乓乓响是上海俚语“很棒、很厉害”的意思，想象一下一个健壮男人跑赢马拉松“乓乓”地拍着胸脯说“阿拉乓乓响”时候的豪气。当然这个词很博爱，可以运用于各个令人欢喜的事件：成绩乓乓响，钞票乓乓响，脑子乓乓响，日子过得乓乓响……
! ]( v# q% `8 X8 L& d E1 K
; ?" ]# f* o' W% Y& a0 { 而我对于乓乓响的概念源于一个男人。他不让我叫他叔叔，只让我叫他乓乓响，叫他叔叔，他不理我，叫他乓乓响，他会把我抱起来，给我吃各种好吃的东西。
6 E% G/ V l2 r
3 e3 g+ d% T7 l 乓乓响是我的邻居，丹丹的大舅舅，丹丹还没有出生的时候，我是他最爱的小孩。" v# y$ ^5 G9 h/ Z! `) J8 f
* y1 F! ]3 O# W
从我一出生，除了妈妈以外，看到最多的人就是乓乓响。翻开照像簿，很多照片都是他给我照的。那些光光头，含着手指、瞪着一双充满问号的眼睛的画面，都是他抓拍的结果，有一张是刚洗完澡，本来想拍我的背影，结果我似乎意识到他在身后，猛地转过头，照下了生平第一张裸照。3 m% I. d3 ?* U
@3 H$ x' l4 W2 f, m3 C
乓乓响一直是一个任性的大男孩，情绪上来了会做出一些让人吃不消的事情。比如一声不响地抱着我玩失踪，在家人差点报警的时候一个公用电话打来，“我和阿欢在金山”。那时候妈妈已经哭得没有人形了。
. I- p& z& U0 {, ~
9 [3 ?' E9 O, L& ?3 I, r 这种任性促使乓乓响在年少时期做出很多常人无法理解的事情，比如在风头最险恶的时候听美国电台——用奶奶的话说就是听“敌台”，被人告发关进去呆了几天；自己的自行车被连偷三辆，他一气之下也去撬别人的锁，结果被逮个正着。这些都是奶奶告诉我的，奶奶不喜欢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男人，比如她就无法理解为什么乓乓响会有这么多女人喜欢。- s% r% b9 M: v! U: v2 Z
/ p' `2 W0 |2 `0 u8 m 乓乓响是一个很英俊的男人，这是我上大学、意识到什么是英俊以后才发现身边竟然有一个这样英俊的男子。乓乓响的女朋友似走马灯一样地换，让人吃不消的是一个比一个漂亮，而乓乓响常常抱着我和她们谈恋爱。他和每个女子的时间都不长，最长的那个却不是最漂亮的。那时候我的聪明是乓乓响的骄傲，他常常抱着我要我在那个女子面前从一数到一百，我早早识字后又让我给她念故事。记忆中她是唯一和我说很多话的女朋友，偷偷向我打听他以前的女朋友怎么样怎么样，是不是很漂亮，是不是对我好。我说我对她们没有印象，只有你对我这么好，她很高兴，经常带吃的给我，主动抱我，亲我，还说要送玩具给我——可惜就在她要送我玩具的前一个礼拜，乓乓响和她分手了。
( V* `* d" j, A1 W$ d) ~& j- x/ j4 |" V& Z/ A
有一个女子非常漂亮，很像翁虹，她出现的时候丹丹已经出生。虽然她很冷傲，连对乓乓响的父母都是爱理不理的。可是她的美貌还是让我忍不住喜欢她，这就是为什么乓乓响对她如此迷恋，甚至有生以来第一次求婚，可是她拒绝了。那年她27岁，说想等到30岁再结婚，而比她大十岁的乓乓响等不起，家里人多希望这个长子可以像普通人那样结婚生子——于是他们又分手了。乓乓响的妹妹告诉我们说那个女人随后就扑入一个富商的怀抱。我想，也许这是乓乓响唯一一次想结婚，果然，他至今独身。8 @7 k% _0 n% R9 h- ?/ l) F
