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馨 发表于 2006-8-14 12:30

那个下午,再没有任何一条讯息,直到六点缺一刻,社长发短讯过来说:“晚上要一起吃饭吗?”
  
他从已经空无一人的教室中站起身来,朝门外走去,边回:“可以啊,我去找你。”在按发送键前,他看到了社长站在门口处,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这几天,他突然产生了一种强烈的好奇:自己和组织的关系究竟会又可以发展到何种程度?现在的关系是主机与玩家,或者还有一层他不愿提到,然而也许是更本质的关系:幕后黑手与旗下杀手。但是,这种关系有没有进一步变化发展的空间呢?
  
譬如,有一天他在对话框中敲入:我想自己选择目标人物,要不干脆就直接一点——我也有个人想让你们杀了。如果这样,会怎么样呢?
  
甚至,就这样一直玩下去,现在组织的操纵者死了后,自己会不会成为继承人选之一?那不是意味着自己可以接近谜题的答案了吗?
  
好奇心像子弹一样迅猛有力的射中了他,他兴奋得有点窒息,几乎想立刻跳到电脑前打开游戏,和那个模糊的背影斗智。斗智?他不是没斗过,他输了。对方像泥鳅一样滑。然而那次自己揣测质问的语气过于强烈,情绪过于激动,目的性过于明显,这都是斗智之大忌。因为那次自己在心理上先就输了。但是这次完全可以采取一种显得更有诚意更无顾虑更放松的姿态,或许会多得到一点线索呢。
  
他不由很开心地笑起来。
  
“你又走神了。”
  
“嗯?”他抬起头,望向声音来处,“什么?”
  
“没什么,”社长叹了口气,“继续吃吧。”
  
“噢。”他低头扒饭,突然又猛抬头,“今天是星期几啦?”
  
“星期三啊。”
  
对。好几个星期了,他麻木不仁的执行着游戏中的任务,不再多话,不再认真去想。富孀卧室被杀?听起来像是几个世纪前的事了。最近的生活非常正常,甚至可以说是无聊。而游戏中的虚拟谋杀开始让他失去兴趣,因为只要一看到熟悉的图标与场景,就会在内心涌起那种阴郁难言的罪恶感与绝望,那种在平淡生活中几乎隐藏得让自己觉察不到的压抑:我是杀人凶手,我曾杀了人。
  
“星期五晚上,你还是没空的?”社长问,语速很快。
  
“当然。”他立刻就回答,随即就发现自己的语气过于生硬,于是补救性的说了一句:“很抱歉。”
  
“基于现在的身份,我可以问你每个星期五晚上究竟是干什么去了吗?”
  
“我不是不想解释,而是我也不知道怎么向你解释。”那几乎是一种条件反射,每到周五就要发作,每遇到阻力就要反抗,就在刚才他还认为自己对这个约会失去兴趣了,可是现在他才发现它真的已经深深的嵌入他的生活中,就像呼吸,无论你喜不喜欢,那一呼一吸已经成为习惯,在你没有意识到时,不停的进行着。
  
社长笑了笑,抬起手,又指向他的心:“你这儿,真是顽固啊。”
  
“你很介意?”他感到一阵疲惫。
  
“就是这个表情,极力掩饰的疲惫,这是我介意的。你有没有窒息感?你小心翼翼的怕伤害我,我小心翼翼的怕失去你,真是——”她狠狠停住,寻找形容词,“可笑!!”
  
每到这个时候他无话可说。

  
逼近,再逼近,像羽毛一样轻盈,像影子一样安静,像钟摆一样沉着。
  
他穿着一身黑西装,微笑的穿梭在宴会厅中欢乐的人群中。比地面略高的舞台上,乐队奏着热烈的曲子,这时一个年轻人走上去,作了个手势让大家安静。
  
他停住脚步,这是他等待的机会,好机会。他从来没有试过在热闹的地方杀人,显然组织想给他来一次小小的升级。今天面对着昏暗的房间中那个如往的朦胧背影,他终究没有提出早已想着要开展的话题,宁愿离真相远些,宁愿就这样糊涂下去,他没有接受真相的心理准备,就让虚拟的永远虚拟下去,就让自己相信一切都只是巧合。他不是大英雄,他不是尼奥,他不是救世主,他只是一个再平凡不过的大学生,不过参加了一个古怪的网络游戏而已,不过遇见了一个古怪的巧合而已,就这样相信不是很好,他能够说服自己,瞧,他不是已经说服自己了吗?
  
好了,集中精神,好好享受这个约会吧,从前自己不一直都非常享受的吗?来,让我们再逼近一点,那个年轻人,他很英俊,正值盛年,抱歉了。他的手暗暗捏紧手术刀柄。
  
“砰——”
  
他向后仰在椅子上,他被击中了,很痛,他死了吗?
  
弥漫眼中的是一片猩红血迹,那血色是那么浓烈那么厚重,以至于他恶心得作呕。
  
他死了吗?全身都在痛苦的痉挛,胸口处隐隐作痛……
  
不可能!!可笑,怎么可能?!!只是游戏,难道自己真的疯了吗?先是相信在游戏中自己的凶杀成真,现在难道居然还要相信自己在游戏中被打死了?
  
他猛地坐起身来,刚才致命的心理暗示已经过去,他冷冷的看着屏幕:现在那上面一片血红,这就是刚才占据自己瞳孔的颜色。他按动鼠标,突然跳出一个对话框。
  
——很不幸,事实证明你没有能力也没有机会再为组织效力了。
  
字符跳动。
  
——再见。
  
然后又跳出一个新的对话框,提示系统正在自动卸载“死亡的微笑”。
  
惊愕控制住了他,所以他静静看着电脑删除程序,正如当初看着电脑安装一样。
  
不到一分钟,一切都结束了。在原来那个微笑所在的地方,现在突兀的剩下一个空位。然后他按了刷新,就连那个空位也没有了。
  
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就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一样。
  
