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缕星
发表于 2006-9-3 22:49
我们退在舞台一边,等待下一轮颁奖。
“恭喜你,若绮。”黎华一脸复杂地看着我。
“怎么了?嫉妒啊?”我嬉皮笑脸地说。突然有点想喝水。
“我还嫌得奖太多了呢……只是我觉得,我终于有了很强的对手了……”
“过奖过奖。小女子愧不敢当。”
“……”黎华用一种……怜爱的目光看着我,搞得我有点不适应。他又不是我爸,何必呢。
“你觉得谁会得潜力歌手奖啊?黎华前辈?”
“关古威。”毫不犹豫。
“……哦……哈哈。”我干笑两声。
这时灯光又再度转暗,大家都安静下来。一群人屏息静气,看花落谁家。
我看见关古威走上来。面无表情,一定是在紧张……灯光下他的脸特别白,闪耀着陶瓷一般的光,精致洒脱,不似真人。晓爱跟在他后面,一蹦一跳。
看着看着,我忍不住又想打喷嚏,只是强忍着。渐渐觉得空气越来越不流通,顿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舞台中央那群人,霎时离我很遥远。聚光灯晃来晃去,烧得空气也温暖起来。我被一团灼热包裹着,越发觉得自己身体冷。每一口气呼出去,热乎乎的,象是把身体的热量都吹了出去。我难受地站着,黎华在我身边,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我坚决不肯靠他一下,哪怕别人看不出来。
觉得很饿。又想睡觉。
看见关古威接过那个和我差不多的水晶座,笑容满面时,我一下像是失了支撑,软绵绵地扑向脚下的大地。
那一刻,我听见了我身体掉在地上的声音,但是不觉得痛。迷糊中,我顺便哀悼了一下我好不容易塑造的形象。
各位,不要误会,我没晕倒,只是特别的累,特别的想睡觉……
我伏在地上,觉得身心都无比放松。果然——舒服不过躺着。然后我就听见小绫一声尖叫,错乱的脚步声,东西掉在地上,有人很快地跑过来的声音……通过我贴在地面的耳朵,撞击着我的耳鼓。
然后我身子被人抱了起来。我睡眼稀松地看了看,关古威的脸在我眼前晃来晃去。
他抱着我一路飞奔,我看着前面依稀有很多人影,但似乎那些都只是影子,他畅通无阻地越过,丝毫不停。我还有点担心他会不会把人撞飞。但是由于我蜷缩着,太舒服了,所以不久就沉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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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的时候,看见无比熟悉的全白场景。真是流年不利,老进医院。
关古威一颗头伏在我手边,看样子是睡了。我晃晃脑袋,还有点余痛。附加全身无力。于是我拿一根手指在关古威头上点了点。
关古威毫无反应。
转念一想,昨天肯定折腾了半天,才睡得这么死。我脑袋还有些余痛,想喝水。
毛主席说,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我掀开被子,轻轻下了地。在病房里巡视了一圈,竟然一瓶水,一个水果都没有……这破医院……
我拉开门走了出去。护士室应该有水。
黎明的医院很是安静。天色暗沉,走廊里只有昏黄的墙灯,根本没有效果。我身上还穿着那件白色礼服长裙,脚步虚浮地走在朦胧的黑暗里,那景象别提有多诡异了。
走着走着,觉得离护士室越来越远。医院到处也都是一样,我找不到路。
“啊!!”
安静中一声压抑的尖叫下得我全身一缩。接着我听见“蹦咚”一声响。
我前方依稀有个人影坐在地上。
“是谁?”我努力睁大眼睛辨认。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徐……心宁!?”
“什么?你……你是……方若绮……?”果然是她,看她一脸惊恐,多半是被我吓成这样的。不知道为什么,我一股成就感油然而生。
她愣了一秒钟,立即从地上爬了起来。
“啊,心宁,好巧啊,来看病?”这个时候来看病……我仔细端详她。这姐姐,天还没亮就搞一副墨镜在医院里装酷。
“……”她皱着眉头想了半天,“不关你事。”
“……”反正我也习惯了,就当没听见。“你脸色好难看,怎么了吗?”
我心想她事儿就是多,前两天跟童靖阳那段八卦我还没回味够呢,就又有情况了。
“有我能帮忙的吗?你尽管说……”
“说了不关你事了吧?”
“……”好,好,我走还不行吗?我万分委屈地转身。“那我走啦?”
“……等一下。”
我重新回过身来,我那颗八卦地小心灵扑通扑通地跳着。
“其实,我……我……”她一改往日简单扼要的风格,犹豫不止。
“你……”我紧张了。
“那个……我……我是……”
“心宁……你该不是……得绝症了?”
我估计她在墨镜下翻了一个白眼。
“死不了。”
“哦……”我长舒一口气。
她停顿了几秒,好像终于决定了。
“我怀孕了。”
“哦,你怀孕了。”我点点头。
“……”
“……”
沉默呵,沉默呵。我在沉默中爆发了。
“什么!?你说你……!!”我一声惨叫,她眼疾手快地一把按着我嘴。
我看着她,努力调整了心态。
“那,你打算怎么做?”我想起电视剧里那些情节,“你该不会是要……打掉他吧……”
“我不知道。”
“哎,你……你不能打掉!这怎么可以!那可是个小孩啊可是条鲜活的生命啊!你看看你身子骨又弱,这样对身体影响也很大,一不小心你就完了……”我语无伦次了。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徐心宁烦躁地说。
“……生下来。”
“生下来?我……我还没有结婚,如果生下这个孩子,别人会怎么看待我们,他又会怎么看待他自己……他会得到幸福吗?”
“只要你爱他,他怎么不会幸福啊!?你只要好好教育……你没听过,走自己的路,让别人死去吗!?”我激动得抓住她的手。在我的印象中,打掉一个小孩跟杀人没什么两样。今天我不知道这事便罢,我既然知道了,为了我这辈子不内疚,一定要阻止她!
“我也知道孩子是无辜的……可是,我不知道我能不能爱他……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这……这当妈需要什么心理准备?不是说这是女人的天性吗!?你别管那些,你只说,你想不想去爱他!”
“……”沉默。
“我知道了……”这次徐心宁在沉默中灭亡了。
“那就好那就好……”我擦汗。
“你……你不想问我他的父亲是谁吗?”徐心宁突然说。
“啊?”我一懵,“难道我不问你觉得遗憾?”
“不是的,你这女人就喜欢胡说……”
“那……我问了你就会说吗?”
“不会。”
“那不就结了,那我干嘛要问?”我很明白,明知道不会得到答案,就不用苦苦追寻。
“……”徐心宁定定地看着我。黑色的镜片下方落狭一滴眼泪。“我真的很对不起他。”
“你……你最终并没选择打掉他,好好当个妈妈,你不会对不起他的。”我手足无措地安慰她说。没办法,我最见不得美女哭了。还是对我哭的。
“……我对不起……他……”还在落泪。怎么办嘛!
这时我突然好像听见有人叫我,并且往这边跑来。
“方小姐,方小姐!你在哪里!?”
完了,肯定以为我没交住院费就跑了。
“若绮,我得走了。”徐心宁也听见了。而且她居然叫我“若绮”!?
我那叫一个受宠若惊啊!
“哎,好好,你慢走,多吃点补品啊。”
我目送着徐心宁快步走开。但是她走倒转角处又回过头来。
“怎么了?他们就快找过来了,看见你不太好吧,你快回去吧,我再跟你联系!”
她没说话,却取下那副大大的墨镜。
“谢谢你。”
我突然觉得“责任”并不是只有男人才有。女人背负着责任的沉重和无奈也根本不在那之下。那时我看见她苍白的微笑,漂亮得让我心酸。
叹了口气。是谁的孩子,还需要问吗?我心里早把童靖阳骂了不下数十遍。
“方小姐,方小姐!啊呀,原来你在这里啊!”一个小护士气喘吁吁地跑来,“终于找到你了。快回去吧!”
“我只是想喝水……走错路了。”觉得有点对不住这孩子,我解释了一句。
“啊呀,原来是这样。关古威先生跑来说你失踪了,可把我们吓死了,啊呀,你要是丢了,他让我们赔我们可赔不起……”小女孩絮絮叨叨地说着,带着口音。
“赔?他叫你们赔?”我莫名其妙。
“是的呀!我可是不知道该怎么赔……”
说话间走廊另一端一个人急急地走了过来。
“啊,嗨,早啊!”我堆起笑脸打招呼。
“……”关古微黑着脸。我觉得跟徐心宁那脸也差不多黑了。
“我……我出来找点水喝……呵呵……”
“你干嘛不叫我?”
“你在睡觉嘛!”
他走上前来,手一伸按在我额头。
“还在发烧。”说着瞪着我。我心虚不已,唯有赔笑。
“啊,对了,还没恭喜你得到金曲奖……”我话还没说完,突然想起我自己也得了,顿时说不下去。
“彼此彼此,不过我的目标最佳歌手奖还是被你抢了。”
“呵呵,呵呵,”我假笑。
突然关古威一把抱住我的头。
“啊!??”我惨叫一声,眼前金星乱冒。
“急死我了。”声音近在耳畔。
我一瞥眼,看见那小护士也是目瞪口呆。兄弟,用不用这么夸张啊??
悄悄看看表,完了,跑出来近1个多小时。暗暗叹了口气,也就由着他。心想既然是送上门的豆腐,不吃白不吃。只是看不出来关古威这样瘦削长挑的身材,胸口却出乎意料的温柔。他双手把我脑袋箍得很紧,但一点也不难受。趴在他身上,不由自主地想起家里的枕头。还有淡淡的青草味道,我心满意足。
“嗯……咳咳……方小姐,你的东西掉地上了……”小护士手里捏着一张纸,紧张地向我说,脸比我还红。
我脸皮再厚,多少也有些不好意思,轻轻推开关古威,道声谢谢,接过那张不知是什么的东西。然后定睛一看——
验孕单!?
徐心宁这家伙,这种东西也可以随地乱扔的吗!
“这个……”
我蓦地抬头,不好,被关古威看见了。
“大姐,你要生小孩了?”
“你……你才要生了呢!这是……”不行,总不能说是徐心宁要生了吧。至少她现在还没对外公布,我还是不要多说的好。
我顺手把纸条揉成一团。
“你管那么多干嘛,反正不是我就行了。这是刚刚朋友落下的。”
“刚刚?谁啊?”
“以后不就知道了?一个大男人这么八卦……”我翻白眼。
关古威有些支吾:“这个……这个……谁说的?我是……”
我斜眼一看,他小脸蛋都通红了,一幅旧社会被大老爷们调戏的小姑娘神情,不由得心情大好。笑眯眯的拍拍他。
“哎,去,给姐姐拿你的奖杯来看看。我还没见过潜力歌手的奖杯呢。”哎,谁叫我每次都得的是最佳歌手……呵呵,这话倒还不敢说出来。
“……”
“嗯,怎么了?不在这吗?”
“啊!!我的奖杯啊!!!”关古威突然大叫,满脸悔恨。
“怎……怎么了?”我吓了一跳。
“……唉,我……我好像把奖杯丢在会场了……”关古威眼神茫然。
“……”难怪我迷迷糊糊地听见“咣当”一声,“嗯……我想应该不要紧的……映彤姐,呵呵,映彤姐会帮你捡回去的。”
“希望如此吧~~~”关古威忧从中来,不可断绝。
第四缕星
发表于 2006-9-3 22:57
“小威!!小~~~威~~~~!!”突然从远处传来……范晓爱的声音?
我从关古威背后望去,看见一个黄色的人影正在向这边跳跃式前进。
到哪里都躲不了,难道这就是宿命?
范晓爱跑到我们跟前,晃了晃手中的东西。
“你呀,奖杯也是可以随便丢的吗?真服了你了。”
我轻轻瞟了关古威一眼。他正微笑着接过奖杯。我心中微微酸了一下,竟记不起他何时曾对我也这样温柔微笑过。
“啊呀,若绮,你好点了吗?”晓爱好像才发现我似的,惊喜地看着我。
“嗯,好多了……”我抬手抹了抹头发。
“咦?这是什么?”晓爱看到我手中的验孕单子,一伸手就拿了过去。
猝不及防,我有些恼怒。不过也只是一瞬间的事。
“嗯……咦……若绮……”晓爱吃惊地看着那张纸,“你……”
“晓爱,还给大姐,不然她可是要发飚的哦。”
“啊,我……啊,对不起,若绮!我平时抢小威东西抢惯了……顺手就……抱歉拉!”女孩笑得满脸疑惑,将东西还了给我。她毕竟还是很聪明的。
我微微一笑,接了过来:“没关系的。我现在要回去病房了,你们在这儿多久了?也快回去吧。不用陪我了,免得耽误工作。”
“嗯,小威,我们走吧。”
“我暂时……”
“刚才映彤姐一直找你呢,都给我打过好多电话了!你已经翘了昨天晚上的采访,再不回去就惨了!”
“我……”关古威回头看我。
“嗯,慢走阿,再见。”我笑得一脸灿烂,向他们挥了挥手,转身就走了。没有回头看一眼。
我头还有些晕,扶着墙慢慢走着。我现在才知道我是这样内心狭隘的女子。容不得别人和我分享一点半点。只是看着他们在一起,我已经能感觉到内心像有一块磨刀石,慢慢地磨去我心脏的棱角,凌迟一般。想着想着,就越加厌恶自己。
我没有回病房,而是直接去办了离院手续。我自己明白,身上的病已差不多好了。我的病,从来都不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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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里,我给林妮雯打了电话。
“老大……”
“若绮?怎么了?这么没精打采的。”电话那边传来懒懒的声音。
我很喜欢她的声音,和她的人一样。永远都是那么悠闲随意,天塌下来也不怕。我依赖这种感觉。关古威的事,我连筱筠都没说。但是却向她说了。我自己也不明白。
“呵呵,没什么,心里不舒服。”
“嘻嘻……你啊,只有这种时候才会想起姐姐我,怎么,这回有什么要倾诉的?”
“嗯……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了。我很累了,不想再这样,但是又舍不得,呵呵……说了这么多,你可能还不知道我说的谁呢。”
“嗯……”林妮雯停顿了几秒,“这有什么不知道的,除了姓关那小子,还有谁这么让你要死要活的。”
“……”老大,不要这么坦白嘛……我一时无语。
“其实我早跟你说了,你这么傻乎乎的守着,天上又怎么会掉馅饼下来呢?我看那小子啊,看上去聪明,其实骨子里也一定和你一般,是个呆瓜。你不主动点……嘻嘻,有人是不会开窍的……”
“~~你说得轻松,我怎么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呼……”即使在电话的另一端,我也大概能想象林美女吐着烟圈的绝代风华,“我说你啊,就是想太多了。其实女人自作多情点是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有这样,才不会失去很多本来不用失去的东西……懂吗?呆子。”
“其实我也知道,我自己顾虑了太多莫名其妙的东西。只是让我突然一下从暗恋专家改行成为豪放女,总会不适应嘛……况且,想到他和晓爱,我觉得我真得很渺茫…… ”
“嘻嘻……小妹妹,你是不懂得男人心的复杂的……算了,不和你讨论这个。你现在只有两条路,要么放弃,要么去把他给抢过来啊。”
“那……可不可以有第三条。”
“什么?”
“我继续暗恋……”
“……”林美女沉默了。然后……
“你他妈的!!那你还给我打什么电话阿!?我这是手机双向收费啊!!”
“那……我心里难受啊!”
“你……你难受不会憋着啊!不就是一个男人吗?犯得着这么茶饭不思的折磨自己吗?你就算要为情所困,拜托等你拿出行动,而且被拒绝后,再来慢慢憔悴吧!他又不是和你天各一方无从下手。你现在这样真是无病呻吟……”
我开始觉得我有受虐倾向,因为虽然是被她这样骂着,心里却舒服了不少……
“我……我……”我渐渐觉得长久以来累积的心理压力就快在她的数落声中找到宣泄的出口。
“呼……”林妮雯长长出了口气,“你听着,如果还认我是老大,现在就去找他,说个清楚。不行再来找我诉苦。”
“可是我……”
“实在不行你就对着他背电影台词吧。否则明天我去问他,你要是不去说,我从此就当不认识你。好了,挂了。”帕达一声。然后是悠闲的“嘟——嘟——”在耳边回荡。
我怔忡地挂了电话。看了看身边的钟,晚上9点。
也许是刚刚才受人激发,我心里很不稳定,像是有股冲劲。我站起身,定了定神。拿起电话。
“这里是关古威家,现在没有人在,请你在‘哔’一声后留言……”
于是我又打手机,被告知该用户停机。难道真是没有缘分?
想起林妮雯,觉得这样放弃铁定会被她拿刀砍。
我进洗手间洗了一个本世纪最悠长的脸,直到脸都快脱皮了才停止。披上外套,理了理头发,素面朝天的拉开门。
夜晚湿润的空气从对面的海上吹拂而来。我,方若绮,踏上了告白的路程。
走了两步,我不由得郑重的想起了一个问题:我要去哪里。
难道去他家门口等?……好白痴,做出这种三流言情小说情节,不如杀了我吧……
突然我想起这里还有范晓爱的电话。
虽然是万般不情愿,我还是拨了。
“嗯……晓爱,是我,方若绮。”
“啊,若绮!什么事啊?啊呀,我正和小威在KTV呢,这里太闹了,听不清,你来了再说吧!”
