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明志愿(15)
⒂冬天冷清的街角,总让人百感交集,何况又是在年假中。别人和乐融融地围在一起,看着电视吃橘子。此时的乐菱,则背着帆布包在街上游荡。是无法在寝室里呆下去的,虽然也有旧电视勉强可以打发时间,但那种空虚和落寞还是会不留情面地吞噬她。因为那间屋子中只有她孤单的一人,守着越行越远的梦想。学校多次委婉地提醒乐菱,新同学就要搬进来了。乐菱也不想在寝室中,面对一次次来催她的老师。真是世态炎凉,当学校知道她的遭遇后,立刻改变了对她的态度。先是苦口婆心地劝她,在她终被抛弃后,斤斤计较。也不能怪学校,得罪了乐家领导人,就如同断了财源,他们怎能给乐菱好脸色。
不错,在那个夏日午后之后,应对完各种结业的乐菱,在深秋时节,和父母在越洋电话中摊了牌:她决定不回美国,不去做乐家的洋娃娃。她的梦想是舞台,是凭借自己的实力成为镁光灯下的主角。为此,父亲乐震霆不惜放下企业,以每天损失数万美金的代价,千里迢迢来劝乐菱回家。但无论是母亲的苦苦哀求,还是父亲以断绝父女关系恐吓,乐菱心意已决,没有动摇。于是,乐氏企业的唯一继承人,被家族剔除,断绝了和父母的关系。
“于是,我就只能在这样的冬日里,在街上游荡。”乐菱苦笑,请后来者谨记前车之鉴。乐震霆断绝了和乐菱的父女关系,强拉着泪流满面的乐妈妈回到美国。“我没有你这个女儿。”父亲的咆哮犹在耳边。作为乐家权威的他,没有预料、也无法忍受乐菱的出格。在他看来,艺能界混乱而低俗,根本无法与上流社会相匹配。他的宝贝菱菱竟然投身于此,这不仅是他个人的耻辱,也会令乐氏蒙羞。在与女儿交涉无功后,他的怒火达到顶峰,一巴掌挥向乐菱。
“你的所有资产都是我给你的,你要离开可以,但不能带走分毫。”他命令着。随即他冻结了乐菱的所有资金,又转走了乐菱名下的所有资产。大学时,乐菱住在父亲提供的别墅中,开着父亲送给她做生日礼物的宝马MINI,还有整箱整箱豪华的衣服首饰。如今这些都没有了。乐菱只能拿着母亲偷偷塞给她的现金,苦苦哀求校长让她暂时住在寝室——三年内都没有住过的寝室,住到毕业为止。
父亲认为,只要断了女儿的生活来源,她势必会乖乖回头。但他没有预料到,从小到大温婉的女儿竟这样倔强,她非但没有回头,反而更加执著。临近毕业的她没有去投简历,开始打工支付日常开销,又跑到艺能训练中心报名上课。终于找到一份超市收银员的工作。虽然每天站下来腰酸背痛,又常被挑剔的顾客骂一通,还有面对某些客人的揩油、老处女主管的频频责难。但为了谋生,乐菱只好让泪在眼眶里打转,边打工边去上课。
没想到乐震霆闻言女儿有了零工后,又令下属找到那家超市,勒令老板辞退乐菱。在这份工作的十天之后,主管和颜悦色地解聘了乐菱,只给了她三天的工资。刚支付完不菲的课程费用的她,雪上加霜,一时竟没有了伙食钱。咬咬牙,权当是减肥,把饭量减少到一天一顿。别无他法,她只好去街头卖艺,从音乐老师那里费力借来吉他,自顾自地弹奏着。妈妈看到女儿竟一天只吃一顿简单的泡面、看到她在街心花园里跳舞等待别人的施舍,痛哭流涕,恳求震霆不要这样决绝。面对妻子的哀求、爱女的倔强,心力交瘁的乐震霆任乐菱在外自生自灭,强拉悲伤的妻子回到美国。从此桥归桥,路归路,只当自己从未有过这个女儿。
“爸、妈,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乐菱攥紧了手,指甲在手心割出一道痕,视线模糊。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叛逆,这样冲动,但她并不后悔。
一直以来,她都自然地听从父亲的安排,从未有过自我。在微笑的背后藏着的落寞,只有她自己知道。多少个夜晚不能入睡,躲在纱帘后哭泣,然后接着强颜欢笑。这样的日子,她不想再重复。她觉得自己是一具玩偶,同学们艳羡的目光,在她看来是种嘲讽。别墅和名车又怎么样,没有自由,没有目标的生活,行尸走肉般。直到她的歌唱,站在学校的礼堂中看到台下的人因她的表演而欢呼时,才发觉,这种幸福的感觉真实得可贵。仿佛宣告着自己被需要着,被铭记着,不再是空荡荡的。别人的鼓励和赞美,都是合情合理,没有讽刺的意味。
也许从那时开始,乐菱蠢蠢欲动的激情被唤醒,一发不可收拾。在遇到王瑞恩的那个下午被点燃,到达顶峰,整个生命被照亮,生活变得充实而塌实。为此,她失去了尊贵的地位,失去了她珍视的亲情。不,她一定让父亲对她刮目相看,她一定要夺回最宝贵的亲情。现在还没有到时机,所以渴望亲情的乐菱,请你忍耐。也请妈妈忍耐,我永远是您的菱菱,我们一定还会再见面的。
思至此,乐菱不再悲伤,反而充满了信心。但在这样的团聚日中,难免感怀。难以排遣的思念折磨着她,只好信步走在街道上,看着车来车往,不知该走何方。也许是巧合,也许是她命该如此,用妈妈临走前给她的卡,从银行中取出积蓄的她,沿着体育场,看到了对街的民歌西餐厅。
“就进去喝一小杯咖啡吧。”乐菱暗暗地想。接连几天的泡面已经让她近乎无奈,从红烧牛肉到麻辣牛肉,看着牌子上的鲍鱼却怎么也吃不出鲍鱼味。乐菱也算是一名饕客,继承父亲对美食的敏感和挑剔,也继承了外婆的一手好厨艺。但是拮据的日子里,又忙着想尽办法打工,她的味觉和肠胃都麻木了。
此时手中拿着最后的家底十万元,在这样寒冷的冬日里,特别想喝一杯甜蜜的法氏牛奶咖啡暖和下心。想了想,乐菱终于推开了西餐厅棕红色的门。她不知道,她是推开了通往事业成功的门,推开了又一个家的门。多年后,乐菱依旧会想起在门前徘徊的自己,那种孤苦的感觉,那种踌躇的姿态,在多年后的塞纳河旁,再度感受得真切。
一杯咖啡的愿望,实现了。 呵呵~
悠悠终于更新了。
我之前很长一段时间没好好地在略略上LOOK BOOK,有时扫视却不见你的更新,加上之前你在贴子里说的,让我有点担忧。
不过现在好了,终于看到你啦,而且还一下子更新了那么多。
终是放下心来。
悠悠,看了你更新的文,发觉你进步了哟,文风更成熟稳重,人物也更为充实饱满。
看下来,对于黎华的志在必得与他对乐菱的爱有了个总体认识,当然也很明白乐菱对华的心意撒~
看下来,与我当初以为的不同,我原以为你写的会是三年后的故事,
想不到原是倒叙。
看下来,对于王大哥,甚是心疼,我希望他在这里能得到幸福,即使不是和乐菱在一起,我以为他也依然有得到幸福的权利!
