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户的花妖 发表于 2006-8-2 20:40

八月的德彪西(完整版)(已评分)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

                              一
第一次见到那个男人,是在我和查理度蜜月归来的舞会上。
他和他妻子的光芒盖过了到场的所有嘉宾。
当他们亲密地挽着手臂来到我和查理面前的时候,我的心微微一震,遗忘了许久的旋律在心中汹涌地响起……他的眼睛在迷离的灯光下闪耀着琥珀色的光芒,他的笑容让我想起那个高贵的法国人。
我的心中忽然有抑制不住的冲动,角落里的钢琴似乎是在召唤我,我疾步走过去。正在演奏的音乐停止了。乐师有些诧异地望着我,恭敬地站起身。我坐在许久未碰的钢琴前面,苍白的手指落在熟悉而又陌生的白色琴键上。《月光曲》,我的最爱,此刻我正在演奏,为了那个拥有琥珀色眼睛的男人。
那似乎断断续续的音符,在我的心里缓缓地流淌。我知道全场的人都在看着舞会的女主人突然的莫名其妙的举动。还有查理,我似乎从来没有告诉过他我会弹钢琴……
可是这些对我都不重要。我闭上眼睛,感受着干枯的手指重新滋润柔软的感觉,我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渐渐浮上云端,抛开了所有的沉重……谢谢你,你为我的曲子填补了空白,让我的手指感觉到了迫切的渴望和思念。

悠扬的小提琴声忽然响起,周围有一片惊叹。
我睁开眼,便遇到那琥珀色的目光,沉静如水。他站在灯光之下,远远地,与我合奏这一曲醉人的乐章。他的笑容,流淌在琴弦上的笑容,化作浪涛拍打着我的心。
整个世界是那么安静,四周都暗淡下去,只有他的挺拔的身影在与他手中的小提琴潇洒的独舞。
在那一刻,我知道我爱上了那双眼睛,就像当初爱上德彪西一样没有理由。

乐声戛然而止,瞬间的安静后是热烈的掌声。我看到他放下小提琴,还给一边的乐师。旁边的美丽的妻子骄傲地望着他,脸上露出倾城倾国的笑容。他也笑着,一直笑着,一直望着我。那深潭般的目光让我沉沦。
“华,我从来不知道你竟然还会拉小提琴……”那女子的声音是那般娇媚温柔。她把自己的头轻轻依在他的肩头,无限娇慵和幸福在她姣好的面庞上荡漾开去。
查理带着兴奋和惊喜挽住我的手,他是个不善言辞的男人。但是他又是那么简单,简单得可以让人一眼读出他的心情。

乐声重新响起,那美丽的妻子成为男士们最心仪的舞伴,她周旋在各种奉承和赞美之中,在灯光下显得那样光彩照人。
我坐在角落里品着清茶。看着查理游走在各位商界和演艺界人士的周围,他们不时把目光投向我,露出些许赞美的神情。
就在这时,那个男人走了过来。
“可以邀你跳只舞吗?”他的笑容直指人心。
我望着他,嘴角轻扬起一抹安静的弧线。“我不会跳舞。”
我的回答显然让他有些惊讶,作为查理的妻子,以后这种场合将会没有止境,而我,竟然不会跳舞……
“那平时的时候你可以让查理教你。”他举起旁边台子上的一杯酒,红色的液体在灯光下闪烁着诡异的色彩。“他的舞跳得很好。”
我笑而不答。
他在我的身边坐下。
然后我感觉到他的气息忽然贴近我的耳边。“今天是德彪西的生日。”他深沉的声音显得有些许兴奋。温暖的呼吸吹起了我鬓角柔软的发丝。淡淡的酒气混着他身上清爽的香水味道流入我的心扉。
我当然记得他的生日。8月22日,一个奇迹的开始。
可是我却不知道今天就是。日子对我来说,只是用来度过,带着冷漠和淡然,抑或是一种盲目地等待,我从来不去计算它们。
“那个法国人是我爱的第一个人。”他笑着说。
我转过脸看他,他的面颊有些发红,看得出,他已有醉意。他的目光变得有些凌乱。那双琥珀色的眼睛,近在咫尺。深深地望着我,看不到底。
我没有说话,我感觉那旋律又响起了,跳跃而间断的乐章,手指不安分地想要尽情舞蹈。
他把目光投向远方,定格在妻子美丽的身影上,深情而幸福。
“若绮,是我爱的第二个人。”
他把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
“你的琴声太美了。”
他说。