“噢……哦,好……”
………………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我心情复杂。
今天似乎特别顺利,平时最堵的车段今天也畅通无阻。但我心中越来越是烦躁。直到现在,我也想不通怎么会有勇气做出这种决定。
看着那扇门,听见里面传来的熟悉的歌声。我恨不得就此从世界上消失。想干脆就这样听他唱歌,这样远远地听着,也好。
转年想起不菲的出租车费。心一横,伸出手去。
门应手而开。
“大姐,你来啦!”
“若绮,来啦!”两张笑脸对准了我。
“嗯……”我坐了下来。
“这里有水果,还有饮料,你自便吧。哈哈,唱什么歌?”
“不了,我先歇会儿,你们唱吧。”
他们俩……肯定常来。看着他们在我眼前咫尺之处的背影,我百感交集。
前方的是两人欢歌笑语,霓虹变幻;后面是我在昏暗之中,安静地孤独。构成一个很漂亮的三角形,光影在其中交织。
我胡思乱想之时,不知何时关古威在我身边坐了下来。眼前一只手突然递过来一杯水,我吓了一跳。回头一看,看见他乌黑清澈的瞳仁。四周五颜六色的混乱灯光也不能污染他瞳孔的纯粹,我在那一瞬间,心甘情愿溺死在那样的清澈里。
我有时也会想,到底喜欢他什么……?他长得帅?比他帅的还多。他有气质?气质也不值钱。他人品好?说实话,我甚至不如范晓爱了解他。他唱歌好?……拜托,歌手又不止他一个。他事业成功?有钱?……俺也不穷啊。还是他有他自己的特色?他那介于男人和男孩之间的感觉?……但是那又能有多吸引人呢?就算是,也不至于把我害至这个地步。
想了半天,最终还是归于一句俗得不能再俗的话,喜欢一个人是不需要理由的。
我沉默地接过那杯水,沉默的啜饮,思索着这个问题。
“大姐,这么晚过来,有事吗?”
“……”我充耳不闻,只是转过头去又看着他。他一点也不避开,就和我对视着。奇怪,以前都没发现他有这么坦率的眼神。我心里想着,然后微笑了一下。答案也很明显,那是因为我自己,从来不和他认真对视。
不管是白日梦也好,我曾千万次幻想过我表白的情景。在那些幻想里我想方设法用最迂回的方式,最不让人感到肉麻的话(其实可能也只有我自己觉得肉麻)使他明白。但是我现在看着他清晰好看的轮廓,看着他修长漂亮的手指。看着他的眼睛。他是这样纯粹的人。就突然觉得我不能辜负这样的纯粹。
房间里空调的温度很低,温热的茶杯在我手中保留着唯一的温度,凝视着一屋子摇晃的灯光,凝视着晓爱在前面歌唱的快乐的背影。我突然产生了一种复仇的快感……我承认这有点变态。
暗自叹了口气。我极其缓慢地向右倒去,轻轻靠在关古威肩上。
他居然什么话也没说。我知道他看着我的脸。可能吓呆了。可怜的孩子。
我直视前方,将头动了动,换了个更舒服的位置。一如我所见的瘦削,他肩上的线条也是很硬的,但是一点也没让我觉得头很难受。反而让我觉得一切都很静,都很轻,那些嘈杂都离我远去。
才知道我已经这么喜欢他了。
“嗯,我是来向你告白的。”我轻轻的,自顾自地说。尽管心态已经调整得非常平静,心还是不受控制的狂跳起来。我怀疑我不快点说完就会心肌梗塞而死。
“咦?什么?”关古威没听清楚。
“……”我的心已经快破膛而出了。表面还是异常平静,慢慢把头抬起来,“我……”
“你怎么了?”关古威问道。
我慢慢地趴在他耳边,双手扶着他的肩膀,我的鼻子轻轻挨着他的耳朵。我鼻子想必很凉,因为他耳朵温度跟茶杯差不多高。
突然想起张爱玲,那个把鼻子裹在裘皮里,说鼻子凉凉的,“像小狗一样”,那一刻,我想她也有受宠爱的味道。
“……爱你。”我俯在他耳边用正常音量念道。我想他能听见。
几秒钟后,我异常迅捷的跳下沙发,越过不明所以的晓爱身边,冲出这个房间。把门很快,但是很轻的在背后合上。
我很没用的两腿发软,靠着门慢慢滑倒在地。
门开了,我仰头一看,晓爱正低头瞪视着我。
“啊,嗨!不唱了?”我非常轻松。不管结局如何,那都不是我所能控制的,因此也就不用去管了。现在重要的是,我不用再苦苦守着无处宣泄的痛苦。
“若绮,你怎么坐在这儿?你不是来找我有事吗?怎么走了。”
“哦,对不起,晓爱,我是找关古威有那么一点事,因为找不到他人所以只好跟你打电话。现在已经解决了。”我拍拍屁股站起来。“我走啦。”
我转身就要走开。
“慢着!”
我一怔,回过头,关古威正跑出来,一把就拉着我手臂。
“你……你这就走了,不想负责啊!?”他气急败坏。
“……”这个……我又没对你怎样,毁你清誉,谈不上负责吧……“不……我,我就想来跟你说说……反正……”
话还没说完,关古威又是一把把我抱住。抱得很用力,我从来不知道他也这么有力气。
“你……你们……”晓爱呆呆的看着,眼睛张得大大的,“原来……什么时候……”
“……就是刚才啊。”关古威说道。
“……”三个人一起沉默。我是受刺激过大,无话可说。
“可是!”晓爱突然叫起来,睁着大大的双眼盯着我,“她怀了别人的小孩啊!小威!”
我浑身一震。
“啊!?”小妹妹,说出这种话来……你是不是要对我负责啊……
突然我想到,今天白天,他们都在一起。她会这么认定,那关古威……
我挣开他的怀抱,直直地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
“你也这样认为吗?”
“那不然你怎么会莫名其妙拿着那种鉴定书……”晓爱看着我说。眼光里有我很讨厌的怜悯。
“若绮没有。”
“小威?”
“她今天对我说过,那不是她的东西。”
“这……一般人都不会承认啊!”晓爱大声说。
“她对我说不是了。”关古威一只手扶着我肩膀,干净利落地说。
“……”我虽然很不想动不动就哭,但是现在看来当三流漫画女主角是难以避免的事了。
“喂,关古威……”我用手背擦眼睛,“你真是好人……”
“你……你哭什么!?”
“小威!”晓爱拉过关古威的手,“那万一,我是说万一,真的是她呢……”
“万一……”关古威回过头看着我,我正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看着他,“那不是更好,买一送一!我相信你生的小孩也不会丑到哪儿去的……对吧?”他笑眯眯的说,“我这么年轻就当爹了,肯定羡慕死一群人了,哈哈!!”
“我呸,什么买一送一阿!还有,少……少来占我便宜,谁说你当爹了!”我骂道,眼泪更是止不住的淌。如滔滔江水绵绵不绝。
“小威……”
“好了啦,你看她,两只眼睛红得都影响市容了……起码也影响到KTV的生意了!我带她洗脸去,今天麻烦你结账啦,晓爱小姐!哈哈!!”说着拉着我大步走出KTV。留下晓爱一个,不知是何表情。
我一路嚎啕大哭。
“你别哭啦。”关古威笑咪咪地说。就知道笑,他懂什么?我这两年受的煎熬多了,委屈。
“呜呜呜……哼……呜呜,”我白了他一眼,继续哭,“呜呜……”
“我……我说错话了?你……你要我怎么样嘛!”他有些手足无措了。
“……呜呜……”其实对于某件事,我一直耿耿于怀,“你刚才怎么不让我别跟你开玩笑啊!呜呜……”
“啊?”
“哼,上次!送你……呜呜……巧克力,你让我别开玩笑!你这个笨蛋!”
“噢……呵呵……原来你那个时候就对我心怀不轨……”
“……哼。其实我是和你开玩笑的,我现在要回家了。”我偏过头去。
“啊?等……等一下……你刚才没开玩笑啊!”
“你这么肯定?”我斜眼看他。
“……因为,你很认真嘛!”
“哼……我的目标可是今年的金像奖……”我存心整他。转身要走。
“喂,喂,不会吧,你……你让我白高兴一场!?”关古威绕到我面前拉住我,急得冒烟。
“……你高兴啊?”
“……”他脸又红了。
我心里轻轻一动,暗自叹了口气,心想算了,今天不耍他了,以后有的是时间。于是正要开口宽慰他两句,他却突然说话了。
“嗯,高兴。我……我一直很……很喜欢你。”
“……一直?什么时候。”我装镇静。
“……不记得了。”他惭愧地低下头。
“哈哈……没见过你这样的!”我忍不住笑起来,随即板起脸,“那你不对我说,让我这么一个可爱柔弱的美少女亲自跑来向你告白!你对得起我吗!”
“我那是怕配不上你。”他理直气壮地说。我倒有点哭笑不得。
“你……你那是哪个朝代的思想啊!”我翻了个旷世大白眼,“你平时不是挺自恋挺耀武扬威的吗?还有这样的自卑心理啊?”
“我本来……这次得奖的话……但是你也得奖啦,还是最佳歌手奖。气死我了……”
“……”我一时想不出什么话来了,“你不希望我得奖?”
“不是。”关古威叹了口气,看着我,“是我自己的问题,我以为……嘿嘿……我以为你喜欢童靖阳……”
“……你想象力挺丰富的……”我也暗自叹了口气,大家都不容易啊。我摇摇头往前走。
“……”关古威站在原地不动。
“怎么了?”
“我……其实……应该是我对你说……”
“呵呵,现在也差不多了,你如果实在很惭愧呢,就请我吃饭吧。”我心情很好,谈笑风生的。拉着他就走。
“哈哈,那也好。”
“不会吧,你真不说啦!你到底是不是喜欢我啊!?”
“嗯。%*#(巨小声地表白,狡猾)”
“那你现在已经是我的人了,要像对公主一样对我,听见没?”
“哇~~你这么霸道!”“谁让你这么敷衍?”“你刚才自己还说不用了?嘿嘿……真是女人心,海底针……”
“有意见啊?”“啊,等等,我看看钱包再说,会不会被你给吃穷了……”
“关古威!!”
……………………………………
旁白:从此,他们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
众人:让开让开,别挡着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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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上一场烟火的表演 用一个轮回的时间
紫薇星流过 来不及说再见
已经远离我 一光年
有生之年 狭路相逢 终不能幸免
手心突然长出 纠缠的曲线
懂事之前 情动以后 长不过一天
留不住 算不出 流年
那一年 让一生 改变
梦境里迷迷糊糊的,像是又在以前家里的小床上,听着枕头边录音机中传来王菲的声音。我困难的睁开眼睛,看见了一大片美丽的碎花布窗帘。阳光正透过来,王菲的声音消失了,余韵还在脑海中缭绕。
那一年 让一生 改变
手机丁冬丁冬的响了,拿起来一看,是关古威的短信。
“丫头,起床了吗”
……这就是差别待遇,没追上别人之前(众人:喂喂,好像是你追的人家哦)叫大姐,现在改得真是驾轻就熟。
突然想起原来看的大话西游,牛魔王夫人嗲嗲的对孙猴子说:“以前追人家的时候,叫人家小甜甜,现在怎么却成了嫂子?”
我不禁嘿嘿地笑起来。还好,我比她好多了。
突然之间,有个人关心,虽然快两个月了,还有点不习惯。
起来洗漱完毕,看看日程,今天也是繁忙的一天。回短信道了早安后,就匆匆地赶去电影公司。
一进门,不想就遇到了王金。
如果说有人的长相可以让我觉得“油腻”的话,非此君莫属。
平时我和他见面不多,而且互相都不屑招惹。本来我想跟以前一样装没看见的,不料王金笑得一脸甜蜜地迎了上来。
“方美人啊,这么早就来了?呵呵~~看来真是今时不同往日阿~~”
我回以一脸假笑:“王金导演,你不也早吗?那此话……怎讲啊?”
“方美人,你是来找王瑞恩导演的吧,他还要一会儿才来呢,不如……”他伸出一根肥肥的手指指了指他的办公室,“先进来坐会儿?”
我一时倒不好拒绝,正在犹豫此举是不是羊入虎口,一瞥之间,却依稀看见了……黎华的身影在走道那边一晃而过。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态,和关古威正式勾搭在一起后,我总是不好意思见黎华。为此还被筱筠笑话我三从四德……唉,不提也罢,我本是天不怕地不怕,不成想也招架不住人情之间微妙的尴尬。
心下暗叹一口气,一个月来闭门不出,就怕在这些个形形色色的场合碰面。不过人是铁饭是钢,不好意思归不好意思,再不出来见见人,我只怕就得逼关古威包养我了。只是没想到奎别月余,一出师就不利。遇见了芸芸众生中,最不想遇见的几个人之一。
回过神来,我才发现我的脚自动迈进了王金的办公室。
唉,算了,躲就躲一会儿吧。我自认就这点出息了。
“王金导演,您在这行业这么久了,观察个把人相信是轻车熟路了。我这号人什么烂性子,您肯定清楚。那咱们就明人不说暗话,您有什么就直说了吧。”我本就不耐烦和他多所牵扯,索性耿直一回。
“方美人,其实我也很奇怪,你难道真不知道……?嘿嘿,你……你快有一个月没接新通告了吧……”
“嗯,对,休息了一个月。”
“你……嘿嘿……你都没去EAMI?”
“是,我先来看看有什么电影通告,这有什么问题?”
“没问题,哈哈,当然没问题,方美人,你要看通告,那可是找对人了!你看看,这是我即将开拍的电影……”王金笑逐颜开地递给我一摞资料。
我好不容易才忍住不给他一脚。这人有病还是吃了豹子胆,敢撺掇姑奶奶我去演那种二流电影,还是三级的!?
深呼吸两次,我假笑如故。
“王金导演,我对这种类型的作品向来是不感兴趣……”
“哎呀,今时不同往日嘛……”王金贼眉鼠眼地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一堆娱乐八卦报纸。
我眼前一花,只见满纸红红绿绿,都是我的身影。
什么时候曝光率高成这样?我心里有了不详的预感。
“方美人,你可别说你真不知道,那次金曲奖颁奖后,你和关古威可是发展神速啊……那些媒体靠你们二人可赚得脑满肠肥啊……”王金那带着油味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为我看报纸配音。
我一边看一边心就凉了半截。俗话说天上一天人间十年。我的感觉就是山中一月后,看世事沧海桑田。还有俗话说恋爱是盲目的,今天算是统统在我身上得到印证。
顺便也证明了关古威的确毒害我不浅。我一世英名都快付诸流水了还觉得值。
终于明白王金今天见到我为什么如此高兴。王瑞恩也好黎湘离也罢,都是出了名的对电影苛刻,断不会允许自己用的演员受到媒体如此“照顾”,从而引起不正常的关注。而绯闻缠身的我,必然会使他们这些大导演所热爱的电影遭受到喧宾夺主的命运。
“方美人,”见我沉思,王金又凑上前来,“其实,三级片也总会有好片嘛,而且,如果你现在想拍电影,那除了我的电影之外……”
“导演,多谢你的好意。”我微微一笑,打断了他,“我会仔细考虑这件事情,谢谢你今天提醒我。”
见我要走,王金也不留我,打开办公室的门作出一个“请”的动作。笑嘻嘻的瞅着我。
“方美人,不急不急,你慢慢考虑。我相信我们会合作的,哈哈哈哈……”
我嘴角勾了勾,反手拉上了门。
这种处境我早该知道。在关古威抱着我一路奔去医院的时候。可惜那时我脑袋烧糊涂了,后来一直高热不退,沉浸在甜蜜的时光中。我早该知道,不光是电影,连电视台那边也会受很大影响。而我刚巧才录完一张唱片,估计映彤姐暂时不会有事找我。看来这段日子我只能拍拍广告、上上综艺节目,要和大case说拜拜了。
关古威工作一直照常进行。他整天泡在EAMI,应该不会有什么工作上的问题。只是他在外面,一定受了很多骚扰。而他却一点不让我知道。
我长长吐了一口气。原来我其实是做了一个月小女人。
伸手摸了摸弯起来的嘴角,真是不承认自己没出息都不行了。
抬起头来,对上一双似笑非笑的金褐色眼睛。
黎华。
我的笑脸刹那间僵硬了一下。
“心情不错啊,还能笑得这么高兴?”
唉,除了我,全世界都知道我情况堪虞。
“船到桥头自然直,而且我相信我的实力啊。你不是说,实力才决定一切吗?”我继续笑。
“哦?那我没告诉你,机遇也是不可缺少的吗?”
我看见他手上拿着的一摞剧本的封皮。
爱在花开的季节。
王瑞恩热情宣传的新剧。那本是我今天到此的目的。可是现在一切看起来都像个笑话。
“行了行了,就别损我了。相信你也了解了,我不过是个傻女人,只是为爱颠簸在红尘。”我努力笑出傻大姐的感觉。越过他身边向门口走去。
手臂一紧,我被硬生生拉退两步。
头顶有热气传来,我知道黎华离我很近。我背心能感觉到他衣服纽扣轻柔的摩擦。
“干嘛……要调戏良家妇女也请筛选一下,姐姐我已经名花有主了。”我力求镇定。
“我哪有那个胆啊……”黎华轻笑,“我只是想问问你,你也喜欢这部电影,对吗?”
“……”我甩手,却挣不脱。
“你所谓的实力证明一切,也只能做到这个地步吗……?”耳边飘来一丝热气,我一颤。
“放开我……”我耳朵痒得很,偏手又动弹不得。
黎华缓缓松手。我感觉到他退了一步。
“我回家了,再见。”不敢再回头。我推开门走了出去。心中五味杂陈。不知道是电影让我觉得不舍,是人让我觉得无措,还是游戏规则对我的警告,终于让我知道了自己的渺小。
手机响起。是小绫。自从我一个月前罢工,她天天在屋里贯彻吃——睡——吃的两点一线生活。将颓废进行到底后终于幡然醒悟,勒令我东山再起为她创收。
罢了,该来的总要面对。我一五一十把事情向她汇报。
本以为会被一顿臭骂,没想到得到的却是沉默。
“喂,”我终于忍不住了,“说话呀,电话费可是我出啊!”