他们是不可能回到原点的,但是,一个原点后不是还可以有另一个原点吗?
呵呵~~不知道,王大哥的幸福是谁呢?会是原创人物吗?
唠叨了很长一段,
最后还是想说,悠悠,坚持下去,
这份对明志的爱,我们一起坚持下去~~!
[ 本帖最后由 鹛阗 于 2006-7-18 02:10 编辑 ]
我的明志愿(16)
⒃“欢迎光临。”温和的女声,不卑不亢。“菱菱?”刚才的女声未等乐菱回神,再度夺人,带着喜悦。这声音有些熟悉,难道是……乐菱抬起头,看清眼前人后也是喜笑颜开。
“筱筠,真的是你,好久不见,你怎么会在这里?”筱筠,莫筱筠,是乐菱在念高中的时候最要好的朋友。因为从高中毕业后乐菱匆匆考学,筱筠则没有再去深造,一度失去了彼此的联络方式。当年梳着两条麻花辫、戴着无框眼镜的莫筱筠,依旧是文静而乖巧的。栗色的发松松地挽住,辫成辫子垂在右边。无框的眼镜摘下了,淡紫色的眼睛显得更大了。她穿着淡棕色的裙子,短而笔直,显得大方可人。衬衫则是宽松式,米黄色,领口处有淡紫色丝巾,衬托出她的柔美。印象中的筱筠又回来了,大方亲切,温和却很有原则,有时固执地像金牛。她从不会因为乐菱的财富疏远或热络,她与乐菱的友谊建立彼此兴趣一致上。也正因为如此,乐菱非常在乎筱筠这个知心好友。
“你忘了我们家是开餐厅的吗。”有些埋怨的味道,竟然这么久都不记得联络,“毕业后我就到店里来帮忙了。对了,你今天怎么会来?”还是这么得消瘦、朴素。印象中的乐菱也是有些丰腴的,身材姣好而健康,不像今天这般风尘仆仆。她家境优越已不是秘密,即使选择简洁大方的穿戴,也必定是名牌,别致的点缀也是大手笔。而今天的她,草绿色的粗织毛衣、淡蓝色的粗织围巾显得人更加娇小,还戴着一顶绒线帽,类似于路边货。但她目光坚定,即使脸色稍显苍白,但人还是很有精神。带着点不安和期望,
“毕业后我一直在思考着自己的未来,想着自己做什么……”
“我猜你终于下定决心进入演艺圈了。”话头被截,筱筠一脸了然的表情。“你怎么会知道呢?”这么久没见,筱筠还是这样了解她。
“念书的时候我就发现你对表演的热爱,以你的个性一定会努力发展的。”
“你现在有什么打算吗?”筱筠关切地问。
“我想先找些和表演有关的工作,积累经验。然后再想办法进入演艺圈。”乐菱坦诚地回答,面对这个未知的领域,她如同小小的飞蝇,既害怕碰到坎坷,又无法回避坎坷。从小到大,其实自己一直在依赖着很多人,如今断了念想,把自己推到这个尴尬的位置上,她也只好走一步看一步。
“你可以来店里打工啊~菱菱你稍等一下,我去找我爸爸。”筱筠快乐地说,冲到吧台那边,随即一位健壮的中年人也来到了乐菱的面前。他穿着暗红色的衬衫,灰色的西裤上套着黑色的长外衣,尽管已是父亲的年龄,他依旧时尚地带着一条玉石链子,配合着翠色的眼眸。那眼眸,如今炯炯有神地看着眼前的女孩,审视着。他眼前的女孩,清澈,年轻的面庞有不安,也充满着希冀。
“爸,这是我以前念书时的同学,乐菱。菱菱,这是我的爸爸。”筱筠简短地介绍。和父亲站在一起的她更显伶俐乖巧,她的父亲一定很疼爱她吧。
“莫叔好。”乐菱嘴甜地叫到。念书的时候经常听筱筠谈起自己的父亲,但一直没有机会见到。难怪本市的民歌西餐厅相当有知名度,从老板的打扮来看,像是时尚中人。据说这里和演艺圈有着联系,老板更是很有门路。
“筱筠说你很喜欢表演工作,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虽然我店里出过不少明星,但在店里唱了很多年依旧默默无闻的人也大有人在。”的确如此,很多人都慕名而来,把这里当做基地,却怏怏而归。有人最后沉寂,选择放弃,找到一份安稳的工作,远离明星梦。也有人苦苦支持着,沉浸在幻想中,却有哀莫在心底。
“你确定这真的是你要走的路吗。”莫叔问她。他实在不想看到那些穷途末路的人有怎样的悲,宁愿在这条路的开端处截住他们,免得踏上了这条茫茫路,从此不归。他看过很多生动的例子,有的为了成名而选择一脱,有的则患上了忧郁症,还有的因为种种原因身败名裂,淹没在茫茫人海中。这本就不是一条康庄大道,那些明星,莫不是站在刀尖上跳着华丽的舞。美丽于人,疼痛自知。
可是,如果不尝试,结果只可能是失败。如果不尝试,她就要做一辈子的洋娃娃,再也无法奢求抓住自己。既然已经决裂,何须放手一搏。
“如果不尝试,是永远都不可能成功的。”声音不大,但坚定异常。筱筠笑了笑,这就是她了解的菱菱。在外人眼中,她或者是娇生惯养的大小姐,或者是企业的花瓶,但筱筠知道,真实的菱菱是这样坚强而执著,自信而骄傲。
“……”莫叔望着眼前女孩的坚毅,不由沉默。他敏感地感觉到眼前人的不寻常,这个和自己女儿一般大的女孩,有着更加明显的执著。她坦然迎接磨难的眼睛,和素净的表情,都有一种魔力,让人不由得喜爱着她。但她身上也有不安的因素,她的出现像是平静湖水中的小石子,可引发的涟漪不可估量。他预料到,娱乐圈会因为她的出现,而有新的局面。但这对她是否是幸福,他不由关心着眼前的女孩。她还年轻,不知道娱乐界中的风雨足以致命。想当初自己也曾想成为一名歌手,最终因为重重压力,选择了隐退,并禁止女儿筱筠走上这条路。如今,是否应拒绝眼前的菱菱,给她一条安稳的路。
一旁的筱筠略略不安地看着父亲,父亲今天的沉默似比往常都要深,仿佛在做一项重大的决定。乐菱也很不安,她觉得眼前的莫叔、筱筠是她目前唯一的希望,但这希望正在犹豫。他的决断将影响到她的路,他的指引将改变她的命运。
“欢迎你加入我们的行列。要成为一个受欢迎的民歌歌手可不容易,希望你好好加油。”莫叔突然打破了沉默,郑重地说到。乐菱听到后很开心,
“谢谢莫叔。”她真诚地致谢。莫叔的首肯让她觉得如同敲开了希望的门,虽然离真正的成功还有很远很远的距离,但对现在的她来说,无疑是天大的好消息。如同溺水的人在慌乱中找到了浮木,历经半年的黑暗一下又被点亮了。
