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歌•花嫁(待续)(2月8日7楼更新)
这是已经酝酿几乎一年的题材——去年圣诞节前后左右,我到追追所在的古都西安,得到了很好的灵感,回来以后一心要开始,提纲也写好了,谁知道突然获得练天残脚的机会,我为了练功,就没有动笔啦——现在才想起来,原来很多美丽的构思都就这样牺牲掉,真是可惜!虽然此文以唐中期为背景,也出现了大名鼎鼎的郭子仪,但是请大家不要用历史学者的专业精神,太认真追究文章的历史背景了——因为郭子仪怎么会有一个叫方若绮的外孙女儿呢?!反正历史上没有记载得太详细,那就让我借用一下吧!我不是写历史报告的人,也没有写历史研究报告的打算,所以大家就只当娱乐就好了啦,不要真的一直就这文里的历史问题一再纠缠!
其实说真的,我还满喜欢郭子仪这号人物的,有名的“七子八婿满床笏”~~~~~~哦,对了,顺便介绍一下简单的历史背景也总好过没有。
唐宪宗(778~820),唐朝第十一位皇帝,宪宗继位后,开始对割据的藩镇开展了一系列战争,而且成果昭著。这些成果被称为“元和中兴”。吴元济被平定后,全国所有的藩镇至少名义上全部规伏唐朝。他终生没有立后,但是他早在当太子时已迎娶的郭氏,因为是郭子仪的孙女(这位郭氏的父亲母亲也是大名鼎鼎的,就是《醉打金枝》中的郭暧和升平公主),也生下太子,更以贤惠著名,所以实际上她虽称贵妃,地位却等同皇后,死后才被正式封后名。但同时宪宗的皇位是由宦官逼迫获得的,因此他信用宦官,他的军队中有许多将军是宦官,而且有些拥有很高的军权。820年他被宦官陈弘正杀害。
——————————————————————————————————————唐歌•花嫁
(1)
唐元和十三年。
飒飒秋风吹落叶。
法门寺原本密布的参天大树,到了这深秋的时分,很多已经变得光秃秃,有些还没有全秃的树木,叶子也都凋零得差不多了,剩下已经憔悴不堪的颜色,在秋风中瑟缩着、落索着,原本欣欣向荣的景象不复存在。
只有那些准备要经寒的松柏,比其它能历冬的树更苍翠,越是萧瑟的天,越是矫健的身姿,平常被别的新绿所掩盖的庄严美态,此时此刻才发挥得淋漓尽致。
她捡起地上的松果,仔细地一再端详,完全忽略了身后正等着她回归祈福队伍的婢女的焦急神情。
在风中微为颤动的丫角,缀着雕工精巧的珍珠步摇,使她原本已经小巧细致的瓜子脸更干净。尽管流行着能显露精致刺绣抹胸的广袖宫裙,但她只穿仅仅绣着几只小蝴蝶的粉绿坎牙胡风夹裙,益发显得肌肤胜雪。
那样的容貌,但握着松果的小手却显得粗糙,似乎长期把握厚重的金属工具——
“五小姐,你不回去,难道是松树出问题了?” 婢女实在忍不住了。
她略略抬头,露出不置可否的微笑。
那样的长风。
那样的飘飞的落叶。
仿佛见证慢慢消逝的华年,她沉静若水的秋瞳,看见别人无法探索的遥远,也好象深藏着不属于她这年龄的智慧。
终于,她摇头,说:“今年的松果不很好,朱砂。”
“为什么?这么大的个儿,不是很好吗?”被唤作朱砂的婢女不解地看着她那总是我行我素的主子。
她笑而不答,放下松果,转向大路那边。
要找到比她更了解四时花事和培植之术的人,真的很难。
“原来你在这里啊,表姑娘。”
迎面急急忙忙迈着碎步赶来的是一名盛装丽人,一身珠翠,香气缠绕,匆忙赶来也给不紧不慢的她带来一阵浓郁芬芳。就是身后的那一群婢女,也是花枝招展、各具美态的。
她觉得自己好象永远无法融合在她们中间——也许她太淡泊吗?
“又在看你的花花草草?你知道吗?娘娘正等你过去啊!”盛装丽人看见朱砂还在后面一脸迷惘地蹲在地上看松果,秀丽的眉一下子颦起来。
“绮姑娘真是有心人呢。”身边的贴身婢女附和着。
“我这不就过去吗?表嫂。”
她轻描淡写地回答着,好象根本不在意别人对她的看法。
被唤作表嫂的只有无奈叹气——这姑娘,该说她是心高气傲,或该说她是满不在乎?都快二十岁了,还是那样,丝毫不觉得自己未出阁的身份有多难堪。
不过——出身显赫的汾阳王世家,母亲的身份自是不可言喻的高贵,父亲也是工部侍郎,家里最幼的她好象已经习惯于身为大家的掌上明珠。再战功赫赫的汾阳王,只要一听到“若绮”,心情也会立刻振奋起来——她具备了天下女子嫉妒的所有幸运和宠爱。
被疼爱地无法无天,才会一天到晚弄些花啊草啊,根本不知道女德为何物,也不在意年纪一大把了还不嫁。
这——根本不可理喻。
若绮都明白的,别人都用看怪胎的眼光看她。
不过她真的无法强迫自己迎合他们的想法,也许她知道自己的幸运是别人烧几辈子香也求不来的,不过既然这幸运已经降临她头上,她总会理所当然的接受。
人不是这样才能一直好好的按实际活下去的吗?