“……姐姐,你觉得这种情况还能扭转吗?”
我不禁安慰地想不管平时再怎么装牛,小孩毕竟是小孩,关键时刻还是要靠我。
得意了2秒钟,正打算开口,她先说话了。
“我只是怕,你不能参加今年金像奖,不能成为影视歌三栖的大明星,就没办法回去。……你不要忘了,我们是什么人。“
“……”
直到那边挂线的声音响了很久,我也愣愣地站在那里。不是忘记。有多少次想起童年爸爸给我做的风筝,想起那张小床,想起妈妈斥责我的话语。有多少次午夜梦回,想起那些,都控制不了眼泪湿了枕巾。不是忘记,而是没有想到,平时那样没心没肺的小绫,为了我而深沉起来。
她被我牵连进了这个陌生的世界,一直负担了很多对于她这个年纪而言太过辛苦的事。而我一点也不关心她,我甚至不知道他在这里有没有朋友。她站在我旁边,看我被这个世界融化。一想到此,我就柔肠寸断。
我捧着那被我捏得滚烫的手机,对着那连绵不绝的“嘟嘟”声低低地说:
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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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有为法
无常难得久
由爱故生忧
由爱故生怖
若离于爱者
无忧亦无怖
飘飘荡荡的几句话,不知从哪里钻入我耳朵,回旋往复。
我慢慢睁开眼睛。
淡紫的灯光自有一种不似人间的清冷,孤芳自赏地亮着。我侧过头去,厨房里隐约传来流水切菜的声音。我知道关古威还在里面。
已近深秋,在沙发上睡了一觉起来便感觉有点冷,我拉过毛毯盖在身上,听着厨房里的声音,微笑着又合上了眼睛。
不去想,不去想,只要他在我身边。
“大小姐,开饭了~~~!!”
我闻声睁眼望去,他系着条维尼熊的围裙,站在饭桌边,正拿着锅铲向我挥舞。
刻意伸了个懒腰,我慢慢地向他走去。
“知道了,大娘……”一桌子美味佳肴似乎闪着梦幻般的光,我的食欲迅速让行动敏捷起来,“嗯,嗯嗯,袄之(好吃),恩面面(嚼的声音)……”
“真不敢相信你就凭这副吃相还能当选学生情人。”关古威在我对面坐下来,一脸惋惜的看着我。
白了他一眼,罢了,念在他煮饭有功,不予计较。
“对了,你今天接了什么电影?”
我狼吞虎咽的动作稍微停滞了一下:“没接。”说着又赶紧夹了一筷银丝粉。
“……没接吗?”
抬头看了他一眼,两眼水汪汪的注视着我,满脸担忧之色,我不由得大起怜香惜玉之心。停下喝汤准备安慰两句。
“也难怪,看你成天吃了睡睡了吃的,传说中的饕餮都比不上你啊!人家导演能要你这样的懒丫头?嘿嘿,嘿嘿……”关古威大摇其头,“跟那什么……某种动物挺有共同特征的啊!”说着他还意犹未尽地用手指推起鼻头做出一个猪鼻子。
看来这人就是不能给好脸色。
我贼笑一声:“那不正好,我是赋闲在家,你可没有啊!我就等着你发财了我好吃大户呢。”
关古威哭笑不得。哼,知道我这盏灯也不怎么省油了吧!
“喂,说正经的,你今天为什么没接电影?不是专程过去的吗。”
“王瑞恩不在!”我撒了半个谎,因为我也不知道在不在。倒是见到黎华,但是他应该之前就拿到了剧本。
其实就算王瑞恩在,估计也没我的戏。王金所言,还是有一定的道理的。
看着关古威疑惑的脸色,我赶快转换话题。
“今天怎么你妹妹不在家?”
“那家伙有几天在家啊?早人间蒸发了……你别说这个,王瑞恩就算不在,彩虹的经理总在吧!你以前接电影不都是通过他吗?”关古威认真地看着我,“会不会是因为……”
“你别瞎猜,只是没有我看中的作品罢了。”
我赶紧打断他,心念一转,便大大地叹了口气。
“其实,我今天遇见王金导演了。”我故意作出一副可惜的表情,“他手里刚好有部电影,各方面都还不错,可是……”
“怎么了?”
“唉,王金导演也挺不容易的,有的时候个人品味太独特了也不是件好事,他今天差点没给我下跪让我来演了……”反正胡吹又不用给钱,况且我诋毁的是这个我一向不太喜欢的人。
“那你干嘛不接?”
“我说你啊,”我装无奈装得炉火纯青,“还真是迟钝,那部电影是三级片嘛。”
“什么!?”关古威一跳跳了起来,碰翻了茶杯。
我赶紧把茶杯扶起来,心里暗笑,面子上还是无限委屈:“你那么大声干嘛?我又没接。”
“噢,”他重又坐下,嘻嘻一笑,“我只是没想到他居然会找你,眼光也忒不到家了……一时惊讶嘛!”
这世道,真是人心不古。我暗叹。
“谁说的!?哼,你看不起人!”我细声细气地说得自己都浑身发冷,看来传说中的“一向发娇嗔,碎挼花打人”也不是那么好模仿的,“好,我就给王金导演打电话……”说完就去拿手机。
关古威急忙跑来拉住。
我又一次暗叹,这就是男人……
“你干嘛?我告诉你别拦我啊,我可是铁了心的。”
“我……”
“而且我也不是同你发脾气,我刚才也想清楚了,那部电影是不错,制作剧本都是一流的……搞不好我还可以得金像奖呢!”我把王金那部二流电影吹得天花乱坠,他真该付我广告费,“艺术本来就要有所牺牲,这你也知道嘛。”哼,看你还敢不敢嘲笑我。
关古威一时语塞。
我开始翻电话本。他突然长叹一声,放开了我。
“好吧,既然那电影真的很好,那你就……就去拍吧……”
我简直怀疑我是不是听错了。
“……”我拿出我力所能及的最狐疑的眼神看他。
“你说得没错,艺术是很珍贵的,如果你不是因为我说的话而……如果你真的喜欢那部电影,我想我不应该干涉你。”关古威拿同样诚恳的眼神回看我。
“喂……真的?那……我可真的……”我眯起眼睛打量他。
关古威脸一红:“你可不可以过几天再去接戏?”
“为什么?”
“…………那个……男主角是谁啊?”
“王金才刚刚开始策划,还没定呢。”
“噢……那就好了!那我就有机会成为男主角了!!哈哈!”难为他红着脸还能笑得这么高兴。
“你!?”我差点没晕过去。
“我反正还有档期……”
“我不是说这个,你拍过电影!?”我觉得这件事越来越离奇了。
“我………只拍过一些电视剧!不过没关系,凭我的资质,去上几天课不就行了吗?”他还真的去翻艺能培训中心的资料,我呆呆的看着他,一时无语。
“反正……”他突地抬起头来,“以后你接这类电影……那个……我……那个……反正我会尽力就是了……所以呢……但是……”
我突然有点感动起来。
“行了,看把你逼的,别人不知道还以为我怎么欺负你了呢,”我认了,这个呆子还真不是一般呆,“我不会接了。”
“啊?不接了?”
“嘿嘿,要是被映彤姐知道我拐带你去拍三级片,还不把我给剁了啊!你可是映彤姐最看重的气质歌手,清纯无暇阿!”
“耶!!太好了……我还在想我一定要对导演说我最大限度是露两点呢……”关古威如释重负。
我笑得前仰后合。
突然想起林妮雯。她是那样精致任意的女子,可是却没得到同等级别的呵护。我每次看到他们两个,都情不自禁想起梁羽生笔下的冒沅莲和桂仲明。讲什么春华秋实,再怎么风致嫣然,不过俏媚眼做给瞎子看。一个农夫捧着一尊细瓷娃娃。我真怕那娃娃不小心就破了。在我看来,马智文永远也不能理解林妮雯。我亲眼见过他把别人林美女珍藏的极品红酒当二锅头一般的灌,洒得一地都是,林美女还是微笑跟没事人一样,天知道我去她家,想碰一碰那酒瓶子都是奢望。
人道红颜多薄命。我自认不如林妮雯那般妩媚动人,但在我身边,有个人知我懂我,怜我惜我,于愿足矣。
想着想着,心中越来越酸。
正好这会儿关古威去洗碗了,我趁机落了两滴泪。
倚在沙发上,越发觉得自己懒到了骨子里,说好听点,那叫慵懒;不然,就是颓废。今天是瞒过去了没让他操心,明天呢?下个月呢?
我前途堪忧。
仔细地回想了一遍黎华的话。还是毫无办法。
算了,俗话说路是人走出来的,又说车到山前必有路,所以我现在着急也不是办法。我理了理头发,自觉很是洒脱。 一瞥眼,已经是8点了。
看见关古威洗了碗出来已经开始擦桌子了,一幅贤良淑德的美好画面我都不忍心破坏。走过去笑嘻嘻地拉着他衣服:
“媳妇儿,我要回家。”
关古威回身就照我头上敲了一记:“谁是你媳妇儿?没事找打啊你!几点了?”
我举起手表给他看。
两个人慢慢走在路上,影子在身边的墙上蜿蜒,如同鬼魅。另一边却是华灯初上的灿烂景象。果然无论什么都有两面。
“那电影……真不接了?”
我斜眼看他:“干嘛?还真想我去演啊?”
“不是那意思,只是看你失业,于心不忍。”关古威贼笑。
“没关系啊,反正你也得养我,不用内疚了……”我懒洋洋的说。
“不会吧!我还指望你拿了金像奖后我好夫凭妻贵呢!”他不无遗憾。
“你好意思!”我哭笑不得,“再说了,谁跟你是那啥啊?没记错的话,我俩还没到领证的那一步吧?”
“哈哈哈~~~你~~笑死我了~~~”关古威笑得清爽无比“你那么认真干嘛?我随便用个成语而已你反映别那么大啊……不会是恨嫁了吧?”
我脸直发热,恨不得一刀过去把他的话砍了,眼瞅着路边花园里一老爷爷对我施以暧昧的微笑我就痛不欲生。
“我……我要嫁也不嫁你这样成天想着夫凭妻贵的!”激动之下口不择言,我当即就后悔了。正欲抬头看看关古威的反应,突地后脑勺上一阵温热,我被在头上这么一推,人就不由自主地向前走了一步。
身后一阵燥热的风吹过,身前的关古威突然被不知从何而来的光照得发亮。我一下子紧抓住他的衣服。
“你还想出一次车祸啊?”他声音平静,我想我一定是面色苍白。那天那阵彻骨的疼痛仿佛又回到身上来了。上帝,我再也不敢乱说话了,不要拿我的命来开玩笑……我回去了一定给您上香……(众人:毛病!上香请进庙里,不要跑教堂好不好!)
回过头看看那车歪歪斜斜远去的影子,靠,又是个酒后驾车的,都开上人行道了。我就说嘛,从那次起后,我都很小心看路了。
于是我很是委屈的想辩解说又不是我的错,一抬头,却看见关古威苍白的脸色,正一瞬不瞬的盯着我。我发现我的手仍是紧紧揪着他的衣服。刚才那阵光芒之中,我几乎以为他就要消失。
小学老师常教导我们要设身处地,以己度人。那么我真的不希望他也会有那种慌乱而痛苦的感觉。他应该是开开心心的大男孩,应该永远都是。我暗自苦笑了一下,有什么苦差事就让我来就好了,反正我除了心理素质良好也没别的大优点了……
“……记得看路啊,走吧。”凝视了我半天后关古威总算憋了一句话出来。但他并没转身就走,依然故我的看着我。
我手指隔着布料触碰到他,染上一层温度,舒服得没有一点要离开的意思。我的大脑贪图安逸,无条件的服从了我的手指,现在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我离他的最短直线距离不超过三厘米。我猜想了一下,如果从那花园老大爷的角度欣赏,那大概就是关古威拎着我的脑袋把我拖进他怀里,然后我色迷迷的看着他……这么一幅景象。
想不到让人免费欣赏了这么一出街头言情偶像剧,我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不对,应该是一不做二不休,因地制宜申情度势顺流而下……眼一闭心一横踮起脚尖就把脸凑了上去。
那一刻,我想,关古威会不会从此认定我是货真价实的女流氓?
然后我怎么也觉得触感不对,悄悄眯起眼睛一看,@#$%^……这么说好了,从大爷的角度看,我正在啃人家的鼻子。
不过事实证明我的流氓功力大有长进,至少这其中的“金脸皮,铁面罩”神功已经是炉火纯青。我若无其事的退开,然后微微一笑,轻启朱唇道:“对不起……”
想必我脸多少还是红了,我心跳如擂鼓,但还是禁不住得意——我刚才那笑铁定是颠倒众生级别……(众人:我们吐阿吐阿的也就习惯了……你继续你继续……)那花园爷爷的脸都红了哪!
然后我就听见关古威轻笑一声,然后眼前的光线迅速被遮去,我抬眼,刚好对上他的眼睛。我从来没有看得这么清楚,甚至看清了他乌黑的瞳仁里微微泛着金光,耀眼生花,莫可逼视。我眼皮沉得不像是自己的,缓缓的合上。
才明白了什么是温柔乡。那是人陷在云团中的感觉,动弹不得,也不想动弹。
我的心脏似乎擅离职守,在脊梁骨上玩起了滑梯,使我背脊上一阵阵麻。我紧紧捏着他的衣服,那一点温热是我唯一残留的知觉,其余的全是飘在天外的风筝,我怕手一松,这根线一断,我会从此断送在云层上,万劫不复。
后来我回到家中,怔忡的看着镜子。眉梢眼角,尽是说不出来的意乱情迷。
原来我,才是被颠倒的那一个。
[ 本帖最后由 第四缕星 于 2007-10-23 22:46 编辑 ]
第四缕星
发表于 2006-9-3 23:14
我一向不了解“行为艺术”一词的深层含义,就像我不能理解,为什么在这个阴森的天气,童靖阳会趴在我家楼下那棵树的旁边。
关古威忙着宣传唱片,今天没有送我回来。一个人在庭院中乍见这诡异的一幕,我那脆弱的小心脏实在是倍受刺激,满以为出了人命。战战兢兢在旁边观望了一阵,直到那团人性物体翻滚了一下,从俯卧到仰卧,才让我看清它的庐山真面目。
万分疑惑地走上前去,人未到,先闻到一股酒气混着清风扑面而来。童靖阳这种pub常客居然醉得人事不知,也算希奇。我一脚踢去,只见童靖阳被我踹得翻个了身,便纹风不动。
我佩服之余深感无奈,虽说现在风高月黑,但是我一个大活人加一个半死不活的人良久地杵在这里,估计明天的头条是少不了我那美丽的身影了……不知道是不是最近连续接拍广告的关系,我的智商有明显的下降趋势。这么点小事居然闹得我有点手足无措。
深呼吸一回,我抓住童靖阳的脚准备把他拖到一个隐蔽的地方……
然后一束光线突然照来。
我狼狈不堪的低头躲避刺眼的手电。
“方小姐……需要我帮忙吗?”新来的小保安不安的看着我说。
我一看只是一个小毛孩当即长出一口气,把童靖阳重得不是一般重的蹄子一甩:“太好了,那就麻烦你帮我把他搬到……搬到楼上我家里去好了。”既然被人看见,我当然不好意思再把童靖阳“弃尸”仓库,悄悄瞄了一眼,童靖阳的脸好像还没曝光在灯光下,真是不幸之中的万幸。
“方小姐,他是……”小保安犹犹豫豫的开口,一面用一种看采花贼的表情看着我。
“他是我表弟啦!刚从乡下来不懂事,唉,带他去个宴席就醉成这样……”我信口开河,反正童靖阳听不见。
说话间已经到了3楼我家门口,我向小保安说声谢谢,赶紧关门。
童靖阳前所未有的安静。我一边刷牙一边观赏,人生无常世事难料,看他倒在我家地板上这一幅画面还真是一大奇观。
洗澡的时候我认认真真的锁了门。才觉得一个人在屋里敞开了洗的感觉多么自在。不过也没办法,谁也难保童靖阳不会突然苏醒,我又十分不愿意三流言情剧里常见的桥段出现在现实生活中。那可真是大倒胃口。
事实证明我的确英明。等我走出来时,童靖阳已经坐在沙发上。他老兄还真是不客气,我冰箱里只有两听拉罐饮料居然都被他搜刮出来了。
看到我出来,他怔了怔:“你怎么在我家?”
“……”
算了,我一般不会自贬身段去和喝高了的人争辩。我是女子动手不动口……拿出我的相框给他老人家过目。
童靖阳眯起眼睛回想了半天,终于大彻大悟:“对了,我想起来了……我是来找你的。”拿起手上一张纸一扬。
我心里一惊,往桌上花瓶一瞄,那下面压着的徐心宁的验孕单已经不翼而飞。
“我问你……这是不是徐心宁的东西?”
我想明知故问,点点头。
童靖阳大笑。我惊慌地看着他流下的眼泪。心想这哥们不会是喜极而泣罢,莫非徐心宁没有告诉他?又何必追问到我这里来。
正不知如何是好,童靖阳缓缓开口:“我走了,多谢你。”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扶着墙壁喘气。
我突然觉得自己好像看到了什么摄人心魄的景象一般,怔怔地也流下泪来。
他看了我一眼,冷笑着说:“你哭什么?”