“谢什么,我还要谢你的帮忙呢。你随时来上班就可以了。”虽然没有听过这个女孩的歌声,但从外表判断,她长相甜美可人,筱筠也一直在夸奖她的实力,相信也会让很多人喜欢,“我先进去忙了,你和筱筠先聊吧。”
“莫叔再见。”被喜悦冲得生动起来的乐菱,连连道谢。因激动,原本苍白的脸色也红润起来。筱筠看着很心疼,虽然她还不知道乐菱遭遇了什么,但她觉得眼前的乐菱很真实,脱胎换骨般。
“其实爸爸认识不少演艺圈的人,我想时机成熟了,他会把你介绍给他们的。”筱筠又鼓励着地说,她真心希望乐菱能在这条路上走得安稳快乐。
“真的吗?那真是太好了。”天大的惊喜,乐菱的心里涨满幸福和感恩。原本能遇到多年未见的知心好友,已是上天的恩赐。没有想到知心好友已成为她的贵人,不仅给了她工作的机会,也给了她一盏灯。接下来,就要靠自己的努力了。
“不好意思啊菱菱,我要先进去帮爸爸的忙了。”筱筠有些抱歉,店里只有她和爸爸两个人,很多事忙不过来。但是想到日后多了菱菱这位好帮手,筱筠期待着听到菱菱天籁般的歌声。客人们会喜欢菱菱的,筱筠很肯定。
“没关系,我也要先走了。你先去忙吧。”乐菱体谅地说。已有很多客人在叫着‘服务生’,而莫叔、筱筠丝毫不介意地与她谈了这么久,她已经很感激了。而且她也不能再放任自己轻松地生活了,上天给了机会,她有什么理由坐享其成。她明白,为了不辜负筱筠的姐妹情谊,不辜负莫叔的苦心,惟有成为一名成功的民歌歌手、甚至是在演艺事业上的更多成功,才是回报他们最好的礼物。为此,她要加紧练习才行。从表演技巧到歌喉,她都青涩得如同青橄榄,这样的表演,又怎么能让客人满意?她必须加紧学习才成。
“那好,改天见喽。”筱筠拿起菜单,不忘给乐菱一个微笑。
“恩,改天见。”回报筱筠一个大大的微笑,离开了西餐厅。虽然没有喝到预期的咖啡,但乐菱的心里甜蜜、温暖。她整理好绒线帽,整理好自己的心情,一扫先前的阴霾。生命的路不断被点亮,她有什么理由退缩。坚定不移地走下去,为感谢王瑞恩给她的梦,为感谢莫叔、筱筠的帮助,为感谢妈妈的支持,也为证明给爸爸、给所有人看。更重要的是,为找到了真正的自己,为真正的乐菱,必须坚定不移地走下去,必须努力成为舞台上骄傲的主人。
用虚幻中的咖啡杯,干杯,乐菱。
我的明志愿(17)
⒄“有生之年,狭路相逢,终不能幸免。手心忽然长出,纠缠的曲线。”台上的女孩画着淡淡的妆,为了配合王菲空灵的声音,特意选用了冷色调。她静静地坐在高脚椅上,偶尔晃动。表情则模仿阿菲的淡漠,穿着中性的衬衫仔裤,帅气而清爽。然而离开台上,冷色显然遮不住女孩的活泼兴奋,与方才判若两人。她坐在角落的位置,有些不安又难耐兴奋。“来,蓝莓冰砂。”轻快的女声刚落,一杯精心调制的淡紫色晶莹的冰砂放在她的面前。乐菱没有来得及品尝,一把抓住了送东西来的筱筠的手,
“怎么样,筱筠。”她有些犹疑,不安已经打扰她太久了,需要给一些安定的因素。这是她的初次表演,虽然以往曾在舞台上唱歌,但今天的寓意不同。这是她在民歌餐厅的第一次登场,如同待嫁的新娘,既想早些知道别人的感受,又怕急急掀开丝帕后遇到一张恶脸。方才匆匆唱过后,来不及平复情绪,也没有细看台下的反应,就跑下了台。忐忑的心等待着结果,她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莫叔客气委婉地宣告她民歌生涯的结束。
“这个……菱菱……”筱筠故做愁眉状,吞吞吐吐,一边留心着乐菱的反应。果然,乐菱的心冷了大半,脸色直转白,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她也知道,方才的高潮处有些破音,自己的声音从麦克风中听起来稚嫩、苍白,没有预期的轻灵感。
“这个……菱菱你唱得真的很好。”不忍看好友快要哭的委屈样,心软的筱筠还是急忙揭穿了小伎俩。平心而论,虽然菱菱方才的演出与歌手相比,还差距甚远。但对她,这个年仅二十、基本无表演经验的她来说,已是相当不容易的。筱筠一直很笃定,假以时日,乐菱一定会成为巨星。
乐菱还在恍惚,像是沉浸在方才的失望中。莫叔从吧台来到这里,有些无奈地看着有些调皮的女儿摇摇头。他把冰砂往菱菱那边推了推,
“真的很不错,来,菱菱吃点东西。”乐菱才意识到不是幻觉,她的初次登台真的受到了肯定。有些忿忿地瞟了一眼还在偷笑的筱筠,接过莫叔充满爱心的冰砂,愉快地小口吃起来。莫叔满意地点点头,
“但是还要再加油喔。除了演唱机巧外,与观众的互动、考虑到观众的感受也是避不可少的。”莫叔不忘提醒菱菱,方才的她还是很青涩,站在舞台上怯怯的,刚开始的部分唱得如同小女孩的练声,唱到后面则融入了音乐中,但始终有一种游离感,像是在担忧着什么。高潮迭起的部分破音比较明显,喘息的声音听得比较清楚。由于缺乏经验,最应加强的就是与场下观众的互动部分。虽然演绎的时候要沉入音乐中,但不代表排斥观众的反应。
莫叔的专业点评让乐菱不禁脸成苦瓜,先是“游离感”,后是“互动”,听得乐菱有些发憷。不是说要融入音乐中达到忘我境界吗,怎么再与观众加强互动呢,难道像只蝴蝶一样绕着各张桌子转?莫叔看到菱菱的表情,急忙加以鼓励:
“不过总体来说已经很不错了,刚才就有客人向我打听新来的歌手是谁喔。不急,慢慢找感觉。好,你们先谈,我去忙了。”
“唉~”在莫叔走后,乐菱大大地叹了口气。好姐妹筱筠顺势坐下来,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呢。”和乐菱聊起了其他事情,岔开话题。乐菱打起了精神,把这四年来的生活,尤其是遇到王瑞恩后的半年着重讲了下。但她并没有谈到和王瑞恩的偶遇,大概是潜意识里自私地想保留这段记忆。即使她明白,即使她告诉了筱筠,王瑞恩还是不会成为她独占的,但这种不自觉的自私,还是让她含糊地带过。筱筠听到乐菱的遭遇后,半是唏嘘半是赞许,了解到乐菱还栖居在学校宿舍后,很惊讶。
“你是说你住在学校的寝室中,四人间?”
