明白那是彼此都要面对的劫数。他的过去属于他，他选择了有她的将来。然而他们被刻骨的疼痛折磨着，只能在无人的角落相拥而泣，彼此汲取着坚持下去的勇气。

直到破碎的翱翔天际彻底惊醒了她。

温馨的办公室没有了，唯一肯喝的速溶咖啡没有了，那些鲜活的面容没有了，只有呆坐在一堆箱子里，借着啤酒咀嚼着回忆的金皓薰。

云芊坐下来陪着她的金大哥喝酒。他笑着跟一个个回忆干杯，却一次次地刺痛了她。她听他说着她深爱那个人的名字，却是给了他心绞般的疼痛。

黑影里，同时被他们俩深爱着的那个男人一直沉默。

“纪翔，翱翔天际关门了，爸爸死了，依莉死了，朋友们走的走散的散了，就剩下我一个人了……纪翔……你回来好不好……回来我身边……我们还在一块……永远在一块……好不好……好不好……纪翔……纪翔……”

他泣不成声，她的心破了一个大洞。于是她从梦中醒来，毫不停留地走出了他和他的世界，在电梯里默默地流着泪。

谁又在乎你的梦，谁说你的心思，他会懂。

素雪染纤尘 · 发表于 2012-1-16 12:31

六. 若不是还想着再回到你身旁

惊醒了的云芊回到她和纪翔的家，然后悲哀地发现：虽然自己已经醒来，但所有的归属感，温馨感，却都被那场美梦定了型。逃不掉，躲不开，这个家如同纪翔一样对她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哪怕还没有完全属于她。

但她也知道自己的决定，于是无法呼吸，无法思考，也不敢多呼吸多思考，仿佛多一秒的沉迷就会少一分决绝的心情。直到纪翔的到来为止。

那些柔和的细碎的射灯温柔了光线，也温柔了他们之间的空气。那时他们曾也带着温柔和爱意在定制店惊羡了旁人，如今这灯光依然温柔，他们之间却有什么不可逆转，也不复从前。

他醉意沉沉，她忙里忙外。热毛巾，柔软的衬衫，解酒汤，这样的场景在很多故事里都似曾相识，然而像他和她这样的未婚夫妇怎么看都是最特别的一对。云芊知道，这种平淡烦琐却又温暖的事情，对她来说却是不可多得的珍宝，值得她以后反复拿出来咀嚼品味以撑满自己的生活——因为她早已有了决定。

她知道他跟谁喝了酒，跟谁在一起，她也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其实她早知道很多很多的事情，清清楚楚地知道。只是气氛太暧昧，眼神太温柔，还是更多的阴差阳错让她差点忘了，他们之间始终横贯着一个身影。她决心结束这一切，内心却还在挣扎。

“云芊……”他低低地唤着她。他的呼吸急促，他的眼神迷离，他摇着头抓住她的手，低喃着对他明天的新娘说，别走。得到她肯定的回答，他笑起来，弯弯的嘴角像个孩子。

他枕在她的膝头，她的手搁在他的肩膀，如此亲密的姿势，也在等待着他跟她说些什么。如文中所说，有些话，总要趁着某些恰到好处的酒劲才能说得出的。他一开口却出乎了她的意料，但一句句听下来，我却满心都是感动。

西班牙来的蝴蝶形状的套饰；一定要新鲜的麝香和百合花；配上你什么都好看的花球；开普敦酒店的蜜月套房——“我要你漂漂亮亮高高兴兴地嫁给我……我让全世界都知道我娶了最美丽的杜云芊……”

杜云芊从未见过絮絮叨叨的纪翔，我也从未见过，不管是在游戏里还是小说中。然而这里絮叨的纪翔不仅没有让人觉得违和，反而从心底涌上点什么，湿润了她的眼。

“你哥哥的礼服不要抢我的风头……将来他会知道我是个好妹夫的……”

他会知道我是个好妹夫的。这句话是他发自内心最深处的承诺，却让她不能自已地转头哭泣。纪翔，如果你这些话来得更早一些，如果能在你清醒的时候都只想着这些……可惜，如果终究是如果。