但是发生过,他肯定。

天很蓝很蓝,云很高,并且像棉絮那么薄和轻盈,让人想到印象派画家笔下的天空。他趴在天台栏杆上,静静的看着。
  
原来一切是那样结束的,那么自己就再也不能知道谜底了。那么每个周五晚上再也不存在什么约会了。那么,自己再也不会是杀手了。
  
曾经只在短短的几天里,他非常地想摆脱这一切,想把自己完全暴露在阳光下,坦然的呼吸;然而在几天前,他猛然发现自己已经不经意的将这个游戏看成和呼吸一样重要的生命的一部分;而现在,都结束了。他感到巨大的空虚,就像一只大而笨重但似乎很美丽的天鹅,笼罩了自己。
  
曾经给他脱离日常生活的飞翔感的事物,在这些天里,都消失了,先是微微,再是死亡的微笑。他是彻彻底底的被拉回到了地面,那确实给人一种稳定安逸的实在感,这种实在感他深知是自己需要的,可是同时这种感觉沉沉的压抑了他,禁锢了他,他的肺在呼吸着,可是他的灵魂却无法自由呼吸了。而一段新开始的恋情,更增加了压抑感。他不是讨厌社长,但他惧怕责任的重量,况且这不是甜蜜的责任。直到现在他也没弄清为什么那个晚上会荒唐的吻社长,而在确定恋爱关系后,他却没再吻过她。一个冷冰冰的吻谁也不需要。
  
“你知道吗?”社长伸了个懒腰,漫不经心的说。
  
“嗯?”
  
“你在我心中是什么样子的,或者说在我暗恋你的时候,我是怎么想象你的。”
  
“不知道啊,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那么……”他耸耸肩。
  
“你真是冷漠。你那种表情,就像我对你的感情对你完全是多余的一样,不过事实也许也就是这样。”他应该后悔失言的,但最近由于后悔的次数太多,这种感觉都麻木了。
  
“不过我就是喜欢这一点。还有掩饰冷漠的和煦微笑。呵呵,这使你和现实拉开了距离,开始有一种梦幻一样的气息,像个小说中的杀手。”
  
“不会吧?我可是很善良的。”他略微一震,但立刻灿烂的笑起来。
  
“小说中,真正的杀手最擅长的不是杀人,而是隐藏杀气。用武力杀人是低级的,真正的杀手用智谋,他们逼近目标而毫不引起怀疑,甚至被欢迎,然后迅捷下手,完美谋杀。”她的眼睛在发光。
  
“哈哈,你真是小说看多了。”他使劲的笑,抬头望天空。“你想找一个杀手一样的男友?”
  
“我想有一种分享秘密的感觉。所有人都觉得杀手是那么不起眼,可是我知道他的价值,我看到了那种光芒,这是一个秘密,我和他分享。我喜欢深藏不露并且略带忧郁的男人。”
  
“我是吗?”
  
“而且那种忧郁不是由于有什么深深打动他的哀伤,而是一种对世界的厌恶与轻蔑,一种玩世不恭和绝望。”
  
“天,我可是没有什么绝望啊厌恶啊轻蔑啊。那听起来像个愤青。”
  
“真正出色的杀手没有一个会是愤青。”她肯定地说,“愤青不懂得隐藏情绪。”
  
“真正出色的杀手永远也不会失败。”他若有所思的叹息。
  
“你确实不是我说那么极端,但你对生活的态度似乎摇摆不定,那种摇来摇去的阴影打动了我吧,涉世未深的女生总是喜欢有点神秘感的男生,他们不将自己完全袒露在阳光下,而任何美丽事物都是因为有了阴影才迷人的啊。”
  
“你究竟是谁?”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全身一冷,以一种战斗的姿态面对她,因为此刻他觉得毫无疑问,她就是killer,而刚才那番话无疑是试探和最后摊牌。
  
她脸微微发白,全身一颤:“你什么意思?”
  
看,果然不错,她有秘密,她心理上处于弱势,自己要更有气势。
  
“你全说了吧,反正你也是愿意让我知道的,不过就是等时机。我看现在时机很好,阳光很温暖,我什么打击都能承受得住。”他只是她的眼睛,努力将声音的温度降到最低。
  
“打击?”她低声重复,眼睛中出现极其伤心的神色,“我猜得没错,对你来说确实是打击。我到底是输了。”她转身向出口走去。
  
“什么?你回来啊,还没说清楚呢!!你有什么目的?一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她转回身:“还不够清楚吗?我又能有什么目的?你更喜欢微微不是吗?在你心中我根本比不上微微不是吗?”说完她快步离开了。
  
微微?这关微微什么事?而且,等等!!她怎么会知道微微的?
  
他站在原地,真实的生活确实很平淡,可是有时也能把你甩进大谜团里,就像现在。

  
——你觉得我是什么样子的?
  
手机响起,他掏出来。微微!!他不用看就意识到是微微。
  
——你认识我现在的女朋友?
  
——是的,在这个世界上,谁也不能比我更了解她,但有时候,她对我又显得非常的陌生。总之,很奇怪的关系。
  
——什么关系?
  
——换个话题吧,好不容易我又能和你讲话了,你就只想问这个?
  
——我想见你。
  
他犹豫了许久,慢慢按道。
  
——你不怕爱上我吗?
  
——不怕。
  
——是因为你觉得你根本就不会爱上我,还是因为你觉得你无所谓和你现在女友分手。
  
——爱上一个人不用害怕吧,爱是甜蜜的东西。
  
——你现在还这样想吗?至少你女友会伤心流泪的。
  
——那不是因为爱,那是因为没有被肯定的挫败感,或者还有一点嫉妒吧。
  
——你怎么可以这么冷酷?
  
——我想见你。
  
——那就见面吧。

他坐在图书馆,静静的翻着书,却没有心情看进去。他意外的发现自己居然有点紧张,那种紧张来自何方呢?并不是怕自己会令人失望,因为微微熟知自己的一切。那么难道是怕见到的微微会令自己失望?不是的,他坚信微微就如短讯另一端的她那么可爱,没有任何怀疑,无论她的容貌、气质、衣着是什么样子,但她的内核只要是微微,他就一定不会失望。

——不要回头,我在你身后。
  
他放下手机,觉得有点好笑,这种方式好像是特务接头。
  
他刚想叫一声“微微”,突然想到也不能全信她,这是个古灵精怪的女生,为了防止他偷看,难保不会先试探一下自己,万一身后不是微微,那自己岂不是很傻。
  
——真的?不相信,你证明一下你在我身后。
  
“你很多疑耶!”一个温柔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那声音如此紧张,以至于竟有点涩哑和颤抖。
  
“不用这样吧?这样说话很可笑的啊。”
  
“你害怕吗?”那声音显得更加虚弱和低沉。
  
“为什么要害怕?我倒是觉得你很害怕哦,声音那么微弱。我们能不能换个正常的方式,这样下去周围的人都会很奇怪的看我们的啊。”他用书挡着自己的脸,小声说。
  
“你回头和我打个招呼吧。”
  
他转过身,胸口突然很剧烈的跳了起来。在他的身后坐着一位扎着马尾的女生,颈项和脊背的曲线很优美。他拍拍她的肩:“微微吗?”
  