“恩……”咬一口冰砂,闷闷地回答。
“可是你不是一向不喜欢与人合住的吗?”乐菱的怪癖之一,她一向喜欢有自己的小空间,像是小刺猬一样阻止着企图闯入她领地的人。即便是最要好的筱筠,念专科的时候都无法与乐菱合住。对此,乐菱也感到很抱歉。
“没办法……不过她们基本不怎么回来。”借住在外系同学的宿舍中,其余的同学或已实习、或家在本地,基本不怎么回来。也使乐菱可以勉强忍受潮湿的墙壁、公共浴室和密闭的空间。她的生计都是问题,哪里还顾得了那么多。
“可是,不是临近毕业了吗?”算算时间,乐菱很快就可以领到毕业证书。
“所以很头疼……唉呀不说这个了。”乐菱皱皱眉,不仅要考虑到房子的问题,还有她的学位和很多生活技能。虽然她现在有了这份工作,但她知道,从现在开始她必须为自己的长远负责。一定要充分安排好每周的活动,不能浪费每一天。她觉得自己站在起跑线上,梦想很远,对手很多,除了拼命地跑以外,没有其他方法。以往的日子里有人照顾着她,银行里定期汇来大笔钱,根本不用她担忧。路也铺得很妥帖。可是现在突然转了弯,除了走下去,别无他法。
筱筠看着眼前的好友,暗自有了主意。
“给。”一个沉甸甸的白色信封,交到了乐菱的手上。今天是乐菱第一天来西餐厅打工,除了初次在舞台上唱了些歌外,剩余时间她在努力背诵菜单、识别餐具的位置。不知不觉中一天已经结束,餐厅即将打烊。
“不会吧,第一天就发工资~”乐菱勉强地打趣到,这一天下来,她的腿竟微微肿了,喉咙暗哑,脸部因为微笑过度而肌肉酸痛。终于熬到下班了,原来服务生的工作这样难做,原来驻唱歌手的要求这样高。以前也曾和同学一起去餐厅,她从未过多想到身旁的服务生是怎样记住冗长的菜单,更不会想到自己有一天也要去记住那些繁复的名字。更难过的是面对指责,第一天上班的她弄错了猪排和牛排,被客人责怪地很难听。莫叔也不好多说什么,乐菱越发感到难堪。
“菱菱,你先去租房子吧。”筱筠看着满脸疲惫的乐菱。
“?”愕然,信封中厚厚的钱,连同筱筠的一片心意。她从没有借过钱,从来都是她大方地请周围的同学吃喝,从来没有接到这样一个信封。以前去打零工,是为了挣点钱证明自己、充实生活,现在,则是必须。泪水浮上了乐菱的面庞,
“这钱,算是我借的!”要强的她含泪说到。
“当然算是你借的~”筱筠夸张地说到,“以后嘛我会从工资中一点点扣除,你可是赖不掉的。”是的,无论菱菱怎样,她都是自己最好的朋友。民歌餐厅也会欢迎她的,筱筠也会陪伴她的。
乐菱理解着筱筠的一番苦心,她并不是在乎这些钱,而是要告诉我,无论如何,她都会支持我、陪伴我、帮助我、鼓励我。乐菱不想哭,她努力地吸着鼻子,却吐不出谢字。筱筠了解地拍拍她的肩,两个人在昏黄的灯光下,握紧了手。、
一路有你相陪,我不再害怕,天黑。 本文已超过一年未更新,现清水锁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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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明志愿(18)
⒅在筱筠的帮助下,终于找到了合适的房子,乐菱不必再忍受学校咄咄逼人的眼神,不必再忍受和别人同住的尴尬。这间房子位于一栋独立公寓中,斜对面是有名的回生医院。房间不大,刚好物品也不多,被乐菱收拾得很干净。衣柜里的衣服都是便宜淘来的,不多,但轮换着穿足够了。屋内没有什么象样的摆设,米黄色的台灯、同色系的闹钟是她大学时的旧物,还是整箱整箱的书籍,一一被安放在多宝格上,倒也雅致。乐菱爱书,中文系的课业主要内容就是阅读,从通俗的小说到历史传记,她都读得津津有味。尤其喜欢看名人传记,从苦难的人生到功成名就,可以说是对乐菱最好的激励。床头悬挂的那幅画,淡雅的花画得很精细。那是乐菱妈妈的作品,也是乐菱的生日礼物。还有一组蓝色玻璃海豚的工艺品,是乐菱外公送给宝贝外孙女的礼物。为此,并不宽裕的乐菱,抱着这些东西,一次次打车从学校到新公寓。费了很多物力,才将它们顺利地送到新家里。因为只有这些物品的陪伴,这里才成为了她的家。向南不远处是街心花园,环境优美,空气清新。向北则是艺能训练中心,乐菱每周的一、三、五都要去那里学习表演、摄影等诸多课程。一开始,她心急地想一下选定了四门课程,但不仅是经费出现周转问题,她的生活也会变得紧张兮兮。在筱筠的建议下,她放弃了两门。
“筱筠,到底是先补弱项,还是先增强项。”乐菱犹豫不决。她的歌艺虽然还好,但演技很糟糕的样子,不仅无法诠释出歌曲本身,也无法打动他人。面对着纷繁的课程,她犹豫着是选“表情舞台”还是“音感乐器”。
“我比较赞成前者,”筱筠认真地说,“我想音乐与表演是相通的,在诠释音乐的过程中,实际上是需要歌手的表演。除了简单地用心唱歌以外,也需要一定的演技。”菱菱是在很用心很努力地唱,可是总感觉有些疏离。
决断地选择,导火线在于乐菱的错误。经过一周的民歌演唱后,她觉得无论是从歌艺还是表现上,都有了进步。原本打算去银行存些钱得些利息的她,竟误闯入银行旁边的乔亚影业。乐菱不谙世事,冒失地请求去见导演。