                               二
那个男人醉后的只言片语,成为我八月里的珍藏。
我安静得像八月里的雪花,在人们残余而又淡然的记忆里寂寞地生长。

婚后的日子是平淡的。查理是个好丈夫。虽然他的生意总是很忙,但是他总会抽出时间陪我。然而我的心底并没有感激。我更喜欢一个人,坐在宽敞明亮的客厅里,感觉着阳光透过高大的落地窗照进来。宫殿般的别墅里如此悠闲的生活,是我从来都没有想象过的。但我并不觉得快乐。
查理为我买了一架钢琴,摆在客厅的中央。我的手指便一刻都不想离开那精致的琴键。我常常忘情于指尖流淌着的美丽旋律,一下午或者是一整天只是不停地弹奏,不知疲惫。
查理经常站在我身后看着我,虽然我早已不能感知到他的存在,但他还是默默地站在后面,从不打断我,安静地聆听。

我总是能在不同的场合遇到那个叫作黎华的男人。
我陪查理出席各种各样的舞会和酒会,但是我不愿意也不擅长交际,查理并不强迫我。许多时候,我只是挽着他的手臂向他的朋友们露出得体的温柔笑容,然后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喝茶。
这个时候,那个男人总会出现。
他的光芒总是那样难以掩盖,他是各种场合的中心,像阳光一样普照每一个阴暗的角落。
每次看到我,他总冲我微笑。哪怕是他正在很远的地方与人寒暄,看到我,他也会远远地笑着。等到人群散去,他便会走到我身边。
我们的话题很单调,无非是音乐或者查理。他和我一样,只喜欢德彪西。他甚至跟我说,他当初爱上方若绮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因为她的生日和德彪西只差5天。他们都是狮子座,拥有令人无法想象的太阳般的光辉。他说他4岁开始学习小提琴,可是自从进了演艺圈后,只忙着演戏和出唱片,也就没有精力和心情去练习,渐渐地就淡忘了。他说那天他听到我琴声的时候,他的心受到了某种触动,手像着魔了一样渴望触碰到琴弦。而且令他自己都惊讶的是,竟然可以跟着我的节奏那么流畅地演奏下来。他说到这里的时候,停下来望着我,那目光中充满了迷离而破碎的喜悦。
我的话不多,很多时候只是安静地听他说,脸上有安静的笑容。
有一次他忽然对我说,你的安静有时候让人觉得心疼。
我笑了。继续望着远方。

                                 三

日子就这样从我的指尖滑过。
那个明媚的早上,我醒来的时候,查理已经起床了,他背对着我坐在床沿上,我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是我感觉到,他的背比平时弯了。
“怎么了?”我问。
他急忙回过头,我看到他深陷的眼窝。
“吵醒你了吗?”他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慌张。
我摇了摇头。
“生意上出了些事,我要去处理一下。可能要离开一段时间。”
“什么时候走?”
“这一两天吧。”
“这么急?”
“嗯。”他低下头。“对不起,过两天就是你妈妈的祭日,我没法陪你……”
原来他是在担心这个。
“没关系。我一个人去就行,你不用惦记。”
他回过身抱住了我。
“真不舍得离开你。”他低声说。“我处理完那边的事情就尽快赶回来。”
我没有说话,望着初升的朝阳。


妈妈的祭日那天,天很阴沉。
我穿了纯白的套裙,捧两束百合花坐计程车到郊外的墓地。
那里很安静。环境很好,苍松翠柏,青山环绕。妈妈和爸爸安息在这里。
我把花放到他们的墓碑前,泪水不可抑制地流下来。
他们怎么会想到自己的女儿为了给爸爸治病几乎是将自己卖给了这个素不相识的男人。他们怎么会想到自己从小精心培养的这个出自书香门第的女孩子会沦落到要嫁给一个商人来还清他们欠下的债务。他们怎么会想到自己沉默内敛的女儿是怎样开口向他要求为他们修建了这样豪华的坟墓,让他们在这里安静地沉睡。他们又怎么会想到女儿已经失去了享受幸福的权利……
天忽然下起了雨,墓地里变得阴森而空旷。一阵阴冷和恐惧向我袭来。周围的树木高大奇异的身影忽然变得那样诡秘,阴阴地像是躲藏着未知的的东西。我抱着自己的胳膊快步走出墓地。雨越来越大。僻静的马路上没有任何车辆。只有瓢泼般的大雨落在路面上时空旷的声音。我绝望地沿着马路走下去。身上湿透了,雨水顺着发丝滑落下来。寒冷和寂寞几乎将我吞没。
泪水混着雨水跌落下来。这就是被世界遗弃的感觉吧。就让我这样死去吧……

阴暗的路上忽然有由远及近的灯光,一辆红色跑车停在我身边的路上,我还没有反应,一个人从车里下来,向我冲来。他什么都没有说,猛地抱起我,把湿淋淋的我放到车里。我只看到了那隐隐约约的琥珀色,便忽然间安心了。他也上了车,关上了车门。雨被他关到了外面,它们再也不能淋湿我了……
我不想知道他为什么会赶来,所有的一切化作无法停止的泪水。当他温暖的外套披在我身上的时候,我滴水的头发便埋在他的胸膛里,浸湿了他的胸口。
“查理给我打电话让我陪你来……可是我去找你的时候你已经走了……你怎么没有叫司机开车送你来呢?这样会感冒的……”他的声音是那么温柔,充满了怜爱。
我什么都不说,只是流泪。

