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待续)(4月5日二十二楼更新)
彼岸1
今天早上若绮起床的时候忘记了看闹钟,晨浴进行到一半的时候才意识到闹钟今早没有叫。用最快的速度冲干净头发上的肥皂,冒着春光乍泄的危险半裸着冲回卧室,正好看到电子闹钟红色的荧光数字跳变到8:30。
若绮愤怒:破闹钟怎么不坏个彻底,既然不会叫了为什么还跑的令人发指的精确,好像是在存心等着看她怎么在希望渺茫时发挥小宇宙和时间赛跑的狼狈样子。
这个时间还真是鸡肋。九点半开工,现在出门虽然理论上可以赶得及,但闻名世界的纽约交通也不是浪得虚名。一个小时冲进曼哈顿,而且还是在这种高峰时间……还真的是希望渺茫。
但是这份工作就这样放弃,若绮又实在不甘心。毕竟象她这种穷学生,赚钱的机会实在是不能轻易放过的。当一次摄影模特赚的钱可以够两个月的生活费了。
到底去不去?若绮抓着头发心想真不如刚才一次睡过了九点半,还省下了矛盾的时间。
抱怨归抱怨,若绮还是火速换好了衣服,冲出卧室,还差一点撞在同寝室的MM身上
“Ouch……”
“Morning May,I am sorry.By the way, you look good today…… ”若绮边跑边喊。
“Morning Yoki,you are always so hurry……Er, your jeans looks different today.”
Jeans?若绮放慢脚步低头看,穿在身上是若绮众多牛仔裤中唯一一条从国内带来的,也是唯一一条高腰的。从前在国内的时候不觉得,走出国门才发现,高腰牛仔裤已经几乎绝迹,金发碧眼的洋妞们,牛仔裤的腰一个比一个低,恨不得能低到屁股之下,越低越时尚。
若绮一届穷学生,整日为了学费学分奔波,自然没有什么心情赶潮流,但是特立独行的走在人群中,又总是有些别扭,好像农村姑娘初进城。外国人倒没什么,除了前卫时尚注重外表如May的,基本没人注意,就算是注意了也无意提出来讨论。倒是中国学生,看到若绮的牛仔裤就好像嗅到了乡村的泥土气息,个个露出鄙夷的神情:“新来的吧?”
基于这个原因,到达美国后的这两年间,若绮穿这条牛仔裤的机会屈指可数。但是今天早上的这场兵慌马乱显然给了它重出江湖的机会。
算了!若绮心想,反正现在回去换也来不及了,今天就特立独行一回。
快步走到巴士站,正好碰到一辆巴士摇摇晃晃的准备开走。若绮拔足狂奔,终于在开车的最后一秒上了车。但是已经形象尽毁。
若绮有一头漂亮的头发,直直的,半长不短的刚刚触到肩膀。当然,那是在正常状态下。今天早上时间紧急,她根本没有时间吹干头发,半湿的头发经过刚才的一阵颠簸,正处于一团混乱的状态。
若绮郁闷,要是让老板看到自己这副样子,估计会来个现场版炒鱿鱼,这份工作的替补又何止一两个。
赶紧找了个位子坐下,若绮开始收拾头发。估计是熟能生巧,总是在赶时间的若绮对于在巴士地铁上整理仪容已经相当习惯。不一会儿,一头的稻草已经变成了整齐的披肩发,别上一个象征淑女的发卡,若绮满意地对着镜子露齿微笑。
“扑哧……”邻座的男人显然对于若绮的变身功力佩服不已,看到她旁若无人的对镜梳妆,忍不住笑了起来。
若绮转过去头,自上车以后第一次看清了这个和自己坐在一起已经十几分钟的男人。是个东方人,而且有些面熟。
纽约的中国人多如牛毛,碰到一个也没什么奇怪的。而且对方只是长了一张中国人的脸,说不定是只黄皮白芯的香蕉,连中国话都不会讲。
若绮面无表情的转回头,微微有些脸红。刚才做得太夸张了吗?她有些尴尬地想。
男人身上淡淡的香水味飘过来,像谜一样深沉的味道。若绮隐隐回忆男人的脸,是很英俊的。
纽约的Traffic jam一如既往,只是相较之下,今天算是比较轻微的了。男人和若绮在同一站下了车,之后就不见了踪影。
今后很难再见了吧,若其淡淡地想。
尽管今天老天开恩,交通比较顺利,若绮还是迟到了将近十分钟,主要原因是从车站到公司的这段路,若绮不敢再跑,害怕万一不小心破坏了形象,没时间整理。毕竟一个迟到的淑女比一个早到的野丫头显得高贵许多。虽然若绮不是淑女也不是野丫头,但是有些事情就是这样,是不是并不重要,看起来是不是才重要。
迟到是要挨批的,这一点对于淑女和野丫头同样适用。
老板是意大利人,英语说得不标准但是很流利。若绮低着头听得一头雾水,只是不停点头。
站在老板身后的漂亮女生应该是另一个模特,骄傲地挺胸抬头站得笔直,正斜着眼睛鄙夷的看若绮的牛仔裤。
若绮心中沮丧,今天早上的一切都不顺利。
换好衣服,化好妆,若绮在幕布之前站定,看向摄相师等待指示。年轻男子从照相机后抬起头,对上若绮的眼睛时,两个人都有些诧异。他正是巴士上若绮的邻座。
若绮的脸瞬间变得通红,在镁光灯下更是明显的无处躲藏。完蛋了,将自己头发蓬乱的野丫头形象,夸张地梳妆动作,还有最后自恋地对镜微笑,全都看在眼里的男人,竟然是这家公司的摄像师!
男人有些好笑的看着若绮的反应,不觉间竟然真的微笑了起来。若绮羞愤欲死,在心中大骂自家闹钟,为什么偏偏今天早上罢工,早起半小时的话,这些尴尬麻烦不都就全省了。
老板走过来,拍了拍男人的肩膀笑谈几句。若绮的心沉下去,本来想借着这次当模特的机会能在这家杂志社寻求到更多的工作机会,毕竟这种轻松又赚钱的打工机会使每个大学生梦寐以求的。但是若绮也知道,想要在这里长久地干下去,摄像师的意见几乎是决定性的,更何况现在看来老板对这个摄像师很器重的样子。
男人转回头来,收敛笑容,示意若绮摆好Pose,开始拍照。
2
其实若绮对于摄影这种东西没什么透彻的了解,当这一次的摄影模特也是机缘巧合之下超强运势的结果。她总觉得模特说白了就是只花瓶,摆出或热情,或深沉,或清纯,或冷酷的Pose,表面功夫而已。但是却收入不菲,这个总是最重要的。其它的说什么对工作要有兴趣,对职业要有热情,对未来要有执着之心,全都是有了钱之后才能考虑的奢侈品。若绮很实际,她需要钱。
但就算是像若绮这样对摄影不感冒的人也觉得男人认真工作的样子很赏心悦目。微微皱起的眉,紧紧抿起的嘴唇,深邃的眼神,挺拔的身材。
刚才在巴士上的时候若绮就觉得此人面熟,现在看来更是越看越觉得从前见过,而且应该还不止一次。若绮苦心思索,答案呼之欲出,但就是隔着一层纱似的看不真切。
男人名叫Vic,若绮听大家都这么叫他。若绮想问他的中文名,但是男人的英语实在地道,若绮不能确定他是不是香蕉,甚至是不是中国人,于是只好作罢。
直到中午收工,若绮也没能想起来到底在哪里见过他。
若绮回化妆间换衣服,整装完毕却发现一直戴着的手链不见了。若绮的手链其貌不扬,也不贵重,就算是扔在街上也没人捡,但是对于若绮,它却意义非凡,从不离身。
若绮急得冷汗直流,搜遍化妆间的每个角落,还是没有找到。若绮勉强定下神来回忆:刚才换衣服的时候手链还在,若绮清楚地记得自己为了不让手链刮到衣服,还费了不少劲。然后呢?出去拍照,再回来换衣服的时候手链就不见了。
若绮顾不上刚刚换衣服时弄乱的头发,冲出化妆间,冲着摄影棚里所剩不多的几个工作人员大喊:“Does anybody see a red charm?”
看着大家惊诧的眼神,若绮知道自己良好的淑女形象已经毁于一旦。
但是这又有什么关系,若绮本已料到自己的这份工作不会长久。
Vic停下了和老板的谈话,转头看了若绮一眼,然后直直的走了过来。
“这是你的手链吧。”肯定句的语气。
“Oh,yes! Thank you very much.”若绮的脑筋还没有转过来,直觉得用英语答话,一边将手链重新戴在手上。
Vic盯着若绮手腕上的象牙色小坠子,浅浅微笑了一下“你还挺本色的。”
本色?若绮觉得这个词值得揣摩揣摩。
但是还没等有个头绪,老板已经信步而来。将支票递到若绮手中,顺带着约好了下次的开工时间。
若绮诧异,她对于自己今天的表现基本已经绝望,做好了悲剧收尾的准备。谁料到俗套的剧情重现,竟然是大团圆结局。
转头看Vic,他神色一本正经,嘴角却翘起一丝弧度。
若绮放下心来,这至少说明自己今天诡异的好运不是因为秃顶老板对自己有兴趣。
收工之后,若其觉得自己有必要请Vic吃顿饭,在老板面前推荐自己和帮自己找回手链,对他来说可能是举手之劳,但是对于若绮却是帮助甚大。而且如果打算保住这份工作,多一个朋友总是好的。
若绮带着Vic去了一家China Buffet。大家都是中国人,刀叉相向实在尴尬。还是中国餐比较好。
Vic话不多,若绮也不是很擅长交际。一顿饭吃得沉闷无比。
正在若绮认认真真地收拾一条螃蟹腿的时候,Vic突然开口:“你应该去做演员。”
“为什么?”