小麦肤色,浓眉,黑白分明的眼睛,微微上扬似笑非笑的唇。
  
“是你?微微没来?”他不禁提高了声音。
  
“很失望?”社长坐到了他身边,以一种少有的轻松的语调问他。
  
他头脑一阵纷乱,似乎有无数声音在对着他演讲,他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思考不了,所以对社长——自己的正式女友保持沉默。
  
“你居然没有听出我的声音?”刚刚那个紧张温柔微弱的声音突然清亮明晰起来。
  
“你的声音压得很低,我当然听不出来。”他勉强答道,接着问,“微微到底是你什么人?你们原来就认识?”
  
“这是我。”她拿出一部银色的手机,又拿出一部红色的手机,“这是微微。”
  
他抬起头,嘴巴长得大大的,看向社长,然后不可置信的相信了自己有时可以白痴的这样厉害。接着他笑了。
  
“为了追求男生,你都是买两部手机吗?”自己好像应该回击一下。
  
她玩弄着两部手机,答道:“其实买两张卡就可以了,但那样既不方便又容易露馅。”
  
“居然被你耍了这么久。”一切都好极了,这是个完美的大团圆结局,无论谁是微微自己都会很满意,而社长是微微这个答案简直是上天的礼物。
  
“你更失望了吧?”她问。
  
“为什么?说实话我很开心啊,你是个好导演。虽然骗得我很惨,不过可以原谅。”
  
“开心什么?开心你爱的成了你的女友,还是开心你终于爱上了你的女友?”
  
“不是都一样吗?”他有点迷惑。
  
“我从没见过这么开心的你,你这样对待我,让我想起自己作为微微被你对待的感觉。”
  
“是吗?”他突然发现了她不开心,“反正你就是微微啊。”
  
“如果我不是呢?”
  
“再说啰。”他隐隐感到了她不开心的原因,不过问题不大,最困难的时候不都过去了吗?“你责怪我的不负责?”
  
“不是的,人最大的负责是对自己的负责,你对你自己真实的感情很负责。如果微微不是我,我也不会因此而绊住你的。”
  
“你是不是应该这样看?”他试图解决她的不开心,“如果微微是其他人扮演的话,也许我不会喜欢的,也许甚至早就断了联系。就因为是你在和我对话,所以才能等到现在。你作为微微的时候比你作为社长的时候更容易亲近我和让我了解啊。”
  
“你现在爱我吗?”她看向他的眼睛,眼神是一如往常的忧伤。
  
“当然了,现在你只要一部手机了,另一部可以卖了。”他还是有点不自然,打岔道。
  
“说‘我爱你’好吗?”
  
他看看周围,下午时分,图书馆的人不是很多,其他人都在看自己的书,而他们的声音也很低,他努力了半天,终于还是说:“用短讯行吗?”
  
她看着他为难但是温柔的笑脸,叹了口气说:“那么你准备发给微微还是发给我呢?”
  
他突然担心起来:难道是自己弄错了,她并不是微微。是啊,她就说那部手机是微微,但并没说那部手机就是她的啊。自己当时头脑一片空白,就简单的认定她就是微微,她既然代微微来赴约,当然可能拿上微微的手机。也或许是微微托她带来手机以表示彻底结束的决心。
  
“这个问题很难吗?你为什么不回答?”她问。
  
“你和微微难道不是一个人吗?是吗?”
  
“你担心的就是这个?你没会错意,两部手机都是我的,微微的每一句话都是我按的。”
  
“你按的?”
  
“放心吧,不是有个别的什么女生在旁边说我负责按键,而是就是我作为微微和你交谈的,每一句话,并且除了你我没有其他人知道。”
 
“那么就是说你就是微微?”他被吓怕了,要一个肯定的答案。
  
“你也会这么急迫的来追问我?”她幽幽的说,“微微是一个从来不存在的人。”
  
他不喜欢她那样讲,于是说:“怎么会呢?微微就是你啊。”
  
“好了,圈子兜的不小了,你现在可以回答了吧?”
  
“嗯?哦,你是说发给谁啊,随便你啊,看你卖哪部手机啰。”他放下心来就开起玩笑了。
  
“微微和我都等你这句‘我爱你’等了很久了,你明明是爱微微的,为什么就是那么游移不定呢?那曾经给她带来多少痛苦,为了那句盼不到的告白,她长夜里流了多少泪水。你明明不爱我,为什么还要向我表白?为了你勉强的迁就,我又心痛了多少次,伤心了多少次,这种痛苦比你先前从不注意我时我所经受的更甚。”
  
他看着眼前的这个看上去干净利落的女生,觉得越来越不能理解她了,但渐渐的也陷在了她的逻辑里,不能自拔。他问自己:你是爱社长,还是爱微微?
  
“你是爱我,还是爱微微?”