我说:“不知道,我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头。”
他说:“该哭的是我……哼,我不会哭的,对于那种女人,做什么都没有价值。”
我们就随着静夜静默了。过了一阵,童靖阳又缓缓坐下。
“你怎么知道的?”
我莫名其妙:“知道什么?”
“我跟那个女人的事。”
这个问题着实不好回答,不过我看童靖阳现在也不是很清醒,就自动忽略了这个话题。
“先喝点水。”我递给他一杯水。童靖阳喝了。又沉默了一阵。我对这种不自然的处境相当不习惯,只好主动开口。
“到底出什么事了?”问是问了,我还真不指望他会回答,或者回答清楚。
不料童靖阳两眼望向天花板:“这你还不明白?她怀了小孩,一个月前我出国拍电影的时候。”
我心中一凛,一个月前,我的确在医院遇见了徐心宁,那个时候,童靖阳在外国的话,那就……那就……
我在心里“那就”了半天。
“童靖……小童,你和她……”我支支吾吾,难以启齿。
童靖阳说话倒还流畅:“没什么,不就是又被骗了一回嘛……又不是没经历过,只能怪我自己太嫩了……哈哈,哈哈!”
徐心宁在医院泪眼迷蒙的样子宛在眼前,当时听她说“我对不起他”云云,还以为说的是那个小孩。我坐到童靖阳旁边。才发现我是个如此不善于安慰人的人。
“她对我说已经忘了那个人什么的,嘿嘿,我一早应该知道,那不过是她说说而已……忘了什么的,哪有这么容易?这点我自己应该知道得再清楚不过了……”
中国语言如此博大精深,在这当口,我搜肠刮肚竟然没有一句好拿来安慰他,总觉得什么都是虚假。我酝酿了半天,欲言又止,最后只好看着童靖阳把头向后靠在沙发上,眼睛半闭,睫毛闪烁,如同看见了什么幻觉。我十分不习惯,暗想原来童靖阳发酒疯的时候会变得特别文雅……
“童……小童,你……你……你为什么要来同我说……”话一出口,恨不得把舌头嚼落下肚。自己都觉得自己像那些小说里描写的无知村妇。
童靖阳还是一幅没睡醒的样子看着天花板,缓缓说道:“你不是我朋友吗……?”
我没说话,转身去倒了一杯水。看着饮水机里的水刷拉刷拉的落在杯里,我使劲拿手背擦了擦眼睛。
我还记得在纽约客片场第一次见到童靖阳时,当时尚且天真烂漫不谙世事的我伸手对他说:“你好,我叫方若绮,希望我们能成为朋友……”没想到帅哥打断我的话头,“哼,朋友?女人除了朋友就是祸水……怎么看你都像后者吧。”我顿时无语。
那个慢条斯理地浮现出的讽刺笑容我一直记得。
我羡慕童靖阳。所谓性情中人。然而只是羡慕而已。我早已习惯了在什么样的人前说什么话,那些横冲直撞的勇气早就消失殆尽,每天都是甜美的笑容,掩盖了所有人的心。
忽略掉人心,才能有安全感。我长期以来是一只把头埋在沙里的鸟,只能面对这世界美丽的一面。然而身处的地方是那片苍茫的沙漠,我什么时候才敢抬头?如果我抬头了,就会因身边一片空旷而恐惧地奔跑起来。不过,我又能往哪里去呢?
遗世而独立,不过是诗人眼中的浪漫。
筱筠是我的好朋友。可是换了另外一个人来到这个世界,成为“方若绮”,那莫筱筠就会是她的朋友。我始终怀着孤独的心在这里热闹的人群中谈笑风生,可是现在终于有人来填补无垠的广漠了。我无比的坚信,童靖阳他绝对,是我一个人的朋友。
我坐回他旁边的时候满是为朋友两肋插刀的心情。
童靖阳喃喃自语,说了什么我也没太听清。他突然转过头看着我:“你不想知道那个男人是谁吗?”
我估计他酒就快醒了,才会又露出这种尖锐的神情。
努力压下我翻腾的八卦之心,我说:“没兴趣。”
“怎么?”
“……我又不认识他,跟徐心宁也不是很熟。我对不认识的人的事情没兴趣。目前这个事情里我只认识你……你好些没?”
我的语言已经贫乏到了一个史无前例的高度。本来想说两句“天涯何处无芳草”之类的,又觉得很俗,便打住了。
童靖阳和我对视了足足两分钟。
然后他开始左顾右盼,看见了我的书架。
“没想到你也喜欢看书?”
我暗想,没想到你居然也喜欢。
“不错吧!这书可是我一本一本精心收集的!”我抱了一大堆书过来,哗啦一声全堆桌上。童靖阳既然自动转换话题,我自然乐于配合。
童靖阳嗯了一声,便拿起一本“人性的弱点”看了起来。
本以为他走马观花,不料他竟然看书成痴,细细的研究了起来。看那样子是乐不思蜀,已经把徐心宁抛到九霄云外了……希望如此。虽然这些书我都看了好几遍,但是这会儿只好陪太子攻书,挑了本小说靠在沙发上有一搭没一搭的翻着。翻了一会儿抽出谱曲纸搞了会儿创作,睡眠已经贴在眼睫毛上,眼皮直往下掉,眼前景物逐渐模糊,终于不省人事。
早上是被刺眼的光线照醒的。客厅里没有窗帘,只有窗纱,丝毫挡不住秋日的阳光。我坐起来,脖子酸痛,估计落枕了。童靖阳已经不知去向,书也全部被放回书架。我身上盖了条薄被,是卧室里我床上那条。我擦擦脸上的口水,心想幸好是童靖阳,不然换个嘴快的,我还能指望嫁出去吗我?
我拿起电话打给童靖阳。
“什么事?”
“那个,你什么时候走的?”
“不知道,天还没亮的时候。”
“噢,那个,昨天受刺激比较大,忘了问你……现在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你和……徐心宁。”
“那是我的事。”
我跟童靖阳打电话时总有个错觉,好像我欠他钱一般。
“……喂,我听说,是你劝她留下小孩的?”
我吓了一跳,手足无措。心想那个时候,我也算是为你着想嘛!谁知人算不如天算。
“……谢谢你。免得那个女人又干出些白痴的事情来。”童靖阳在电话那边说,然后卡达一声,挂了。
被电波扭曲了的声音,我分辨不出其中的成分。
门铃大作,我手忙脚乱的理头发,幸好昨天倒头就睡,没换成睡衣。
开门一看,是久违的黎导。
他似乎又瘦了。我最见不得老年人瘦骨嶙峋,我觉得老爷爷老奶奶就要胖嘟嘟的像那个脑白金广告里的一样,看着才放心。
“若绮啊,我有一步新电影即将开拍,你看看。这部电影资金充足,会是部好作品的,我想请你出演女主角。”
我一怔:“导演,这两天我绯闻闹得沸沸扬扬,您还肯让我接女主角?如果没记错的话,你跟王导演一样,都不太喜欢手下的演员闹绯闻才对。”
听见我提王瑞恩,老爷爷笑笑:“我相信若绮你的实力,不会被一点小小的绯闻盖了光彩的……咳咳咳咳……咳咳……”
我轻轻拍他的背脊,心中微酸。
“没事,没事,最近有点小感冒……若绮,你愿不愿意接演啊?”
“导演,我当然是求之不得!”前天才去了乔亚,我清楚最近的资金大部分用来拍摄岳行空的《最后的一出戏》了。黎导演知道王瑞恩最近不会来找我拍戏,因此专程来救我脱离苦海?我有点想不通。
但愿他别把我当未来孙媳妇。
“那就好,那就好,剧本我就留在这里,你好好看看。我先走了啊。”
“嗯,导演慢走。我送送您。”我挽着他的手臂送他下了楼梯。他是坐出租车来的,现在还早,我的住所又离商业区较远,一时没有车辆经过。我就陪着他在门口等着。
一辆黑色轿车开过。过了一阵,却慢慢倒了回来。起初我没在意,但从那车中钻了个人出来,望之眼熟。他也看向我们。
“王……王大哥?”我一呆,从昨天晚上起我这就车水马龙人流不断的,是什么黄道吉日啊……我曾从小绫那里了解过这两个人之间的事,如今这情形可棘手了。
我身旁的黎导演一颤,转头看去。
王瑞恩慢慢向我们走来。
“若绮,……黎导演,你们都在。”王瑞恩看着我淡淡地道,“若绮,我有点事要跟你说,方便吗?”
我大为犹豫,一时不知如何接口。
黎湘离慢慢转头看向马路:“车来了,若绮,……王导演,你们慢慢谈,我先走了。”
“慢走。”王瑞恩静如止水。
我想开口挽留,却不知道我有什么立场这么做。只能看着他钻进出租车。那车绝尘而去。
“若绮,黎湘离找你谈电影的事?”
我点点头,说:“王大哥,他……”
“若绮,我希望你不要再拍黎湘离的电影,如果你有,我希望你立刻解约。”
我心底冷笑一声。从小绫口中说出来,我没觉得怎么样。如今真正听到这句话,才知道这是多么不知体贴的人。解约?你不是一向号称最讨厌艺人不收约定?不是最反对因为自己私人感情而罔顾工作?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也许你觉得你我感情深厚得足以让你干涉我的工作,我也知道你一向认为女子应该温柔听话三从四德。不过对不起,那只是你觉得。在别人看来,也许你是成熟稳重一呼百应的大导演,不过在我眼里,不过是个与长辈怄气的小孩子。
想归想,我依旧不动声色。现实教过我,我知道怎么扮演好自己的角色。我只为黎导演不值,为了一个天真不懂事的小孩,把自己的身体弄到如斯田地。
“解约?”我露出微微吃惊的表情,“为什么?王大哥,你最讨厌艺人违约了,不是吗?”
“总之,我不希望你和他有任何往来。”
我沉默不语。拿哀怨的眼神看着他。
王瑞恩被我看得不自在,转过头:“我也是为你好。”
“为我好?”我重复。那上百万的违约金是不是你帮我出啊?大哥?
“若绮,我邀请你参加我下个电影,爱在花开的季节的试镜,但前提是你必须没有任何合约在身。因为这是与国际公司合作的电影,所以一旦试镜通过,就要立刻出国拍摄,期间你不会有时间回来履行别的合约的。”
“试镜?”
“嗯,我刚才说了因为是与美国制片公司合作,所以他们那边的人会过来甄试演员,会有一个试镜会。我可以推荐你去参加。”
“……”我心里继续冷笑。如果不是看见我与黎导站在这,他会倒车回来?他的个人原则可从来不曾违背,难道他和黎导间的恩怨就深到如此地步??不过这下倒是给了我一个机会。
见我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王瑞恩脸居然微微红了。
良久,我点点头,说:“王大哥,我不知道你和黎导演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我愿意去解约。”见他长眉一轩,我抢先说道:“不过,我希望你明白,我不是冲着这部国际电影才作出这样的决定。你知道我最近绯闻缠身,其实对黎导演的电影本身很有影响,关于这点,我想你最……清楚不过……”
他皱了皱眉:“若绮,我希望你原谅我。你知道……”
“没错,我明白,你不用内疚,王大哥。就这点而言,我们只是老板与雇员的关系。如今我只希望可以在不影响黎导演的情况下也能继续工作。而我的绯闻影响不会扩展到国外,所以这是恢复我的状态的最好办法……”
“不管怎么样,总之你不要再和他有过多联系了。”
“谢谢你,王大哥。”
我笑靥如花。
他送我到了乔亚门口,我下车后赴下身对车里说:“王大哥,你先回去吧。”
“嗯,若绮,你……”
“你放心。”
他点点头,走了。
我看着那绝尘而去的影子,微微笑了。
我没有直接去经理室拿合约,而是走进黎导演的办公室。
他正在伏案整理资料,我敲敲门。他抬头看见我,招招手让我进去。
黎导演看着我半晌,末了一笑:“若绮,你来了,是瑞恩让你来的?”
“导演,王大哥让我来解约呢。”我轻轻松松地坐在椅子上说。
“那……”
我收起笑容,庄容说道:“导演,你跟王大哥之间到底有什么过节?”
他长叹一口气,向我说了事情原委。我当然早就知之甚详。
“这么说……”我沉吟。
“若绮,我……我不会怪你,也不会怪瑞恩,是我对不起他……”导演一脸的黯然销魂。
我赶紧安慰:“导演,我今天来也不是真来解约。”
“什么?那瑞恩他……”
“我只是来和你商量商量,能不能等一阵子,等那个电影杀青了,我就能接您的电影啦!你放心,不论来明的来暗的我都绝对会通过甄选的,你对我的实力应该很有信心啊!”
“等……我怕我没那个时间了。”
“不会的!电影不是还在准备吗?”我装作没听出他的言外之意,反正,有我在,怕什么?您绝对颐养天年……“况且我现在参加电影也不在最好的状态,等我接过王大哥的电影,进军国际之后再来,对您的电影来说,一定事半功倍!!”
他静静地看着我。
“若绮,你是个很聪明的女孩子。”
“那当然啦,”我轻轻一笑,“谁不为自己考虑呢?只是,导演,我希望你相信我,我……绝对不是只为自己打算的人。”
他看着我的眼睛,半晌,他长长叹了口气。
“我相信你,若绮……你从来没让我失望过……傻孩子,你哭什么呢?”
我实在忍不住,搂着这个老人瘦弱的身子大哭起来。他轻轻拍我的背。
这一切的人,这一切的温暖,我一次又一次找到了以往在黑暗的现实里摸索不到的宝贝。我当真能够弃如敝屣,毫不留恋?
第四缕星
发表于 2006-9-3 23:17
不是爱风尘,只被前缘误。即使我是在名利场中挣扎,也不是为了名利,我只是想为这些我喜欢的人做一些事,我只是,害怕他们忘记我。
Close your eyes and roll a dice
Under the board there's compromise
If after all we only live twice
Which life is the runroad to paradise
Don't say a word
Here comes the break of the day
In while clouds of sand raised by the wind of the end of May
倘若真能活两次,那在即将来临的五月之末,是否会出现指引我通往天堂的那条路?不管怎样,在明年五月到来之前,我似乎已经作了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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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民歌餐厅有关古威的专场。从乔亚出来后,我慢慢地走在去民歌餐厅的路上。
斜刺里一个人影冲出,挡在我面前低声说:“站住!”
我见这大叔身形彪悍,衣着艳丽,不知是何方人物。心想我又不认识你,你叫我站住就站住,那是公认的很没面子的事。
我视若无睹,从他身边绕了过去。
走出5米左右,就听见身后脚步声重,那大叔迈着矫健的步伐呼的一声就越过了我,双手叉腰瞪着我:“站住!”
刚好这时到了路口该拐弯了,我看都没看他一眼,直接右转。
身后那位大叔估计比较抓狂,狂奔着跑了上来,一把拉住我手臂。我回过头来看他。
“呼……呼……”他喘着粗气恶狠狠的看着我,“叫你站住你不听,就不要怪我动手了……本来我也是君子动口不动手,不过你太也不识抬举……嘿嘿,大明星,钱很好赚吧??”
“……”我想果然是道上的。四下里打量了一下,民歌餐厅的招牌刚好能看见了,看来我这招引君入瓮还差了一点点,“你哪位啊。”
“嘿嘿,嘿嘿嘿……大丈夫行不改姓坐不改名,白檐崇就是我!”那人豪情万丈。
“啊!莫非!你就是江湖上传言的八步赶蟾赛专诸踏雪无痕水上飘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白檐崇……!?”我胡诌,心想听小绫说起,游戏里方mm被你整得好惨,如今落在我手里,也算你倒霉。
“什么!?你也听说过我!我有这么多外号吗??”白檐崇高兴得手舞足蹈,被他放开了的我没动,站在原地。他笑眯眯的拍拍我肩膀,“你不用怕,我劫财不劫色的,快快拿钱来,算你识相,大爷给你打八折好了!”
我笑道:“多谢多谢,不过我一分钱也没有带出来。”
白檐崇面露凶相:“怎么可能?少来哄我!你再不给钱,我可要动手了。”
我双手插兜:“看你这样就是不了解上层生活的了,别说明星的钱都归经纪人管,就算经纪人不在身边,我逛个街还带什么钱啊?要买衣服什么的就直接签个字就行,账单寄给经纪人。”
白檐崇有点傻眼,定了定神:“那……那你身上有什么值钱的东西,统统交出来也行!!”
我叹了口气:“实不相瞒,我出道之前也是道上的,后来洗手不干之后,每逢道上兄弟来要点生活费,我都顾念老同行……赚钱不容易嘛!冬一餐西一宿颠簸流离还要冒风险……”
白檐崇连连点头:“不错不错,我就奇怪,从来没见过被抢劫还像你态度这么好的,原来以前是同行,那我得更优惠你一点给你打个7折……”
我翻出包包:“你看,我就只有个手机。”
他上下打量我一番,连连叹气:“你当个明星连点首饰也不带,不修饰一下,万一突然遇到狗仔队被拍下来那就很不上镜了嘛……这样怎么红得起来??哎,算了,一个手机虽然卖不到多少钱,不过我拿来将就用着也不错了……”说着伸出了手。
我大大方方地把手机递给他。白檐崇接过,说:“这信号灯怎么一直闪?”
我说:“噢,可能有短信,你看看。随便按个键就行。”
他按了一下,手机里突然传出人声,由于我手机效果一流,所以都听得清清楚楚:“你好,这里是便民警察厅,请问你有什么事?”