“我很欣赏贵公司导演的作品,不知道有没有机会与导演谈一谈。”此时的她,毕竟是一个刚刚毕业的学生,再加上良好的身世、一帆风顺的历程,不仅少了世故,而且意气风发。爱看电影的她一直很喜欢乔亚的作品,进入演艺圈后与乔亚合作,也是她梦寐以求的事情。
“我们导演现在很忙,恐怕现在没有办法约见你。”前台小姐有些吃惊,眼前的女孩竟这样大胆,难道她不知道进入乔亚的身份地位。但为了礼貌,她还是委婉地说,希望这个女孩能知难而退。
“……恩,那什么时候导演能忙完。”天真的乐菱没有听出对方语气中的异样,单纯的她追问到。
“我还是把话说得清楚一点好了,除非你在表演工作上有所突破,否则我们导演是不会见你的。”冷冷的女声不再顾及情面,直率地说出来。
“……”乐菱有些惊讶,随即沉默。真是单纯,怎么没有想到自己如今的身份地位,怎么能这样冒失。因为心急吧,她总想早些成功,早些证实给那么多人看。可是她不知道,年轻骄傲的心是经受不起过多打击的,惟有小心翼翼地保护,才能避免来不及见到彩虹时消逝的悲剧。成功也不是一蹴而就的,一个礼拜的努力并没有让她有了质的飞跃,她的信心来源于莫叔的宽容。
“……我知道了,谢谢你。”乐菱突然扬起头,发红的眼睛,却挂着一个微笑。是的,她知道该怎么做了,不能成为“独臂将军”,不能再这样年少轻狂。诚如不可以一下选四门课程,她不能再心急,不能再毛躁,尽管她总会情不自禁地焦躁。必须要克制住自己的冲动,克服自己的天真。她是站在起跑线上,不仅梦想遥远,而且她的起跑线落了很大一段距离。只能咬牙紧追,只能从弱项开始一点点积累,只能压下所有骄傲和焦急,一步一步得追上去。
她非但没有被这挫伤信心的话击倒,反而由此找到了方向,修正了自己的错误。所以她真心地感谢眼前的前台小姐,感谢那些伤害她的人。
“不客气。”前台小姐的脸上有些愕然,以往的人在听到这些话后,是垂头丧气。也有能勉强维持平静的人,但从未有如眼前女孩这样扬起微笑,好象反而得到了恩赐。她的大胆与大方,都令她感到一惊。眼前的女孩像是有一种魔力,蕴涵在骨子中的坚强与自信,使她看起来神采飞扬,竟比那些出入乔亚的女明星更有魅力。尽管此时的她默默无闻,但谁能估量到未来。
乐菱离开了乔亚,直奔培训中心,选定了自己的课程。她不知道,方才的一幕不仅改变了她的规划,也被一个人收在眼底。他看到她的率真,又目睹她的受挫,却震撼于她的笑脸。在乔亚见到过类似的应聘者不少,但能够这样离开得不多,带着微笑、优雅地离开的人,更是从未有过。她的笑很真,清汤挂面的,带着浓浓的学生气。她的笑很美,与片场遇到的、宴会遇到的都不同,与他身边的女人不同。他感到一种清脆的噼啪声,从他的心底传来,蔓延全身。
那张脸仿佛在哪里遇到过,也是这样的优雅,但没有此时的柔和。直到她的离开,他收回了自己的目光。摇摇头,大概是最近有些累,竟学会胡思乱想了。把注意力重新放到手中的剧本,漠视心底的悄然复苏和一点慌乱。
会再见面的,他预感。
我的明志愿(19)
⒆日子就如白驹过隙,原本是不紧不慢地展开,却在回顾时发觉它惊人的速度。这期间的乐菱,生活得极有规律。一周之内安排得满满当当:一、三、五的课程是在中心,紧张而艰巨。表情训练时,乐菱必须扯动着自己的脸,学会哭泣和微笑,看似简单的肢体却能伸展出那么多种语言。舞台训练则要有眼神交流,用眼睛传递出自己的心绪所在。还要背下大段的台词,紧张地排练着自创的舞台剧。二、四、六的打工,无论是民歌歌手还是做服务生,都是在民歌餐厅、在莫叔和筱筠的帮助下顺利地完成。在和艺能中心的同学聊起时,乐菱发觉自己真是特别幸运。其他的追梦者忙着找工作糊口时,自己不仅工作安稳,还可以边打工边积累经验。原本礼拜天,乐菱也打算来打工,但这种一周内上课—打工—上课的轮轴生活,经历了两个礼拜后就病倒了,一度竟需要入院检查。筱筠急得赶忙勒令她周日要在家好好休息,“即使你周日来也不给工资。”单纯的筱筠竟提出这“不合情理”的命令。为了不让筱筠再担心自己,乐菱只好乖乖答应。工作方面,乐菱的服务生做得有模有样,虽然开始的时候打碎的杯子足以抵消她的工资,但在莫叔的宽容下更换了“惩罚方式”:为莫叔、筱筠做晚饭。
只给自己喜欢的人做饭,是乐菱的怪癖之二。握有一手好厨艺、尽得外婆真传的她,令很多亲朋慕名而来,却又都败兴而归。乐菱振振有辞,面对不喜欢的人,她实在不知道该以怎样的心情料理食材,又怎能做出美味的料理。这是乐菱告诉她的道理,料理者之所以能做出人间美味,不是因为食材华贵,也不是因为厨艺精湛,很大程度上是在于料理者怀抱着虔诚和爱心。外婆临终前曾交给乐菱一个小小的锡罐,里面盛放着人世间最极至的调味料。果然,乐菱做的饭菜越来越好吃,但她总是特别宝贝着那个锡罐,不准任何人偷看。
“筱筠,开饭啦。”乐菱一边愉快地招呼着,一边小心地端出“酒糟鱼”。她满意地看着桌上摆满的菜肴,色泽、香气和搭配都很完美,有些自恋地笑了。筱筠整理好帐目,看到满桌的佳肴,也不禁惊呼出声。
凉菜有甜糯的糯米藕:乐菱选用较嫩的藕朴,先加以红塘、蜂蜜煮到八分熟。然后放入蒸到半熟的糯米,上锅以文火蒸。这与一般做法不同,很多人选择先放糯米再加糖汁,但乐菱认为这样不仅会破坏红白美感,也会失去糯米的清香。水晶皮蛋,用线分割皮蛋前特意将线放在姜水中煮。线有了姜的味道,半熟的姜也不那么辛辣,反而透出甜味。还有一道蔬菜沙拉,新鲜的蛋和方火腿夹杂其中,蛋黄酱舒展开来,最妙的是滴上了三滴阳光般的橄榄油。