“不知道,就是这么觉得。”
若绮不知道怎么回答,只是微笑。
突然,若绮想起来这个男人是谁了。王瑞恩。
两年前若绮出国的时候,他正红透半边天,演员生涯达到巅峰,然后退居幕后成为新锐导演。媒体对于这方面的报道铺天盖地。当然,还有他和席若云间扑朔迷离的绯闻。
“王瑞恩。”
Vic反射性的抬头,正好看到若绮惊讶的眼眸。
“你真的是王瑞恩?”
“恩,被你看出来了。”王瑞恩有些尴尬地笑笑。
猜想得到证实,虽然没有什么爆炸性,但也足够让若绮吃惊。她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低头继续收拾蟹腿。
王瑞恩显然没有料到自己的魅力会输给一只螃蟹腿,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沉默又一次降临。
半晌,若绮抬起头来盯着王瑞恩,若有所思。
王瑞恩早已经习惯了被别人注视,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抬起眼皮,看回来。
“国内最近的经济状况是不是很差?”若绮天外飞仙,话题从娱乐圈动向跳到了发展中国家的经济实力。
“为什么这么问?”王瑞恩见多识广沉稳接招。
“大导演都跑来发达国家打工了,还能好吗?”
王瑞恩愣了一下,随即笑开。
“小丫头还挺有意思的。”
其实不是方若绮不好奇,当红导演抛弃事业跑出来流浪,背后的故事一定精彩。她只是能够体谅。
纽约多如牛毛的新移民,每个人的身后都有不愿提及的过去,也许那回忆不特别,不刺激,不浪漫,很平凡,但那些故事却都是发生在家乡温暖的土地上,被埋藏在心底温柔的角落里,可以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独自回忆,慢慢品尝。
回忆让人们感觉不孤独。
若绮能够体谅,因为若绮有所体会。
3
一顿饭加上税和小费,花去了若绮将近五十美金。若绮在心中捶胸顿足,表面上却还是风平浪静,很有风度的结账,小费给足百分之十五。
走到饭店门口,若绮准备道别,王瑞恩却没有要分手的意思。
“你住在Longisland吧。”又是肯定句的语气。
“你怎么知道?”话一出口若绮就后悔了,怎么这么不长记性,今天早上这个男人还在长岛到纽约的巴士上嘲笑自己呢。
于是又追加一句:“你也住在那里?”
“嗯,房租低,地方大,环境好。”房租低?大导演不会在乎这点小钱吧。
“你现在回去?”
“被资本主义剥削半天就足够了。”
“一起?”
“好。”
就这样,若绮和王瑞恩又坐上了同一辆巴士。
其实若绮心里并不想和王瑞恩一起回去,早上的经历她想起来还是会觉得别扭,不过四个小时,本以为不会再见了的两个人,已经成了一般意义上的朋友。而且他竟然还是那个有名的王瑞恩。
世界真奇妙。这是若绮此时不断在心中重复的一句话。
一个多小时的漫漫车程,以若绮的想象力,面对一个半生不熟的知名人士,真的找不到什么合适的可以长谈的话题。
下午一两点钟,又不是节假日,车厢里只有零零星星的几个人,大多都在安静的打瞌睡。夏天的阳光在玻璃窗外面灿烂的一塌糊涂,车厢内却有一些凉意,是空调开得太足了。
沉默像丝带一样静静盘绕在周围。
若绮坐在靠窗的座位上,微微有些恍惚。这样相似的阳光和漫长的旅途,似乎和三年之前的那个夏天没有什么变化。
若绮回忆起当时坐在自己身边的男生,那是自己所喜欢的人。
当时自己是假公济私了吧,利用班长的小小权利,谋取了和心上人坐在一起出游的机会。
若绮回忆起随着自己的心跳,在空气中躁动的那些灰尘;萦绕在自己四周的,和此时相似的沉默的丝绸;在血管中奔流的微微凉意;为了掩饰自己的心意,想看看男孩却又不敢看的心情,还有心中小小的幸福:可以坐在一起三个小时呢。
三个小时,在当时看来漫长的可以延续一生。
若绮感觉自己正在渐渐的融入回忆中的画面,周围越来越安静,甚至连呼吸的声音都在渐渐消失。迷一样深沉的味道飘过来。
巴士颠簸了一下,若绮清醒过来。
抬起头之后才发现,刚才自己是靠在王瑞恩的肩膀上的。装作没有意识到,若绮揉了揉眼睛。
“这是到哪里了?”
“你还有两站才下车。”王瑞恩偏过头来看着若绮刚睡醒的样子,淡淡的微笑。
“哦……嗯?”
“今天早上你赶巴士的时候叫得那么大声,想不记住都难。”
“呵呵……”若绮傻笑两声,又陷入了沉默。
刚才的梦境真实的有些不可思议,很久没有梦到他了。
“刚才想什么呢,出神到都睡着了?”王瑞恩看着窗外,闲聊一般的开口。
“小时候的事情,忘了很久了,不知道怎么又记起来了。”
“心上人?”仍然是随意的语气。
若绮的心跳了一下,不知道王瑞恩是直觉敏锐,还是单纯的瞎猜。
“呵呵,被你看出来了。”若绮打着哈哈含混带过。
告别。下车。回公寓。
May正在和她的不知道第几任男朋友坐在沙发上打情骂俏,连若绮回来了都没有注意到。或者是装作没有注意到。
若绮也识时务,径直走回房间。
早上起得太急,连窗帘都没有拉开,屋里一片昏暗,连同凌乱的床铺,简直就是一幅颓废派的典型作品。
若绮伸手拉开窗帘。
“哗……”阳光像潮水一样涌进来,刺得若绮睁不开眼。就冲着这么好的采光,房租值了!
随手整理了一下房间,若绮打开课本开始K书:下个学期的奖学金一定要拿到!
若绮很需要钱。虽然她的家庭状况在国内属于不错的了,但是人民币和美元八对一的比率让若绮的父母供应的也有些吃力。而且若绮觉得自己老大不小了还伸手向家人要钱,实在是不好意思。
上个学期她以一名之差和奖学金擦肩而过,结果落得如今四处找工打的悲惨下场。
有了前车之鉴,若绮如今更加发奋图强。
4
因为第二天上午有课的缘故,若绮早早的就睡下了。本以为会一觉到天明,谁知当若绮醒来时,月光却仍然温柔的撒在她的脸上。
今天的月光分外明亮,淡淡的从没有拉窗帘的窗户照进来,铺洒在若绮的床上。一切都好象被笼罩在了一片水光中。
若绮睡意全无。
明月照古今。若绮在心中想着,几千年的月光,没有什么变化。给人一种错觉,好像时间真的不曾逝去。
若绮的心中一直都有一个人。那个在高中的时候暗暗喜欢的少年。
暗恋的经历几乎人人都有,并且大多数人对于这种没有勇气说出口的感情抱有不同程度的不屑。若绮也没有想到这份感情竟然会在心中存在这么久,本以为原本就淡漠的情感在时光无情的冲刷下很快就会消失无踪,没想到它却以时间为养料,在心中扎了根。
也许是远在异乡的孤独作祟吧,心中的人可以减少一些无依靠的寂寞。
若绮在高中时代是好脾气的班长,王超是战无不胜的学习委员。
王超是一个很傲气的人,成绩高得让人叹为观止,但又很少见他努力用功,效率高得惊人。他不喜欢和女生多接触,除非必要,从来不主动和女生说话。但是在男生堆里却有极好的人缘,是男生们模仿的对象。若绮一开始还以为他性别歧视,很是鄙视了他一阵。相处久了才发现他只是个性古怪。
王超总的来说是个很随意的人,由着自己的性子,活得轻松洒脱。很多女生喜欢他,因为聪明的头脑,因为帅气的脸蛋,因为骄傲的气质。对于这些,若绮是没什么兴趣的,甚至在头一学期里,她基本上就没有注意过身边有这么一个人。
若绮喜欢上王超,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在若绮所处的时代里,值日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情。值日不合格的后果相当于旷课。若绮的工作是扫楼梯,必须在同学们到校之前完成。
冬天的早晨,天亮得很晚。若绮到校的时候,教学楼里还是一片漆黑,只有在靠近窗子的地方才能看到微微的曙光。
若绮爬上四楼,四周一片安静。她站在楼梯口,看到教室门口的窗户上倚着一个人。听到脚步声,那人没有动也没有回头,仍然安静地站着,看向窗外。
走廊上的空气是深深的蓝色,他隐没在空气中,从对面窗户射进来的淡蓝色天光正好消失在他的脚边。
若绮觉得那个身影寂寞的就像要开口叹息。
猛然间若绮的心好象被什么东西重重地敲了一下,坚硬的表层破碎之后,有淡淡的清香弥漫开来。
若绮觉得自己喜欢上王超了。
在温和的表面之下,若绮其实是很理性的家伙,对于自己喜欢的人,她总是保持足够的距离,远到可以随心所欲的放肆观察,远到可以避免自己更深的陷入。
若绮清楚的知道自己的理想和目标,没有什么可以干扰。从小的独立生活使得她明白,没有人会为自己的将来买单。
王超也是这样。
有相似灵魂的人总能在冥冥中相互吸引。不知是不是若绮的错觉,王超会在若绮和朋友们谈论自己的生活时留心倾听,在体育课上暗暗用眼角瞥向自己。
但是没有人开始。两个人都在掩饰,都在抗拒,都在努力避免自己的年少轻狂。两个人都太过理智,以至于若绮对于他们之间所有过去的回忆中,最多的竟然是单独相处时的沉默。
若绮在决定出国,签证到手之后,曾经在网上和王超告别。对方沉默半天,只说了一句“祝你好运”然后就匆匆下线。若绮倍受打击,决定从此忘记他。
谁料两年时光匆匆流过,心中的影子依然清晰。
两年期间若绮不是没打过电话,但是时间和空间的阻隔使得本就不熟悉的人更加生疏,电话里也只能聊一些无关紧要的新闻逸事。几次之后,若绮便不再继续了。
这样月光明亮夜色浓重的夜里,若绮的心思总是飘忽不定,回忆在脑海中回放,一幕幕烟花一般,消失后会留下瞬间的黯然。
留学生是没有时间也没有资格脆弱的,因为他们的肩膀上担着全家人的期望,因为他们的心中有属于自己的骄傲。因此所有的孤独清冷都只能暗夜独尝。
当月亮消失,晚风吹过。若绮就又将是那个坚强的,聪明的,忙碌的女生。暗夜里孤独的身影,清冷的空气,沉重的叹息,所有这些,只有月亮知道,也只有月亮能够记住。
千年的月光究竟包容了多少寂寞的愁绪才能够清冷如此。
5
若绮主修国际贸易,几门经济课还附带一门法律。从小就是理科脑袋的她读的痛苦无比,但是为了奖学金,若绮不得不为五斗米折腰,利用一切可利用的时间K书。
比方说,此时。
若绮一只手撑住头,趴在吧台上刻苦用功。
在酒吧打工是若绮的又一份工作,报酬不高但是工作时间很有弹性,可以充分适应她的变态课程表。
下午四五点钟是一天中生意最惨淡的时候,今天更是惨绝人寰,整个酒吧里只有一个失恋的老黑在角落里自娱自乐瞎嘟囔。刚开始的时候若绮看到失恋的人——特别是外国人——都会上前安慰开导一番,顺便满足一下好奇心,毕竟琼瑶阿姨笔下为情所困的从来没有洋人,更何况若绮除了著名到俗的“环珠格格”之外从未接触过那位“爱情师母”的其他作品,对于失恋这种事情充满了好奇心和求知欲。但是工作至今她已经对此基本麻木,偶尔有客人想找人倾诉,她也基本上可以用一瓶啤酒摆平他。
酒吧的老板神龙见首不见尾,对于若绮明目张胆的偷懒行径十分宽容,而且还会不时地有福利发放,像是某某演唱会的门票之类。若不是知道老板是个同性恋,她真的要怀疑老板对自己另怀情愫。
玩笑而已,想到老板的脸,若绮有些毛骨悚然。
开门的声音。
有客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若绮挂好笑脸抬起头,正看到王瑞恩迎面走来。他看到若绮时没有一点惊讶的神情,稳得好像先知。见他沉稳如此,若绮也不好表现得太菜,立刻将瞪大的眼睛恢复原状,然后用很熟练的口气说:“先生喝点什么?”