就算衣食无虞,她也一样有别人无法了解的烦恼和痛苦啊——民间多疾苦,她能理解,但离开市井,她们这些所谓的贵小姐贵夫人还不都一样有如此这般的心事,还常有人因此郁郁而终?
她——也有满怀满怀的心事。
“绮儿都有什么样的心事吗?”
郭贵妃的素手轻轻拉过若绮那跟她不相称的双手,温柔地看着她一直疼爱的小小表妹。
若绮收回茫然的思绪,露出歉意的表情。
“娘娘,我——”
身为贵妃的表姐能懂吗?她们好象根本不是一国的人,象她这样早已跟老百姓混在一起的人,表姐怎么会明白她的事情?
虽然说是成为太子妃后才正式进入宫帏,但是表姐的母亲是先皇最宠爱的升平公主,她自小过着皇家生活,怎么会明白她那渴望自由的心所期待的?
“我们女人家啊,就是总免不了数不清的忧愁啊。”
贵妃的笑容也是淡淡的,掩饰不住眉眼间总是挥之不散的忧郁。
若绮知道,近这一年来,贵妃都不开心——听今天同来的表嫂林氏说,皇上近来一直迷恋从叛军中俘获的艺妓杜氏,无论别人怎么规劝也听不进去,就是多年来一直患难于共的贵妃,也遭受前所未有的冷遇。
红颜往往容易消逝,但是恩爱总不轻易断绝.
若绮不明白,为什么一切都令人费解的易变——她曾相信,皇上就算一直没有立表姐为后,但对她始终是情深意重的不是吗?为什么在别的虚浮的东西面前,人多年建立的感情是那样的不堪一击?
情事太沉重,她不想了解也不想陷入困其中。
“娘娘,是因为皇上吗?”
若绮为贵妃觉得担忧——几年来的秋天,每当皇上要去狩猎前,贵妃都会亲自来法门寺祈福,但是若绮从来没有看见过她那样忧愁的样子。
“绮儿,你还不明白。在女人心里,最大的天也不过自己的夫君,最大的愁和恨也一样不过自己的夫君。”
“我明白的。”
就是没有体会夫妻相敬如宾的内容,但若绮也看多了——母亲,姐姐,大嫂,甚至身后的表嫂林氏,也一样把自己的夫君看成比自己生命还要重要的部分,就算成亲以前多么的自主自由,但成亲以后,所有的自主都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占有全部生命的夫君。
她从不愿意把自己的身心交付任何人,她恐惧那样几乎千篇一律的过程。
可是——
“你也快要出嫁了,表姐好高兴。”
贵妃很直接地说到若绮近来最忧心的事情上去。
“娘娘,原来你也知道了!”林氏发出似是而非的惊叫声。
原来,大家都知道了。
若绮原本忧愁的心更加沉谷底去。
恩爱似乎云烟,心锁却有千万重,她的担忧,她多么不愿意放手的一切——
“难道你还想不嫁,一直留在‘採星堂’?”多年接触各种各样的政事重臣,贵妃的眼光越来越雪亮。
若绮沉静的面容稍微一变。
“还在意那家林圃怎么可以?表姑娘,你也老大不小了,再不出嫁的话,太公公他——”林氏随即应景地大呼小叫起来。
“好了,阿妮,你得先让绮儿回答我的问题吧。”
贵妃秀丽的眉轻轻一扬。
林氏顿时噤若寒蝉。
只有这高贵的表姐才是真正为她着想的吧,别的人,好象都习惯把外公的颜面看得那么重,甚至比外公本人还要认真。就是一直异常疼爱她的爹爹,也似乎从来没有过问她的意愿。
再怎么强的女子,身为名门之后,最后还是难免身不由己。
若绮轻叹:“如果能一直留住採星堂,嫁人就嫁人吧。”
这是她最后的让步了。
贵妃思考一下,再看向大气也不敢透的林氏,温和地问:“阿妮,你知道宁镇将军王瑞恩吗?”
“知道,娘娘是说跟表姑娘定下亲事的王将军吧!”