车开到家门口的时候,雨还是没有停。
他把我抱下车子,一直进了院子,进了别墅,进了卧室。
我洗了澡,穿上干爽的睡袍从浴室里走了出来。他站在那里,看着我。他的头发也是湿的,不停地滴着水。
我拿着毛巾向他走过去。
他猛地把我揽在怀里,我闭上眼睛,毛巾从手中滑落,他的气息扑面而来……

醒来的时候是午夜了。
外面的雨似乎已经停了。黑暗中,我看到他安静地睡在我的旁边,他的手臂紧紧地搂着我。我凌乱的头发几乎盖住了他的脸。我用手轻轻把头发弄到一边。他睡得很香甜。嘴角挂着浅浅的笑意。这是我第一次这么近地看他。他的眉毛那么浓密,平时神采奕奕的弧线现在变得那么柔顺而温柔。我的手指轻轻滑过他棱角分明的脸庞。我开始羡慕起方若绮,那个每天晚上睡在他旁边的女人,可以看到他这么迷人的样子。
我把自己的身体从他手臂的环绕中抽出来,穿上了掉落在地上的睡袍,走到客厅里。
雨的确是停了,月光透过窗子照进来,温柔地撒在我心爱的钢琴上。我走过去,坐下来,在月光中为熟睡的男人演奏我最心爱的《月光曲》。琴声在宽敞的客厅有隐隐的回音,轻柔的旋律在静谧的夜里显得更加空灵。
两只大手从后面将我抱住,我没有回头,我感觉到了那熟悉的气息。
他的右手伸了过来,抓住了我纤细的右手腕。
“让我的右手和你的左手一起演奏。”他望着我,眼里带着灼人的光芒。
我有些惊异地望着他。
“那天听过你的琴声,我便独自去学的。一直想和你一起演奏。”他的右手放在了琴键上。
我们相视而笑。
两只手同时舞动起来。
一只苍白纤细,一只雄厚有力,它们在琴键上默契地跳动着,演奏出最和谐美好的乐章。
他轻轻吻上了我的嘴角。
“你的安静让人心疼。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你就让我想把你拥在怀里……”
他是我的右手,我是他的左手,我们演奏我们最爱的德彪西。月光把我们的轮廓勾勒地那么美好。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他忽然说,然后他抓住我的左手。
我把他的左手放在琴键上,然后从他的怀抱里脱离出来。
我微笑着望着他。然后我开始跳舞。
我在柔美的月光中旋转,在《月光曲》中轻柔地舞动。他的手指为我伴奏,目光却一直追随着我。我的手臂在黑暗中弯曲着美丽的弧线,长发随着旋转。我的脸上挂着最美丽的笑容……
我要把我的美丽全部献给你。
我最爱的人。


                               四
那天之后,我仍然每天坐在明亮的客厅里弹琴。偌大的房子里只有我一个人。
但是我并不觉得寂寞。我的周围飘散着他的气息,钢琴上似乎还残留着他手指的痕迹。
查理没有消息,甚至连个电话都没有打给我。可是我并不介意。也没有担心。

一个普通的早上,我刚刚起床,外面便传来一阵急促而猛烈的砸门声。我走出去,似乎有很多人聚集在门口。
“你们找谁?”
“是郝有钱家吧。开门开门。”
我只拉开一条门缝,他们便一拥地冲进来。我被推到一边。
“你们干什么?”
“干什么?他欠了我们老板的钱。现在这所房子已经不属于他了。”带头的那个男人大声地冲我喝道。
“什么?”我愣住了。“查理呢?他在哪里?”
“我怎么知道?”他又叫饶有兴致地望着我,露出令人厌恶的神情。“没想到那个老头艳福不浅,娶了这么漂亮的老婆。现在老头破产了,不如你就跟了我们兄弟吧。”说完,他旁边的兄弟也跟着笑了起来,他们的笑声让我感到恶心。
“你们快走,否则我要报警了。”
“报警?我们是来讨债的。你们欠了钱不还,警察来了还要把你们抓走。”他大笑起来。然后他抢进一步走到我面前,抓住了我的手腕,把我拽到他面前。
“放开我。”我拼命挣扎着。