王瑞恩笑“真当自己是侍应啊。”
若绮点头“我本来就是啊。”
“那么12年分的红酒你们这里有什么?”
“啊?”
“呵呵,开玩笑。给我杯牛奶就好。”
“牛奶?”
“看你这么吃惊,啤酒好了。”
若绮被涮得无语,沉默着从冰箱里拿出啤酒给王瑞恩。
“小姐,拿错了。这是可乐。”
若绮大窘,心想自己真是不机灵,才被忽悠了两句就自乱阵脚。伸手拿起吧台上的瓶子,刚转身才想起来冰箱里根本就没有瓶装可乐。
又被耍了!
转过身,果然看到王瑞恩笑得一抖一抖的肩膀。用五十块钱拉拢来的朋友果然靠不住。
“你们老板不在啊?”王瑞恩消遣完毕,换上一副更随意的样子开始闲聊。
“两天不见人影了。你认识他?”老板是Gay,莫非面前这位也……长得这么帅真是可惜了。若绮叹了口气摇摇头。
“你想什么呢!我不是。”王瑞恩嘴边笑意更深。
“我也没说你是什么啊。啧啧,真是敏感啊……”若绮终于抓到机会,决定利用够本。
“你笑得那么邪恶,我又不是木头。”
“不过话说回来,你和老板的身材都差不多,你们两个谁在上面?”若绮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唯一一点同人女的知识都用上了。
“小丫头想什么呢!”王瑞恩开始无奈,伸手揉了揉若绮的头发。若绮一时发愣,竟然让他得了逞。
多数美国人觉得未经允许的身体接触是很不礼貌的,多数中国人也都入乡随俗。除非是关系很好的朋友或者恋人,否则动手之前都要先征得对方同意。
王瑞恩的英语地道得好像美国人,对美国的风土人情也应该多少有些了解才是,不会不知道随便摸别人的头发是不礼貌的。难道说,他把自己当成了很好的朋友或者……恋人?
若绮发愣的功力果然是够水平的,站在当地脑中百转千回,完全没有意识到王瑞恩仿佛看外星生物的眼光。
“魂兮归来。”王瑞恩打了个响指。
就好像王子的一个吻唤醒得了瞌睡病的公主,若绮猛然觉醒。定睛看了王瑞恩两秒钟,然后低下头收拾桌子。
“开玩笑的,我知道你不可能是。你有席若云了嘛。”
王瑞恩沉默半天。若绮心想,坏了,触到人家伤口了。
“她半年前就结婚了。”果然,好的不灵坏的灵。
“你不想触景生情,所以就跑到发达国家打工来了。”既然提起来了,索性就问个彻底。
“也不全是,工作久了也是时候放个假了,有些累。”王瑞恩低头喝啤酒。
“那你什么时候回去?”
“问这么清楚,你是小报记者啊。”王瑞恩白了若绮一眼,又变回了刚才随意的样子。
“哦。看在你失恋的份上,今天喝酒给你打八折好了。”若绮搬出对付失恋人士的惯用伎俩。
“小恩小惠。你老板都给我免费的。”话虽这么说,王瑞恩还是一副很高兴的样子。若绮暗想这招果然管用,却没有想到王瑞恩最不在乎的就是钱。
“谁叫我是打工的,哪像你们资产阶级剥削了大量的剩余价值,富得流油。”
“我现在可是基本等于失业……”
话题又转回了一开始的闲聊,内容空洞没有营养,但是却最安全。
6
每个孤独的孩子都喜欢画画,不管是干净整齐的素描或者是抽象派的涂鸦——因为笔尖在纸上划过的声音使他们觉得有人陪伴。
若绮小的时候学美术多年,虽然不够专业,但是自娱自乐还是绰绰有余。从前在国内上学的时候太忙没有时间练习,来美国之后虽然也很忙,但是渴望画画的心情却十分高涨。若绮决定不再打击自己的积极性。
最适合画速写的地方是纽约市地铁,价格低廉,资源丰富。
若绮花两美金买了一张票,然后就开始上车下车。若绮喜欢乘着地铁满纽约转,抱着一本速写本缩在车厢角落里涂涂画画。
纽约市终日堵车,停车位紧张也是世界之最,更不要说吓死人的罚单。所以除了那些有钱有闲有耐心又不怕罚的人,会在纽约市内开车之外,绝大部分的人更倾向于乘地铁。各色人物聚集的纽约地铁真的是世界大同的典范啊!
若绮有的时候会遇到面容英俊神情清冷西装笔挺的企业精英,有的时候是汗衫长到膝盖裤裆低到脚腕的Hip-pop小子,有的时候是如胶似漆旁若无人深情热吻的同性恋人,还有衣衫破旧神色骄傲的放假中的乞丐。
若绮画的很慢,根本不能称之为“速”写。所以很多时候画还没有完成,模特就先行下车了。她性格懒散,不会对画进行补完工作,所以通常都会有少了一只胳膊或者一条腿的人物出现在她的本子中。有朋友看到了问起来,为什么不画完它,这样半途而费多可惜。若绮通常振振有词:“尊重事实。”
车厢里的人来来去去几个轮回,若绮仍然抱着半瓶矿泉水坐在角落里悠闲自得。
地铁再停,车门又开,王瑞恩走了进来。若绮惊讶,如果说上一次在酒吧里是因为老板的关系,那么这次在地铁里碰到他真的是纯属巧合。
有些人就是这样,直到你意识到他的存在,才会发现他一直都生活在自己的身边。
王瑞恩在距离若绮两米左右的车门边坐下,显然没有意识到若绮的存在,很自然的看向窗外——外面是黑漆漆的隧道,王瑞恩却看得出神。
若绮拿起笔,开始描画。王瑞恩短短的随意却不凌乱的头发,线条坚硬的下巴,挺直的鼻梁,薄薄的微微抿起的嘴唇,浓而密的眉毛……眼睛。若绮停下笔。
从她的角度可以清楚地看到王瑞恩眼睛,明亮深邃温和,反射着车厢里冷冷的灯光,呈现出淡淡的灰色,就好像年代久远的黑白电影,喜怒哀乐所演绎出的都是压抑的悲哀。
若绮跳过眼睛,继续画。王瑞恩的双手交叉相扣着放在膝盖上,脊背笔直,膝盖弯成直角,很严肃的样子。若绮不禁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回忆能让王瑞恩的神经绷紧,但是眼睛却复杂温柔。
低头作画的若绮听到车厢里脚步走动的声音,立刻将速写本翻倒前一页,装作正在补完一位老乞丐残缺的腿。
直到看见本子上的阴影,若绮才抬起头来。王瑞恩毫不掩饰的惊讶:“你会画画啊!”
“有什么奇怪的?”