白檐崇吓了一跳,说:“怎么回事?”怀疑的看着我。
手机里的小姐说:“我也想请问您有什么事?”
我赶紧跳过去,捂着手机麦克风说:“你怎么搞的,叫你随便按个键,怎么按了通话键?你不知道现在新点的手机都是这样,如果没有拨号直接按通话键就会接到110那里去的!”其实是我预先在包包摸索时拨了110。
白檐崇说:“我挂了我挂了。”
我说:“不能挂,你不知道,如果拨到警察局那里没说话就挂断会被立即通过卫星追踪。”
白檐崇慌了,说:“那……那……”
我说:“难怪现在道上不景气,这种常识应该培训一下嘛!你看现在连累我了,他们一查就知道是我的手机,整个过程不超过2分钟。我不就成了助长歪风邪气!?”
白檐崇一看屏幕:“不好,通话时间已经3分多钟了。”
我顿足道:“完了完了。你快把这手机拿走,越远越好,免得追查到我。”
他把手机朝我一塞:“追查到我不是更惨?你行行好,我还有妻儿老母养活,你是大明星嘛,就算出点这种事不过上上报纸,你可以说是没锁键盘拨错电话。”
我想这种时候你脑袋突然灵光起来了。
我十分为难:“这……又要被媒体乱写……”
白檐崇说:“看在大家以前都是道上兄弟,哦不,兄妹,你就帮帮忙……”
我微微转头,做出一幅思考的模样。突然我看到街道对面一个熟悉的人影,心中大喜。
“唉,我就勉为其难……”我慢慢上前,突然“呀————”一声尖叫摔倒在地。街上回音袅袅。
白檐崇说:“你怎么了?不要倒在这里,多引人注目啊……你自己起来,我走了!明天出门记得带点钱,还在这里啊!”
我说:“唉哟!好痛!!”伸手想抓他裤脚,才发现这家伙穿一条风骚无比的花短裤,露出两条毛腿。无奈之下一把抓住他的鞋带。心想你这是要收我保护费了?有完没完阿?哼哼,做人要厚道……本来还想小小惩戒你一下就放你一马,既然如此你不知足,就不是扁你一顿的问题了,你不要怪我心狠手辣……
关古威已经从对面冲了过来,我在地上抬头想招呼一下,便诧异地见他飞身而起,临空一脚把白檐崇揣翻在地。
这……莫非他就是传说中的少林寺俗家弟子……?不,不对,我分明见到了海贼王中超帅的厨师香吉士。瞬间我对关古威大起景仰之心。
可怜白檐崇还没反应过来就惨遭横祸,由于鞋带被我拉着,不能用飞出去这个办法缓冲,这一下摔得极其惨烈。倒在地下呻吟。
我四周看看,幸好刚才转进了阴暗的小巷,不容易引人注目。赶紧从地上爬了起来。
关古威急急忙忙的朝我跑来,扶着我:“若绮,你有没有事?”
我想一般这种时候,女主角都应该小鸟依人的倒在男主角怀里,被人保护才对,于是身子一缩,让他抱着,抽抽涕涕:“呜呜,我,我好害怕~~~”虽然没有什么眼泪,不过他看不见我脸,只听音效是十分逼真的。为了以防白檐崇逃走,我脚下暗暗使劲踩着他的衣服。
关古威轻声规劝哄骗:“若绮,乖,不哭了,没事了,先看这个家伙怎么处理?”
我呜咽了半天,才勉强说:“那就……交给警察局吧……”
白檐崇在地下喊道:“你……你……”
我假装抖了一下,对关古威说:“他……他威胁我……”
关古威举脚。白檐崇大叫:“冤枉阿~~~冤枉!!!”
我说:“先别叫警察,我……我不想被人知道这件事……小威,你到巷口去打电话叫莫叔过来好不好?这里信号不太好。”
关古威皱眉说:“你一个人在这里,我不放心。你去叫莫叔。我看着他。”
我心中暗笑,转身走到巷口打电话。隐约听见里面白檐崇大力辩解他并没有实质性的威胁我。真是个笨蛋,他以为说出刚才的情况,就会有什么改善吗?最多不过帮我打广告表明我智勇双全而已。
等我转身回去,白檐崇兀自辩解经过,关古威已经笑得打跌。
“若绮,我怎么觉得,好像该同情的是他?”
我瞪眼道:“你说什么?他是坏蛋,我是好人,这样有什么不对?”
他说:“他是坏蛋,你是小坏蛋。刚才装什么柔弱啊?哈哈!”
我脸一红,不去理他。俯身对白檐崇说:“你看,我没叫警察还是没亏待你的,要不是他突然经过,你也不至于这么凄惨啊?”
白檐崇一呆:“没叫警察?”
我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己阿。关于这点,你肯定清楚。不过刚才你说明天还要收我保护费这就不对了嘛,你知不知道江湖上最重义气?你就这么不知感恩??”
白檐崇大为感动地说:“没想到现在还有人知道义气,我已经很多年没听到这个词了!你说得对,刚才我确实不对。”
我说:“如今我们两个之间的交情被这个人看见了,那会怎么样?”
白檐崇摇头。
关古威说:“笨!你是黑道,她是白道,那就会为黑白两道所不容。”
他吃惊地说:“对,对!我怎么没想到?”
我说:“所以现在有个办法,你继续当你的黑道,我继续当我的艺人。只不过要委屈你一点点。”
他说:“什么办法,你快说。”
我清清嗓子:“快把你身上的钱都交出来!”
他大惊失色:“这……这……”
我脸一沉:“你这叫花钱消灾,这是规矩。否则按照规矩我应该叫来警察,不然万一被个人看见,我名誉不保不要紧,你就得进班房了。”
白檐崇头昏脑胀:“你不是说不叫警察吗?”
我说:“什么时候?我是说,现在是我在抢劫你,这样你就是受害者了对不对?这样警察就根本没有理由抓你了嘛~~”
估计他已经被我弄得逻辑混乱神经错位内分泌失调。
关古威说:“如今好像只有这个办法能够两全其美,不过若绮,他不愿意我们也不能勉强。”
他说:“好好好,听你们的。”一面掏钱。看来他今天的战果不错,也不知抢了几家,居然有数万之多。
我说:“那明天我再来交保护费?”
白檐崇赶紧地说:“不用不用,今天多亏你帮了大忙,不然我肯定进去了。大恩大德无以为报,就此拜别。”
我说:“噢,那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我们后会无期。拜拜。”
他没听得很清楚,忙不迭地爬起来,小心翼翼绕过关古威走了。
我慢慢走到关古威身边,他已经笑得快没背过气来。
“哈哈……哈哈哈哈!从来没听说谁来抢劫还被反抢劫的……你还真是盗贼杀手啊……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我白了他一眼:“你晚上不是还要去民歌餐厅?”
他看看表:“咦!?都5点了?不过还不会迟到。哎,本来想早点去尝尝筱筠的手艺的,你看又被你耽搁了。”
我说:“哼,你可以不理我直接去啊。”
关古威按着我头顶说:“我要是不来管着你点,刚才那位老兄的人生不知道会不会就此断送在你手里?”
我扑嗤一笑。
他也忍不住笑了:“大姐头,刚才那笔收入怎么办啊?”
我正经八百的说:“不义之财不可用,你去帮我捐给慈善义工。”
他笑着说:“是,小弟这就去办。”
我微微一笑,看着他。他头发乱乱的。
我说:“你那个宝贝帽子呢?”
关古威一愣,随即大惊:“啊!我的帽子!”
我们同时向马路看去。果然,他的帽子躺在路中间,被来去车辆蹂躏得惨不忍睹。关古威哭丧着脸:“刚才跑太快了……”
我说:“不要紧,我今天接了电影,嘿嘿,赔你一个更好的。”
关古威高兴的说:“那今天只有让你请客了。”
我说:“没问题。”
他笑道:“哇哦~~~果然够阿莎力,帅哦~~~~”
我横了他一眼:“好了,都答应你请客了,是不是可以停止谄媚了呢?”
“我是在表扬你!居然这么曲解我的心……我太伤心了……”
言笑之间,我们并肩向民歌餐厅走去。
秋天的月亮升起得特别早,薄薄的半片浮在青蓝的天空,如同一片透明的布片。
我抬头看着月亮。云层转浓,明天大概不会是好天气。突然想起以前看的漫画通灵王中恐山邂逅的那一回。
爱是邂逅、离别、和透明的头纱
恐山 au revoir。(Au Revoir,法语再见。Revoir,隐语有新娘面纱之意)
第四缕星
发表于 2006-9-3 23:21
不是第一次参加电影试镜了,不过像这么人山人海群星云集的场面我还是头一回经历。因为人数众多,所以只好选择了EAMI露天演唱会用的大会场。然而虽然露天,却一点也没有让人觉得广阔。天很阴,头顶上黑云压城,那一团团浓厚得像棉花一样的云,直接堆挤在我心里。紧张得额头微微出汗。
男主角已经定为黎华。他正好整以暇的和一群人坐在评委的位子上,慢慢喝着玻璃杯中淡红的饮料,谈笑自若。同样是评委的,还有王瑞恩。
我是13号。颇有点迷信的我对这个号满心不爽。不过看看今天的阵容,叶婷婷,席若芸,贾静媛,林妮雯,古芊菁,甄红,温宁珊,许若仙……还有一群我没见过的美女。我的眼睛在人群中游移,突然意外的发现了徐心宁。她也对电影有兴趣了?我一看她,不由自主就往她腰身看去……还好,还看不出端倪。
我在心里大骂自己多管闲事。
评委甲拿着话筒站了起来:“欢迎各位演艺界的精英前来参加本次甄选,主办方和我们工作人员一致感到荣幸。甄选开始前,我先说明规则。各位都有个号码牌,就请按号码依次上前。我们采用过关的方式。第一关胜出的人,才能知道第二关的题目。第一关是,讲笑话比赛!!”
金碧辉煌的会场一阵死寂。
我狂晕,这什么东西啊???
评委甲无视于群众的惊诧,继续说:“评委共7人,不管你怎么说,只要在座的评委有一半以上,也就是4个人笑了,那就算过关。只是微笑也可以。不过我要提醒大家,评委们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看了很多书,一般故事性的笑话能引起他们回响的少之又少……”
古芊菁哼了一声,说:“白痴啊!”分贝不小,顿时引起众人侧目。
评委甲面无表情地说:“大家应该都知道这次的电影是带有喜剧的文艺片,因此对女主角的喜感有一定的要求。而这是最方便有效的检验方法。请大家放心,在这里的言论完全不代表你们的观点,请畅所欲言,每人6分钟。如果想要弃权,我们不会反对。那么,现在开始。请1号上场。”
我叹了口气,微微侧头,却刚好看见黎华注视着我。看见我向他望去,他对我举了举杯,眨了眨眼。
我被他这么一看,不由得紧张如泉涌,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转过头去。
众美女有的冷汗直流,有的安之若素,有的烦躁不安,有的娇嗔不已,还有的笑逐颜开……而我四顾茫然。
1号是甄红。我虽然对我没有信心,不过我对甄红可是很有信心……越想越惭愧。
甄红蹦蹦跳跳的上前。
“Konijiwa~~~我是红红~~~~~讲笑话红红不怎么拿手耶,请各位评委千万手下留情阿~~~~”甄红笑嘻嘻的说,面前那几个满脸苦大仇深的评委似乎根本没给她多少压力。我看看黎华,他也是评委之一,现在面无表情,眼神淡漠。看来他才是最难逗笑的那一个。
甄红说:“这是我亲身经历哦~~~有一次我去打工,那时我还是学生,打工地点是动物园,那时动物园阿收入不好。院长让我扮成假猩猩跳舞。我扮得很像哦!大家都以为是真的。动物园的收益越来越好了。不过慢慢的,大家对猩猩跳舞失去了兴趣……有一天我正在跳,院长突然出现说,大家想不想看看猩猩和狮子打架?说话我就发现一只狮子从入口被放了进来。我吓得差点没哭出来,大声叫我要辞职,不过当时大家都很兴奋,闹得很大声就没听见……我满场乱跑,那狮子穷追不舍,眼看快追到了……它突然说了句人话:幸会幸会,我是明星中学2年级……你呢?”
我忍不住噗嗤一笑。评委席上发出了笑声。连黎华也轻轻的笑了——虽然他笑声小我没听见,并且我也没有看他那边——可是只要听一下某些美女压抑的尖叫声就可以了解一二了。
评委甲笑容满面的站起来:“1号,通过。恭喜你。”
甄红笑嘻嘻的说:“谢谢!谢谢!”
虽说这个笑话一般,但评委都很给面子的笑了……至少看来这第一关不会太刁难人。
笑完了,我平添三分忧愁。不知为何,突然没了信心。
我趁着空挡溜到洗手间,准备向场外的关古威求救。入场的时候大家都缴了手机,不过我有先见之明弄了个对讲机……哈哈哈,就算再有十台信号检测器也检测不到这么弱的信号吧!!!(众人:亏你想得出来!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啊!!)
一推门,不想跟徐心宁撞个正着。
我赶紧把对讲机藏好,假笑:“嗨,心宁!你也来甄试啊!”
她看我一眼,低下头去:“你已经都知道了吧?小童已经跟你说了吧?”
我一愣,这才是标准的牛头不对马嘴。
“嗯……说了。”
“……”
“心宁,你能不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话还没说完,徐心宁抬起头来,珠泪盈眶。
“你不要再问我了,这是我的报应,我现在谁也不想依靠,我只想好好养大小孩……”
我赶紧说:“是,是,你能这么想最好,我不问了,你有什么困难尽管找我。”
她沉默半晌,然后低下头:“其实,我一直很喜欢看你的电影……你总是很快乐……”
我受宠若惊。她接着说道:
“我这次来甄选是经纪人的安排,其实,我就要走了,很快……若绮,你是个好人……很好很好的人……我希望你顺利通过甄选,我相信你的实力,我……我也希望你和小童……幸福……”
“我,我和……??”我当场傻眼。
“啪哒”一声,我低头看了看,一滴眼泪掉在她的鞋子上。然后那双鞋子快速动了起来。我抬头时,她已经从我面前走了。
她就走了吗?这种仓促的感觉让我心里隐隐有些失落。我呆了一会儿,慢慢关掉了手机,走了出去。
我在会场找不到徐心宁,她已经甄选结束了?还是直接走掉了?我益发觉得会场的风,夹着淡淡的水气,有点冷。
我这人有时候有些傻气,因为别人的一句话就愿意上刀山下油锅,只为了不辜负那些我喜欢的人。况且是这样一个楚楚可怜的女孩子对我说“我很喜欢看你的电影”?
闭上眼,我想,妈的不就是个笑话吗?韦小宝可是我的偶像之。拼了。反正不求最好只求过关。
古芊菁,林妮雯,贾静媛和叶婷婷已经通过甄选了,我前面还有席若芸和温宁珊,这时席若芸居然也通过让我顿起人不可貌相之感。然后温宁珊犹犹豫豫地走上去。
“各位评委好,我是12号的温宁珊……嗯,我给大家讲个笑话,很好笑的哦!嗯……从前有个人,他的头呢长得很像,嗯,地瓜!然后有一天啊……”温宁珊露出神秘的表情,“他走在路上,突然!”她两手突地一举,做出一个投降的姿势,“他就摔倒了!哈哈哈哈!”说完她捧腹大笑不已。
评委们面面相觑,这时黎华微微一笑。王瑞恩颇为好奇,问道:“黎华,你笑什么?”
黎华轻轻啜了一口粉红色的不明液体:“不,我只是因为她这个笑话能够冷到如此地步而感到有趣罢了。”
声音不大,但刚好大家都能听见。我一想不错,但看温宁珊一幅泫然欲涕的表情,大家都默然不敢笑。谁不知道温宁珊是黎华的歌迷……黎华自己不可能不知道吧……
我猜测他们最近可能发生了什么矛盾,不然一向冷淡温和的黎华不会选择这个场合来打击她。
温宁珊哽咽着说:“我……我……请再给我一次机会,嗯,嗯……从前有个人,他的头很像包子,有一天他走在路上突然觉得饿了……还有还有,从前有一个人,他的头很像……洋葱,他走着走着哭了……”
全场汗如雨下。
王瑞恩无奈的看了黎华一眼,说:“12号,虽然我很抱歉,可是你好象不太适合。”
温宁珊梨花带雨:“华,你……你非要这么对我吗?”
黎华放下杯子:“现在是工作时间,温小姐,我认为这好像与我无关?”
然后一个男人匆匆上来哄着温宁珊,把她带了下去,估计就是传说中她的哥哥了。
然后终于……
“13号!”
我面无表情的往前走,来到评委面前的空地。
一个评委走来把话筒递给我,微笑着说:“加油。”
我干笑一声,拿着话筒,不知不觉两腿打颤。过了一会儿,连手也开始颤抖。一紧张,我连东南西北都忘了。只见黎华和王瑞恩都是一脸的全神贯注,我心跳如擂鼓,脸由红转白,心里只是叫苦。
这大概是从小养成的坏毛病。不管准备得再充分,往人前一站,就魂飞天外什么都记不起来。而越记不起来就越紧张,紧张了就更记不起来。
一个胖乎乎的评委身子微微向前倾,从水果拼盘里取了一片苹果,边吃边问我:“13号?”他口中金光一闪,灿烂无比。
这时天空中风吹云动,也是一道电光一闪,天边隐隐传来轰隆隆的雷声。
我心中一凛,三步并作两步抢到那胖评委面前,一把抓过水果拼盘,正色说:“这位评委先生,请你不要吃东西好吗?这很危险。”
在场众人都是一愣。
我义正词严:“我们现在是在露天广场。”
胖评委说:“那又怎么样?”