“住手。”
我趁机挣脱,查理站在门口。我向他跑去,扑到他的怀里,紧紧抱着他。
“呦,你回来了。正好,带着你的老婆滚出这屋子吧。”
我抬头望着查理,半个月不见,他似乎苍老了许多许多。看得出,他已有好多天没有睡好了。两鬓也有了扎眼的白发。
“你进去收拾一下东西吧。”他低下头望着我。
“查理,怎么回事?”我惊异地望着他。
“很复杂,你们女人家也不懂。你拿好你的东西,走吧。离婚协议书过几天我会让律师送到你那里。”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然后望着豪华的别墅。“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不过我还是给你准备了5万。对不起,这是尽了我现在最大的努力了。还有那架钢琴。我知道这些都不够,可是我只能做这么多了……”
“为什么?为什么要离婚?”
“能够娶你就是我最大的奢侈了。当初如果不是为了给你爸爸治病,还有偿还你欠下的债务,你也不会嫁给我。我明知道你对我根本没有什么感情,可是还幻想着一直对你好,给你最好的生活,让你感觉到幸福。可是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给不了你,难道你还要守着我这个老头子不成?”他的眼角闪动着泪光。“你知道吗?每次看到你弹琴的时候,我都是那么厌恶自己,你在我的身边就是一种糟蹋。去找一个更好的男人,开始新的生活吧。”
首先浮现我头脑中的就是黎华那张令人沉醉的脸庞还有迷人的微笑。
然而我立刻清醒过来。
查理的嘴角荡漾着苦涩的笑容。他望着这房子还有我的时候,目光是那么忧伤。那些人已经开始把房子里的家具往外搬。一件一件。还有查理珍爱的古董,被他们随意地玩弄于掌间。
他说的一切都是那么真实。我和他在一起就是为了钱。没有其它。为了爸爸的病还有债务。当爸爸不治身亡,债务也还清了的时候,我便失去了所有的追求和快乐。与他在一起的日子,没有一点幸福的影子。我空守着这个美丽的房子,如同一只安静的花瓶。
直到黎华的出现。
他让我想起我的手指还能够跳舞,他唤回我几乎遗忘了的对德彪西的深情的爱,他点亮我心里那片寂寞的夜空,在那里撒下一片月光……他和我演奏钢琴曲,他看着我跳舞,他对我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可是他也是不属于我的。他属于那个叫做方若绮的美丽女子。
  查理凝望着天空,我看到他的泪水已经不可抑制地落下来了。
我伸出手去擦拭他的泪水。
“你还欠了多少债啊?”我微笑着问他。
“把这房子抵押出去,大概至少还差80万。”
我依然笑着。“我们一起把债还上吧。”
他惊异地望着我。
“你是我的恩人,你也是我的丈夫。我怎么也不会忘了,你在我最困窘的时候成为唯一一个给我希望的人,我不会离开你的。你赶都赶不走。”我把头埋在了他的胸口。
他的手不知所措地垂在身体两侧。过了很久才想起来似的抱住了我。
“你太委屈自己了。”
“生死契阔,与子相悦。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黎华,我偷用了你的话,希望你不要怪我……
 
                    五
我们在市郊的租了一套偏僻的公寓。一个房间,还有一个很小的饭厅。
一架大钢琴和一张床占据了全部的空间。我有过比这更苦的日子,所以并不介意。我担心的是查理。可是他也并没有很不开心。他安静地陪着我到一些他从来没有涉足过的小市场去买生活用品。我买了水蓝色的棉布,把它们做成简单的窗帘和桌布,然后买了几盆花摆在窗台上。还有一只很便宜的兰花型的灯,我把它挂在床头。查理饶有兴致地看着我忙来忙去,他的脸上浮现出安详的微笑。
连我自己都觉得奇怪。在那么漂亮的房子里时,觉得生活平淡而且了无生趣,可是到了这里却好像有了很多事要做,不愿意停下来。
当终于把这个拥挤的房间布置得很温馨像一个家的时候,我忽然觉得很开心。
一周之后,我和查理都找到了工作。
查理给一家资深的股票报纸写评论,稿费还算丰厚。主编和他曾经认识。不过主编要求不能署查理自己的名字,因为一个破产的股票家的言论没有人会相信。查理和我对此都不介意。
而我,则在一家民歌餐厅找到了钢琴伴奏的工作。餐厅的老板姓莫,是个很热心的人。他的女儿莫筱筠是个很温柔的女孩子,对我也很照顾。他们本来是想要两个人,一个白天上班一个晚上上班。为了多挣一些钱,我一个人揽了下来。每天工作14个小时。其实这对我来说并没有什么,只不过从前是在那个宽敞的客厅里给自己弹琴,而现在是在这个餐厅里给每一个到场的人演奏。
每天早上,我起得很早。我给熟睡中的查理准备好早餐,然后匆匆赶公交车去上班。查理一个人在家写评论。我晚上很晚才回家,而他总是到车站去接我。他每天都要为我把钢琴擦得一尘不染。楼房的隔音不好,因为怕弹琴声会引起邻居们的不满,所以我很多时候只是轻轻地抚摸过那些琴键,带着淡淡的怀恋。渐渐的,查理也学会了做饭,虽然是些很普通的饭菜,可是我知道,这对于他来说,已经很不容易了。我们两个人的话都很少,平时也没有时间交谈。可是我却觉得彼此似乎亲近了许多。
也许,这才是我们真正的生活的开始。