热菜中有红得诱人的麻婆豆腐、喷香酥脆的烤鹅、青翠欲滴的芦笋,还有最后登场的酒糟鱼。桌子上色泽鲜明,组成一幅极美的图案。芦笋的嫩香、烤鸭的酥香和糟鱼的酒香,具有极强的诱惑力,刺激着人们的嗅觉。筱筠由衷地赞叹着,哀怜地看一眼自己日益发福的样子,却毫无意志力。
“莫叔还没有回来吗?”乐菱关切地问到。今天早上来到这里的时候就没有见到莫叔,一直到现在也不见,明明早就答应今天回来一起庆祝——是的,转眼间乐菱已在民歌餐厅工作满两个月。从当初那个不安、慌乱的女孩,逐渐融入到餐厅里的生活,如今已是游刃有余。莫叔把她当做自己的小女儿,筱筠则视她为最贴心的姐妹,客人们津津乐道这位活泼开朗的女孩。每天的日子过得并不轻松,但很塌实,劳累的乐菱不再失眠、不再哭泣。她没有忘记自己的目标,这样一步一步向梦想靠近的过程对她来说,尽管漫长,但总设法享受着其中的快乐。
“恩。菱菱,”筱筠郑重地斟满酒,把其中一杯递给乐菱,又举起另一杯,“恭喜你。”她的脸有些红,可以看出她在抑制着激动的情绪。
乐菱也在拼命抑制着自己的泪水,举起杯,郑重地和筱筠碰了一下。她小口的抿着酒,百感交集。筱筠则感同身受,眼前的菱菱,越来越娴熟,越来越有人气。总开始兀自地歌唱,到与观众眼神的传递,轻松得掌控了全局。客人纷纷夸耀她的进步,菱菱都含笑道谢了,但只有筱筠知道,为此,菱菱付出了多少。在表演课上的努力,回到家后依旧对着镜子苦练。终于能较好地完成一颦一笑,眼波流转出无尽风情。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筱筠还是觉得菱菱并不完全快乐。
应该是着急导致的吧,筱筠也不知怎样安慰菱菱,只能看着她慢慢地等待。在这样的好日子中不应该再烦心这些,凡人烦人总有数不尽的烦恼,有些是一时之间找不到根源的。我们无力正视这个烦恼,不如暂时逃避。这不是懦弱的表现,而是理智的做法。与其在这里干枯,倒不如用遗忘将花绽放。
在醇香的酒的拥抱中,乐菱和筱筠这对好姐妹相视一笑。
我的明志愿(19)
“爸,你回来了。”听到门口的铃声,筱筠和乐菱匆忙赶过去。风尘仆仆的莫叔对菱菱神秘一笑,显得既是迫不及待,又想卖个关子。“好香啊~先吃饭吧。”莫叔怕乐菱知道后兴奋得吃不下饭,还是选了“暂时保留”。莫叔居主位,左边是乐菱,右边是筱筠,真是和乐融融的画面。看着眼前的美食,都是胃口大开。莫叔举起杯,脸转向乐菱:
“菱菱,你做得很好,继续加油……”本想再说些煽情话的莫叔,一来是无法掩饰情绪波动,二来是无法抵抗一桌美食的诱惑,未待说完便把酒一饮而尽。乐菱感动地捧着酒杯,有些哽咽,筱筠忙招呼着吃菜。她知道要强的菱菱不习惯在众人面前哭泣,她的眼泪,早已习惯了留给角落,留给自己。
“忽忽,好辣。”筱筠忙着找水喝,满口的辣让嗜辣的她都有些不适应。
“大概是吃到朝天椒了……在超市里找到了朝天椒,就买了来。筱筠,你还好吧。”关切地看着辣得满脸通红的筱筠,拿来一杯冰水。
“我还是比较喜欢酒糟鱼,恩?!有鱼香,又有酒香,肉质鲜嫩还有些甜香。菱菱,怎么做的?”寻常的酒糟鱼,或者是酒味浓重,或者是遮掩不住腥气,但乐菱做出的酒糟鱼却让香气并存。同时保留鱼的鲜嫩,竟带着一点甜香。
“莫叔猜猜看~”恢复了调皮本性。
“把鱼蒸到半熟再放入酒里蒸?不对呀,那样的话就没有鱼肉的香味了。”莫叔摇摇头,“那就是把酒糟放在鱼的肚中,再上锅蒸?也不对啊,那样的话去不了腥气,更不可能这么鲜嫩。”又摇摇头。
“对喔,鱼香与酒香一直难以同存。”筱筠做以补充。
“恩……我是先喂鱼喝酒,等到鱼醉得差不多时,再进行加工。醉醺醺的鱼不会太反抗,所以保留了肉质的鲜美。酒与鱼又是相融在一起,就可以同时保存这两种香气了。”乐菱简单地介绍着。
“难怪……”自诩为饕餮一族的莫叔从心底感慨,乐菱所用的食材并不是多么华贵,却总有办法做出与众不同的味道。像她这个人一样,给人与众不同感。
“莫叔,尝尝芦笋。”芦笋中也放入了一滴橄榄油的味道,中西合璧得恰到好处。“爸爸,尝块酥皮鹅,菱菱你是不是加了些什么,觉得特别香脆。”
“是原先买好的,放入烤箱前又稍刷了些蜂蜜和蛋清。”
看着眼前的“两个女儿”,一左一右,一言一语,那么乖巧而孝顺,莫伟感到一种满足。但是他也知道,像今天这样的日子,将会越来越少。总有一天,菱菱会离开这里,找寻更广阔的舞台,她是天生的明星。筱筠也会在某天离开自己,嫁做他人妇。满足的他又有些感伤,大概凡人既是如此,总会有悲喜交错,难怪佛家所言大悲即大喜。如同今日的菱菱将会喜,但不知道这是否预示着她将有悲。但不管怎么说,今天是欢乐的,与其在这里杞人忧天,不如笑傲江湖。
饱餐一顿后,菱菱和筱筠抢着收拾碗筷,莫伟却叫她们两个人坐一坐,说是重要的事要宣布。莫叔郑重的样子令两人都有些诧异,对望一眼,还是乖巧地坐下了。乐菱直觉到或许与自己有关,不由屏住了呼吸。
“菱菱,我听说一些唱片公司需要幕后合音员。”
“太好了,莫叔你知道是哪家唱片公司吗?”真是好消息,这代表着乐菱又向成功迈进了一大步。喜爱唱歌的她总梦想着能站在舞台上,用歌声唱出自己的心声。以前连唱片公司的门路都不知道,现在仿佛在地图上标记出了方向。
“这我倒不清楚了,你可以去问问看。”
“我听说进入唱片公司都要签约,是吗?”