“看你当模特时候的表现,我还以为你对艺术一窍不通呢。”王瑞恩一脸戏谑。
“小的时候学过几年。”若绮装作没听懂王瑞恩的嘲笑,轻巧的带开话题。
“挺不错。”惜墨如金的夸奖。
“玩儿玩儿而已”
“你今天没有课?我记得你说过暑假也要上课的。”
“法律课老师度假去了,一周后才回来。”
“哦。”
话题用尽,若绮觉得有些尴尬,低下头继续画画。王瑞恩坐在她身边,安静地看着笔尖移动。一时间两个人周围只有铅笔摩擦的“沙沙”声。
地铁又到一站,打开车门,站台上稀稀拉拉的人缓慢移动。
猛然间——就像警匪片里描述的那样——从站台的楼梯上一前一后冲向来两个黑人,手里拿着枪,一前一后的射击。
前面的——我们暂时称之为逃债的——显然是在逃跑(废话=_=|||……),但是站台太小,没有周旋的余地,情急之下竟然冲进了地铁。追债的(后面的那个……)在地铁关门前最后一秒也冲了进来。
于是,好戏开始了。
逃债的从一节车厢跑到另一节车厢,追债的紧随其后,一路上枪声此起彼伏。眼看着逃债的已经打开了车厢的门,缩在椅子上的若绮才反应过来大事不好,搞不好要客死他乡了。
正在若绮反应的时候,王瑞恩已经侧过身子抱住了她,把她固定在了车厢角落和自己的胸膛之间,下巴抵上了她的头顶。
子弹打在玻璃上,玻璃破碎的声音让人心惊。不远处女人的尖叫,短暂刺耳的枪声,嘈杂混乱成一片。若绮的脸埋在王瑞恩的胸口,却只能听见他的心跳声,激烈的好像一场战争。
债务关系人双双跑过不过十几秒钟,但若绮却觉得好像无比漫长,感觉上甚至长过和王超一起坐车出游的那三个小时。
王瑞恩松开抱着若绮的手,坐回座位上,除了衬衫微微凌乱,呼吸略微急促,几乎就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若绮伸展开缩成一团的身子,转过头看向王瑞恩:“你还好吗?”
7
王瑞恩松开抱着若绮的手,坐回座位上,除了衬衫微微凌乱,呼吸略微急促,几乎就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若绮伸展开缩成一团的身子,转过头看向王瑞恩:“你还好吗?”
王瑞恩没有抬头,低低地说:“胳膊上中了一枪。”
若绮大惊,慌忙站起来检查他的胳膊,果然看到血顺着袖口流出来,划过手背,滴在地上,暗红色的已经有一小摊。再看王瑞恩衬衫袖子的下半截已经是殷红一片。
有眼泪从若绮的眼睛里涌出——女孩子内疚害怕束手无策的时候,眼泪总是最后的武器——女孩毕竟是女孩,即使坚强麻木如若绮。
王瑞恩仍然低着头,没有看到若绮的眼泪。
“你现在觉得怎么样,马上就到站了。”若绮的声音还算平静,没有哽咽到口齿不清。
“没事儿,就是头有点晕。”
若绮环顾四周想要寻求帮助,四周一片狼藉,只有一个小女孩躲在椅子后面发抖,但是好像没有受伤。
“若绮,别害怕,我没事儿的。”经王瑞恩一说,若绮才发现自己的身体一直都在不受控制的颤抖,无法遏制。
王瑞恩抬头看着若绮,脸色苍白,显然是失血过多。
若绮扯下背包的带子,紧紧的勒住王瑞恩的上臂,这是若绮仅有的一点急救常识,但是好像没什么用,血从袖口里涌出的速度丝毫没有减慢。
若绮的眼泪掉得更快了。
王瑞恩用另一只手拥住若绮,将她拉到自己的怀里,轻轻的拍她的后背,好象对待一个孩子。
“这种小伤,休养几天就连影子都看不见了,没关系的。”即使受了伤,王瑞恩的声音表情仍然很冷静,像是经受过大场面历练出来的人。
“……”
地铁进站的时候,透过车窗,可以看到满满一站台的警察,好不热闹。还是像警匪片里描述的一样,警察总是在最安全的时间地点出现。
债务关系人双双被抬出地铁,不知道后续如何。
王瑞恩惨白着脸还是被警察抓住作了笔录,气得若绮大骂官僚腐败怎么哪儿都有,笔录重要还是人命重要(-_-|||……)
当王瑞恩在医院里取出子弹,输完一袋子血之后,已经是深夜了。医生说他不需要住院,但是需要有人照顾。
“你一个人住?”走出医院之后,若绮问。
“嗯。”王瑞恩折腾了一天,看起来很疲倦。
“今天我陪你回家,明天再把东西搬过去,你伤好之前,我都会住在你那里。”
“好。”
坐在出租车上,若绮的脑子里一团乱。为什么非要搬去和他一起住?但是如果不去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消除自己的内疚?在地铁上他为什么要保护自己?如果只是出于男人保护女人的本能,为什么又毫不犹豫地接受自己搬过去照顾他?
当她从自己的世界里清醒过来时,王瑞恩已经靠在车窗上睡着了。汽车将一盏盏路灯甩在后面,王瑞恩脸上的光影变换莫测。
谜一样的香水味道在小小的空间内萦绕,若绮觉得王瑞恩的脸在香氛里若隐若现,但又是谜一样的英俊。
一道阴影慢慢爬上他的唇角,使他看起来好像是在轻轻微笑——就像个愉悦的孩子。
王瑞恩的公寓离若绮的公寓不算远,坐巴士只有一站路。但是却宽敞得多,三室一厅,卧室、客房、工作室、厨房、卫生间一应俱全。很简单的装潢,但是却大方舒适,并且干净整齐,不像若绮的小窝,书堆得到处都是。
王瑞恩给若绮指了指客房,说是基本上什么都有,没有的明天自己买;另外不要进工作室,因为胶片怕曝光。
“洗洗脸快去睡觉吧,白天的事什么都不要想,睡醒了就什么事儿都没有了。”
若绮点点头,她现在唯一庆幸的一件事就是明天不用上课。以她现在混乱的大脑,如果去上课恐怕会被教授整到死的。
“晚安。”
“晚安。”
8
谜一样淡淡的气味充满了若绮的梦境,梦中王瑞恩白色的衬衫被染上了大片殷红的血迹。他的眼睛复杂温柔,站在海水中央。
王瑞恩并没有开口,但是若绮却似听到了他的心声:
我飞过重重海洋来到这里,却把爱的人留在了彼岸。
没有叹息,没有无奈,没有遗憾,王瑞恩的语气有一种超脱的意味。若绮心惊,想伸手将他拉回岸边却已不及。王瑞恩消失在了海浪中。
午夜惊梦,若绮发现自己满脸汗水。打开灯,发现自己身处陌生的房间,又是一惊,旋即又放下心来——这是王瑞恩公寓的客房。
两次惊吓让若绮睡意全无,端起桌上的水杯,一饮而尽——清凉的感觉渗透血管经络,若绮觉得舒服多了。
打开窗出让风吹进来,脸上的汗水渐渐蒸发。若绮倚在窗户上回忆王瑞恩梦中的话,深深叹息——自己又何尝不是将爱的人留在了彼岸。
自己究竟还要在这午夜梦回时的孤寂里轮回多久,才能看到晨曦?
第二天早晨,当若绮走出房间的时候,王瑞恩正在表演单手烤面包。若绮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去,抢下面包。
“我饿了。”王瑞恩看起来很委屈。
“你一边儿坐着去,我来弄。”王瑞恩乖乖坐在餐桌边,一边喝着速溶咖啡,一边看着若绮蓬乱着头发折腾面包。
将面包切开放到面包机里,若绮觉得早餐只吃面包实在太过寒伧,于是走到炉灶之前准备发挥女人本色弄只煎蛋出来。但是点上火倒好油之后,若绮才发现自己从未有过煎蛋的经验=_=……
出国之前若绮和现在一样是又穷又忙的学生,早餐省略掉,每天吃拉面加苹果。偶尔有个休息日也是补充睡眠到日上三竿。出国之后,若绮的懒人本色更是发挥到淋漓尽致,因为怕麻烦,方便面都不用煮的,休息日吃breach,省钱又省心。
看到若绮对着冒烟的平底锅发愣,王瑞恩暗笑:小丫头不会连煎鸡蛋都不会吧!
“其实煎鸡蛋很容易的,油热了之后把鸡蛋打到锅里就行了。煎一会儿再翻个面,盛出来就好了。”语气很诚恳,但是以若绮对王瑞恩的了解,这个家伙八成正对着自己的后背发笑。
但是若绮没有机会回头验证自己的猜测,现在是“锅在火上,不得不煎”。若绮只有硬着头皮上了。
其实若绮的煎蛋初体验还是很成功的,王瑞恩赞不绝口:“这盘炒鸡蛋炒的真是恰到好处。”
若绮咬牙切齿:“谢谢夸奖。”
接下来的日子,若绮觉得自己会很麻烦。
饭后若绮要回公寓把东西搬过来,王瑞恩执意跟从。
“你现在是伤残人士,好好待在这里养伤,跟着我做什么?”
“出去放放风。”
“……”
就这样,王瑞恩成了若绮带回公寓的第一个男人。
好死不死的在门口碰到May,对方看看若绮,又看看王瑞恩,半天才跳出一句:"Boyfriend?And that's why you didn't come back yesterday?"
表情好像抓奸在床。但是她的后半句又不能说是错的。若绮犹豫应该怎么回答才能澄清事实又不打击王瑞恩的自尊心。
就在若绮犹豫的时候,王瑞恩抢先开了口:"Yes, she was with me last night. And she will move to my apartment for some days, so we need to take her things from here."