                 六
忙碌的生活让我没有时间去顾及其他。
直到一个温暖的午后,我忽然感到一阵头晕恶心,身体的深处好像有不知来路的疼痛在纠缠。我不得不请了假,去了医院。
“你已经怀孕了。四个月,怎么才来检查?要注意休息。”医生连头都不抬,冷漠地说。
我的心一惊。
这是黎华的孩子。是我们的孩子……
脑海里浮现出两只手共同在琴键上跳跃的情景,他轻轻吻上我的嘴角……
“我想把这个孩子拿掉……”
“你疯啦?四个月怎么拿掉?要拿也要在三个月之前。你身体这么虚弱,简直是不要命了。”
“我不想要这个孩子。”
“我们医院不会做这么冒险的手术。你要是还想活下去就老老实实回家休息,安静地等待孩子降生。”
走出医院大门,外面的阳光那么刺眼。我茫然地游荡在大街上。我轻轻按着自己的腹部,不知在何时,它没有预兆的微微隆起。现在,在我的身体里,有我和黎华的孩子。他/她是男孩还是女孩?他/她会长得像他一样令人忍不住地想去爱吗?他/她会喜欢德彪西吗?
我那么爱你。可是我却不能把你生下来。我正在尝试去开始新的生活,跟一个不爱的人生活在一起,试着去爱他。因为我已经无处可去了……
我知道你爸爸不能离开他现在的生活。他能给我的只是那个比登天还难的承诺……
泪水流下来,在阳光下,肆意地流淌。
回到家里的时候,查理正弓着身子趴在饭桌上写东西。他的姿势那么痛苦,在这个拥挤的空间里,阳光照在他黑发中混杂的白发里,我的心一阵痛。
“你怎么回来这么早?”他看到我回来,连忙起身。
“没什么,我有点不舒服。”
“哪里?”他焦急地迎上来,关切地问。
我轻轻推开了他的手。走进那间窄小的卧室,一头倒在了床上,把自己蒙在被子里,无声地流泪……

第二天,我向莫叔请了一天的假。
我打听到了一个私人的诊所,我要到那里拿掉我的孩子。
那个穿着脏兮兮白大褂的女人望了我一眼,冷漠地说:“真要拿掉?”
“嗯。”
“有点危险。”
“没关系,求你拿掉他。”
“会很疼。”
我点点头。然后爬上那张床,躺下,闭上眼睛。
隐隐地感觉到有麻药注入了我的身体,我的身体浮上了云端,我又听到了月光曲的旋律,那么悠扬,有小提琴的伴奏,那个优雅的男人站在远处与他手中的提琴翩翩起舞……

醒来的时候身体像是被掏空了。剧烈的疼痛随之袭来。
我吃力地爬下了床,几乎跌到在地。
那女人只是冷漠地数着钱。“注意休息,不要做剧烈的运动。多吃点东西。”
不知道是怎么走出那阴暗的房间。我扶着墙根一步步地艰难地走在路上。汹涌的疼痛和绝望淹没了我……这种感觉似曾相识。就是在那个妈妈的祭日,天下着大雨,我一个人无助的走在雨里,然后你出现了,给了我这辈子难忘的一个晚上……
我的右手,你能感觉到你的左手在流泪吗……
 
                                 七
    我没有休息,第二天便直接去上班。
我不想让查理知道。不想让任何人知道。
我把自己躲在钢琴后面,掩盖着自己的疼痛。
我能听出自己的琴声都带着痛苦的呻吟。可是没有人在意。来来往往的客人,或是成双入对的恋人,或是失意迷茫的浪子……他们沉浸在自己的快乐或痛苦里,没有人听出曲子的喜或悲,更何况是演奏者的喜或悲……
晚上坐公交车回家,车上人很少了,我坐在角落里,安静地望着窗外。还有一阵阵的痛在身体里呼喊,可是我已经渐渐有些麻木了。只是有些昏沉。
车子到站的时候,我看到查理,他站在那里等我,像往常一样。我慢慢走到车门口,忍着疼痛轻轻走下车。
我看到他笑着迎了过来,我的眼前一黑……

醒来的时候,我躺在洁白的病房里,很明亮。
查理坐在床边,望着我。看得出,他一夜没有睡。
“你醒了……”他轻声说。
我艰难地点点头。
“想喝点水吗?”
我摇摇头。
我看到他的眼睛里闪动着泪光。
“为什么要一个人去做那么危险的事情?为什么要把孩子打掉呢?医生说你的身体已经虚弱得不行了……竟然还逞强……即使再困难我也会尽力去挣钱让孩子健康地成长起来。”
我摇着头,希望他不要再说下去了。侧过脸,把眼泪流到另一边,不想让他看见。