宁馨 发表于 2006-8-14 12:31

周五晚上,死一样的空虚。
  
他泡了一碗泡面,坐在电脑前呆呆的吃着,但是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其实有很多事要干的,临近期末,各种考试就要开始,他还有n门课要复习,广告公司那里也有未完的工作。可是现在不是干那些的时候,现在是约会时间,而自己被抛弃了。
  
他百无聊赖,于是拿出手机发短讯给社长。三十分钟过去了,没有回应。他很奇怪,社长向来会很快回复他的。拨电话过去,居然关机。他有社长家的电话,但他不想打。
  
原来他还有个选择——发短讯给微微,可是那天社长告诉他,自己已经卖了那部红色的手机,微微的故事结束了。他点点头,不在意的样子。而现在他突然冒出了一个念头:微微死了。
  
微微死了。微微不是社长,那个甜蜜的猫一样的女孩,让他相信爱是不会让人伤心流泪的。他无法对社长像对微微那样的说话,他无法作那样的重复。社长,那个现实中他可以触摸到呼吸到甚至与之拥抱接吻的女孩,始终带着一种疏离感,始终透露着一种陌生,当他们俩依偎在一起时,如果有温暖的感觉,那是微微在他们之间搭了一座桥,为他们传递了爱的温度。他爱的是微微。这种感觉很奇怪,社长扮演了另一个角色出现在他的生活中,他爱上了角色,却没有爱上演员。更奇怪的是,当社长和别人相处时,那时他在远远的观察着,他发现社长就会变成微微,当她开心地笑着,调皮的捉弄别人时,阳光在她的鼻尖闪动,就像想象中微微的模样,可是当她和自己在一起时,总是带着一种深深的忧伤与压抑。他知道,这是因为社长爱他爱得太深,他没有体会过这种迷失的爱,但他可以理解。
  
他虽然可以理解,但在这种空虚寂寥的夜晚,他还是不可抑制的怀念着他的微微,有时他真想要求社长在他面前扮演一下微微,像微微那样灿烂的笑,可爱的撒娇,像微微一样轻柔的贴近他的心灵,融化他的冷漠。可是微微已经死了,社长创造了她,社长也杀了她,他的胸口感到一阵剧烈的疼痛,于是他站起身走到窗前。
  
现在还没到深夜,街道上依然车水马龙,虽然距离很远,他仍可以听到那喧嚣的交通运行的声音,甚至可以听到坐在各色交通工具中的男男女女的对话,这些声音混合在一起,变成了城市的歌声,苍凉寂寞的歌声,很符合他现在的心情。
  
他抬头望天,天也不是那么的黑那么的暗,而是被城市的灯光渲染成一种奇怪的色泽:灰蒙蒙的,黄惨惨的,蓝幽幽的,似乎很绚丽,但是又好像很脏。他不喜欢这样的夜空。以前每次游戏结束,都已经是夜阑时分,就是在那最黑暗的时分,星光才能挣脱灯光,温柔的洒向疲惫的城市,他就站在窗前,一个人欣赏着,而不是像此刻和那么多人分享。
  
“看来我要习惯这个时候的夜晚了。”他轻声说。然后他想,以后的每个周五晚上,自己干什么呢?

  
中午十二点了,他那位一向知道分寸的女友居然还没开机,他耸耸肩,放下手机,打开冰箱,拿了一盒牛奶,咕噜咕噜灌下去。接着他到楼下买了一份报纸,边看边往回走。走进电梯的时候,他在社会版的一处小小角落,看见了让他心惊肉跳的标题。
  
“刀口并非致命一击,富孀死因令人奇怪。”
  
他赶紧看下去:
  
“多日前于卧室中被发现死亡的城中富孀,其死因扑朔迷离,经过长时间分析,警方发现其尸体上的刀口并非致命伤,死者实际在被刺前就已停止呼吸,目前尚不能确定究竟是什么原因令其心跳骤停。有法医认为是源于强烈的心理暗示导致的致命癔症,但这个说法遭死者家属质疑。另外现场和死者身体上没有发现任何陌生的指纹及纤维,目前此案警方仍在侦破中。”
  
一道灵光闪现在他脑中,他似乎朦朦胧胧的走进了通往答案的走廊。电梯的门开了,他冲回家中,并没有立刻打开电脑,而是站在窗前努力的想。
  
最大的问题是现在自己没办法联系主机,否则也许会有更多的线索。算了,一切都结束了,为什么还要去寻求真相?就让自己重新回到正常的生活轨道中不是很好。
  
这时电话响了,他接起:“喂?”
  
“喂,是我啊。”社长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你还没起床吗?”他不可置信的问。
  
“不是啊,刚刚起床,然后就接到你昨晚的短讯。”
  
“是啊,你一直关机。”他的语气中含着淡淡的探究。
  
“呵呵,对了,你今晚有空吗?”她居然刻意忽视了,细心如她,一定可以觉察到他的疑问,除非她不想说。
  
他也没有再多问,答道:“有空啊,怎么啦?”
  
“嗯,我爸妈想请你来家里做客,可以吗?”她略微有点不好意思。
  
他愣在那里,有个声音在脑中对他说:“你准备好了吗?”
  
“嗯?怎么样?”她追问。
  
他也刻意忽略了脑中的声音,回答:“好的,我在哪儿等你?”
  
“四点半,学校大门口吧。”
  
挂上电话,叹了口气,原来他觉得生活全在自己的掌控之中,他总是冷冷微笑着看着忙碌的日子,以及深陷于其中的忙碌的人群,而现在未来的轮廓日益清晰,可是却不是他预想的那样,可是他预想的未来是什么样子的呢?他居然完全没有印象了。而所有能做的只是轻轻的问自己:“你准备好了吗?”

大概在三点的时候,天色转暗,然后是响而钝的雷声,雨迅速的来了,势头很疾,但是并不让人感到畅快淋漓,屋里空调凉风徐徐,所以他感觉不到室外的闷热潮湿,然而眼见着雨势转小却始终不见停,他的心情渐渐有一点沉,有一点湿,还有一点莫名的烦躁。
  
在出门前他洗了把澡,可是现在身上又复粘湿,夏天快到了,微微与社长的生日也快到了——他还是习惯把她们当成同一天出生的两个人,同一枝上发出的两朵花,同一片树叶的两面。
  
远远的,他看见校门口孤单的站着一个小人儿,撑了把黑色的大伞,穿着黑色的裙子,在巍峨庄严的大门前,在弥漫天地的雨雾中,显得那么的柔弱,那么的孤立无援,他被雨打湿而变冷的心底升腾起一阵温热的雾,于是加快了步伐。
  
“你来啦!”她看见他,眼睛亮晶晶的,略带忧郁的瘦削的脸上充盈了笑。
  
不知为什么,在这撩人心绪的细雨中,世界一片模糊,世界一片汪洋,他只有她,她只有他,这种感觉突然让他很感动,让他很温柔。
  
“等得很久了?”
  