May的表情更精彩了,不用猜都知道她在想什么。若绮也懒得解释,由她想去吧。
提前给了May下个月的房租,免得她以为自己嫁人了再把房间租给别人。若绮拉着王瑞恩走进自己的房间。
王瑞恩看着若绮的房间,一幅叹为观止的样子。踢了踢墙角的方便面箱子:“你整天就吃这个?怪不得连个鸡蛋都不会煎。”
“我只会做这个,你不吃也得吃。”
“先说好,我不吃泡的。方便面你总该会煮吧?”
“会煮会煮。你真挑食。”
“……=_=||……”
折腾半天,若绮收拾出一包衣服和两包书。
王瑞恩拎一包,若绮背一包拎一包,在May暧昧的眼神中,两个人走出公寓门口。
“你怎么一条裙子都没有?”
“穷学生穿什么裙子。”
“穷学生为什么不能穿裙子?”
“不方便。”
“为什么不方便?”
“迟到了都不敢跑。”
“为什么不敢跑?”
“……”
“你好像在耍我。”
“被你看穿了。”
若绮觉得自从昨天地铁事件之后,两个人的关系突然变得很熟。即将生活在同一屋檐下,但是却不觉得尴尬,她觉得这不应该是自己的性格。难道是一同经历了命悬一线的时刻,所以两条幸存下来的生命猩猩相惜?
9
当天晚上,若其果真如王瑞恩所言,煮了两碗方便面,很大方的将其中一碗推倒王瑞恩面前——“你这碗特别打了两个鸡蛋,很补的。”
“=_=……补?”王瑞恩哭笑不得。
“你就给伤员吃这个?”
“不然你还想吃什么?这可是在美国,东西贵着呢。”若绮半开玩笑的瞥了王瑞恩一眼,低头吃面——“嗯,很久没吃煮的方便面了,味道真不错。”
“……至少你也应该放几片火腿肠啊……”
厨房里弥漫着方便面的香味,虽然廉价,但是却温馨和谐。淡黄色的灯光弥漫,看起来温暖又温柔。
低头吃面的若绮突然想起小的时候,冬天放学时天已经擦黑,一路上顶着寒风往家走,书包沉重的压在肩膀上,很疲惫。但是每当自己远远的看到自家厨房窗户里透出的橘黄灯光,所有的疲惫都会一扫而空。飞奔到家,妈妈总是会准备好了可口的晚餐,爸爸总是会在餐桌上讲笑话。
围在餐桌边的时候是一家人在一天中最和谐的时候。
不管晚饭后爸妈每天例行的吵架;不管早上起床后令人恼火的匆忙;不管丈夫是不是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不管今天的股市是不是又跌破了纪录。大家坐在一起温温馨馨吃一顿饭,感觉是一家人。
后来父母离了婚,若绮上高中住到了爷爷家,每天朝5晚12的拼命学习,再也没有体会过小时候的那种温馨。
她在渐渐长大的同时也渐渐明白,有些事情一但过去,就再也触碰不到了。若绮很多时候希望自己能够预知未来,如果当时能够预知这份温馨也有用尽的一天,就应该在可以享受的时候用力汲取。
小的时候不能体会的东西,长大之后却已经体会不到了。
在飞快掠过的少年时期,青涩艰难的青年时期,若绮总是在用自己的全力追求自己未来生活的物质保证。在她生命中,有太多的东西比感情重要的多,它们都有自己既定的规则——按照规则付出努力,按照规则收获成果。若绮的付出太过谨慎,特别是对于扑朔迷离的情感世界。
但是不追求并不代表不需要,若绮在孤独的成长的过程中,曾无数次的回忆起小时候厨房窗户里透出的温暖灯光——不是渴望,只是怀念。
若绮从神游状态恢复过来,抬起头,看到王瑞恩正在凝视着自己。他的脸隐没在淡黄的灯光中,温柔的说不出。
若绮的心震动了一下,但是当时的她却没有意识到。直到很多年以后,当若绮慢慢回忆她和王瑞恩的相遇时,才发现那一次心脏的振颤,确实存在。
饭后若绮削了一只苹果给王瑞恩,终于让她有了一点照顾人的样子。
王瑞恩接过只剩下一半的可怜的苹果,几乎要感激涕零。终于得出结论,这个女生对于厨房,真的是一点都不了解。
若绮洗完盘子之后,躲到房间里用功读书。才翻开课本没有五分钟,就听到王瑞恩敲门。
“我们出去散步吧。”
“穷学生散什么步。”
“……”王瑞恩对于若绮的“穷学生”理论五体投地,看现在的发展,“穷学生吃什么饭。”一定就在不远的将来。
“你也知道的,我要考下学期的奖学金,不努力点儿怎么行呢。”若绮晓之以理。
“磨刀不误砍柴工。”王瑞恩不为所动。
“你的大学在哪里上的?”若绮准备动之以情。
“和你一个学校。我当时拿了四年的全奖,读出来两个学位。”
“……”若绮打量王瑞恩。
“不像啊?”
“经你这么一说,你长得还真像个学习好的。”
“……”长得像个学习好的?
“你等等,我换双鞋就出来。”若绮终于妥协,长久的孤独生活之后,若绮对这份难得的温暖很珍惜。就若绮所能预见的未来,她和王瑞恩很快就会分离,所以趁着现在的时间多汲取一些王瑞恩身上的温暖,以备将来午夜梦回时的回忆。
冬天,很快就要到了。
10
王瑞恩应该是天下最好照顾的一个伤员了,每天一只煎蛋两包方便面就可以打发。若绮本以为自己身为照顾人,帮他洗头发挤牙膏是免不了的。但是事实证明王瑞恩的自理能力堪称小强,即使少了一只手——还是小强。
每天大部分不打工的时间,若绮都躲在房间里用功,王瑞恩则是关在工作室里不知道做什么。两个人每天的交流除了在餐桌上,就是晚上的新闻时间一起坐在沙发上。偶尔一起散一次步,都会天南海北的聊八卦或者是斗嘴。
若绮对于这样的生活很满意——有人陪伴但又不会影响到自己的生活节奏。很多时候若绮都会忘记自己住在这里的目的是为了照顾王瑞恩,两个人好像已经一起生活了很久,日子平淡并且默契。
孤男寡女这么近距离的一起生活,很容易擦枪走火。若绮对于王瑞恩的感觉,其实并不在她自己的控制范围内,但是她选择不去多想。
很多注定会过去的事情如果选择忽视,过去了也就过去了。但是一旦深究,很可能就会陷进去。感情,本来就是自欺欺人的。
对于王瑞恩的工作室,若绮还是很向往的。一方面是因为她自己从未参观过摄像师的工作室,另一方面是对于王瑞恩摄影能力的好奇。若绮从未看到过王瑞恩的作品,或者是看到过但不知道是他拍的。
她向王瑞恩提出过参观的要求,对方的回答是“有什么好看的”。
若绮再三阐述自己对于摄影事业的热爱以及对于美好事物的追求,但是都没能打动王瑞恩。对方找到各种理由推脱:胶片敏感,药水危险,光线昏暗很容易滑到,空气不流通容易发生危险……
若绮双臂环在胸前,凉凉的开口:“你是不是偷偷背着我在搞人体艺术,少儿不宜啊?”
王瑞恩笑着揉了揉若绮的头发:“小丫头整天都在想什么呢。”
事情不了了之。
很多天之后,王瑞恩正在打电话,若绮缩在沙发上看新闻。
“若绮。”王瑞恩突然转回头来。
“嗯?”
“帮我把手机拿过来,我要查个电话号码。”
“手机在哪?”
“工作室桌子上。”
“好”
走到工作室门口,若绮才反应过来王瑞恩竟然叫她到工作室。
一定是打电话太投入了。若绮心想,但是并不打算提醒他。她可是正好借着这个机会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呢。
轻轻推开门,房间内暗淡的灯光让若绮很不适应。但她还是很快关上了门——胶片怕曝光,这一点她还是知道的。
摸索着走到桌子前面,若绮的眼睛终于适应了周围暗红色的光线。环视四周,除了晾在绳子上的一排排相片之外就没什么东西了。
若绮失望,拿起手机准备离开。但是念头一转又停了下来——难得进来一次,应该欣赏完了照片再出去。
草草浏览了一下所有的照片,若绮的心脏无法遏制的剧烈跳动——这一排排的照片都是属于席若云的。这本身并不奇怪,王瑞恩情场失意远走他乡,保留着心上人的照片来解决相思之苦,实在是很正常。
但是若绮看到的是,所有的这些照片显然都是在婚礼上拍下的,席若云身穿雪白婚纱,举止优雅,笑靥如花,一切完美,但是唯独新郎不是他。
王瑞恩究竟是抱着怎样的心情来每天面对这些照片的?每天重复温习着这些残酷的事实,即使远在异国他乡也不放过对自己的折磨。他是想借由这个来使自己死心?还是希望将自己对席若云的爱意转化为一种更为强烈的感情,永不忘怀。
若绮觉得自己的心沉入水中,水底强大的压强使自己不能呼吸。
怎样深刻的爱情才可以使人宁愿选择恨也不愿选择忘记?
走出房间,太过明亮的光线令若绮有些不适应。倚在门上慢慢调节好焦距后,若绮清楚地看到王瑞恩站在离自己两米远的地方,似乎已经等候多时。他的眼睛凝视着若绮,目光如水,好像世事洞明。
若绮走上去:“你的电话。里面光线太暗,找了一阵子才找到。”
王瑞恩微微点头收下手机。若绮转回客厅,继续看新闻。
除了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若绮想不出任何其他的表情或者话语。这个发现对若绮的冲击太大,甚至颠覆了王瑞恩在若绮心中的全部印象。他不再只是那个温暖的聪明的好脾气的喜欢和自己斗嘴的前名演员和大导演,他在若绮心中的形象丰满了起来。
他是一个男人,有痛苦,有秘密,有伤口。还有爱,深沉悲切痛彻心扉的爱。
若绮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痛了起来。
[ 本帖最后由 不留 于 2006-4-5 08:44 编辑 ] 原帖由 不留 于 2006-2-14 10:58 发表
彼岸
1
今天早上若绮起床的时候忘记了看闹钟,晨浴进行到一半的时候才意识到闹钟今早没有叫。用最快的速度冲干净头发上的肥皂,冒着春光乍泄的危险半裸着冲回卧室,正好看到电子闹钟红色的荧光数字跳变到8:30。 ...