最后，他说，金皓薰，不欠你了。爱过，所以，不欠了。

他沉沉地睡去，她仔仔细细地看着他，他的眉眼，他的嘴唇，他的一切，仿佛要用脑中那不存在的照相机，让他的影像停留在在此刻的睡脸。

最后，在第一缕晨曦中，她轻轻地吻了他的唇角，一如当初爱上他那样来得不知不觉，也送走了她和他的过去，把爱定格在这个短短的瞬间。

随即而来的，是忙乱的早晨。晚起的新郎，手忙脚乱的助理，还有——来迎接骑士的，穿着婚纱的公主。

他见过无数美女，但如果很多年后纪翔回想起来，唯有那天的她，才是美得让他无法直视。

于是他上了她的车，被她带向某个未知的方向。直到他发现翱翔天际的门口，同样一脸愕然的皓薰。他们的目光像每一次一样，相遇，惊讶，和无法抑制的纠缠。

然后她扯掉了头纱，褪下了他给的戒指，推他下了车，然后微笑着对她的爱人说：

“纪翔，婚礼取消了，杜云芊不嫁给你了。”

穿着婚纱，美艳不可方物的云芊，微笑着把他送到皓薰的身边，然后用最温暖、最明快、最轻松的语调说，纪翔，婚礼取消了，杜云芊不嫁给你了。——这就是纪翔一生也无法忘记的美丽，灿烂耀眼如同五月的艳阳。

他不会忘记，她带着霸道的笑容和灵动的眼神说，看看你们，多好的一对；他不会忘记，她单纯而认真地说，是我不要纪翔了，我不能明知道他心里有别人还跟他结婚；他不会忘记她做的那个反胃的表情俏皮但理所当然地说，结婚当天就有二心的，我觉得恶心；他不会忘记她利落又洒脱的转身，婚纱的裙摆画出一条美丽的弧线——他一生都不会忘记，她抬头凝视着他，看着他的眼问：“你爱我吗？”

你爱我吗？

这句话如此清晰，也如此有力。于是，就像我曾经在短评里说过的那样，纪翔退缩了。他内敛惯了，深沉惯了，更是不善表达惯了。他活在黑夜的世界里太久，面对如此明媚也如此灿烂的火焰，他本能的反应是退缩，直到回到自己的安全距离，才能用脑，用心去思考。

可是这一退，就是咫尺天涯。

也许纪翔不知道自己犯了多严重的错误，不然他说什么也不会让云芊从他面前疾驰而去；也许他知道，不然他不会在她离去后跪在马路上久久地呜咽。

——她在他身边兜兜转转这么久，关心他，爱上他，纠结痛苦，或主动或被动地推开他又靠近，她始终在他身边。而这一次，她走得那么彻底也那么决绝。而后知后觉的他才发现，他真的要失去她了。云芊走得心碎，而纪翔呢，心也碎成一片一片，无法拾取，无法复原。

——总是要到失去，才懂得珍惜。这句话已经很老了，却再一次在他身上得到验证。他开始奔走，开始寻找，自此迎来五年的心碎，五年的痛苦，五年的挣扎与迷茫，一如当初他给她的伤害。

后来，马德里的那场相遇彻底掀开了他心上覆盖着的那一层帷幕。在一起了，和皓薰在一起了，实现了当初一直追寻着的梦，才发现那就真的只是一场梦而已，只是彼此都入梦太久已分不清梦境和真实。因为软弱骄傲执拗还有沉默，最好的岁月早就错过了。只是对于皓薰而言，他的梦境破碎得那么不堪一击。是的，同样是遗憾和痛苦，杜云芊爱过了，扑过了，也决绝地离开了。她不需要后悔，她的字典里没有遗憾。同样是梦境的破碎，她勇敢得让他望尘莫及。

对纪翔而言，这一场相遇如同当初让云芊真正醒来的那个夜晚，彻底地，完全地让他清醒，也让他更加明白自己心中的痛苦是怎样难以形容。他跑去一个钻石加工厂参观，在蝴蝶装饰的橱窗前驻足停留；他为了一盏射灯坐一个下午，也会对着一杯黑咖啡看上一整天。