“签约只是针对歌手而言的,幕后合音没有这个限制。”莫叔详细地解释着。旁边的筱筠早已高兴得只差欢呼万岁,又埋怨爸爸这么迟才告诉她们。乐菱也是高兴极了,两个女孩抱在一起蹦蹦跳跳的。这真是一份厚重的礼物,但最适合这个纪念日。细心的筱筠准了乐菱明天的假,并催促她早点回家准备。
明天,会是晴天吧。
我的明志愿(20)
⒇按照计划,乐菱打算去唱片公司碰碰运气。本市有三家著名的唱片公司,以EAMI为龙头,另有SUN和YOGO。这三家公司各有千秋,EAMI网罗了包括著名制作人周映彤在内的诸多知名歌手,甚至连黎天王也是其中一位。团队的优良、设备的精细,使EAMI的实力非同一般,制作出的专辑得到业内业外的一致好评。但最近受到后来者的逼迫,竟一度陷入尴尬境地,尤其是上届金曲奖上颗粒无收,令EAMI高层颇为震怒。要强的周映彤一边不要命似的工作,一边紧紧想尽办法发掘人才,总不能让EAMI只凭借黎华一棵顶梁柱。SUN算是一家中规中矩的唱片公司,但制作人季青平的恶名在外传播已久,说他不仅态度苛刻,而且为钱翻脸是常有的事。最好的例子就是被迫解散的D-MAX乐队,曾经为SUN赚到盆满钵满的他们,因为人气的减少,被强行解散。但季青平的实力也不容小觑,他对音乐的敏感,向来为人称道。尤其是他善于发掘出各种风格的人才,鬼马风的高熊彭胡、晓爱等人都是他的重炮,惹得EAMI不惜变换一部分的风格以与他对抗。YOGO是家新成立的唱片公司,但近几年的崛起,是与创作人的才华分不开。由于新成立,加上制作人钱永富的艺术风格,很多作品都非常新潮。钱永富与季青平的区别之一就在于他没有架子,整日与歌手嘻嘻哈哈。喜欢美女的他十分怕老婆,他和河东狮金媛宜的故事为人乐道。
有了上次误闯乔亚的尴尬,这次的乐菱聪明地左思右想,决定跳过比较危险的SUN。经过筱筠的分析,乐菱还是决定去EAMI碰碰运气,大概是上天对她的体恤,一切都很顺利。乐菱又多了一份零工,即使她没有办法圆歌手的梦,但能够出入EAMI公司,也收获颇丰。在合音的过程中,不仅能遇见制作老师,还能锻炼歌艺,感受着唱片公司的良好氛围。只是相应就要减少在民歌餐厅的打工,和筱筠的见面减少了,乐菱觉得心里有些空荡荡的。
一晃又过了两个月,已是五月时。去年这个时候的自己还躲在学校里,悠闲得看碟吃喝,偶尔翻翻从美国寄来的参考书。而今年的这个时候,乐菱正赶着去上课,经过不懈努力的学习,乐菱不仅在歌艺和演技方面有所提高,连带着增长了见识,又增强了喜感,气质仪态各方面都有了提高。唯一欠缺的应该就是动感方面,身体状况也不是太好,虽然勉强撑下来,但还是经常感到不舒服。
这也难怪,很多时候侥幸地连轴转,却积累下大量疲劳和压力。所以今天特意空出一天时间,先去超市备好了食材,打算去民歌餐厅——今天是筱筠的生日,一定要和莫叔、筱筠吃一顿饭。久违的餐厅没有太多变化,今天也是早早打烊。
“筱筠~”好久不见的筱筠并没有太多变化。
“菱菱~”相反,乐菱又消瘦了很多,筱筠有些心疼自己的好友。
“恩……这个送给你。”乐菱放下满袋食材,有些不好意思地从背包中拿出精致的礼物。这份礼物,是乐菱亲手包的,以往的乐菱习惯叫店员一并包好、再送出去。但是今昔非比,她凭着以前学包装的零星记忆,虽然有些瑕疵,整体上已很好看。以前的筱筠并不习惯收乐菱的礼物,她知道必定价格不菲。这次先是略略诧异,随即打开了乐菱送的礼物。
“哇~”是一只精致的音乐盒。油棕色,镶嵌着一道金色的边,丁丁冬冬得发出悦耳的旋律。以前从不担心送礼物的花费,也不介意花费的额度,但是这次非但不能购买过贵的礼物,也要早早筹划好,稍有不慎都会影响到生活。这五个月以来,勤奋的她将打工所得基本上花做学费,从未给自己购置过一件新衣。即使每次充满渴望地走过玻璃橱窗,也是拼命压制自己的想法。
筱筠知道好姐妹的辛苦,因此这件礼物对她来说更为珍贵。她紧紧地拿着音乐盒,任丁丁冬冬的声音在餐厅内流转。
不知何时,身边竟然多了一个人,英俊的脸庞、瘦高的个子,温和地笑着。似曾相识,但乐菱想不起在哪里遇到过。正打量的时候,莫叔适时地出现,
“立翔,这就是乐菱。菱菱,这是林立翔,也是一位歌手。”
“你好,我是林立翔。”青年男子友好地伸出手。
“林……立翔?你是不是SUN公司的……”闻言,那人脸色微变。
“立翔就是原D-MAX乐队的主唱RED,”莫叔比画着,那人则陷入沉思,显得有些悲伤,“可是他们辛苦建立的乐队被解散了,现在立翔也是在想办法筹集经验,进入娱乐圈。”莫叔介绍到。立翔也已成为民歌餐厅的驻唱歌手。
“你好,我是乐菱。”落落大方地伸出手,轻握。这一轻握,立翔将受到乐菱的影响,只是此时的两人,谁也不知。从此他们曾是工作上的拍档,也曾是共事的好友。更重要的在于,谁也不知谁才是真正的媒人,或许是命运,让他们竟在无意间,成就了彼此、也是各自的姻缘。
“喔对了,还有一件事,几家广告公司都在征广告模特,你们两个人应该有意向吧。但是要记住,不准去拍性感写真集,知道吗?”莫叔严肃地说,他看到过很多因脱成名、又因脱身败名裂的人,迈出一步简单,但再收回来却是难上加难。他不想看到这两个孩子重蹈覆辙,尤其他们一个是“小女儿”,另一个可能成为“半子”。他很喜欢立翔,他从立翔的目光和举措中,读出立翔对筱筠的好感。尽管现在的立翔默默无闻,但他依旧乐意促成这门婚事。
同样读出立翔心事的,还是初次见面的乐菱。近五个月的打工生活和表演课程,让她学会了察言观色。直觉上她不讨厌这个年轻人,但想到亲爱的姐妹可能归属于他,还是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好在从筱筠的表情中没有读到“狂热”两个字,她会因立翔说出的赞美词而脸红,但没有深情脉脉。乐菱有些吃味,看来连莫叔都同意交出宝贝女儿,这代表着总有一天,不管是谁,都有可能抢走她心爱的筱筠,想到这里竟有些酸涩。也因为这件扰乱她心神的事,她对立翔,并没有什么太好的脸色。
“嗨,乐菱。”熟悉的男声,仿佛昨天还听到过。回身,果然是他。
“嗨。”想起昨天他对筱筠的殷勤,乐菱无法热络地打招呼。没想到竟然又在这里——映像广告公司的大厅内见到。立翔忽略乐菱的冷淡,从筱筠口中得知眼前的女孩也是追梦人,她坚强而又脆弱,一张美丽的脸庞生动耐看,让人禁不住怜惜她。尤其是慧黠的双眼不时闪烁着光芒,令她原本坚毅的表情变得柔和起来。此时的她有些闷闷不乐,立翔敏感地感觉到与自己有关。
“你也来预约通告?”没话找话。
“……恩。”但能否预约到,还是未知数。因为紧张的原因,乐菱的表情有些僵硬。体贴的立翔看看表还有十五分钟,匆匆跑出了广告公司。乐菱有些诧异,但想想他预约与否又不关自己的事,还是沉默。