我坚持要求回家休息。每天昂贵的住院费让我心疼。
我躺在窄小的屋子里,望着天花板,或者看着那架漂亮得和屋子不搭调的钢琴,手指在被子里不安分地想跳舞。耳边总是萦回着那美丽的旋律,还有那难以忘怀的耳语。它们如汹涌的波涛一般,不停歇地拍打着我寂寞的耳畔。
查理还是每天安静地在饭桌上写评论。他写得比平时更卖力了。除了给我准备饭菜,然后喂我吃下去,他几乎不离开那个小小的饭厅。有时候,看着他的背影,还是会有些心痛。我很感谢这个男人,在我需要帮助的时候慷慨地帮助了我,在我无处可去的时候收留了我,给了我一个家。也许我一直也只是想要一个家,安定地生活下来。
两个月后,身体渐渐恢复了。我便要求去上班。
查理不同意,但他知道拗不过我,便让我每天工作7个小时。我点头答应了他。
很久没有接触到外面的阳光了。走出房间,我觉得很开心。身体里阴暗的部分被渐渐驱赶走了。好久没有触摸到琴键的手指兴奋地跳跃着。

下班后去赶公交车的时候路过一家商店,橱窗里摆着很多电视机,播放着各种节目。我看到那琥珀色的眼睛,还有旁边那个美丽的妻子,脸上依然荡漾着倾城倾国的笑容。
我听到旁边的女孩子在议论:“嗨,知道吗?方若绮怀孕了呢!”
“是啊,黎华要作爸爸了。”
“嗯。他对方若绮多体贴阿。他说要退掉这半年的通告,全心全意地照顾方若绮。直到孩子降生。”
“方若绮好幸福啊!宝宝也好幸福。”
“是啊是啊,他们的孩子一定会很漂亮的……”
她们的声音渐渐远去了。
我仍站在那里望着电视里的黎华,近在咫尺,却远在天涯。忍不住去触碰,却只碰到冰冷的玻璃窗,硬硬的,阻隔着我和他……

                               八
查理仍旧每天把钢琴擦得一尘不染,每天写评论,每天接我下班。
一个早上,醒来的时候,发现他没有像往常一样起来做饭,而是背对着我蜷缩在床边。
“怎么了,查理?”
他没有应声。
我坐起来,发现他的脸色很难看,豆大的汗珠从他的脸上滑落。
“查理……你怎么了?”
“没,没事……这些天经常这样,过一会就没事了……”
我坚持把他送到医院。

“你是家属吗?出来一下。”医生指着我说。
我看了看坐在椅子上等待结果的查理,有些迟疑地跟了出来。
“你是他女儿吗?你也太不关心自己的父亲了吧?”
我刚要开口,就被她打断了。
“这么晚才来检查……”
“医生……他到底……”
“胃癌,晚期。顶多还有三个月。”

我不得不辞掉了民歌餐厅的工作每天专心地照顾查理。他的身体每况日下。虽然我没有告诉他他的病情,可是我想他也隐隐地感觉到了什么。医生已经建议我们回家了。他说住在医院里也是徒劳,不过是浪费钱罢了。
我把查理接回了我们的小屋,买了一台二手的电视机。我每天买菜做饭陪他聊天看电视。天气好的下午,我会挽着他的手臂带他去附近的一个公园散步。我们常常坐在公园的长椅上看着来来往往的人。这时我才感觉到,他早已在我的不经意和漠视之间渐渐地衰老了。他的背渐渐弯了,他变得不愿意说话,很多时候只是望着我,安静地听我说,眼睛里带着一抹哀伤和沧桑。
一天,我准备好晚饭,去叫查理吃饭。他坐在床上,呆呆地看着电视。我朝屏幕上看过去,是娱乐新闻的栏目。黎华和方若绮抱着他们刚刚出生的孩子接受采访。那是个很可爱的女孩,方若绮笑得很幸福。然后镜头推近给了黎华一个特写,他笑得那么温柔,眼神那么柔和……我几乎愣在那里。
查理默默地下了床,走进洗手间。我关了电视,坐在饭厅里等他出来吃饭。
过了一会,我听到有玻璃破碎的声音。我急忙打开洗手间的门,镜子七零八落地散落在地上……查理的手上流淌着鲜血。
“怎么了?”
“你走吧。你走吧。不要守着我这个老头子。”他几乎是歇斯底里地喊出来了。“你走啊……你看看我,你看看我,什么都没有。又老又丑又穷又没有用……”
我没有说话,而是默默地蹲下身子去捡那些破碎的镜片。
“不要捡了,你走吧,你走吧……”他流着泪说。
我依然不说话,有泪水滴到那些破碎的镜子上,不知是我的还是他的。
沉默了一会,他也蹲了下来,要去拾那些碎片,我挡住了他的手。
“不用你了,我来捡吧。你去吃饭吧。”
“对不起……”他低声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没关系。你心情不好是正常的。以后心里有什么难受的就说出来,不要闷在心里。不过下次不要砸镜子了,我还得去买……”我冲他浅浅地笑了。