饱了。这么丰厚的一文。
第一次看到完全写国外生活的若绮的文。
笔触清新自然倾泻着地道的异国风情与生活状态的点滴,同时又兼顾了原角色的幽默、俏丽,有些冒失又坚强自持的意味,诙谐的字里行间也有淡淡的惆怅在内协调的融合成一幅街头的速写喜欢……
一次都能看到10回实在很开心。楼主加油
(buffet真的是好实惠哦,虽然我也很喜欢tacobell,为何国内不引进呢?……) 楼上大人的点评可以说是达到了专业水准,文字流畅,语言准确,同时又表意清晰……
从这一段短短的恢复中,对大人精神的文学功底可窥见一斑。
-_-b……以上是偶的借题发挥……老毛病了……
感谢大人的支持,偶会努力写文的!!!
(但是纽约的buffet真的是很贵啊~~偶每次去之前都是饿一天,然后……吃够本!!)
12
周六下午,若绮例行的酒吧打工时间。她和往常一样出门等车坐巴士,不同的是这次身边有个王瑞恩。若绮对于他的习性已经习惯,这次肯定又是出来“放风”的。若绮在巴士的最后一排靠窗而坐,王瑞恩坐在她的身边。
“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是这么坐的吧?”王瑞恩笑得坏坏的。
“忘记了。”若绮的反应很冷淡。
“你当时还很专业的对镜梳妆呢。”王瑞恩一副回忆往事的样子。
“……忘了。”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你当时的变身速度真把我吓了一跳。”王瑞恩再接再厉。
“佩服吧!”若绮厚起脸皮,尽量使自己看起来心安理得。
“你知道我当时怎么想的?”王瑞恩的表情好像拿着骨头逗小狗的主人。
“……”
“怎么想的?”若绮本想沉默以对,不让他得意,但是终究没敌过自己的好奇心。
“我当时觉得,这个女孩儿真是太可爱了。”温暖的气息从王瑞恩的身体里散发出来,若绮的脸一下子变得滚烫。
“……是吧,我本来就是很可爱的。不跟你瞎聊了,我要看书了。”若绮继续厚着脸皮装稳重,把头转向窗户的一边,埋进书本里。
这句赞美基本上就是一句玩笑话,若绮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脸红。她自认不是一个脸皮薄的人,应该也不怎么敏感,难道是因为王瑞恩太帅了?
若绮啊若绮,兔子都不吃窝边草,怎么窝边的帅哥开了句玩笑你就脸红了。你真是连只兔子都不如!=_=||
若绮沉溺于深深的自我厌弃中,面对枯燥的法律课本,习惯性的沉入了睡眠。
醒来的时候,若绮发现自己又是靠在王瑞恩的肩膀上睡了一路。装作没注意到地抬起头,百思不得其解:她明明是靠在窗户上睡着的啊。
“醒了?你年纪轻轻怎么就这么能睡。”王瑞恩活动了一下疆掉的肩膀。
“这是到哪了?”若绮的声音懒懒的,睡意浓重,自己听着都觉得怪异。
“还有两站。”王瑞恩歪过头看着若绮,微微笑着。
“你的头好沉啊,被你压了一路,肩膀都疆了。”
“我刚才靠在你肩膀上睡的?!”若绮佯作惊讶,装傻地问。
“……你每次都装不知道,上次也是这样,连句谢谢都没有。”
“……谢谢。”竟然被看穿了。
“嘿嘿,不用谢。下次不用再装了,你忘记我从前是导演了,再看不穿个你,我就好回家吃自己了。”
“……”失策失策!!若绮在心中顿足,竟然忘了他自己以前就是个演员=_=||……
失踪一周有余的老板竟然在今天重新出现在酒吧里,若绮迟到半小时,正好被抓了现行。老板很开心的勒令她晚上加班作为补偿。
若绮纳闷,周五晚上是老板的狂欢夜,他通常都会在周六睡一整天。今天怎么突然转性了?
剥削完若绮,老板走到王瑞恩面前,两人好像老友重逢,拥抱了一下,然后叽里咕噜的开始说法语-_-||……
老板有一半法国血统,会说法语不奇怪。但是王瑞恩什么时候学的法语,说得很流利的样子。若绮一边擦杯子一边在心里琢磨:自己从前的看法是正确的,王瑞恩果然是个学习好的。
不经意地抬头,若绮看到坐在巴台上的那两个男人正在盯着自己不知道在说什么,一边说还一边对着自己上下打量。王瑞恩看到她注意到了,举了举手里的啤酒冲她笑了笑。
若绮恶寒,感觉自己像是砧板上的鱼肉,正在被人评头论足,然后准备脱手卖掉。
低下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若绮研究着教科书,明目张胆的偷懒。
很久之后,王瑞恩去了洗手间,一脸邪恶笑容的老板潜行到若绮身边。
“You think Vic treat you good.En?”
“Good,good.”若绮不住点头。
“You like him.En?”
“Like, like.”继续点头。
“You love him?”
“Love,love.”若绮头也不抬。
“Hi,Yoki, be serious!”对于若绮的玩笑态度,老板终于抗议。
看她没有反应,老板忽然笑了起来。若绮很诧异的抬头,一脸担心的看着他。
“Yoki,don't in love with him, believe me.He'll hurt you.”
13
13日子水一样流过,快得不可思议。
王超在若绮心中的影子终于开始渐渐淡化。
若绮觉得随着年龄的增长,自己对于时间的感觉变得越来越迟钝了,经常待到察觉的时候,几年就已经过去了。小的时候,一年是多么漫长的一个概念啊,从一个暑假等到另一的暑假,是多么难挨的一段时光。小的时候真是好啊。
有时候若绮觉得自己真是无药可救:小的时候拼命盼望长大,盼望赶快离开整日吵架的父母,赶快离开无休止的唠叨;现在自己又开始希望能回到小的时候了。
正处在神游状态的若绮其实正在煮方便面。王瑞恩去医院拆线了,真不愧“小强”的称号,他的恢复能力“比蜥蜴尾巴的再生功能都强”——这是若绮的原话。
王瑞恩恢复了,自己也应该搬回去了吧。若绮想着,心里有点小郁闷。
两个人一起生活了两个多星期,她已经渐渐习惯了有王瑞恩的生活。她知道自己太过依赖于王瑞恩身上温暖的气息,有些无法自拔了。她也知道自己现在处境危险,如果不及早抽身,可能就要陷进去了。
若绮没有忘记那天晚上酒吧老板对自己说的话,她的心里也清楚王瑞恩这样的人,表面上温柔随和,骨子里却是极理性,极不容易被改变的。何况若绮还知道,除了席若云,他的心里恐怕再也容不下其他人了。
若绮清楚王瑞恩不是自己能够把握的人,但她还是被他吸引。他气质里的成熟敏锐内敛温柔让若绮不愿远离。
不管怎么样,过了明天,自己和他在工作以外的时候,碰面的机会就会很少了——若绮理性的分析——再深的感情都抵不过时间,何况自己现在才刚刚萌芽的朦胧感觉。
若绮煮好面,正准备开动,王瑞恩开门的声音就传了进来。
“若绮……我买了些菜,过来帮我拿一下。”
“哦。”
放下筷子,若绮恋恋不舍的看了泡面一眼才起身走了出去。
一进客厅,若绮就看到摆了一地的大包小包。- -b怪不得需要帮忙,他基本上把半个超市搬回来了。
“今天超市不要钱?”
“要。”
“那你买这么多做什么,我又不会做。”
“我会。跟着你吃了两个多星期的方便面,我今天要改善伙食。”
“你的手没事儿?刚拆线就这么折腾。”
“没拆的时候也没少折腾。没事儿。”
看着若绮一脸担心,王瑞恩习惯性的揉了揉她的头发,拎着大包小包进了厨房。
看到桌子上的方便面,王瑞恩一副见了仇人的表情。端起来就倒进了垃圾箱。
“别……我刚刚煮好的=_=……。”
“今天我做饭,你难道不捧场?还是你要把那碗防腐剂放到冰箱里下次再热热吃?”王瑞恩看来对于若绮的无敌节俭功夫有一定深刻的了解。
“你早回来十分钟就好了,还能节约五十美分。”
“- -b……你就那么缺钱?”
“明年我本科毕业还要上研究生呢,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不缺钱。”
“哎呀呀,别担心,大不了我供你。”王瑞恩开始收拾白菜。
“切!”若绮用一个语气助词表达出心中的不屑。
“切什么,又不是供不起。”青椒……
“……”
“站在这里干什么,帮我把茄子洗一洗。”王瑞恩俨然大厨的风范。
“王瑞恩……”
“嗯?”
“你做饭的时候看起来还真像个好男人。”若绮半真半假的开玩笑。
“我本来就是。能赚钱会持家长得又很帅。”
“你就自恋行了。”
窗外的天渐渐黑下来了,看着王瑞恩忙碌的背影,若绮的心中有一种获得与失去相交错的复杂感受。在王瑞恩公寓宽敞的厨房里,她感到温暖就在触手可及之处,但是下一刻就将远在天边了。 呵呵,这个王大哥好家居啊~
楼主加油!期待中..... 14
王瑞恩的食量比最后的晚餐更让若绮开眼界——他竟然能把一桌子菜吃得干干净净。
罪恶感在若绮的心里油然而生:“过去的两个星期,你是不是都没吃饱过?”