我说:“虽然天气预报说了,今天傍晚之前不会有雨,可是天有不测风云,”我转过身面对大家,“不光是这位先生,如果有人像这位先生一样有金牙的的话。我应该负责任的告诉你们。我上学时一个朋友带了牙齿矫正器,就是那种钢牙套,她却在一个打雷的天气仰天大笑,结果不幸引来闪电,住院一个星期,还好没出大事……不过这是很危险的!”我转身对那评委说:“所以,请你不要在闪电时吃东西也不要大笑,我不想再看见悲剧发生了……”突然我一阵惊吓,完了!我这番慷慨激昂的陈词起码用了2分钟,加上刚才发呆的3分钟……我果然与这电影无缘吗……?
正想着,突然身后离我最近的林妮雯哈哈大笑起来,然后全场爆发出一阵大笑。我一呆,那个胖评委虽然有点脸红,不过还是拍拍我的肩膀:“不管这有没有科学根据,还是谢谢你了。”
我转头看去,王瑞恩最是夸张居然已经趴在桌子上。黎华满脸笑容的招来一个侍者,吩咐了几句,那侍者便跑开了。黎华转头看着我,突然也忍不住噗嗤一笑。
我当场感觉我耍了个很大的宝。
明天报纸上说不定要出什么“方若绮原来是大活宝,高雄彭胡地位岌岌可危”之类的标题。
这时天空上发出“呜呜”的声音,我抬头一看,原来那个侍者起动开关,把活动式天花板关上了。这样一来就从露天变为室内。
大家这会儿也笑得差不多了,我看着天上,情不自禁的说了一句:“好了,这下安全了。”声音在室内回荡,原来我还没关掉麦克风。
于是众人再度绝倒。
第一关算是过了。在我后面的许若仙被刷下后就基本上没我认识的人了。我在休息室等待第二关。往来的侍者都微笑得高深莫测,我面红耳赤。唉,这就是一片真心被践踏的感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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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关是考验演技,用抽签的方式决定要演的段落。段落都是新电影中的。我抽到的是第二场女主角开心的逛街吃零食,要求强调出活泼的感觉,让看的人很开心……不用说,我第一关的余威尚在,那群评委看见我就露出了会心的笑容……总之,轻松过关。
第二关结束后,剩下的居然只有我,林妮雯,叶婷婷,席若芸和另外几个不认识的人,一共6人。没想到淘汰得如此厉害,那是我抽到的签太过容易吗?
评委站起来说道:“本关依然是对演技的考验。不同的是我们将从各方面评判演员。对一部电影而言不光演技,演员本身气质能不能诠释角色,有没有吸引人的魅力,这都是很重要的地方。大家要演的,是同一场景,同一段,这样我们认为能更好的区分每个人的特色。大家能到这一关,对你们的演技等已经是很大的承认,如果落选,我想要说的是,不是演员不好,只是这部电影没有选择你而已。那么大家依次拿到剧本后有15分钟准备时间。请5号叶婷婷先上前拿剧本。”
我常常呼了一口气,坐在座位上眼巴巴的看叶婷婷研究剧本。为了每个人准备时间一样,我们会分别隔一段时间拿到剧本。林妮雯坐在我身边。
“紧张吗?”她问我。
我点点头。
“不用担心,你表现得很好,只要发挥正常应该很有希望。”
我点点头,挽着林妮雯的手臂依偎在她身边。她低声笑着说:
“小丫头,现在可不是撒娇的时候,我要上去拿剧本了。”
她拿了剧本后就坐在我旁边看。我没有看她,把头转向叶婷婷,过了几分钟,评委说:“4号,时间到,请上来。”
黎华也站了起来。看来这一场应该是与黎华的对手戏了。
林妮雯在我身边低声说:“其实越早上场越没有局限,跟在后面的看了前面的演法很难不被影响,要有新鲜感和不一样的地方就不太容易了。”
我也低声说:“可是,没有看见她的演法,又怎么知道要怎样才能比她演得好呢?”
她轻笑道:“野心很大嘛,若绮,你说的对,看看你有没有办法比我演得好。”
我嘿嘿笑着说:“那就要看我的运气了。”然后她轻轻的拧了拧我的手臂,不再说话。
叶婷婷和黎华站在一片空地上对望。他们没用麦克风,我们这边离得远一点,是听不清楚台词的。
他们说着话,然后叶婷婷泪如雨下慢慢后退,最后掩面奔走。看来是两人分别的剧情。
评委拿起话筒啧啧赞叹:“谢谢4号的精彩表演,非常到位,不论是念台词还是表情都生动感人,难得的是收放自如的这份演技阿。请7号上前。”
林妮雯合上剧本,我向她比了个yeah的手势。她回过脸来一笑,百媚横生。
我觉得叶婷婷端庄娴熟,跟那个女主角的性子好像不太吻合,她虽然刚才那一幕演得好,但是总让我觉得是琼瑶女主角,林妮雯一定比她更有感觉。
林妮雯款款上前,还没走到黎华跟前,先是一笑,然后站住不动。眉目之前,有小女孩可爱的任性。
黎华微微一笑,便自己走到她面前。我羡慕不已,林美女早过了二八年华,风姿嫣然,但演些小姑娘丝毫没有不协调之感。我再看了看黎华,跟演叶婷婷时的表情动作差距不大,他多半不想把真正的实力过早显现出来。而且这样女主角之间风格的差别就更明显了。
他们说着说着,林妮雯渐渐皱了眉头,真是有那位林妹妹“眉尖若蹙”一般的标致,我看得赞叹不已。随后黎华说了一句话,然后林妮雯猛然抬头望着他,过了几秒,只见她缓缓转过身去,走了两步,两颗泪珠滚了下来,她没有停,继续走。
评委说道:“很好,很好!非常不错,极有神韵……唉,都不知道如何评论了,总之,非常感谢7号的精彩表演!8号请就位!”
席若芸轻飘飘的走了上去,我一看,我是倒数第二个,再过两分钟我就可以去拿剧本了。席若芸的演技很实在,动作不多,她没有流下眼泪,不过珠泪盈眶。我不禁佩服,要我含着眼泪那么久不流下来基本上是说梦话……谁叫我眼睛没别人大。不过我没有多看,因为很快拿到了剧本。
我认认真真地看。剧本台词不多,基本上没有动作指导。这么几句话对我而言要记住真是易如反掌。我细细回想小绫和我讲过的,爱在花开的季节的简介。
入神之际,突然听见一个震耳欲聋的声音:“13号?13号——!!!!”
我吓了一跳,从座位上弹起来大叫一声:“有!”随即满脸通红。四周一看,林妮雯刚从洗手间出来,难怪不曾提醒我。
黎华叹了口气,微笑:“有什么有?你还不上来?”
我赶紧一溜小跑,把剧本还给评委。评委说:“行了,现在开始。”
我慢慢走到黎华跟前,脚步不停,越过他往前走了两步方才站定,背对着他说:“我来了。”
黎华在我后面跟了一步:“嗯……我……有点事要和你说……”
我突然笑靥如花地转过身来,拉着他的衣角:“带我去吃冰淇淋!”
黎华看多了刚才苦大仇深的表演,突然对着我灿烂的笑脸,不由得呆了一呆:“啊……”然后他眼睛中流出一种不舍的情绪,“你先听我说。我……要走了。”
我笑容慢慢收敛,垂下了头:“你为什么一定要亲口说给我听……”
黎华着急的按着我的肩头:“我不会和她结婚的,我一定会回来……”
我依然垂着头:“放开我。”黎华怔了怔,慢慢放手:“……对不住。”
我缓缓摇头:“你没有对我不住。”我抬起头,用最清澈的笑容望着他:“这只是我们各自的生活而已。”黎华嘴唇一动,似要说什么话,但终于忍住。
我两手插进裤包里转身走开。台词到这里就结束了。眼角余光瞄到一个评委拿起话筒,但被王瑞恩按住。我微微垂下眼睛,越走越慢,终于停了下来。
1秒,2秒,3秒……我心里默数,然后酝酿得差不多了。我缓缓的侧过身子,看着黎华,他还是像刚才那样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凝视着我。泪水在我眼里转来转去。突然黎华向前急急的迈了两步,这一下出乎我的意料,但他很快站停,我死命控制着眼睛不要瞪大,侥幸成功。这家伙,我还以为他要冲过来呢。
然后随着一颗眼泪直直的往下掉,我第三次笑了。这回搞了个笑不露齿,极尽淑女风范。
笑完了,我慢慢转身继续走。
眼看我都要走出场了评委还不喊停,我纳闷的停下来,回头一望,只见一群人呆呆地看着我。估计是以为我还有表现。我只好说:“评委,我演完了。”
评委们大梦初醒的“噢————”了一声。
王瑞恩拿起话筒,看着我说道:“方若绮,你演得很好,”他看看黎华,“并且带动了男主角的演技。我祝贺你。”
我说谢谢谢谢。
黎华微微一笑。
然后我总算放松了心情,去了趟洗手间。出来的时候刚好甄试全部结束了。
王瑞恩说道:“今天的工作已经结束了,请各位回家等待消息。祝你们成功。”
出门的时候,林妮雯走到我旁边,轻轻一笑:“丫头片子,挺厉害的嘛!”
我说:“妮雯,你也很厉害啊!”
她说:“不算什么,不过我今天可服你了,嘻嘻。”她娇笑两声,看见前面迎上来的马智文,侧头和我道别,就离开了。
关古威倚在他摩托车边等我,我向他走去。
“等很久了吗?”
“没有,录完音才来。怎么样啊?”
我笑着摇头说不知道。
关古威说:“没关系,到时候不就知道了吗?快下雨了,走吧。”
我坐上后座,抱着关古威,把头靠在他背上。
关古威柔声说:“怎么?累啦?那就睡一会儿。”
我闭上眼睛听熟悉的发动机声,风起了。
我说:“关古威,我要是走了,你怎么办?”
关古威一怔:“走到哪里去?”
我说:“随便哪里都好啦,反正你找不到的地方。”
关古威说:“那我就只好一直找到我找到为止了。”
我说:“都说了你找不到了。”
关古威说了一句话,不过这时进了隧道,风声太大,听不清楚。
我说:“什么?说大声点。”
关古威大声说:“那你嫁给我不就好了!!!!我把你关在屋里,想出去的时候打电话给我!!!”
我大笑:“你想得美!”
关古威抗议说:“喂喂,是你让我说的嘛……想想都不行啊……我……”
然后他一直说了很多话,有的我听见了,有的被风吹远。我睁大眼睛,风就直接灌进我的瞳孔,又冷又痛,眼泪顺着脸庞流进我的衣领里。
第四缕星
发表于 2006-12-3 22:31
我向来认为循环是自然界的普遍真理,只是没想到这个世界的循环周期竟只有短短三年。我现在所拥有的,所制造的一切繁华都消亡殆尽,只留下最初的纯白,仿佛不曾变迁。
我紧紧捏着关古威的衣服。我在他心里,终究不过烟花一场,转瞬即逝吗。
小绫说过,这个游戏的内核只支持三年,期满后会重头再来,而我们也只有趁这个机会让星星公主把我们弄回去。然后她再重新修复被我们损伤的程序。否则在这个不稳定的程序里长久下去,我们生死未卜不说,恐怕还会连累本就存在于这里的人。
“这个程序因为换了我们两个变得不稳定,特别是我,原先设定是没有的……星星公主回来后,我就会和程序冲突……也就是我有点像病毒啦!!而且就算我们没事,但是游戏复原后就会完全依照原来的剧本,如果我们回不去,那可无聊死了……这次能不能够修好程序就看你能不能圆满地完成任务取得艺能大奖。不然程序不稳定我们会很危险。最好的情况是一遍一遍的在这游戏中泡着,最惨的有可能我们从此行踪不明生死不知……”
她那一套洋洋洒洒的游戏内核论发表了近1个小时。我听得相当恍惚。
“若绮,若绮……到家了……喂,醒来!!”
关古威的摩托车骑得相当平稳,我不知不觉地就在悲痛中睡着了。
朦朦胧胧的睁开眼睛下车,我在包里摸来摸去。
慢慢清醒过来,我抬头看着关古威,极尽哀怨地来了一句:“我没带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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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我所料,我成功偷渡到了关古威家。
关古威忙着打扫另外一间卧室,我就在他的卧室兼书房里。他卧室不是很大,进门是一个小小的走廊,转过墙角后才是一片比较宽敞的地方。书桌和床并列地放在那里。我轻轻拉开他书桌抽屉,一本很漂亮的相册放在里面。我轻轻拿了起来。
前面的照片有些旧,每张角上都写了数字。3岁,5岁,8岁……9,11,15,20,24……这也是个很上镜的人,笑生双靥也好,不言不动也好,眉梢眼角自成一般风情,尽可以当得活色生香四字。我的手指在他脸上划过,不由得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轻轻翻过页来,我微微一呆,不再看见他的照片,取而代之的是个女子的背影,穿一条白裙子,长发及腰。背景用了模糊处理,显得那身白裙子更是微微发着光。这张相片很大,占了几乎整个页面。我仔细端详,总觉得这背影似曾相识。看那人身周景物,像是个摄影棚,是哪里?又不像PSTV。倒有些类似静默森林的病房。
手有些颤,我翻到下一页。这次一页是两张相片。一张是笑着的侧面,镜头有些远,但能看见脸颊上有个小小的酒窝,睫毛下垂,被身后的灯光染成金色;另一张是坐着的正面,眼神微斜,神思不属,镜头同样有些远,并且将有些遮住的镜头的人都作了模糊处理。
颇有点触目惊心。
那分明是我。或温柔流露,或神采飞扬,或轻嗔薄怒,或漠然远视。我从来不知道自己在照片上可以这么生动。倒像是在看着另外一个人一样。一颦一笑,恍如隔世。
继续翻页,后面也都是我,有伏在桌上睡着的,有闭上眼睛录歌的……总之都是我没见过的自己的样子,不用说,一定是关古威这家伙没事偷拍的。
关古威收拾完了之后,我听见一阵流水声,估计是洗澡去了。隔了一会儿,水声停了,脚步声渐近。到了门口。
突然我听见他大叫一声,刚刚抬头就看见他扑了过来,一把把相册抢了,藏在背后。
我噗嗤一笑:“不用藏了,我都看完了。”
关古威面红耳赤:“你……你……”
我站起身:“谁让你刚才跟我说什么‘随便看’?真看了你又不乐意。”
关古威急道:“我……我是让你看……可是……不是这个……”
我贼笑两声:“喂,你技术不错啊,干嘛,想改行当摄影师?”
关古威脸大红而特红,一转身,说:“很晚了,早点睡觉。你……你就睡我这间,我到那边去……”
我说:“喂,你不让我洗澡啊。”
关古威一呆,然后赶紧说:“哦,你自便。”
我看着他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一股成就感油然而生。
看见关古威落荒而逃的身影,我是越想越好笑,给小绫发了个短信,当下关机,洗澡。
水不是很热,落在我身上,我抬起手臂,看水柔柔地顺着手臂流动。那些照片在我脑海里像影子一样挥散不去。难道这些真真切切存在着的物品,也不能脱离如昙花一现般的宿命?
以前听见别人提宿命这个词,总认为太过做作。到现在我却在为此伤神。
黄蓉是我很喜欢的角色,她曾说,如果他要娶别人,那我也嫁别人;倘若他心里只有我一个,我也只有他一个。我不能如她想得那么开。
既然早知道要失去,又何必得到?小绫是这么批判我的。
可是我始终是个自私的家伙,不是我相信什么“不在乎天长地久只在乎曾经拥有”的鬼话,而是如果我因为害怕结果而什么都不做,我会后悔。我终究天真地相信人定胜天,凡事船到桥头自然直。
小绫说,你只是中了毒。
我关了水,慢慢擦干身子。如果得不到,我一定是要后悔的。
突然发现没有准备换的衣物,连裹身的毛巾都没有。我将门拉开一条缝。
“关古威!关古威??……睡觉了?”
没有声音,客厅里的灯已经关了,关古威睡觉的那个房间的门缝里也没有透出光来。我微一犹豫,把换下来的衣物抱在胸前,蹑手蹑足地走了出去。
虽说我平时大大咧咧,却有些从小培养的小小洁癖。洗澡后我一定要换干净的内衣,如果要外出也一定是全新的行头。就算换下来的衣服只穿了一天,我也不会再碰,直到它们洗干净,否则总会觉得又痒又粘,与干净的我不搭配。
走在黑暗的客厅,我心差点从嘴里跳出来,万一关古威这时突然醒过来甚至走出房门……我又想加快脚步,又怕吵醒了他,只得胆战心惊地一步步挨去。
关古威让给我的那间卧室门没有关,我记得出来的时候好像也没关灯。轻轻把门撞开,果然灯火通明。我长舒了口气。
突然一个声音响起:“若绮,你已经洗完了?我刚想起没帮你准备睡衣,正准备替你放在门口,”然后是个异常熟悉的脚步声,我下意识的退了一步,反手去握门把,手湿淋淋的怎么也抓不住,心里呐喊:“千万不要过来!!!”
“你干嘛不进里面来?”可惜上帝忽略了我的心声,关古威已经转过了墙角,跟我打了个照面。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开始考虑要不要尖叫一声。
关古威比我还目瞪口呆,说:“你……你……你……”估计是怎么也想不通了。
慌乱之中我低头看了看自己,幸好还抱了一堆衣服,改遮的基本上都没露着。
身上的水珠蒸发,本来我一直感到一丝凉意。不过现在我脸上的高温已经蔓延到了脚底,心脏跳得连血管都快断了。
我颤声道:“不……不准看!”