“还好啦。”她掠了掠被雨打乱的发丝,收起自己的伞,躲入他的伞下。他在伞下挪了挪,帮她将吹进嘴里的发丝梳理到身后。
  
她吃惊的看着他,并不是因为这温柔的动作,而是这动作的温柔。他可以看见她薄薄的皮肤下细小的血管,因为惊讶与欢喜而微红。
  
“你爸妈怎么想到要见我?”
  
“因为想看看我喜欢的男生是什么样子的啰。”
  
“算是见家长?”
  
“你不用紧张的,爸爸妈妈只是想见见你,看看你的人品,确定你是好人后他们可以放心女儿暂时不会有伤心难过被伤害的危险,如果之后,”她顿了顿,“之后你想离开了,你只管转身,我爸妈是不会冲到学校找你的。”
  
“刚才看见你站在那儿。”他缓缓地说。
  
“嗯?”她看向他。
  
他只管说下去,“才发现你是那么小。”
  
“我?”其实她身高有一米六四,在女生中算是高的,站在他身边也显得不太相配,她至少应该找个一米八的才会有金男玉女的感觉。
  
“那时的你一点也不强悍,好像刚刚脱离母体的婴儿,一点保护自己的能力都没有,很柔弱很无助很需要保护,而我却没能做那个人,那个让你在那种时刻一想到就会充满力量充满温暖的人,我是伤害了你的人,让你一想到就会很伤心很痛的人。”他像是自言自语地说完这段话,看向她。
  
她的鼻翼发红了,她的眼睛更加的亮,她的嘴唇紧紧地抿着,她低下头,然而脸上闪动笑意。
  
“然后呢?”她轻轻地说。
  
不论何时她总是那么理智,他受不了的想,其他女生在这个时候应该说一些更温柔的话吧?不过他确实是有话要说的,他开口,她期待。
  
“我突然想很温柔的对你,温柔到接近肉麻的程度,温柔到好像明天我们就会永远分开,因而将能给的全都迫切的倾泄,既甜蜜,又痛苦。”他想了想,说。
  
“你不会的。但是我很高兴。”过了一会儿,她说,“爱应该是让人愉悦的甜蜜的东西,现在你还这样认为吗?”
  
他突然听见了一阵音乐,像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的天籁,悠扬缓慢的上升,响彻天际却萦绕在他最隐秘的心底,那是一种最最干净最最清澈的声音,让他的灵魂到达了一种他一直追求的轻盈感,漂浮在了他纠缠于尘嚣的肉身之外,之上。这乐声是如此的美,以至于蕴藏着巨大的悲伤,大凡美到极致的事物都蕴藏着巨大的忧伤,那是对其消失的可能性的恐惧,那是灵魂被触动时的微痛,那种巨大的忧伤没有完全由外表现出来,所以有时你会觉得那是愉悦的,甚至是极乐的,那是因为你还站在门外,或是说那种美才到达你心灵的门外。现在,那种美丽,乐声的美丽,到达了他心灵最最之深处,让他也不禁伤感起来。旋律渐渐由缥缈转向清晰,最后有如在耳边低吟,他收敛心神才发现社长竟在轻轻哼唱。
  
“很好听。”他说。
  
“我的声音还是旋律?”社长笑问。
  
“都很好听。”顿了顿,他问,“是什么歌?”
  
“如果你喜欢的话,还是有机会听到的啊。”
  
但是他可以确定,他是先听见这音乐然后才听见社长的歌声的,这奇怪的音乐是先响彻在他的心扉然后才由社长唱出的,可以说是他曾经听过,但是他的感觉是这音乐已经如影随形的纠缠在他的生活中很久很久了,渗入他的身体发肤,影响他的心情与行动。
  
什么时候?什么地点?发生了什么?这音乐?

她的父母都是很有修养的人,他们在接待他时既不特别随便,也不特别正式,就像接待他们女儿的一位普通朋友,而她在介绍他时,只是说:“这就是他了。”她的父母点点头,微笑的问他是否要茶,然后寒暄了几句,就让她带着他爱干什么干什么了。
  
她的房间布置得很温馨,而他一眼就看到了放在书桌上的一台计算机。
  
那台计算机的色调是乳白和粉红色,呈现着一种淡淡的透明的光泽,是典型的小女生用的计算机,式样并不古怪,和房间整体的布置也很协调,无任何突兀之处。但是他还是一眼就看见了,一眼就被吸引了,一眼就感到了它的不简单。
  
“可以看看你的计算机吗?”他眼睛盯着它,问。
  
“啊?”她很奇怪,但还是点点头。
  
他熟捻的打开计算机,下意识的移动鼠标:“我的电脑”、“c盘”、“program files”,然后,他屏息,那个熟悉的微笑:“死亡的微笑”。他双击。
  
突然,闪电劈开黑暗,闪电劈进他混沌的大脑,他清醒了,他震惊了,他回过头看着她,她站在他身后,手上仍捧着茶,热气氤氲而上,朦胧间但见她没有表情的眼睛。
  
“什么意思?”他冷冷的问,心里狠狠地恨着。
  
似乎是几个世纪前的事情了,在一个无眠的长夜里,他接到微微的短讯时曾经怀疑过她,怀疑她的背后是那个可怕的魔一样的killer,之后这怀疑一直若有若无的纠缠着他,但是他每次都很快的打消了。
  
是真的是真的是真的。
  
这个觉悟让他痛彻心扉,他刚刚开始爱她,他刚刚决定温柔的对待她,不让她等待,不让她哭,不让她的眼神中再流露出被伤害的神情,然后现在,他被她狠狠的伤害了。
  
可是,她却开口了,笑得很开心的样子:“你也玩这个游戏吗?好好玩啊,我就是有点弄不明白。”
  
“什么?”他也有点糊涂,为她坦然而兴奋的神情。
  
“这个游戏啊,好奇怪哦,都没有升级啊属性啊什么东西,我想换个武器,那个武器土死了,可是怎么弄也弄不好。”
  
愤怒与被伤害的感觉迅速被寒彻骨髓的恐惧所取代。
  
“你玩了很久了?”
  