——他失去了她，然后才明白，她早在自己心头，抹不去，挥不散。找寻的痛苦和回忆的甜蜜一样清晰，一样入骨。我猜他大概永远也无法原谅自己，在那个阳光灿烂的日子，没能对她的爱也没能对自己的内心坦诚，然后放走了她，失去了她。

所以他不曾停止寻找，哪怕累到要倒下。但他依然害怕，怕再也见不到她。所以他问了皓薰，当皓薰说日积月累的痛苦迟早会让你倒下时，他悲切却又带着某种得意。

“因为痛苦，是她还在我心里的证明。”

——痛苦也好，悲伤也罢，都是你烙在我心上的痕迹。如今我终于明白自己的真心，却遍寻不至你的踪影。但我们一定会有再见面的一天，不会放弃寻找，像那首歌词里说的，如果幸福的几率有千万分之一，不顾一切也要找回你。

若不是还想着再回到你身旁，早就对命运投降。

——“你爱她吗？”

——“嗯。”

素雪染纤尘 · 发表于 2012-1-16 20:25

终章：从今以后，你就是所有幸福的理由

故事的最后，在温暖湿润的一月的新西兰，纪翔就在一个鲜花盛开的日子里，见到了他朝思暮念的杜云芊。

他一定设想了千种再次相遇的可能，却一定从未想到是这样。他不敢想，也不能想，怕事故的消息会彻彻底底地摧毁自己。此刻终于见到了活生生的她，眼眶被眼泪涌满，视线被眼泪模糊，上千个日夜的思念，追寻，痛苦和回忆，在这一刻都随着那个久违的身影融化了。

他没有被意外事故的消息摧毁，却被杜司臣的话语摧毁了。

肋骨全断，三十天重症监护室，左腿骨折，右手骨折，椎骨塌陷断裂，视网膜脱落……那些话，我一边看一边流泪，稍微想一想就觉得仿佛那些巨大的痛苦向我袭来，然后就再也想不下去。依然是那句话：如我一介外人都痛到不能言语，我不知道纪翔会怎么样，淡然说着这些的杜司臣又会怎样。

纪翔的世界，什么都不剩。

“芊她……可能是想见你的。”听的出杜司臣在努力控制自己，不知道是控制心酸，还是控制打死纪翔的冲动，“一年之后她的手刚刚能动就给你写明信片时候的神态，我还记得，她的手不太好用，眼睛还看不见，前前后后一共写了70多张，写了将近半年，然后托我在里面选了笔迹最接近正常的一张寄给你……五年里，不管多大的疼痛多严重的遭罪怎么样难受到无法忍受，她都没掉过一滴眼泪，她进手术室的时候是笑的，她经常跟护士大夫开玩笑，她扶着栏杆一寸一寸挪步子时候满脸淌的是汗也不是眼泪。只有明信片，她自己可能不知道，里面有好几张字迹是晕开的，为什么你应该知道吧……”

原谅我一字不漏地摘抄了这段原文，因为我想不出有什么文字比这一段话更能让所有人明白纪翔的心情。

——她反复写着的，是那一句：“我很好，不用担心，祝幸福。”

把这句话反复地回味咀嚼，眼眶就和纪翔一样瞬间湿润。每次都觉得云芊痛得深也爱得深，每一次又被她震撼而惊觉她的痛和爱都比自己想象的要多。然而直至此刻，因了一张明信片，才明白云芊的伤有多重，才明白这个倔强的姑娘爱有多深。

当纪翔听完杜司臣的话，再回首看着不远处的云芊，恍然如梦。

情歌的旋律在房间低沉而慵懒地想起，他伸出手，握住了云芊。因为他的缘故，从前最勇敢的她此刻说，别扔下我一个人，我会害怕。

——很久很久之前，在纯真年代的灯光下，她握住他的手，告诉他怕他寂寞。如今，一个人会害怕的是她。他在五年之后终于能完全主动地给予了，即便那种温热的触感已经陌生了五年，他终于还是来了。

她微笑着说，其实我很后悔啊。他握紧她的手，泪一滴一滴地掉在地板上。

她说，如果是现在的我……如果是现在的我……

她一直说着如果自己怎样，可是话语里却满满的都是他。她的微笑本应是最好的治愈剂，他却无法压抑哽咽和啜泣，还有颤抖。她思念他一点都不比他思念她少，要不然怎么会从这颤抖的触感和哽咽的音色中迅速地明白，是他。