查理的身体越来越不好,我不能带他下去散步了。他每天躺在床上,听我给他读报纸,或者陪他看电视。可是每当有黎华或方若绮出现在电视上,我们总会很默契地换台,然后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很认真地看节目。
8月的一个下午,阳光很明媚地照进来。查理忽然要求我把他扶到钢琴前面。
我费了很大力气把他从床上扶下来,然后让他坐在钢琴面前,靠着我。
“以前,你去上班的时候……”他的声音已经很小了。“我每天都坐在钢琴前面回想着你在那次舞会上弹奏钢琴的样子……那时候,你是那么美丽。让我觉得……自己是那么老,那么丑,那么肤浅……”
“别说了……”我的眼泪止不住要流下来……
“不,要说……要说……”他停顿了一下,抓住了我的手。“再不说,就没有机会了……我一直想练成那次你弹的那首曲子,练好之后给你一个惊喜,可是……我生病之后就没有机会了……现在,虽然我弹得很不好,可是我还是想弹给你听。这也许是最后的机会了……”
他干枯的手指抬了起来,它们无力地搭在那白色的琴键上。他转过头冲我微笑了一下。然后很认真地开始演奏。
《月光曲》……他的演奏显然不专业,节奏间断而且支离破碎,可是我还是觉得旋律是那么熟悉那么美……他似乎用尽全部地力气去按下那些精致的琴键,只是为了演奏给我听。
他的白发已经过半,干裂的皱纹爬上了他的脸庞。他的眼睛失去了光华,有些混浊木讷,可是依然那么温柔。我的心从未有过地剧烈地疼痛起来。我忽然因为感到即将要失去他而感伤起来……
一曲终了,我为他鼓掌。

我把他扶回到床上,他让我在他的身边躺下。
“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我就爱上了你……那时候你站在……站在我面前,带着安静的倔强,让人心疼……我当时就有种想要把你拥在怀里好好……好好保护你……让你一辈子不受到任何伤害的冲动……”
“你知道……我有多爱你吗?那时候你每天坐在宽敞的客厅里弹琴,看起来那么……孤傲……高雅美丽。我只敢在后面默默地……看着你。那种感觉,就像这个破屋子里放着这一架钢琴……我是这个破屋子……你就是那钢琴……”
“我最落魄的时候你竟然没有离我而去……我以为你……你会很开心地和我离婚……可是你没有……我……我当时不知道怎么感谢你才好……我觉得是上天眷顾我……我……甚至曾经庆幸自己破产了……”
“可是你……你从来不告诉我……你的生日……”
“你不说,可是我知道……你爱着黎华……”他的眼里浸满了泪水。“你不告诉我,我也猜到……你的那个打掉的孩子是黎华的……可是我真的不介意……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呢?一个人去承受那么大的痛苦……后来我听……我听医生叙述那个……过程……我简直怕极了……我怕失去你……”
“……”
我的头埋在他的胸前,泪浸湿了床单。我一直听着他说,一直听着……

                               九

早上醒来,查理的身体是凉的……他的脸上挂着泪水,还有微笑的表情,他笑得那么满足……
查理的葬礼很冷清,只有我一个人。
我一个人站在他的墓碑前,一个人为他祈祷。

我卖了那架钢琴,再加上我们这些日子攒下来的钱,一共10万。我想用这些钱先偿还一部分债务。当我找到那个人的时候,他告诉我,查理的债已经还清了。是一位先生,他说他姓黎,但是没有留名。那位黎先生还说如果查理和他的夫人有任何消息都要随时通知他……
我随意编了一个电话号码留给那个人,然后走了出去。
我决定离开了,离开这座城市。
不自觉地绕到民歌餐厅门前,想向筱筠和莫叔告别。
走进店里,一切如故。
筱筠看到我很高兴地迎上来。
“我明天要走了。”
“去哪儿呢?”
“还没想好。总之要离开这里。”
“我去送你吧。”
“不用了。不过,有个忙想请你帮一下。”
“什么?”
“我想……借你们的钢琴弹一会……手指忍不住了……”
“没问题……”她笑了。
   