% t7 f5 |0 }. F! d( \) n 独身不代表不和女人交往，他的女人依然轮流上场，依然个个漂亮得让人匪夷所思。我记得最后看到的那个女子是一个外来妹，但是只要她不开口，她的妆容、她的气质和电影明星有得一拼，他们在乓乓响家里同居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甚至所有人都以为他们一定会结婚，可是当那个女人提出结婚的时候，乓乓响又和她分手了。
3 f" ~4 T& j) f7 n% x
9 F: E: r3 V) W 后来我们知道，那个美丽的“翁虹”被富商抛弃后曾经要求和乓乓响复合，但是他拒绝了，即便她提出愿意结婚乓乓响还是毫不犹豫地挂了她的电话。我一直觉得他不可能对她不念念不忘，就像我至今还可以为记忆中她那扎眼的美丽而心动。但是对于某些男人来说，女人永远是第二位的，甚至更后排。她可以是他最爱的女人，却不是最重要的人。3 N4 y% n" C- H- k) n* T8 U: W l+ G; Y
0 X9 F4 d1 g' x; A b: U5 b' l
乓乓响的学历应该最多高中而已，但却见多识广。没有正统意义上的工作——什么缴金签约，他帮人家管理饭店，有一个月没一个月的，钱多的时候带着我和丹丹出去玩，或者升级一下他的音响，没钱没工作的时候就窝在家里看碟片听音乐。) z5 D( f. J6 ]6 K3 a6 _* y# ]8 h
; [# B' F4 y& M* F# I7 c U3 ?4 U% p( V( D* h
乓乓响是一位正宗的发烧友，人家升级电脑他升级音响，音响是他的生命。他常常把我拉进房间，让我听他的新音响里面的新音乐，一套环绕立体声家庭影院，四个大喇叭，看《后天》的时候我坐在沙发上觉得屁股下面都在敲鼓。乓乓响听的音乐都很上品的样子，爵士的、古典的、轻音乐等等等等，听到莎拉布莱曼会激动得跳起来，最近似乎迷上了日本的演歌，于是每天我都依稀看到穿着和服的日本女子手扶门廊看着庭院的樱花树寂寞的样子，夕阳在她身后洒下金色的光芒。9 T1 s" ?! }0 Q5 h, X5 K& ~1 j8 a
' r& U' G* Z6 M# W' e9 H( }( K" v
四十多岁的乓乓响不但没有稳定的工作，也没有稳定的情人，自然没有婚姻。父母从担忧焦急最后不得不面对现实。自从丹丹和她妈妈搬走之后他就一人独享十平方的小屋，里面浸透了音乐。和那个漂亮的外来妹分手后就再也没见他有过女人。终于在他妈妈的安排下他进了市场监督中心管理菜市场，每月1000块外加四金，一天工作6小时，有足够的时间摆弄音响。他不再是那个英俊的男人，肚子渐渐大出来，像个大西瓜。脸上很少见以前飞扬的神气，却依然为音乐激动。这个年轻时在我眼中几乎占尽天下美女的男人，也许下半生只能孤独终老。也许是过早透支，而只要沉浸在音乐中他或许就无比满足。- R, Y8 P7 ]% F7 N$ O- u9 E
% o& X3 _0 u h6 D
我现在依然叫他乓乓响，他听到会给我一个灿烂的笑容，眉眼唇角间依稀可见当年的俊朗。对于女人来说，他是那种坏得让人欲罢不能的男人，而对于我来说，他还是那个抱着我满世界乱跑、给我听最好听的音乐一同激动、得意洋洋向别人炫耀我的乓乓响。世界上总有一类人，只要他们的生命让人目瞪口呆、不可思议过，青春曾经随心所欲地昂扬过，即使走的路是那样不合常规、没有打算，也可以成为某些人眼中难以磨除的“乓乓响”。 |
发表于 2008-7-25 22:42
踢相公！( x2 l+ T* s# S
发表于 2008-7-26 13:31
+ N" d/ x1 S- p ]/ 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