“没有啊,最近刚刚开始的。”她笑得天真,“是不是很菜鸟啊?”
  
“你是什么武器?”
  
“枪啰,一点特点都没有。我听说有一个人,他用手术刀,将杀人过程作为一种艺术,唯美又优雅,我也想换那个。”
  
“你听谁说的?”
  
“就是开始时那个对话框里说的啊,你没有吗?”
  
“有的。”他喃喃低语,“那么那个杀手呢?手术刀的那个?”
  
“哎,已经不玩了。”
  
“就是这样说的吗?”
  
“好酷的,说他不是一般的杀手,这个游戏不再适合他了。”
  
“这种游戏,”他感到喉咙发涩,“太阴暗了,老玩的话,我想不太利于心理健康。删掉它吧。”
  
“为什么?”她的眼中流露出极端不理解。
  
“杀人是游戏吗?而且是没有原因的杀人!艺术?血腥是艺术吗?是悲剧,是犯罪!”
  
她更加的不理解了:“只是游戏而已。你还不是玩过,又不是真的杀人。这种游戏不是多的是?你为什么这么紧张。”
  
他走过去,紧紧地抱住她。身后的计算机屏幕上,熟悉的阴暗的房间里空无一人。
  
现在不是游戏时间。

  
他带她到他家,最近他无法抑制自己想时时刻刻看见她的想法,他觉得不祥,莫名其妙的紧张,让他在看着她的时候异常的温柔与不安。
  
她走过去,来到他的音响前,放了一张碟片进去。
  
那音乐,天鹅绒一般的华美光滑,天鹅绒一般的沉重压抑。但那沉重的压抑感却可以引领你的灵魂飞翔,却可以挑逗你心底最最隐秘的欲望。
  
“这音乐,你从哪里弄到的?叫什么?”他几乎无法控制自己,就感觉灵魂在徐徐的上升,在温柔的挣扎,在优雅的谋杀肉体。
  
“很美丽吧?我第一次听到就深深为之着迷,我好喜欢。我用过的啊,在戏剧节开幕式上,你记不得了吗?”
  
没有回答。他吻了她,还不止,他紧紧拥抱她,还不够。
  
还不够,他大脑是一片荒漠,但时而又变成了热带雨林,色彩斑斓的爬行动物从他的血管上爬过去,撩得他痒痒的,颜色也刺激了他。
  
她的脸,温柔的,渴求的,哀怨的,深沉的,充满着几乎是虔诚的爱意,她什么都愿意给他的。他心中闪过这念头,而他也是什么都愿意要的。
  
她是他的了,他是她的了。
  
室外,阳光炙热,夏天来了。
  
她如婴儿一般的睡在他的身边,她的皮肤滑而凉,微微蠕动是因为她在呼吸,她还在呼吸,不知为什么他觉得这很重要。

宁馨 发表于 2006-8-14 12:31

音乐早就已经停止了,窗帘拉着,屋内很暗,男与女,在十五楼的半空中,刚才,他现在回忆着,心中是苦的甜,痛楚的快乐。爱是令人愉悦的事物,爱是美的,可是正如他已经发现的,大凡美到极致的事物都蕴藏了巨大的伤感,极乐的时分都蕴藏着悲哀。他能做的,只是紧紧的拥抱她,看,此时,她还在呼吸。

今年的夏天特别热。起先是连绵的雨,每场雨开始时都势头迅猛,但是却不像一般的阵雨畅快淋漓的来畅快淋漓的去,而是越下越无力,然后变成毛毛细雨,但就是不曾停下,最后雨小到如烟如雾,这时太阳出现,光热蒸发了所有的湿。就像匕首刺进肉体,开始时血液就像火山爆发一样的奔涌而出,然后越流越细弱,生命也这样越来越微弱,但是如果不止血也永远不会停止,直到生命耗尽。
  
夏天就在这一场一场雨之中一步步走来,而今年它特别的凶恶。不仅仅是阳光的炙烤,还有高湿度空气带来的窒息感,使人丧失斗志,只想躲到空调房间里苟且度日。
  
所以放假以来他和社长居然连一面都还没见过。倒是经常会通通电话,但是社长总会提到那个游戏,而且还会饶有兴致地问他玩得怎么样,每到此时,他就感觉心脏像被巨石击中然后活埋。
  
不过他这个暑假还是很忙的,首先是广告公司的事情,此外医学院布置了研究题目,任务繁重。现在他就在无奈的翻动书页,为自己的研究找灵感。
  
医书上频频出现的人体器官图让他直皱眉头,深深的吁了一口气,他烦躁的将书狠狠地砸在地上。想趴在桌上睡一会儿,在胸口郁积的一股苦闷让他不得安宁。于是他起身走到窗前拉起窗帘。
  
屋里一下子暗了下来。多了一层帷幕,外界的声音更加微弱了,也就格外的寂静起来。他感到似乎凉爽了一点,但还不够,又走到空调前将扇叶往书桌那儿调了一下。现在好多了,他深呼吸了几下,烦闷稍解。

暂时还是静不下心来继续看书,他干脆走到厨房开冰箱拿了罐可乐。猛灌了好几口,精神一振,于是他走回书桌。

一阵凉风猛烈的掀动着书页,他捡起书,页码停格,他漫不经心的往回翻到刚才看的那一页。
   
有什么不对。
   
他突然想起遥远的一天,自己买了一份报纸漫不经心翻动时的情景。那一天改变了他的生活,那份报纸像一只巨大的毛笔狠狠地在他的心中抹下几笔阴影。这个联想让他神经紧张,于是他匆忙的将医书又返回到刚刚停格的那页。
   
心跳加速,呼吸困难,他看到那页页头上几个黑体字醒目写着:强烈癔症可导致死亡!
   
强烈癔症可导致死亡!强烈癔症可导致死亡。强烈癔症可导致死亡?
   
这是重要线索,他凭直觉断定。癔症?癔症和这个游戏有关,和那个谋杀有关,到底自己是从哪里得来的这个信息的?他头有点晕,思绪一团漆黑。于是他习惯性的打开计算机。
   
在这个信息社会生活太久,渐渐像吸毒成瘾一样的依赖计算机,尤其是思维受阻的时候,手总会不自觉的摸向计算机电源开关,好像那里有整个世界所有的答案一样。
   
刚来到网络上,就收到一封邮件。署名居然是Killer!
   