   我忘情地弹奏着《月光曲》,一遍一遍,要把心中一切的记忆宣泄出来……

“若绮,你们来啦,快进来坐。”
没有预兆地,我看到那在心中徘徊了许久的琥珀色,在昏暗的灯光下闪烁着光芒。
我的手指没有停止,仍在忘情地舞蹈……
我看到他笑着看着筱筠和若绮拥抱在一起,看着她们冲着那个可爱的女婴开心地笑着……
忽然,他的笑容凝固了,他专心地聆听这熟悉的琴声,他的目光四处游离,终于,他看到了我,躲在钢琴后面的我,躲在德彪西后面的我……
那深沉的眼神,远远地望着我,带着惊喜和震动。
我看着他,轻轻地摇了摇头。他止住了即将要奔过来的脚步。
我们就这样望着彼此。
不需要语言。
只是眼神,还有音乐,还有德彪西。
我告诉他,我就要走了。
我告诉他,要珍惜他的妻子和孩子。
我告诉他,要记得德彪西。
我知道他记得那天,他用小提琴与我和奏。拥挤的舞会里仿佛只有我们两个人。
我知道他记得那天,我走在大雨里,他从车子上走下来,抱起我,把我放到车里。
我知道他记得那夜,我的左手和他的右手一起演奏月光曲,他轻轻吻上我的嘴角。他对我说,我的安静让他心疼,第一次看到我就让他想把我拥在怀里。他对我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我知道他记得那夜,我在柔和的月光中为他一个人跳舞,弯曲着弧线的手臂,还有飘散的长发。
可是他不知道,我拿掉我们的孩子时那种绝望,多么希望他就在我身边,告诉我,不要怕……
可是他不知道,我看到他和她抱着他们的女儿时候那种痛苦,身体里被掏空的地方有阴冷的风在不停地徘徊……
可是他永远不知道,我是出生在八月的女子,我的生日是8月22日……

再见,我的八月。
再见,我的德彪西。
再见,我的爱人……

                                                05-11-6

[ 本帖最后由 yanaict 于 2006-8-2 21:09 编辑 ]

conglin2000 发表于 2006-8-2 21:59

MS这个沙发抢的有些不太厚道~~~~~~

德彪西的音乐总会让人的心灵游移到很远的宁静的地方,也许痛苦最终也会成为一种“印象”

雨落 发表于 2006-8-2 23:07

这是我很早很早前就看过的一篇明志同人,也是我看过那么多文后无论如何都不会忘记的一篇明志同人.
从百度吧追到略略,从天王吧追到星笔生花,无论走到哪里都要支持下,只为这篇我很爱很爱的<八月的德彪西>.
期待着花妖一篇又一篇的精彩,希望<十三月>不是一个休止符......

悠悠念舞 发表于 2006-8-4 15:55

本来是怀着“物极必反”的信念点开LZ的另一篇文的,想着也许难过的心情到了几点,就可以离开电脑前,去开开心心地吃些东西。可是想得太美好了...
不得不说,花妖的文字驾驭能力是一流的,让人不知不觉地就深陷其中了。会上瘾,真是疯了,现在最想的居然是看完LZ所有的文...
只是...实在是有内伤了。

angela慧 发表于 2006-9-9 23:07

原帖由 悠悠念舞 于 2006-8-4 15:55 发表
本来是怀着“物极必反”的信念点开LZ的另一篇文的,想着也许难过的心情到了几点,就可以离开电脑前,去开开心心地吃些东西。可是想得太美好了...
不得不说,花妖的文字驾驭能力是一流的,让人不知不觉地就深陷其 ...


是啊是啊!实在是,唉!感觉自己的语言太苍白,无法描绘此时的心情
总之,是很好的文,支持!

jsgehui 发表于 2006-12-16 14:59

很忧伤很美丽的文字呢。郝伯伯也终于平反了,很温情的形象。

似糖 发表于 2007-7-17 22:20

好文!!
很感动

vivian 发表于 2007-8-6 11:49

这篇文一直是我看的明志同人所爱的文中排名前几的。
每次看到这篇文都是心痛,都是发自心底的忧伤。
我一向不太敢看虐文悲文,花妖的文无一例外,但我却拒绝不了,一直沉浸在花妖特有的文风中。
超爱这篇文,因为花妖给了我们这样的一个女主,给了我们这样的一个郝友乾,给了我们这样的一个黎华,给了我们这样的一个基调,给了我们这样的一个故事。
原谅我的语言的贫乏,实在无法很好的形容出内心的那种感觉,只能把我的喜爱表达出来。
愿花妖能带来越来越多的经典。

飘飞四季 发表于 2007-8-6 13:34

我总是固执的不去看悲剧文,生活中已经有太多的悲剧和不愉快,为什么还要在虚拟的世界之中折磨自己呢?
但是花妖的文是个例外,一开始读就欲罢不能,看着那流畅的语言娓娓道来,却将心一片片的的撕成碎片,精巧的构思,文末总是那样的神来一笔。那种让人心痛的美,悲剧赛散发着它独有的美丽,被诠释得几乎透明。
这片文很久以前曾经看过,如今重读,,那份感觉反而更深一层……
胸口堵住许多话,却道不出一句,静静的,静静的……

安妮哭啦 发表于 2007-8-17 22:22

看完了...实在是...
一开始我还以为“我”是方若绮...结果...不是...
难过啊...郝伯伯的晚年居然这么落魄了...
lz的id在百度就看到了。但是很愧疚。看你的文这是第一次。
现在很后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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