“你终于意识到自己对我的虐待了。”
“我每次都在你的面里放两个鸡蛋阿……你还是吃不饱?”
“……”
王瑞恩当然知道若绮在搞笑,这个小丫头似乎最害怕的事情就是冷场。不停的装傻,装迟钝,装麻木,不停的开玩笑,打打闹闹,似乎这样就可以掩饰她心中的寂寞和凄凉,就可以驱散孤男寡女独处时的尴尬和沉默。
并且,这些轻快随意的玩笑中不乏细致小心的体贴,从不越界。即使在她发现了自己工作室的秘密之后,也没有进一步的询问,只是言谈间更加谨慎,生怕触及到自己的伤口。
王瑞恩觉得自己越来越享受和若绮在一起度过的时光——默契而随意,平淡并且轻松。
但是也只是这样而已。
王瑞恩从没有想过会有任何人可以取代席若云在自己心中的位置,不管是爱是恨,他的心已经被太多强烈的感情所充满,自觉不会再有任何空余的位置。
他只是感到孤独和寒冷,独处在异国他乡,他觉得自己需要有人陪伴。
不关乎情感的,只是相互取暖,相互安慰。就好像旅行中的伙伴,相互扶持着走到终点,在这个过程中可以形影不离,但是分道扬镳的时候却又不需要留恋。
对于一段孤独的旅行来说,若绮无疑是一个很好的伙伴:聪明,独立,坚强,懂得如何保护自己,并且和他有着难得的默契。而且她也心有所属,虽然不是太深刻的羁绊,但是可以让她不会那么轻易掉进情感的漩涡。退一步讲,即使她不幸爱上了自己,以若绮的理性和自尊,应该也不会有什么过分的举动。
王瑞恩觉得这会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若绮被王瑞恩若有所思的目光盯得不明所以,又有些尴尬。周围一下子安静下来的空气让她突然有一种不安全感。
“怎么这么看着我?”
“没什么,就是觉得你以后搬走了,我可能还会不习惯呢。公寓里一下子少了一个人,应该会很冷清吧。”王瑞恩叹了口气,很寂寞的样子。
王瑞恩第一次在和若绮的谈话中如此直接的表露自己的感觉,让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四周又安静了下来。
在若绮想到对策之前,王瑞恩又一次开口:“出去散步吧,吃太多了。”
“嗯。”
沿着马路沿走着,若绮被月亮照得有些郁闷——最后一次的散步了,该说些什么呢?
夏天的夜晚,空气清新,靠近树林的地方微微有些凉意。天气晴朗的没有一丝云彩,大片的月光洒下来,和路灯的橙黄色灯光相交织,彼此之间分明又和谐。
如果仔细观察这个世界,就会发现,很多看起来矛盾的事物,交织在一起的时候总是意外的和谐。就好像黑与白之间的灰,总是最温和的色彩。
若绮抬头看看王瑞恩,这个男人很适合路灯昏黄的光线,他的脸隐没在灯光中,寂寞又温柔。
还记得自己第一次来他公寓的时候,在出租车上,当路灯的光洒在他睡脸上的时候,他看起来就像个在寂寞中熟睡孩子。
“其实你不用非要搬走的。我的公寓客房没人住,而且我又不会收你的房租。”
沉默中王瑞恩缓缓地开口,语调低沉,若绮却听出了诱惑的意味。
“我还是搬回去比较好,过几天就开学了,那里上学比较方便。你知道的,我很会迟到。”
若绮找到一个不轻不重的理由将邀请退了回去——王瑞恩是个危险人物,自己一旦陷进去,恐怕就不轻松了。纵使他有千般优点会是一个好情人,但是心有所属的人,总是无情的。
王瑞恩沉默了一下才又开口:“那也好。”
时机未到,强求只能起到反作用。如果将目标吓跑了,那可就太糟糕了。
沉默又一次回到了两个人之间。但是四周一片蝉鸣声,驱走了尴尬的气氛。
“其实我早就应该跟你说的,那天在地铁里的事……谢谢你。”
“不用谢。我本以为你永远都不会说呢。”
“呵呵。”
两个多星期的同居生活,就这样结束了。两个人各怀心事的最后一次散步,让整个故事的前半段有一些意犹未尽的味道。
[ 本帖最后由 不留 于 2006-2-18 05:48 编辑 ] 15
开学之后,若绮忙得昏天黑地:申请奖学金,应付变态教授们,在酒吧里打工,以及在杂志社赚外快。偶尔有闲暇的时候,她也会应王瑞恩的邀请跑去蹭饭。
日子平淡安稳。她和王瑞恩也终于有一点老朋友的感觉了。
异国他乡其实是一个培养知己的好地方,因为大多数海外游子或游女都很寂寞,虽然对陌生人的警惕性都很高,但是一旦混熟——其实也不需要太熟,王瑞恩和方若绮就是例子——感情就迅速发展,一日三秋,蓬勃生长。
两个人虽然见面的机会不是太多,但是也绝对不少。两周一次的拍照,加上王瑞恩还会经常出现在若绮打工的酒吧——她的老板好像对王瑞恩失去了兴趣(=_=b……怎么觉得这句话怎么看怎么不对劲……)又恢复到了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状态。
王瑞恩在酒吧里的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和若绮的闲聊中度过的。迄今为止,他对若绮可以说是了如指掌——知道她最喜欢的电影是《情归巴黎》,最喜欢的歌手是张学友,最喜欢的小说是《傲慢与偏见》,最喜欢的动画片是《加菲猫》,最喜欢的颜色是蓝色,现在最想吃的是她姨妈楼下的那家羊肉汤……
大部分时间都是若绮在说话,王瑞恩安静地听——并不是若绮想说,只是若绮害怕冷场的尴尬。即使是再好的朋友,无话可说的场面都会是令人不舒服的吧。
有时候若绮会想,自己是不会有婚姻的,因为再投缘的两个人,也不会一辈子都有话说,而她又是那么讨厌两个人在一起无话可说的感觉。
而且,若绮不相信婚姻。
有一次王瑞恩问她,她想象中以后的老公应该是什么样的。
“我以后应该不会结婚的。”若绮淡淡地说
“不相信爱情?”
“不是。天长地久的爱情肯定是存在的,我只是觉得对象不会是我。”
“对男人没信心?”
“也对自己没信心,不相信自己会爱一个人那么久。”
“那王超呢?”王瑞恩的眼神深沉起来,但是脸上依旧是随意的样子。
若绮的脑海中闪过自己和那个帅气的男生在走廊上擦肩而过时的情景,已经有些模糊了,但正是因为模糊,看起来就像是梦境一般的美好。
“以后会忘了的,就像你以后也会忘记席若云一样。”
王瑞恩垂下眼帘:“也许吧。”
谈话总是会在话题触及到王瑞恩时终止。时间只是加深了若绮对于他的熟悉程度,而对于他的了解,她并没有什么大的进展。
她只是知道他的名字叫王瑞恩,他的公寓地址,手机号码。除了名字之外,握在若绮手中的只是一组随时可以改变的数字。
若绮想,他已经给自己留好了后路。
在杂志社的工作是若绮如今最大的经济支柱,在申请到奖学金之前,这份工作是若绮生活不至于过分拮据的保障。
对于这份工作,若绮当然是倍加珍惜,即使她并不喜欢当一只花瓶。
并不是所有的花瓶都有若绮的智商,当然,智商对于一只花瓶来说,实在是很次要的一件事。所以若绮并不是一只很出色的花瓶。
对于花瓶们大多数的愚蠢举动,若绮一般都会不动声色的和王瑞恩交换一个无奈的眼神,然后嘴角微扬。
但是有一只花瓶却很荣幸的将若绮惹火了。
那也是一只华裔的花瓶,身材性感,脸蛋诱惑,动不动还会翻翻眼皮装清纯。听说家里很有钱,又和杂志社老板有关系,所以很是骄纵。
以上特点在花瓶中都是很常见的,所以开始的时候,若绮对她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受。
但是在花瓶第一次被介绍给王瑞恩的时候,若绮看到她两眼放光,握手也握了很久。拍照的时候更是变着法的找理由让王瑞恩给她整理衣服,王瑞恩看着她那件薄到几乎透明的衬衣,斜了斜嘴角,然后看向若绮。若绮讽刺的笑了笑。
这么轻微的动作却被花瓶发觉了,她顺着王瑞恩的目光,正好看到若绮嘴角边嘲讽的笑意。花瓶的脸一下子变得很难看。
整个上午,若绮一直都能感觉到来自花瓶的目光如影随形,充满敌意。
被人当成情敌了。若绮想着,心里却没有半点不安。
紧张气氛下的和平一直维持到收工。模特们回化妆间换衣服,但是花瓶却没有跟进来。
若绮的衣服是模特们中最简单的,T-恤牛仔,再梳个马尾,五分钟就搞定了。第一个走出化妆间,她在心中盘算着一会儿和王瑞恩去哪里吃饭。
但是看到的景象却让若绮没了胃口——王瑞恩坐在椅子上,一手拿相机,一手拿胶卷……花瓶坐在他的腿上,白白的手臂环过他的脖子,背对着若绮,在王瑞恩的耳边一边吹气一边说:
“做我的情人,我可以出钱让你开自己的摄影公司……”
情人?若绮恶寒——养小白脸啊。看来这只花瓶应该是香蕉,不知道王瑞恩的名气和财力。不过如果她真的知道,应该会更加穷追不舍吧。
他还真的是个受欢迎的好男人呢。若绮想到这里,不知为什么心里有些不舒服了。
王瑞恩没有挣开她,只是透过花瓶海藻般的头发,直直的看向若绮,嘴角的弧度轻蔑又冷酷。
若绮的心跳瞬间快了起来。 16
半天没有等到王瑞恩的回答,花瓶微微拉开两个人的距离,抬起眼睛看向他……然后顺着他的目光转过头,成功地看到站在化妆间门口,一脸不知所措的若绮。
花瓶的脸瞬间变得通红,但是她的举动却没有丝毫的羞涩,所以若绮判断她的脸是被气红的。
为什么生气呢?若绮一时的出神使她错过了最后的脱离现场的机会,持续了一上午的紧张气氛终于在散场前爆发为面对面的尴尬对峙。
花瓶优雅的从王瑞恩的腿上站起来,风姿绰约的走到若绮跟前,很有魅力地一笑:“你叫方若绮是吧,不知道你和瑞恩是什么关系呢?”
