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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bianca 于 2009-4-8 18:40 编辑 ! ?; r. G6 y- R+ {; f7 h;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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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澜睡着的时候,双手是交叠起来放在在小腹上的,那是标准的“白雪公主”式睡姿,曾经每一个温存过后的清晨,文骋习惯早早醒来,枕在左臂上,静静地欣赏她的睡容,待她睫毛微闪、即将苏醒的一瞬在她的额头上落下轻轻一吻。那时海澜是讨厌文骋这个习惯的,那样一丝不苟的凝视令她毛骨悚然。后来她想,一个男人那样长久无声地凝视,该是凝了多么深的珍爱与满足?海澜的这份理解和感恩发生在很久之后,文骋的习惯没有持续到那么久。, D% Y; V, d v, D7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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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澜并没有马上起床,她依旧平躺着,眼神空洞洞地盯着雕饰的顶灯。近来总是很混乱,她需要一点点时间来确定自己是醒或梦。她猜文骋又是彻夜未回。那不难猜:她痛恨自己过于沉静的睡相,留得双人床一侧平整而冰冷。谁也瞒不过。海澜只是想不通,为何左颊犹似存了一息灼热?( b1 H: E: @# |: T5 Z1 O0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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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门外细琐的响动,海澜坐起身子,余光撇到行事历上用记号笔圈出的7月23日,自那日起是睡是醒都逃不开的梦魇。她不疾不徐地走向门口,路过穿衣镜前下意识地理了理蓬松的卷发。门疏忽被推开,在她快要触及门锁的前一瞬。进来的是李子谦,海澜高中时候的小男友。他的身子精瘦仍似没有发育开的少年,脸上却已有了些许的沧桑,此刻这张脸正挂满了戏谑的表情:“哦,你怎么连点表情都没有?可真怀念第一次来你家拜访时你那张小脸啊,吃惊得都快哭出来了!”7 ?- Q! ^# N* j- g9 i; m
& A: y# Q q( b) m% t" g5 X 海澜不理他,径自走到餐厅打点自己的早餐。李子谦自来熟地从她的盘子中拿过一片面包:“你知道真正让我觉得奇怪的是什么吗?隔着门你从来都不会问一声‘是谁?’。”8 u7 @: y3 k5 Q/ H: d; k* }
1 s$ J8 C: }- Z4 [* }3 |7 {7 e3 T “文骋回来的话会叫我,他从不自己开门。”海澜抬起眼睛恨恨盯了李子谦一下,“更不会像你一样用几根黑卡子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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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e8 e1 v2 c4 {* Y% d “不这样做的话,我们怎么回重见呢?”李子谦的声音沉冷了几分,“你并不打算再见我的,不是吗?”& Z' E6 ?0 h* @! L5 [
0 Y% y9 x4 ~( o! H2 q" D" b" E “文骋不知道你。我不想他知道,他也不会想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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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Q: b5 J, h. O: B$ O5 d “那我呢?”李子谦逼视着海澜锁定在沙茶酱上的目光,他被她的心不在焉激怒了,几乎是低吼了起来,“那我呢?我他妈的是怎么想的呢?我他妈的为了你赔上了十年的时间,你怎能那么理所当然地将我无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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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没有为我赔去那十年,我一定早就嫁给了你。我们也许生活得很糟糕,没有工作、没有房子、没有钱,还在街头做超龄的小混混;但我们一定是生活在一起的。”海澜狠狠地咬下一口苹果,用力地咀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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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子谦的气势骤减,试探着问道:“你……是恨我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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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会?我应该感谢,也很感动,你都是为了我。”海澜觉得自己是真诚的,“我只不过向你说明,隔了那十年,我们之间本应发生的故事都没有发生。取而代之,我嫁给了文骋,现在他才是我一起生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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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现在几乎没有时间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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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g+ G2 p; a" R+ c “这是暂时的,等到我们攒到足够多的钱,文骋就会换一份清闲些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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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子谦面木狰狞起来摇撼着海澜的肩膀:“这不公平!你可以等文骋,为什么不能等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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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K, ], e; D" E- N “那是不一样的。文骋与我共同的经历或许没有大风大浪,平平无奇。”海澜晃了晃肩膀挣开李子谦的禁锢,“唯一难得的是,认识的八年来他从来不曾丢下我一个人不管,一次也没有。”- \6 N& W( O; C2 s% t