关古威赶紧转身,但马上又转了回来,将手上一件浴袍毛手毛脚的套在我身上:“穿上,不然会着凉的。”
我面红耳赤,偏手上又死抓着如同救命稻草一样的衣服,只好由他帮我披上。
我转身把衣服放下,自己穿好。是件男式浴袍,领口尤其开阔,我穿上后飘飘荡荡,只好自己捉住衣领。
定了定神,我想开口说话,又不知道说什么,左思右想,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关古威本来站得远远的,见我大哭,吓了一跳,赶紧奔过来,站在我面前。
我泪眼朦胧,隐约见他伸手想抱我,却又不敢,只好拍拍我肩膀,安慰道:“不哭,不哭……”
我越想越丢脸,哭得更大声,只把关古威闹了个手忙脚乱,不住地劝我,说:“没事,没事……我真没看到什么,真的……最多我也让你看回来,好不好?喂,不要哭了……”
我不禁又想笑,真真哭笑不得。想了半天,呜咽着说了句很俗的话:“你……你要负责……”
关古威忙说:“好好,我一定负责。”一听就是求之不得的口气。
我打了他一记,哭着说:“你不准负责……”
关古威叹了口气:“那也行,只是……你要嫁出去就有点困难了……”
我瞪眼看着他。关古威和我对视了几秒,微微一笑说:“你这个笨蛋……行了,早点睡,不然明天眼睛会肿。”
我急道:“你笑什么?”
关古威微笑着说:“笑也不行?”见我又红了眼睛,赶紧收敛,正色说:“好,不笑就不笑。”
我不去理他,走到床边倒头就睡。
他帮我拉上被子,然后向外走去,出去前关了灯。
真是可笑,洗澡时才酝酿了一番雄心壮志。结果我毕竟还是个小孩子。
想着关古威的表情,我的脸也越来越烫。辗转反侧了一阵,实在睡不着,就悄悄下地,抱了枕头,也不开灯,摸索着向外走去。
月光如水,透过窗帘的缝隙,随着门缓缓被推开,一个黑影在地上拉长。采花贼方若绮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
关古威已经睡了,我看了他一阵,俯下身去,凑近他耳朵,轻声问:“关古威,你睡着了吗?”
关古威没有回答,我隔了一阵,绕到床另外一边,慢慢,慢慢地爬上床。撩起被子轻盈的钻了进去。我躺在他对面,在月光下看着他长长的睫毛,不由得一阵心花怒放……用词错误,应该是不由得微微害羞……(众人:赶紧拉倒!这年头,女流氓太猖獗了……)我抬起他的手放在我肩上,然后慢慢挪动,缩在他怀里。
我心想:“就躺一会儿,我呆会儿就回去。”
月色西移,我又想:“没事,我天亮前回去就行。”
夜凉如水,我把头埋在他胸口,心想:“这儿暖和,我就闭眼一小会儿,不会睡着的。”
………………………………
果然天还没亮的时候我就醒了,是被憋醒的。关古威左臂本来放在我肩上,不知何时却变成了搭在我腰间抱着我。而且很紧,我差点出不了气。朦胧间,我只想透透气,就把脸从他胸口抬了起来,然后又昏昏沉沉的了。
我心想:“这家伙以为我是抱枕阿……算了,天这么黑,我再睡一会儿就走……”
………………………………
太阳照进屋里来时,我万分不情愿地睁开眼睛,身边空空如也,我想:“奇怪,我是什么时候回自己屋的?”
定了定神,伸了个懒腰坐起身来。却发现这间屋子好像比较陌生,我缓缓回头,只见我身后是两个枕头。一瞬间,羞惭欲死。
出了门,关古威坐在饭桌边,抬头看见我,微微一笑。
我赶紧说:“哈哈,我才知道我也有梦游症,你不要误会……”
关古威微笑不改:“我误会?什么啊?我什么也没说啊?”
真是恨不得给自己一棒。
郁闷地吃了早餐,我推说有工作就逃之夭夭了,坚决没让他送我。
回到家,才打开手机,顿时蹦了无数个短信出来:
“姐,你在家等我啊,钥匙在你那不要乱跑……”
“姐,你去哪里了?我先去KTV和朋友玩会儿,回来了给我打电话。”
“姐你还没回来啊?”
………………
“方若绮!!你跑哪儿去了??把钥匙也拿走了,你要我露宿街头啊!!!”
“喂,你说什么你不回家?那我怎么办??你再不回来我报警了???”
我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诚惶诚恐地把小绫迎进家门。不料她一进门,笑靥如花。我怀疑这是否传说中的笑里藏刀。
她冲我直嚷嚷:“姐,我们进了,我们进了!”边喊边挥舞着受众一张薄薄的纸。
我脑海里生动再现了中学课本里范进中举的场景。
那张纸我最终看清楚了。是电影甄选结果的录取通知书。
小绫那天非常高兴,甚至一反常态的亲自下厨煎了个鸡蛋。尽管那煎出来的鸡蛋的长相可以说是神憎鬼厌。不过她反复强调这是创意。在我痛苦地吃着鸡蛋的同时,她就在旁边絮絮叨叨地为我规划未来,不外乎就是拿齐了几大奖项后卷铺盖回家。而这更加令我痛苦。
我终于冲口而出:“小绫,我不想回去。”
然后我看见小绫的脸,正经历着预料中的过程。由红变白。
她哑着嗓子问:“你说什么?”
我已经失去了刚才揭竿而起的勇气,张口结舌。
她慢慢起身,嘴角缓缓扯出一个微笑,然后我眼睁睁地看着这微笑变成冷笑。
“是吗?我就知道。女人都是这样。不就是跟男人过了一晚上吗?”
我顿觉寒气入骨。
小绫继续冷笑:“姐……我一直特崇拜你,虽然你除了读书工作什么都不会……你真的觉得那个男人比我,比爸爸妈妈和我们那个世界还重要吗?”
我说:“不是这么回事……那个世界太虚伪,我……”还没说完都觉得自己虚伪。
小绫说:“我的确不懂,但是我只知道我要回我爸我妈身边去。”说完逼视我。
我呆了半晌。
有时候我实在是为自己的反复无常感到惭愧。我不明白我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往往在现实与理想的边缘挣扎。而且往往都将屈服于现实。可是就像那首歌唱的:
有时候,有时候,我会相信一切有尽头。
相聚离开,都有时候。没有什么,会永垂不朽。
可是我,有时候,宁愿选择留恋不放手。
等到风景都看透,
也许你会 陪我看细水长流。
我也知道一切都有尽头,世间种种 最终无非形同陌路。也许原来那个世界才的确是我应该珍视的东西,也许我以后会后悔。可是如果我现在放弃了这里,那我以后,不是也许,是一定会后悔的。
所以我,有时候,宁愿选择留恋不放手。
我抬起头看着小绫,表态说:“小绫,我……”
话还没出口,一碗热汤扑面而来。
半夜倒在床上,觉得整个人都在往下陷。四周都黑得压抑。
我瞪着眼睛看着黑暗,直到分不清楚我有没有睁开眼睛。终于我挣扎起来,决定悄悄给关古威打个电话。
小绫的房间里不断传来各种惊心动魄的噪声,让我有了抗战时期为了逃过敌人空袭而躲在地道里发电报的感觉。
电话里的“嘟嘟”声漫长得折磨人心。我握着话筒的手冰凉,而电话线那一头就像漂浮在异空间,捕捉不到任何人。而在一团漆黑里,就只有鼻子还依稀闻得到那碗紫菜汤的味道。
我蜷缩在被窝里终于慢慢地哭了出来。
[ 本帖最后由 第四缕星 于 2007-10-23 23:07 编辑 ]
第四缕星
发表于 2007-5-2 21:52
半趴在床上,我颤着去拨号,一个,一个,又是一个,眼泪一直掉下来,到后来就变成了厉害的抽搐。
多么可笑,和亲妹妹吵翻了脸,却要从一个本来不相干的男人那里获得慰藉。我有些近乎恶毒的想。
电话响了很久,没有人来接。我听着那漫长的响铃声从刺耳慢慢变为寂寞,那口哭泣几乎要喘破胸口,力气流失,我终于要挂的时候,那边突然有动静了。
“……喂。”我竭力抑制喘息,吞下一口气,心脏乱跳。
“……若绮?”一个声音,清冽,迟缓,而且坚决地说了我的名字。然后,突兀的,挂了。
不是他。不是他。不是他。
全身如坠冰窖。我看了看墙上的钟。快1点了,范晓爱在他那里。
她什么时候过去?他们说了什么话?她在干什么?公事,抑或私事?她干么要接电话?她是在客厅,还是厨房,还是卧室?她有没有拿我放在那里的杯子?有没有系过我的围裙?有没有……
电话一直寂静。疑问和棉被一起紧紧缠绕着我,勒得我好不辛苦。
一夜无话。
早上阳光从毫无屏障的窗户放肆地照进来,我挣扎着爬过去,一把拉上窗帘,继而蒙头大睡。
醒来时昏天暗地,墙上钟指着4点,外面居然雨声大作。我昏头昏脑地穿梭在空荡荡的客厅,拿了个苹果坐在地毯上咬得如狼似虎,漆黑的电视屏幕里倒映出一个穿着内衣的女人扭曲的影像,黑发凌乱,苍白似鬼,我就盯着她冷笑。
你看,你这么的丑,难怪大家都不要你。
抓着苹果的手汁水淋漓,发出粘粘的甜味。
你真脏,是不是,真恶心。
“铃铃铃——!!!!”
我被这声音吓了一跳,怔怔看着手机。怔怔看着,慢慢伸出手去拿了起来。
“方若绮,你搞什么!我们已经等了你半个小时了,不想干了就明说!”那声音几乎要挤过电话来一泄心中怨愤。
“你是……童……”
“既然你没出车祸就立马过来!!你到底去什么地方鬼混了,才工作多久就耍大牌?方小姐,如果你实在想耍一次,麻烦看清楚对象……”
“童……小童……我……”紧缩的心脏突然被扯了出来,一下子,就哭了。
“…………方若绮,你干什么,你怎么了?”
我不断摇着头,上气不接下气,只是紧握着手机,死闭着眼睛,泪水涌出来,又苦又酸,带着清醒的恐惧,难以承受的孤独。
真可怕,是不是。几乎精神错乱。
可是终于有人记得我,叫我的名字,骂我,要我赶快去他身边。
“你在哪里?”童靖阳生硬的问。
“我……我……在………”我说不出话。
打从我小时候,每次一哭,也总抽得说不出话。母亲骂我的时候,小绫总帮我分辩。
“你在家,是不是。”
“嗯……我……”那边似是不耐烦听一般,啪地就挂了。
我顿了一顿。房间里顿时静谧。我又开始低泣。
讨厌我这副样子。真的讨厌。
是,我还有工作,还有事情等我去做,还有人等我去见。即使什么都没有,我还有我自己。
慰籍自己,开心的东西要专心记起
爱护自己,是地上拾到的真理
写这高贵情书,用自言自语做我的天书
自己都不爱,怎么相爱
自己都不爱,怎么相爱?
起身,洗脸。拣了一件深咖啡色衬衫,有我喜欢的笔直的领;一条窄腿仔裤,洗得发白但仍然精神;肩上裹一条流苏披肩,鲜橙色与淡紫交相辉映,绮丽无端。
一头长发理顺,清汤挂面,素面朝天。镜子里我又是那个干干净净的女子,只是更为少了尘灰,不是清纯,而是清淡。清淡得不像个艺人,没有那些浓烈的眼神。
踩了双帆布鞋,也不带包,将钥匙手机随意塞进裤兜。临出门前回头一望,依稀是学生的时候。我扭动门把手。
门轰地弹开,差点撞到我脸上。童靖阳出现在我面前。
“还活着嘛。”童靖阳一手按在门上,盯着我哭红的眼睛。
“托福,托福。”我微微一笑。
童靖阳像是刚从龙卷风中心逃出来,领口大大的翻开,本来软软的头发尽数蓬起,飘向大后方。脸色阴沉,嘴角却微微上挑。难道这算是在笑?
他手一起,抓了我的胳膊,往外就拖。我踉踉跄跄一路小跑下楼。
外面停着深色的机车,他拖过我,拿了顶安全帽罩在我头上,自己也带了一顶。看也不看我,径直翻身上车。说:
“上来。”
我已经没有多余的气力去批判他恶劣的态度,便也上了车。
引擎响起,我只觉后背似被人一拉,耳边尽是呼啸的风声。两侧倒退的树木,楼房,影子逐渐连成一片,成为记忆中的形状。什么时候,我也曾在星夜,这般眯着眼在树影绰绰间飞驰。风吹得眼睛生疼了,便靠在那人背上。
什么时候,什么时候?
我伸出双臂,将童靖阳抱住。
他微微一颤。我将脸靠在他背上。
“干嘛?勾引我啊?”
“别作声,我正在幻想。”
童靖阳“哈”的笑了一声。讥嘲之意不言而喻。
我不去理他。他的背有些硬,很宽,没有关古威的温暖。
“徐心宁去了法国。”冷不丁的,他突然冒出一句。
我“啊”了一声,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她去了法国,那你……”
“我?哼,她爱去哪里便去哪里,又关我什么事。”
不关你事,那你说什么说?这矛盾的男人。
沉默了一阵,他先开了口:“你过两天,会跟剧组去国外吧。”
搞了半天,是想说这个。
“有什么话,我带给她就是了。”
“……没有。”
我只能说见过别扭的,没见过这么别扭的。不说算了,不用我逼你,要说你自己会说。
“她什么时候回来?”我问道。
“……不回来了。”
机车突然如箭离弦,即便抱着他,我也差点飞出去。
把脸缩在他背后避风。我突然轻轻笑了。情之于世人,原来大同小异。人人都在上演,不论结局是否如花般凋零,只是为了盛开一刻。人人用半生精神,去那斑驳的墙上书一个“情”字。白墙斑驳,字迹也斑驳。
徐心宁的事,我从不知道细节,而如今也不必知道。絮絮询问那些与己无关的八卦,伤了人心,自贬身价。我从来,不是多事的人。
不是说,一切过往随流水。有眼前就好。
过往,眼前。我缓缓合上眼睛。可是,我认为的眼前是不是已经快成为过往了呢?
机车声像是远去了。睁开眼时,已是熟悉的永振电视台。
“醒了,就快下去。碍手碍脚。”童靖阳冷冰冰的声音从前面传来。
我仔细一看,却是童大帅哥还被我抱在怀里,竟是不敢稍动,也不知他这般在机车上坐了多久?
不由得好笑,慢条斯理的放开他下了车。
他看了我一眼,说:“不要想东想西了。搞清楚什么才重要。”
我微笑。
明白他的意思。没有了感情,我也许会伤心。没有了工作,我会伤身。身之不在,心将焉附?
伸个懒腰,向电视台里走去。
第四缕星
发表于 2007-5-2 22:05
制作人看见我,大喜过望,直直迎上来:“哎哟我的大小姐,你可算来了!我们都等你半天了,还好你及时赶到……”
“不好意思,我……”
“来了就好,来了就好,啊,有什么呆会儿再说,里面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你先去化妆。”说着就把我推进化妆间。
一个女孩坐在里面,看见我,站起身来。
我和她面面相觑。
范晓爱。
心里恨恨的想,靠,真是冤家。嘘了口气,我拉过一条椅子坐下,将腿跷起。冷冷看着她。看她有什么话说。
范晓爱眼神瑟缩了一阵后稳定下来,越过我想出去。
“有胆子做就没胆说了?”我冷冷开口。
我素来是和气待人,不过既然有人欺上门了,那我只好不客气了。
范晓爱猛地转身,忽闪忽闪的大眼睛看着我。
哼,真是我见犹怜。
“若……若绮。”
“鄙姓方。”
“方……你……”她咬得下唇泛白,犹豫半天,终于开口,“你并不是……你并不是这里的人,对吗?”
我身上一震。
“你胡扯些什么?我不是这里的人又是哪里的?”我盯着她。
“我……我在公园遇见……遇见星星公主,她告诉我的。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她稍微稳定了一些,一口气把话说完。
星星公主?星星公主!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星星公主不是度假去了吗?她回来了,什么意思?为什么要把事情同范晓爱说?