于是他激动的打开来:
   
“听说你最近一直在那个BBS上找我,不甚荣幸。我想你找我无非是为了两件事,一件是想收集到Rellik最后的那支乐曲,这也是最初将你我联系起来的纽带。还有一件是关于那个游戏的。

“我欢迎你回来,随时,下面的链接是入口,老时间,老地方,我等着你。”
   
他确实最近每隔一两天就会去那个论坛查询Killer,他不能一辈子活在梦魇中,他还是希望能对命运有一点自己的掌控。如此说来,面对这封电邮他应该是早有准备,甚至是兴奋高兴才对,可事实上他还是吃了一惊,准确地说他的手因为吃惊与恐惧而微微颤抖了。他和Killer在那个论坛之外没有任何往来,并且在论坛注册时他也没有给出自己的电邮地址,但是Killer知道了。他愤恨的笑笑,不奇怪啊,Killer甚至知道社长和自己的关系,要不然为什么要去引诱社长进入这个游戏。可是Killer做这些的目的是什么呢?让他进入这个游戏,毁了他的生活,现在将他的女友拉进这个游戏,为什么呢?

是的,他要去的,他要撕去所有的黑幕的。他一下子意气奋发起来——他的生活只能由他来决定,他不能坐等命运的安排,更不能任凭Killer的摆布,他会去的,去发现一切,去拯救一切,去救赎他自己。
   
于是他点击了那个链接,不出所料,计算机开始安装那个久违的笑脸。
   
死亡的微笑。
   
Rellik最后的那支乐曲?
   
美到极致而带着巨大悲伤的音乐?
   
与Killer最初的联系纽带?
   
第三辑第七首歌?
   
一个恐怖的虚拟真实谋杀游戏?
   
等等!他生命中许许多多细碎的小细节在此处缀成了一幅完整的图画。
   
Killer是吗?Rellik是吗?他居然没有发现,那只是一个简单的文字游戏。像镜子里外的两个人,其实都是一体,一实一虚,一真一幻,甚至就连名字也互相对应。R-E-L-L-I-K,所有的字母反过来排就是——K-I-L-L-E-R!原来是一个精心构建的陷阱!
   
而他突然发现自己早就知道了“死亡的微笑”的旋律了,确切地说,是那段音乐早就纠缠他很久很久了。
   
第一次吻社长,第一次动情,第一次情不自禁灵肉合一,都伴随着这段神秘而哀婉的音乐,美到了极致而带着忧伤,却能控制自己让自己失控!!每次听到这音乐,那种灵魂挣脱肉体漂浮的感觉,就像回到了游戏中!!
   
自己的生活由此被支解成一块块破碎混乱的残片!!
   
他似乎明白了所有的事情,但是刚想理清成一条连贯的线索,很多疑团又浮现出来割裂思路。比如Killer到底是谁?和已故的音乐家Rellik到底是什么关系?为什么选中自己?为什么能做到让虚拟谋杀真实?为什么能洞察自己的生活?他又是怎么和社长联系上的?他再次出现目的又是什么?为什么放了自己后又重新回来?
   
他急切地拿起电话拨给了社长。
   
“喂?啊,是你呀,终于打电话给我啦?我都等了一天了!”社长在电话那头嗔怪道。
   
“那首歌叫什么名字?”他语气生硬的问。
   
“哪首歌?”社长一时莫名其妙。
   
“‘死亡的微笑’是吧?是叫‘死亡的微笑’吧?”
   
哦,死亡的微笑。想起这首歌怎能不想起这首歌飘扬时发生的那些事,与她生命中最美丽的记忆紧紧相连着,与她生命中最大的快乐交融着,而这首歌本身也是那么的美丽。她的脸不由得红了。
   
“你是指那首歌啊,你怎么知道的?上网查的吗?”她温柔的低语。
   
“那首歌一般网站上都没有,只在一个论坛上有,你什么时候去的?”
   
她感觉到了他的不一样,美好的情绪也消失无存,“怎么了?怎么问我这个?”
   
“什么时候?怎么知道的?”
   
她有点不高兴,但还是回答了:“大概这个学期开学没多久,我看到你听Rellik的歌,就到处查,查了很多音乐网站,打听到了那个论坛,听说有很多另类的歌,终于找到了Rellik的全辑,唯独缺——”
   
“唯独缺了第三辑第七首歌?”他无力的垂下头,百感交集。
   
“是的,论坛上大家都在找那首歌,我也在找,因为我猜你也一定没有,如果我找到了你一定会很开心的。”
   
“然后一个叫Killer的人找到了你给了你这首歌是吗?”
   
“是的,我让你听这首歌也是费尽心机,总算劝动了你来看那场戏,并以那首歌作为结束音乐,那首歌……真的很美……”
   
“然后大概学期后半期,Killer又神秘出现让你玩这个游戏是吗?”
   
“是的。你怎么知道的?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不解的追问。
   
“最后一个问题,你怎么知道我听Rellik的歌的?”
   
“我……有次旁听时,趁下课你出门偷偷翻你东西的,看到你的mp3上的歌目。”她吞吞吐吐的说,“我从来没有听过那个人,然后我偷偷听了那音乐觉得好好听,你知道……你知道……我很想听你听的歌,那样我会觉得灵魂和你靠近了。”
   
他不知该说什么,只觉得人生像一幕精心设计的悲剧。
   
“你生气了?”她不安的问。
   
“没有。”他的语气异常温柔,“我很感动。”
   
过了一会儿,他说:“不要再玩那个游戏了,好吗?”
   
“为什么?”她满腹疑团,连声问道。
   
“答应我,好吗?我爱你。”
   
“你说了?”她声音哽咽,“你再说一遍。”
   
“我爱你。不要玩那个游戏了,好吗?”
   
她幸福的连连点头,直到他奇怪的“喂”了一声,才对着电话叫:“我也爱你。你叫我不玩就不玩咯。”

   
只要社长是安全的,是远离那个游戏的,他就可以放下心去探求一切,所以现在,星期五晚上八点,他一如从前坐在了计算机前,一如从前“我的电脑”、“c盘”、“program files”,最后“死亡的微笑”,双击。
   
阴暗房间再现,熟悉的对话框又跳了出来。
   
——你还像从前那么准时。
   
——你是谁?
   