“给。”五分钟后,一只散发着浓郁奶香的冰激凌举到了她的面前,立翔因为奔跑的缘故,衬衫有些湿。抬起头,看着眼前一头汗水的立翔,又看看微微融化的冰激凌,心里涌过一丝甜蜜。顺从地接过冰激凌,脸上浮现出大大的笑容。多久没有被人这样照顾了……以前念书的时候围绕在身边的男孩子都是青涩懵懂的,他们的举动让乐菱觉得幼稚、腻味。何况他们中的很多人都抱着这样那样的企图心,说来好笑,乐菱竟从未谈过恋爱,原因也在此,她对身边的男生或不入眼、或不信任。和父母决裂后,那些蜂蝶也都现实地疏远她,除了筱筠和莫叔外,现在的乐菱没有更要好的朋友。她很落寞,看着街上花枝招展的小女生,身边围绕着一堆小男朋友时,那种落寞,不可抑制。
这支普通的冰激凌,不是出自名厨的手艺,有些甜得发腻。但对落寞苦涩的她来说,恰倒好处。立翔也不由得笑了,也许乐菱的微笑真的很有感染力,就像是柔和的月光,没有骄阳的炽热,温温的又不失优雅,令人陶醉。
就是这样醉人的微笑,让乐菱面对广告公司经理陈淑燕时,自信得体。虽然还要经过厂商的筛选,但毕竟已经有了参加筛选的机会。原本以为又会被拒之门外的乐菱在离开办公室时,还有些茫然,这初次预约的体味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这味道,应该是如那支冰激凌。亦甜亦苦,其中滋味难说清。
我的明志愿——壹
壹: “给。”一客贴心的柳橙慕斯,对面的瑞恩绅士地帮她要的。“谢谢。”果然是好记性,没有忘记我的喜好:在慕斯中最喜搭配柳橙,也许是因为爱上甜后的微涩,有些甘苦的味道,如同那天的冰激凌。那是自己的第一个通告,托了那只冰激凌的福气。而立翔,则把福气都给了我,他因奔跑而微湿的衬衫影响了对他的判断。对此,乐菱一直深感抱歉。
“在想什么。”瑞恩轻声提醒有些出神的乐菱,不由一抹苦笑。他应习惯了这样的她,即使人在他的身边,灵魂和心,始终无法触及。她是在想着他吗,那个被他欣赏又嫉妒的男人,那个在报纸上登有大幅照片的男人,那个让眼前的伊人憔悴的男人。她始终都是在想他的,不是吗。瑞恩有些恨这样的自己,他从未想到,自己的心竟这样狭小得容不得她去想其他人,他竟有着这样强烈的占有欲。大概这是每个男人的通性,无论外表如何温文尔雅,面对自己心爱的女人的时候,也会变得失去理智,近乎蛮不讲理。
可是令人悲哀的是,这样的不顾一切,这样强烈的爱,依旧无法得到对方的回应。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心爱的女人对着另一个人,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她为他而容,为他而笑,会因他的邀约而喜悦,会因他的冷落而难过。而对自己,只有娇俏的一句“王大哥”,再无下文。于是他尝试过不择手段,却换来她的眼泪,只到他幡然醒悟,无法承受在那个城市的所有重与痛后,慌乱地逃离。
他是个逃兵,而她,是他心里永远的痛。即使她是痛,但王瑞恩并不后悔,无论是在那个夏日还是在这个冬天,他都不后悔遇见她、叫住她。他知道,也许明天,她还会离开。但这个暖暖的午后,坐在河畔的洋椅上,啜一杯咖啡,静静地看着她,他已满足。今时今日的他已明白,那个战场,永远无法再登陆。
只是王瑞恩还是忽略了,那个战场,从不存在。
“没什么……”笑了笑,又回忆到往事,竟然还是那么鲜活。
那时的自己该是什么样子,蹦蹦跳跳,阳光灿烂。穿着亮黑色的风衣,每天有条不紊地去上课、打工。零散地接到一些广告通告,其中也屡屡碰壁。
“很抱歉,你没有达到我们的标准。”“这……以你的条件,恐怕没法让你预约。”这些话反复出现,偶尔运气好才能遇到一个合适的广告。可是那时始终是嘻嘻哈哈的,虽然会因为遭拒而沮丧,但看到在碰壁中寻找出口的立翔,听到好姐妹筱筠的安慰,又打起精神,在打工中积累经验。挥舞着荧光棒拍些平面广告,在EAMI的底楼合音室中和声,莫叔还把乐菱和立翔介绍到电视台,又得到了像“舞群伴舞”“人物配音”这些工作。她和立翔两个人,就像在外打拼的孩子,约好了每周六放下其他事情,一定要来民歌餐厅。与其说是来打工,倒不如是说回家。乐菱做料理,立翔和莫叔一起打点店里的事情,筱筠微笑着看着他们。在众人的默认中,早已把立翔和筱筠看做一对。但乐菱总觉得,筱筠不是那么快乐。
现在才了解到筱筠当初的心情,在微笑着看着我们的时候,她并不是真正的幸福。而是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习惯了三个人的默契,那是习惯,不是爱情。可惜当时的乐菱,忙着积累工作经验,没有能说些贴心的话。对此,也是深感抱歉。
“你……过得好吗。”显然说不出口的话,勉强问出。
“你……过得好么。”也是迟疑着,有些哽咽地问出。
他们又是异口同声,这种默契,已是他们生活中的一部分。在旁人看来是艳羡,其中的滋味,不足为外人道。因为这样的默契,才会有那么多牵绊,即使飞越了半个地球,还是相似的画面,还是相视,只是不会再一笑。
王瑞恩百感交集,略微焦苦的咖啡含在心里,浓得化不开。他有一些疑问,只是问不出口。乐菱则小心翼翼地品尝着慕斯,轻轻抖动的银叉泄露了她的秘密。她也有一些疑问,只是这些疑问,恐怕已是遗恨。他们都遮掩着情感,才会选择以一个宽泛的“好”来询问对方,清楚地知道了答案。
没想到寻找幸福地图的路,离开了他,又遇到了另一个他,乐菱有些郁郁。她好容易收拾起来的心情,又轰然倒塌,甚至来不及给一个坐标。
“你现在有什么打算?”王瑞恩看着天色渐暗,不知不觉间已与乐菱在一起恍惚了这么久。没有怎么说话,一个默默地咽着咖啡,一个静静地咬着慕斯,偶尔的眼神交流让他们有些波动,于是匆忙转开,却忍不住期待着再次交会。看着天色,王瑞恩突然想起,一直没有问乐菱到这边的生活安排。
“我刚下飞机,还没想好……”一下飞机就来到这里,又在这里遇到他,不得不说是一种巧合。大概是老天多事,总期望看着人世间多点悲欢离合。
“那跟我走吧,”王瑞恩果断地起身,拿过西服,带着不容质疑的味道,“先要帮你找一个住处。”乐菱来不及思考要不要婉拒时,已被他强有力的手拉住。
这次,我绝不会再放手。
不管乐菱的初衷是怎样,既然有了相似的起点,既然上天给了又一个机会,这次,我绝对不会再放手。小菱,抱歉,我不能再放任让你判断,让你去做选择,请你原谅我的霸道和自私。因为没有你,我真的很痛苦。
既然上天把你送到这里,既然黎华不懂得珍惜,就让我们重新开始。离开那座城市,离开那些人,这里只有你和我。让我好好地爱你、疼惜你,抚平你的忧伤,如同你抚平留给我的伤痕。你只要紧紧地跟随我就好,你的眼睛里只有我就好,这样,你就不会再走失,我也不会再失去。
王瑞恩握着乐菱的手,不在乎自己的力量是否弄疼了乐菱,大步地离开了河岸。那些薰衣草、清风,和荡在天上的白云,幽幽地叹口气:
抓住了她的手,是否也能,抓住她的心。
不想失去……可是忘记了,从来都没有,真正的拥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