于是她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他的头发，

“对不起呢，即使再重来一百次，我还是不能控制我的心……”

终于他再也无法压抑自己，埋首于她温暖的气息里放声大哭。五年的痛苦此刻都化为眼泪，被她的温柔轻轻地带走。

带不走的，只有一句话。

云芊，我爱你。

——再重来一百次，我们还是注定要相遇，要一同承受所有的欢乐和痛苦，要一同看尽春日的百花冬天的雪。我们的故事里有太多的眼泪太多的纠结太多的迟疑和太多的伤害，但我们是注定了要彼此伤害，然后才能圆满。

——但那有什么关系呢，因此刻你在我身旁。

从今以后，你就是我所有幸福的理由。

——————Fin-------------

素雪染纤尘 · 发表于 2012-1-16 20:25

不算番外的小片段放送：

最后一次视网膜手术，已经过去了一周。

窗外是静谧的夜。仔细听的话，有细细碎碎的虫鸣。房间里几盏壁灯发出有些昏暗的柔和光线，因为她还不可以接触日光。

一层层的纱布终于摘了下来，杜云芊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一如来到这个世界上呼吸到第一口空气。

眼前的光影交织着，模糊一片。

果然一下子还不习惯呢。她摇摇头，忽然间，像是一下子想起什么：

——“纪翔？”

“我在。”纪翔握住她手的力道略微加大了一点，“云芊，我在。”

她笑了，带着点怯生生的羞赧和喜悦。

“五年没见到你了，好想看看你变了没有？知道吗，你的声音比当年还要好听，真的。”

简单的话让纪翔一阵心酸，正想说点什么，她又俏皮地笑道：“哥哥要是知道我睁开眼第一个想见的是你，肯定又要说我啦。”

他也笑，看着眼前的她，只觉得生命未曾这般美好过。于是跟私人医生点头致意，扶着云芊来到她房间的窗前坐下。

闻着窗外传来的玫瑰花香，整个人都陷入了温柔的气氛里。

——“近一点的话，也许能看见吧？”

他弯下腰，离她的脸庞更近了些。她还是微笑，眨了眨眼睛，

“还是看不清呢。”似乎是怕他皱眉，她又眨眨眼，“没关系呢，医生说再过两周就没问题了，现在只是不适应。”

他双手扶住她的肩，离她更近，近到他都能看清她长长的睫毛在微微地颤抖。他心生爱怜，温柔地说：“现在呢，能看见一点么？”

那声音近似低喃，带着他特有的某种磁性。
云芊努力地眨了眨眼睛，还是微笑着摇摇头。

怕她太努力看对视网膜恢复不好，他一只手覆上她的眼，她顺从地闭上眼睛。另一只手索性把她圈进自己怀中，他埋头额头与她相抵，才慢慢地把手从她眼前放开。

云芊好像受了某种惊吓，又像是某种羞涩，脸颊浮起绯红，让她原本苍白的脸色顿时动人了很多。

她连呼吸都仿佛有点怯生生。——上一次她看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是亲手把他送走。

想到这里，纪翔一阵心酸，把她圈得更紧。

她脸颊的红晕也更加明显。

他终于低头，吻住她柔软的唇。阔别了五年，她的气息还是一样是动人的馨香，她的唇瓣还是一样如玫瑰花一样柔软。她楞了一下，然后伸出手环住他的腰，他与她唇舌交缠在一起，整个房间都陷入这蜜一样的气息里。

——杜云芊不知道，其实纪翔一开始的目的就不是让她看清自己的脸。

——当然，牙尖嘴利先生是不会说的，即使牙尖嘴利小姐问起来，也不会说。

（完）

六合 · 发表于 2012-2-18 17:11

素雪，略略这里来完了，只一句

得知己如你，吾幸甚矣

素雪染纤尘 · 发表于 2012-2-18 17:14

六合发表于 2012-2-18 17: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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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己如你，吾幸甚矣

抓住楼上

同吾幸甚矣，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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