——还是像以前那么冲动。
   
——你是谁?Killer? Rellik和你是什么关系?
   
——想知道答案就开始游戏吧,不过你也不是一定有资格继续下去,今天就来证明一下自己吧!如果你成功了,我欢迎你回来,并坦诚相告。
   
对话框消失,画面切换到一个宽敞的所在,对面是一个模糊的影子,如雕塑一般肃立着。他手握手术刀,沉静的向对方走去。“砰——”他感到了冲击与灼热,是子弹进入自己的身体。他对自己说都是假的,自己没有受伤,自己不能受伤,继续往前走去,对方在颤抖,不停对他开枪,他不去理会,径直向前逼近。对方往后退,但似乎被什么挡住了一样在原地挣扎,这时一个滑腻轻柔的声音响起:“很抱歉,游戏规则是没有人可以后退。”
   
他走到那人面前,此时对方早已无力的坐在了地上,他没有任何迟疑,将刀片准确而迅速的刺入了他的心脏。然后,他静静的看着血色蔓延。
   
在现实中是不是又有一个人死了?虚拟游戏正真实的发生在这个世界的某个地方。他杀了人,然而他安慰自己这是达到真相必然途径。
   
那声音在他耳边低吟:“你第一次杀人时也是这样干净利落,你每次都是这样。你知道吗,在这个组织中,杀手的数量是固定的,每一个杀手的加入都要以另一个杀手的死亡作为代价。上次,有一个新手杀了你然后取而代之,现在你也取而代之了。”
   
他全身一凛,不知为什么而感到不祥。
   
“你不想看看所取代的那个杀手的样子吗?”
   
不想,他不想!!
   
他突然明白了什么,但他不愿去相信,然而想法却强硬的闯入他的脑海。
   
枪?他用的是枪!她用的是枪!上次在游戏杀了自己的人也是用的枪!!
   
他站起身冲出门去,令人窒息的热扑面而来,没有一丝风,没有行人,没有车辆,甚至好像连空气都逃遁了,在一片巨大的热的真空中,他向前狂奔,脑中是一个又一个闪烁不定的念头。
   
其实那天下午他就应该想到一切,要不是看到Killer的信。是了,癔症!他们就是这样完成虚拟谋杀的。还有那篇报纸上的报道,“多日前于卧室中被发现死亡的城中富孀……实际在被刺前就已停止呼吸,目前尚不能确定究竟是什么原因令其心跳骤停。有法医认为是源于强烈的心理暗示导致的致命癔症……”,就是这样!通过强烈的心理暗示,让注意力高度集中于游戏上的玩家的大脑以为自己死了,然后呼吸心跳骤停,所有死亡症状都出现,然后死亡就真的降临了。自己曾经不也差一点就这样死在家中!
   
但自己毕竟没死,那么她也许也能幸免遇难。况且,不一定就是她,她答应了自己不玩的。
   
他觉得自己的胸口在爆裂,除了思绪纷乱的大脑,其他感官已经失去了意识,但是有一种力量仍在牵引着他,向着目的地奔去。
   
目的地,微微,你要活着。

   
那片居民区已是一片死寂,社长的家里也是漆黑一片,他心里一阵安慰,或许真的不是她,她答应过自己不玩了。
   
她的父母开门时很意外,他们都已经睡了。
   
而社长屋里的灯是开着的。
   
“她还没睡?”他问。
   
“不知道,又开着灯,又不来开门。你怎么这么晚还来?”她妈妈说。
   
他推开她的房门,她坐在计算机前面,一动不动。
   
“叫她不要再玩游戏了,每次都玩得这么晚,就是不听,还说今天是最后一次了,哎,不玩就不玩了,还什么最后一次。”她妈妈抱怨着,又问,“是不是睡着了?”
   
他走过去,看到她的屏幕上一片血色,于是慢慢的蹲下,看着她美丽的面容上浮现的淡淡微笑,抱住她冰冷的身体,许久许久,开始无声的抽泣。
   
计算机中传出绝美的音乐,响彻夜空。这音乐美到了极致,因而蕴藏着巨大的悲伤,所有听到这音乐的人都会被感动,都有一种灵魂脱离肉体得到自由的感受。爱是美丽的东西,音乐是美丽的东西,她死去的面容上浮现的微笑也是美丽的东西,可是大凡美到了极致的东西,总是蕴藏着巨大的悲伤。                                    


(完)

proudofme 发表于 2006-8-21 12:29

殺手算是職業!?好恐怖……

彩色 发表于 2006-11-10 16:40

小馨馨,你真是个高产作者,真长的文字啊。
杀手,嘿嘿~我发现自己有的时候对于很多东西都不明不白,很好看啊。
死亡的微笑,其实死亡也并不可怕。 我在说些什么……

飘飞四季 发表于 2006-11-26 14:06

好长的文啊,说实话我也没看懂,晕,原谅我蹩脚的语文水平吧……
死亡的微笑,很唯美的名字,同样唯美的文字。
虽然没太看懂,但可以确定的是,虽然有些情节在读文章的时候已经猜到,但文章带来心灵的震动……还有些许恐惧十一点点的蔓延开的,感觉心灵的深处好像被剖析了,倒吸一口冷气……还是生活在现实中的人比较有真实感……
我到底再说什么呀,飘走……

宁馨 发表于 2007-1-24 15:47

MS我以前所写的东西都很阴郁…………呵,其实现在依旧如此啦^_^

到底在写什么?其实我自己也不知道,随心所至吧~~

水伊人·雨 发表于 2007-1-28 12:01

根本不相信宁馨姐姐学医……
如果学习理科都那么会写文章
那我学文的真是相当没市场了……
我比较笨……
看这个文章晕晕的……
准备继续看一次……

conglin2000 发表于 2007-1-28 16:50

喜欢看这样的故事~~~~~~

和最近的心情有关

冰点风凌 发表于 2007-2-5 22:21

好凄美啊~感动~ 虽然有点恐怖的说~哎~爱微微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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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看完整版本: 死亡的微笑(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