看我默不作声,她胆子更大了些。
“我……我已经告诉小威,他是不会和你一起的了。”范晓爱自信满满,“他已经知道,和你在一起是没有结果的……”
“你们昨天晚上在一起就是说这个?”我讥嘲一般的看着她,“没有别的。”
她愣了一下:“你问,我们有没有做别的事……”
“那并不是个疑问句。”我懒洋洋地说。
她的脸刷的白了。
“小威不是不喜欢我……他只是……他只是……他是一定不会再和你一起的了!我亲眼看见,他那么苦恼,而且,他也说和你一起是没有结果的……”
心里烦躁无比,恨不得宣泄一气。我站起身,有些恶毒地开口道:
“作为一个女人,整晚和一个男人待在一起,都引不起他的兴趣……你还认为他很喜欢你?你别忘了……他想的可一直都是我。”
有人轻轻叩门,我开门让化妆师进来。
“若绮姐,今天想用什么颜色的……”小江兴高采烈地翻着她的包包,一抬眼看见脸色铁青的范晓爱,“阿,晓爱,你也在,”她扭着双手,不好意思地说,“制作人让我给若绮姐先化,我……”
范晓爱甩上门走了。
小江惶恐地看看门,又看着我:“若绮姐,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没事,”我轻笑,闭上眼任她用软软的粉扑按在我脸上,“她生我的气呢……昨天我放她鸽子。”
“啊,没看出来晓爱这么小孩子气,谁不知道若绮姐你这么忙的……”小江捂着嘴,“我……我是不是又说错了……”
我看着镜子,似觉得眼角比之前更上挑了些。沉吟片刻,莞尔一笑。镜子中的我,百媚横生。
拍摄结束后,我拒绝了众人一起聚餐的提议,径直开车去了公园。
如果真如范晓爱所说,那她应该也在等我罢。
公园一侧的许愿池,水清一如往常,我静静地待在旁边,看着那一池银光浮动。小时候,我总幻想着找个月黑风高的夜晚,跳进去大捞一笔。可惜性本纯良,一直不敢付诸实践。直至成了现在这样横行乡里的人物,又已是用不着了。
“你终于来了。”一个声音在背后响起。我转身看见一袭紫色的……巫婆装。
高人就是如此,可遇不可求。如果满世界找去,只怕到死都见不到。但不找他们,只是等,他们自会出现。
如同那世上的男人一般。
我发现我越来越喜欢冷笑了。这可不好,更年期的前兆。
“你终于出现了。为什么告诉不相干的人?”我问。
“她不是不相干的人。因为是你把她卷进来的。”
“我?”
她点点头,手中还是捧着那个沉甸甸的玻璃球:“你妹妹在我那里,她对我说了一些。加上水晶的观测……”
我了然。
“是因为关古威?”我耸耸肩,“那我承认,我是为了他气跑小绫的。”
“我一直觉得你是个理智的人,没想到你也会被这些事冲昏了头脑,”星星公主表情严肃,“你先前已经做得很好了,我都不得不承认你有干这一行的天赋。而且你……马上会收到来自大洋彼岸的电影甄试合格通知,然后你会遇见那个让你的歌声漂洋过海的人,你会拿到艺能大奖……之后你会和你妹妹离开这里,”她一口气说了一大堆,终于停了一停,“我以为你会朝这个方向努力。”
我低头笑了:“那个世界没有什么更值得我为之拼死拼活。”
“你的家人呢?”
我踢着脚下的石子。不知道为什么,对着她,我不会感到不耐。
“他们……长年在外做生意,小时候也很少回来看我一次,后来又有了小绫。我不像小绫那么会念书,那么听话……对他们来说,有她就够了。”
“你真的不知道这会有什么后果吗?这个世界的循环周期是三年,也就是说,三年一满,一切都会重置到最初的情况,一切都要重新来过……”
“我知道,”我打断她,“我知道。”
“……”星星公主估计也无语了,“你值得吗?据我所知,你跟他现在……你确定他还爱你吗?就算他爱,你也要马上失去这份爱了……我是没有权利逼你回去的,你到底想清楚了没有?”
“…………”
“而且,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你会变老……你会变老,你明白吗?你不像他们会一直保持着现在的年岁……到时候,就只剩你一人……”
“我知道……我知道……”我低声说,“可是,那又怎么样呢?”
你是不会懂得。某种东西,某个人,已经成了融入血管的毒。销魂蚀骨,让我甘为之生,甘为之死。拼尽一生休,尽君一日欢。我什么都不要,只要能看见你。什么都不要,只要能在你身边。在离你最近,也是最远的地方。
人生七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既是不得不受,我情愿,是你给我。
星星公主表情奇异,看着我,又像看着远方。我听见她喃喃自语:“那又怎么样,那又怎么样……如果我,我也……”
她转过身缓缓离开,紫色衣裙一摆,一摆,转入树林,再也不见。
想必也是个孤寂的女子,世人三年一轮回,唯有她,独自揣着不知年月的记忆,穿梭在那些熟悉而陌生的脸孔中,解答年复一年的问题。
不过,她不会再那么孤寂了。她会和我一起,分享这种命运。
站在熟悉无比的楼道上,我摸出钥匙,轻轻插进锁孔。一转,等待那一声熟悉的轻响。
“咔嚓”,门开了。一股浓烈的酒气扑出来。
举步走进去,顺手带上门。客厅里横七竖八酒瓶倒了一桌一地,毛巾报纸乱扔在地上。
沙发上一团黑影。我走过去,轻轻帮他把被子盖在身上。慢慢把身子缩在地毯上。
不是没有意料到,但从来没想过关古威会醉成这样一塌糊涂的样子。我鼻子一酸,差点哭出来。他一手耷拉在沙发外,下方一个空的酒罐,里面酒早已流完,地毯上有干了的酒渍。他的手是我见过最漂亮的,我握着他修长的手指细细翻看。指尖很冷,我被冰了一下。
他翻个身,鼻子几乎触到我的脸。我看着他的睫毛,零落的胡渣,脸颊旁那颗清爽的痣,痣旁一道淡淡的泪痕。听见他在迷糊中低声叫我:
“若绮,若绮……”
眼泪滑下来,我抚上他清瘦的脸庞,微笑着应了一声。
他就那么,虽然缓慢但是突然地,睁开了眼睛。
他的呼吸,在我手中。那么温热,那么浓烈。
“若绮?”声音已经有些哑了,那么好听的嗓子……我怜惜地轻扫他的喉结。他一把抓住我的手,努力睁大眼睛,“你是……你真的是,是她……是不是?”
我点了点头,拼尽全力压制胸腔的抽搐,眼泪还是不停的流下。
“为,为什么要哭?”他喃喃的问我,一手拭去那些眼泪,眼睛无比哀伤,“是不是因为你要走了?”
我摇摇头,嫣然一笑:“不走。”
他挣扎着半坐起来,晕晕乎乎地扶着头:“你吃饭了没?想吃什么?”
我说:“不,我不想。”
他苦笑着看我:“你想要什么?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我是说真的,方若绮……我也试着和别的女人相处,可是,可是她们,她们不是不好,真的,我只是觉得……”
确实不能和喝高了的人较真,我去扶他:“你先躺下,难不难受?要不要喝水…”话音未落,他甩了甩头,抬起好看的脸,双眼清澈如水:
“你想不想吃意大利面啊?”
我扑嗤一声笑了,然而眼眶没来由一酸。
“不想,你躺下吧,要不,我扶你坐好?
“你到底想要什么?!”他突然暴躁起来,“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我能给的,我不能给的,全部!……为什么我要知道那些事情??我不想知道!!”喘息了两声,他苦涩地笑了:“不要离开我。”
静静的看着他,我伸手轻轻抚摸他的脸:“好,不离开你。”
但是他兀自喃喃自语,眼睛似是看着我,似是看着远方。那些梦境般的呓语或模糊或明晰,渐渐全都听不见了,在我耳边成为烟云。他半倚在沙发上,衬衫偏斜,露出好看的肩胛。
他不停的问:“你想要什么,想要什么都行。”
是吗,只要不离开你?
我缓缓起身,把他的头抱住。
你以为你可以给我承诺,你以为你可以一直记得我。其实你什么也做不到,哪里也去不了。三年轮回,如昙花一现,有谁保证每次我们都可以相逢相恋?即便可以,那无数次的重头开始会将我的意志消磨殆尽——我是个极没有耐心的女人。我或许可以爱你50年,60年,无论多久,只不过是一次。但要爱你10次?20次?这样地重复谁能保证?你?抑或是我?烟花都会看厌。
他在我怀里,逐渐没有了声音。我感觉两只手臂过来环抱着我,把我扯到他怀里。
抬头看见他的眼睛,一如初见时的清澈。我的长发散在他膝上,呼吸喷在他的下颚。
“我想要……给你生个孩子。”
他怔了。
我伸出手指按在他清瘦的脸颊上,挑起眼角看他:“我想要你的孩子。”
昏暗的光透不过窗帘,秒针在黑暗的角落清楚地回响。不知昼夜晨昏,不知世间岁月。
眼儿媚,眉眼横波,不解是清愁。朱砂写就旧恨,谁曾上高楼?且教薄青丝,织朵垂莲子。
谁都拒绝不了,任凭是谁。
他怔怔地看着我,脸上泛红。渐渐敛眼,微微笑了。那笑清苦如莲芯。
我依然仰着头,拿眼看他。等他缓缓低下头亲吻我。额头,嘴唇,头颈……
闭上眼,我手攀着他的肩。温柔乡,温柔乡。温柔中仍然略带苦涩。再妖柔美丽的莲花,生不出甜莲子。
回想起以前看的小说《青蛇》,风拂动绮罗帐,小青绕在梁上看姐姐如何令得一个凡人快乐。书中说,世人皆提笔在那白墙上大大的书一个“情”字,熏神蚀骨,误尽苍生。
我们困在沙发这样小小的一隅,喘息将深秋肃肃的空气也染得燥热零乱。斜眼看见衣裳委地,铺出一地暧昧。他的手略带暖意,与情字一般销魂蚀骨。便觉得我是那青麟软骨的蛇,明明肆意缠绵,却仍然觉得全是虚幻,我其实并未参与其中,不过是梦中看着别人一场爱恋。
电影《青蛇》一曲“流光飞舞”唱得所有情歌黯然失色:
与有情人做快乐事,别问是劫是缘
就让你埋首烟波里……
之后的日子便和以往没什么两样,我和他一起录歌,煮饭,做爱,逛街,旅游……一切如星星公主所说,我拿到电影通告,之后映彤姐将我介绍给日本京风唱片的制作人。世间一天一天消磨,我变得越来越寡言。唯有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才依稀能看到当年那个单纯快乐的女子。
到了艺能大奖晚会那天,我穿着映彤姐送的礼服,站在镜子前,紫色纱裙一飘一飘。 我有些郁闷,艺能大奖又不是舞会,这胸也开得太低了吧。
把这想法同关古威交流了一下,他瞄我一眼,说:“是够低的,都看不到你胸在哪里……”
还说什么?施展我的催心夺命掐。
我跟他嘻嘻哈哈扭成一团,突听“哧”的一声,我们顿时僵然不动。慢慢直起身,一时间不忍卒睹。只见纱裙前半幅裂开一半,露出一支光生的小腿。
关古威笑,说没关系,这样多有新意啊,没事,我会同别人说这是专门设计的新样式。我又气又急,他还说风凉话,我穿什么倒无所谓,不过这下怎么和映彤姐交待?
不情不愿地脱了衣裙,一头扎进衣柜。
同样紫色的古典长裙?太秀气了镇不住台。黄色小礼裙?像块蛋糕裹在身上不好活动。公主裙?旗袍?算了我在想什么又不是cosplay……
早知道就去搞件天使羽衣了,虽然看着有点白痴。不过一想起郝有乾那色迷迷的眼睛我就郁闷无比。
拿出电话拨了精品服装店的号码,老板娘回说考虑到是艺能大奖用的,所以专门设计了一件礼服,到哪里都没有存货,现在赶制不可能来得及了。而且店里现在也没有能符合要求的别的礼服。
而这三年一次的盛会,总不可能借来别人的衣服吧,会被那些娱记发现的,绝对!
关古威过来拍拍我的头:“别急,总会有办法的。”他盯着我的衣柜看了一阵,“那件,那件不行吗?”
我一看,他正指着那套迷彩服。我有气无力地说:“虽然不是晚礼服,不过样式还可以,只是上台的话灯光一打,迷彩看上去会相当黯淡的……”
突然我灵光一闪,这么说,那一件,不就可以了吗?
我记得一年前兴起买了一套辣妹服,虽然没怎么穿过几次。找到了!淡紫色略带荧光的抹胸,黑色超短皮裙。而且,貌似关古威还有一件风衣……
在关古威的惨叫下,我抱着他的风衣旋风般赶到服饰店,在老板娘错愕的眼神下把衣服往桌上一放:“请帮我改成我的型号!”
我一身黑衣,头发高高束起。眼前是眩目的聚光灯,台下看不见人,只有沸腾的声音和数不清的萤火。在癫狂的节奏中摇曳着我的名字。
“方若绮!方若绮!!”
成为艺能天王,原来是这样的感觉——什么人也看不见,只有辉煌无比的光,灼人的热气,空旷的舞台。
交错的光芒中,我唱了很久。
“我想念你的笑,想念你的外套,想念你白色袜子,和你身上的味道。”
“你说出来就存在,你造出来就崇拜,你叫我爱我就爱。”
“Tell me why I never wanna hear you say,I want it that way.”
“如果你是假的,思想灵魂住在别的身体,我还爱不爱你……”
唱到精疲力尽,犹未自觉。
渐渐地,似乎一切光有点淡去,因为我已经能够看到下面一片黑压压的脸庞,那些脸,年轻地,虔诚的,盈满泪水的,都朝着我的方向。这样与我毫无联系的人们,却抱有莫名其妙的对我的爱。我在乐声的余韵中,缓缓闭上双眼。
明天,我就会失去这么多的爱。
泡沫幻影,大抵如此。
下面突然没了声息,我睁眼一看,不知何时,关古威已站在我眼前。
怎么了?我疑惑地看他。
一大束茶花出现在我眼前。比那些灯光还要绚烂,眩花了我的眼。
“恭喜你。”
“谢谢……”我接过那束花。
他一手拿过我的话筒,微笑:“方若绮小姐,你愿意嫁给不才我吗?”
下面尖叫此起彼伏。
我眼眶发热。
“我不。”
“阿?”他一呆。
我斜眼看他:“用一束茶花就想换我这么个大美女,哪有这么划算的?”
瞟过台下的人们,黎华微笑不语,林妮雯一脸奸笑,童靖阳居然都挑起嘴角,范晓爱不见人影,筱筠依偎在高明权身边甜甜地对我笑,还有,小绫,她两手捂着嘴哭了。人们都在微笑,都在谈论,都在艳羡,说我多么多么幸福。
既是如此,为什么所有人都笑得比我幸福?
关古威微笑如故:“花开短暂,确实不能用于承诺,那么,这个呢?”他从兜里拿出一枚盒子,打开后,里面静静躺着一枚蒂凡尼的钻戒。
我有些颤,但笑容依然俏皮,我向台下喊道:“你们说我怎么办呢?”
一片哄笑。人们喊着:“快收下,方若绮,答应关古威啊!”
关古威无奈地说:“大姐,你到底要我怎么样嘛。”
我说:“我这也是为了给你留下美好回忆啊。”
他叹口气:“偏你有这么多麻烦。”
蓦地,他一步踏上前,手一长,搂着我的腰间。
在辉煌的灯光下,在万人的注视中,他的吻依然毫不吝啬。我头晕目眩地攀着他肩膀,眼泪滑落。
他用鼻子轻触我额头:“你现在可嫁不出去了,快点决定,我好收留你。”笑容清澈得像个孩子一般。
我嗔他一眼,点点头,紧紧抱着他。这应该是欢喜大团圆结局,可是我直想要哭。
十二点的钟声,差不多已敲响了罢。灰姑娘梦醒了,又要回到原点了罢。但不管怎样,梦已经做过,笑过,哭过,恨过,爱过,一切又有什么要紧。每个人都要闭上眼睛,静候命运光临。我能在这一刻,被爱的人抱在怀里……
突地一暗,身边一片寂静。冰冷席卷而来,我睁开眼,从强光中解脱出来的双眼在这样的黑暗中无所适从。刚才的灯光,人群,沸腾的声响如同幻觉。我双手空空的,没有了熟悉的触感。
一人轻轻向我走来。
“姐,我们回去吧……”
一支暖暖的手牵了我的手。眼前开始出现一团光晕,慢慢变大,那里面是星星公主。
她来到我们身边,手中托着三瓶药水。
“两瓶红色的,喝了之后走进光团,就可以回到你们的世界;这一瓶蓝色的……”她看着我,“喝了你就会变成这里的人,每三年后都会忘记之前的一切。这是我好不容易向上面要来的,你自己选择。无论哪一种,都比你自己的打算要好……”
我们三人,静静地站在那里。
Do not leave me hanging
In a city so dead
Held up so high
On such a breakable thread
You were everything, everything that I wanted
We were meant to be, supposed to be, but we lost it
And all of the memories, so close to me, just fade away
All this time you were pretending
So much for my happy ending
别将我独个儿留在 这死寂的城市
你就是我要的一切的一切
但最贴近的回忆也都要逝去
所有的伪装
我所谓的快乐结局 不过如此
第四缕星
发表于 2007-5-2 22:30
等了两年,这篇文终于完结了
当听到这篇文完结的消息时,说不清是一种什么感觉
习惯了等待和盼望终于看到终点时还有点不大习惯
苏摩这篇文可以说是我最早看的明志文之一
也是迄今为止等待时间最长的一篇文
看到了结局却怎么也想不起开始的剧情
只好再重新回味一遍
关于这个结局我觉得停在这里就足够了
不用追究最后若绮究竟选择了什么
在我看来这样虽不完美却算是圆满了
这是我最喜欢的关方文之一
非常感谢苏摩大人完结了这篇文
喜欢这篇文,期待大人的新作
皮皮
发表于 2007-5-11 09:57
原帖由 第四缕星 于 2007-5-2 22:30 发表
等了两年,这篇文终于完结了
当听到这篇文完结的消息时,说不清是一种什么感觉
习惯了等待和盼望终于看到终点时还有点不大习惯
苏摩这篇文可以说是我最早看的明志文之一
也是迄今为止等待时间最长的 ...
这篇文真的等了太久太久了
在大家都快放弃的时候,她就这样完结了
跟星星的感觉很相似,就是我曾经说的激动又怅然
最开始被这篇文吸引是因为开头的妙趣横生,而到了后来,若绮的成长让人很欣慰
也一样期待苏摩的新作,即使不是明志,也相信她可以给我们一个意外却又合理的过程&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