“瑞恩?”若绮愣了一下,自己好象从未这样称呼过王瑞恩。这两个从对面女子的美丽双唇中吐出的字,在若绮的耳中显得亲昵又别扭。
“瑞恩他刚才跟我说你并不是他的女朋友呢。我想也是,像你这样又丑又穷的女生怎么能配得上他呢。”
“你到底想说什么?”从天而降的侮辱加上刚才的视觉刺激让若绮开始烦躁。
工作人员们收拾完毕,开始陆陆续续地回到工作室。感受到这里风雨欲来的气氛,大多数人都停住脚步站在远处观望。但是他们却并不了解究竟发生了什么——这正是花瓶选择对自己说中文的原因吧,若绮狠狠地想。
瞟了一眼王瑞恩,若绮发现他已经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双手插在口袋里,随意地靠在墙上,一副隔岸观火的样子。他眼睛里的冷酷已经消失,剩下的只有玩味的戏谑。
“既然你不是瑞恩的什么人,那么就没有资格干涉我和他的事情。他以后就是我的人了,麻烦你离他远一点。”花瓶的功力真不错,可以微笑着说出这么俗到家的言情小说桥段,看来是若绮小看她了。
若绮气到极点反而平静了下来,回给花瓶一个微笑:“你就配得上他吗?”
“当然,”花瓶的头抬得高高的,很骄傲的样子,“我这么漂亮,这么有魅力,哪有男人不喜欢。如果我不配当瑞恩的女朋友,你觉得我配当什么?”
“Whore.”若绮想都没想地脱口而出。
整个工作室瞬间安静了下来。花瓶的脸变得煞白。
这一瞬间,若绮其实很后悔——应该用中文骂她的。
在若绮将那个单词翻译成中文再说一遍之前,花瓶已经一个耳光打了过来。若绮全无防备,跌倒在地,手肘正好撞上幕布的三角底座。
全场哗然。
若绮想笑——这么俗套的对白和剧情怎么会这么巧都让自己碰上——但是笑不出来,因为有温热的液体涌出她的鼻腔。用手摸了一下,然后她看到满手的鲜红。
若绮一时间愣在原地不知该作何反应——应该先止血还是先回击。但是在得出结果之前,对面的花瓶已经早一步解冻,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工作人员围了上来,争相安慰美人。若绮被晾在一边,血还是在不停地流。
被打的又不是她,她哭什么,摆明了装可怜搏同情。若绮用手捂住脸,心里除了麻木没有其它任何感觉。
一只拿着手绢的手伸了过来,若绮抬起头,看到王瑞恩面无表情地站在对面。
“先擦一擦吧。”
“……”若绮没说话,接过手绢捂住鼻子。
花瓶的眼泪问题是在老板亲自出面后才解决的。其实花瓶更适合当演员,王瑞恩怎么没发现呢。若绮在一边冷冷地想。
“It's the check for today.You don't need to come any more.”被解雇是意料之中的事情,若绮本来就没指望会像上次一样那么好命。
是非分明是只存在在童话和八点档电视剧里的东西,若绮从来都知道这一点。有钱有权就有理,这一条在全世界都适用,而且这也是若绮所相信的。
这个世界太现实,没有钱没有权,就只有受委屈。这不是若绮多年学习到的,这是若绮多年生活总结到的。特别是在这个陌生的国度,在更大的麻烦到来之前赶紧离开,是她能够继续生存下去的保障。
不管多么委屈,多么生气,她必须坚持下去。不光是为了自己。
若绮一言不发转身走向门口,王瑞恩紧随其后。
“Vic!Here is your check for this month……”老板在背后大声说。
“Keep your money, I won't come back any more.”
“Wait a minute!Vic!”
王瑞恩拉住若绮的手,停在门口。老板快步走到他的面前,一脸的不敢置信。
“What did you say?Why?”
“You hurt my girlfriend.”王瑞恩面不改色,若绮却睁大了眼睛。
“You said she was not your girlfriend……”花瓶冲到王瑞恩跟前,一脸兴师问罪的样子。
“But she is now.”王瑞恩不再多话,拉着愣在一边的若绮,大步走了出去。 17
出租车的后座上,若绮靠着车门坐着,手绢仍旧捂在鼻子上——上车前她就感觉到血已经不再流了,她只是想有什么东西能够暂时遮蔽自己一下,棉布柔软的触感和温柔的气味使她感到安全。
她在愤怒委屈伤心的时候喜欢独处,因为这使她冷静。当所有激动的情绪在转化为眼泪流掉之后,内心的孤独和空旷可以使她迅速冷却。
王瑞恩显然不是这么想的——他告诉出租车司机的是他公寓的地址,而不是若绮的。
但是她装作没听到,在离开工作室前王瑞恩的话使她震动。不管那是为了帮她报复花瓶而说的善意的谎言,或者只是一个恶劣的玩笑,它都使若绮的心跳失速。
她是一个太害怕尴尬的人,她不愿打破沉默空气下微妙的平衡。
脸颊上火辣辣的疼痛已经转化为更加持久的麻木,但是心里的麻木却开始复苏。
在若绮意识到原因之前,她的眼泪就已经奔流而出,贴在皮肤上的棉布变得潮湿冰冷。但是她没有移动,只是安静地流泪。
王瑞恩也没有说话,只是将若绮拉进他的怀里,在她背上有节奏的轻轻拍打,像是对待一个孩子。
前座的司机不时地从后视镜瞄向若绮,好像欲言又止。
这不是若绮第一次被炒鱿鱼,也不是第一次受委屈,甚至不是第一次被打。但是她却感觉这一次比从前的任何一次都搞得煽情。
是不是当有貌似爱情的东西出现时,人就会变得很脆弱——或者是想象自己很脆弱。
靠在王瑞恩的肩膀上,她的眼泪好像一生都流不尽。
但是眼泪最终还是流尽了。
若绮走下出租车的时候,司机拉下了车窗,对着正要转身的若绮说:“Girl, life is a tragedy.”
她愣了一下,看着中年司机深深的眼睛,点了点头,然后转身走向了公寓。
坐在王瑞恩的沙发上,若绮脸上被捂了一路的手绢被他拿走,敏感的皮肤一下子接触到微凉的空气,让她有一种被人拿掉面具的惊慌。
看着手绢上丑陋肮脏的暗红色血迹,她可以想象自己现在满脸血污的样子。
王瑞恩不知从哪里变出来一条毛巾:“对着镜子擦一擦,你现在像只小猫一样。”
若绮没出声,接过毛巾走到镜子前面。镜子里的女孩好像化妆失败的小丑。
王瑞恩不知去哪里转了一圈,回来的时候手上提着一个药箱。他在沙发上坐下,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过来坐下,我给你上药。”
“鼻子出血也可以上药?”
“不是鼻子,是胳膊肘。”
若绮转过胳膊看了看,果然,袖子擦破了,当时流出的血液没有被擦掉,凝固在伤口周围。她用手戳了一下,僵硬的血块立刻牵动一片神经,她疼得呲牙咧嘴。
“自找的。你嘴巴那么坏干什么,那个模特是大小姐脾气你又不是看不出来,还去招惹她。”王瑞恩见若绮没有动作,于是走到她跟前,拉着她的另一只胳膊走到沙发上坐下。
“是她先招惹我的。你们两个人乱搞,为什么还要把我扯进去。”
伤口被涂上药水,凉凉的,被棉棒碰到的地方疼得揪心。她咬了咬牙——还有眼泪剩下吗?
王瑞恩低着头专心上药,没有回话。他的心里隐约感觉,也许时机已经成熟。今天的经历使他看到了若绮对自己的在意——如果不在意,以她的坚韧和理性,绝对不会和那个模特起冲突。她不是个会拿自己的工作开玩笑的人,何况他也知道那份工作对她很重要。
只是在意就好,再多的感情,恐怕他会承受不起。他不想欺骗别人的感情,他只是想有人暂时陪伴。身体上的相互取暖——爱情,是不必要的。
“我们同居吧。”他抬起头,看向她的眼睛平淡并且执著。
“为什么?”
他没有回答,只是低头吻上她的唇——她没有拒绝。
若绮从没有过接吻的经历,没有比较,所以无从评判这个吻的好坏。她只是觉得脑海中如同烟花盛开,灿烂绚丽,并且难以捉摸。一层感觉在变得清晰之前就为另一种感觉所遮盖,转瞬即逝,变换莫测。
她能够闻到王瑞恩身上谜一样的气息——它总是在特定的时间变得强烈,而在一般的时候,她甚至感觉不到它的存在。
就像他的人一样,这些神秘的空气因子温和而深远,不可触及的广阔。
王瑞恩抬起头来,但是并没有拉开两人的距离,直直地看进若绮的眼里:“需要理由吗?”他的声音低沉,微微沙哑,在若绮听起来就好像魔笛的歌声,邪恶并且诱惑。
“好。”
如果生活是一场悲剧,那么也许我们可以在冰冷的沉沦中相互温暖,然后……一同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