, |6 ~+ v2 Q' m3 Z A, } “丢下你?我又不是一个人去吃香喝辣、风流快活,我是去坐牢,而且是为了你去坐牢!难道这也要怪我吗?我可以做些什么?”李子谦用双手捧住额头,他觉得面前的女人简直是不可理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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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以做的多了,你这个笨蛋!你可以不必非要拉我去电影院看《罗拉快跑》又非在散场前离开。你和别人干架的时候可以不要冲着人家的要害,你顺手抄起的家伙可以不必是一把西瓜刀,你可以不必因为我被推了一下就对别人喊打喊杀,傻乎乎地大叫什么‘你的女人只有你碰得’。”海澜说这番话时与李子谦站直了对峙着,每说一句便气势咄咄地向前逼近一步,最后直逼得李子谦紧贴着墙角,退无可退,“你本可以不必为了证明自己能够保护我,而把你我都送入孤立无援的境地!”3 A; I$ n; ~+ W' B+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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铃声响起的时候,海澜近乎开始担心李子谦会被努力吞咽的口水哽死。他依旧僵直在原地,即便海澜已经跑开去接电话。海澜对着听筒由激愤渐渐平息为一种交错了讶异与阴郁的表情,她低声呢喃着“不会吧?”“怎么可能?”“那好吧。”“我尽量,那到时见。”放下电话时海澜觉得整间公寓中清冷得骇人,李子谦不知在何时离开了。那个不速之客总是在最不预期的时间离她而去。海澜习惯性地摇摇头,不知唇角的弧度是苦笑抑或自嘲。她定了定精神拨通了文骋的电话。一声、两声、三声,拨号音仿佛共振着海澜的脉搏几乎崩塌了她的心肌,海澜很少打电话给正在上班的文骋,那时的文骋不同于她以往的认知,有点可怕。0 L& A9 Z5 l! F5 E7 N* [+ t. c) U
' g3 p& P1 y; E/ o1 C( @ “喂?”终于接通的电话彼端,仅仅一个字便彰示了文骋的心焦,一定又是一个焦头烂额的工作日。海澜的喉头摩擦着发出断断续续的“这周六……也就是后天……”然后她想到了文骋听得会多么心烦,越是这样想越是对自己本要说的事情毫无头绪,有那么一瞬,海澜甚至遗忘了整个汉语体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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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B1 V0 t+ I+ E, g “澜澜,告诉你多少次了不要在工作时间打给我。今晚我会回家的,你有什么事那么重要不能到时再说呢?好吧,挂了,晚上见。”然后,干脆利落地挂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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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澜有时候很佩服文骋,处理什么都那么迅速,迅速到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被处理掉了。她瘫坐在沙发上,喃喃自语着,“是啊,为什么不能等到晚上再说呢,我有什么那么重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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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骋按响门铃的时候,海澜本已倚着沙发睡着了;应声她像坐在弹簧上一般跳了起来,跑向门口将文骋迎入,接过他的外套和公事包送入壁橱,转身时被一个宽厚的怀抱全然包括揽到床边。文骋很高,高过赤脚的海澜刚好一个头,他将下巴停歇在海澜的头顶,轻嗅着一缕缕飘忽的发香。海澜挣扎着脱离被埋入的胸口,对他沉声道:“今天沈丹卿打来电话说,程多多死了,是自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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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Q6 Q( c! @7 ]/ r$ ]- n( D! Z* \7 d 文骋沮丧的跌坐到床上:“澜澜,你可真会煞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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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葬礼在周六上午,也就是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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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那天刚好有一个产品展示会,还是夫人受累全权代表咱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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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 L3 t) R/ `8 q “可是多多也是你四年的同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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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明白,我也不想缺席。可你也不是不知道,我从来没有过休息日,我这还不是为了你我的将来?多体谅些吧,工作上的事都是身不由己的,你并不了解。”( Z# p- J! J! N
: K7 C( R* e. X! F0 l 海澜转身坐到床边,将后背对着文骋的侧脸,垂着眼帘嘟着嘴:“难道是我不想去了解吗?那还不是多亏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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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骋无可奈何地扶住海澜绷着劲怎么也扳不动的肩膀:“我们不是又要旧事重提吧?”0 @. w( u* q( s D7 O% C$ ^$ V
& |! U6 U5 x! O- Z1 W( I 半年前,海澜去文骋所在的公司应聘程序员的工作,笔试、面试时感觉都不错,结果却并没有被录用。她知道文骋曾经暗中关照过主管人事的同事,难道拉关系、走后门都不能将自己安插进去吗?当时的海澜灰心到了极点,她不敢想象自己该是怎样得糟糕。事后文骋向她坦白,自己确曾拜托过同僚,为的却不是录用、而是不要录用海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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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我不是跟你解释过好多遍了嘛,我们公司对‘办公室恋情’有严格的限令;况且,我也不想你一个女孩子做那么辛苦的工作,你明明有更好的选择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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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绝望的家庭主妇?”) j" ^* s+ X% e# P! m7 o
" _/ U) V- l9 {8 R4 v8 R 文骋用力地将海澜整个人囚在自己的四肢间,他看起来就想一件硕大的风衣将海澜包裹得密不透风。他用下巴轻轻地蹭着海澜头顶的发丝,细眯着眼睛迷醉的笑容,就像是乞食的小狗:“不,你是文骋的妻子,你只是我的;我是你唯一的上级。”' _6 o* y3 s4 ?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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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海澜睁开双眼的时候,卧室内除了自己,唯有几缕阳光绕过窗帘促狭地嘲笑着她的形只影单。昨夜欢爱的暧昧之气冷凝成了一个清冷的早晨。海澜的睡姿依旧完美,然而,即使她一动不动,世事却不肯为她静止,什么都变了。现实不是童话,没有亲吻依旧会醒来,海澜迫切地希望能够从醒来中再次醒来,发现所谓的“现实”不过一场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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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书房的声响,海澜急急地冲出房门,果然文骋尚未出门只是行色匆匆地在房内翻看着不知何种文件的一片片纸。他凭着条件反射问了一句:“澜澜怎么醒得这么早?”眼睛都不曾抬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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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r3 `: P5 ]- S 海澜歪着头靠在书房的门框上:“你待我同从前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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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n7 U% E8 s, G “当然会不一样了;你和从前也不一样了。我刚认识你时你是处处抢眼的‘学院甜心’,现在你只在早晨和我抢厕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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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w9 `; @; Q. Q “我嫁给你不到半年,已经是为了道义才不抛弃的‘糟糠’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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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听到海澜的声音低涩起来、带了哭腔,文骋觉察自己的玩笑开得有些过了火,急忙安慰道:“我觉得不一样更好啊。从前你是‘学院甜心’,现在你是我一个人的‘专署甜心’。澜澜你放心,我会宠你宠到你没有时间记起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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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o# d* `% Z6 T0 O “我不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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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x5 m+ u' L! o v* Y3 ? “那你要我怎么证明给你呢?”文骋彻底换上了哄小孩子的音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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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澜脸上的表情登时被照亮了,她轻快地跳到文骋身边攀住他的手肘仰着头对他说:“程多多的葬礼,你就陪我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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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S" c0 U) M1 o6 F# T “这件事有那么必要吗?这又不是我带你去参加的那种满场没有你认识的人的集会,不是很多同学都会在场吗?你担心没有人理会手足无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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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澜依旧仰着脸摇摇头“有沈丹卿在一定会把大家都招呼得很周全,她也很照顾我。可是我现在不喜欢和她在一起。”0 \9 [ a% Z4 ^; x9 ]% U' ^, G
$ z @! J5 @+ S; B) Q9 h$ Y, a “为什么?争强好胜是有一点,可是一直不喜欢她的都是我啊,你不是最佩服她什么事都敢为人先吗?”# c6 a/ ]4 y0 N6 G7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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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从前,近来每次见了她,就只听她见缝插针地挤兑蒋柔。”海澜皱了眉头、撇着嘴,惟妙惟肖地描摹着沈丹卿惯用的表情:“我是蒋柔,我烤的杯装蛋糕谁也比不了,因为我的独家配方是浓浓的爱与幸福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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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 e, j. v W' }" ~ 文骋被逗得忍俊不禁:“大家年纪都不小了,沈丹卿可能也开始后悔自己当初那么‘油盐不浸’,一个男人都没抓到。自己生活得不幸福,大概是嫉妒蒋柔吧。”他宠溺得捋了捋海澜稍嫌凌乱的卷发,“澜澜,人的耳朵是有过滤功能的,不喜欢沈丹卿的抱怨之辞就权当没有听到好了。”低头看了看腕表,慌忙拍了拍海澜的背,示意她松手,抓起公事包冲出门去,留下一句由于渐远而渐弱的“我走了,澜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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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8 q' T) d) Y1 t 海澜追出门外,犹疑着没有回应一声“路上小心。”,文骋远离得太快,赶也赶不上的。她还有一句更长的话也被强咽了回去。她不喜欢和沈丹卿在一起,不是因为厌烦了沈丹卿的抱怨,而是越来越不厌烦。( E- R8 m. m; |6 ]$ h g5 H8 g: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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