“嗯,你说说。”
“我是听我家老爷说过的啦,说王将军在几年前收复镇海的时候立下的战功嘛,是现在最年青有为的将帅之材,现在被派去成德,连太公公也认为这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若绮的脸色更苍白了。
对啊,大家都觉得人家肯要她这快二十岁老大不小的人,是她走了好运。外公好几十的孙儿,有些嫁得不好的,都不知道有多嫉妒她。
她觉得自己真的非常不知好歹。
“你没见过他?”贵妃关切地看她暗淡的表情。
“还没有。”
她最近为了培植皇上准备送大食使节的新品墨兰,已经废寝忘食,没空闲再去研究将来的夫君到底长什么模样——再说,爹不是说那王瑞恩正出征在外吗?
“回娘娘,据说王将军很快就回朝复命,老爷说太公公已着手安排表姑娘和王将军见面。”因为夫君郭钊位居大司农,林氏总爱摆显自己特别高人一等的派头。
若绮觉得自己似乎快要听不下去了。
“看来,爷爷很疼爱绮儿,我记得当年被许皇上以前,都不允许我轻易见皇上。真好笑,那时候我们还是表兄妹啊。”
贵妃语带双关,若绮怎么不明白?
她已经获得长辈的特殊照顾了,还想再怎么得寸进尺?
看来一切都被大家安排好了,她根本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所以她才那么漫不经心、那么淡泊啊。
她,不过就是所有被顺理成章送出门去的棋子,除了光耀汾阳王的门庭,还有什么?
都没所谓了。
就这样吧。
[ Last edited by elainezh on 2005-9-28 at 15:56 ]
[ 本帖最后由 yanaict 于 2006-8-8 00:18 编辑 ] (2)
又失败了。
若绮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反正她期望中会有碎脉的墨兰,始终没有出现。用来试验的三十个母株,全都以令人心灰意冷的顽强韧性,丝毫没有一点点变化的迹象。
再这样下去,后果可以变得很严重。
“绮儿,你憔悴多了。”
贵妃关切地看着若绮愈发显得苍白透明的脸——那样使人心疼的忧郁,那样精致脆弱仿佛随时会碰坏的细瓷一样的皮肤。
“娘娘,这白玉海棠不能经霜雪,经之则败。”
若绮低垂着眼,似有若无地,移开幽深的眸,也移开那沉重的话题。
她的烦心事,怎么可以向表姐倾诉,再增加她原本已经被宫中事务烦扰的情绪?相比之下,表姐那才叫举足轻重的大事吧。
贵妃叹息着:“你这孩子——”
“皇上没有过来吗?”
若绮很快地转移话题,不想再让别人为她的事情多纠缠。她记得,按照以往的惯例,在没有特别事务的午后,皇上都会来含凉殿和贵妃见面,谈论国家大事,说说帝皇家常,以前若绮非常羡慕这一段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时光。
因为,那时候没有皇上,也没有贵妃,只有家里需要妻子安慰分担的夫君,只有一心一意爱护夫君的妻子。
多么珍贵而美好。
若绮想,她想得到也不过这么微小的一刻。
可是,她对那个叫王瑞恩的武将,完全没有一丁半点的了解——也不想去了解。
“皇上在清思殿……我想正与杜氏一起吧。”
贵妃的微笑里满是若绮这年纪无法经历的深刻哀怨。
身为皇帝的妃子,早就应该觉悟了,就算恩爱再深,也不过是掖庭宫无数女人中的一个,除了拥有“贵妃”这一名衔头,也不过是好听罢了,皇上的任情任性,谁都不能管,也没那个资格管。
就是官宦之家,情形也一样,再高贵再贤惠的正妻,有谁能真正管制住自己夫君向往野外春花的心?就是身份高如公主,也大概只能管得了人,管不了心吧?
当天升平公主的身份多么尊贵得宠,还不是一样被若绮的六舅舅闹出“醉打金枝”的大事吗?
她将来要面对的,也许就是一个动不动就喜欢以武力解决问题的将就吧。
就象她的外公,到现在还丝毫不知道什么叫“回避”,根本不知道女人的心事,也懒得管人家怎么想,反正就是随心所欲行事,虽然那是难得的天真,只是苦了近年已经久病缠身的外婆。
她——不过一个醉心种植的平凡女子,有什么样的资格奢望能完全自己的一生?
“刚刚来的时候,我听到清思殿那边的歌乐之声……”
那是现在坊间广为流传的《金缕衣》,因为杜氏那曲折的遭遇,现在闻名于世,连若绮这样孤陋寡闻的女子也知道它的盛名。
“我已经习惯了。”
那样平淡的语气,若绮不知道,表姐用了多大的努力,才有今天这样平静的反应。
“倒是你,若绮,碎脉还没培植成功吗?”
贵妃的话,直捅到若绮最苦恼的地方去。
“还——没有成功。”她的心事,太多太纷乱,使她方村全乱,不得不承认,这是她心浮气躁,无法专心培植的根本原因。
她都知道的。
那些培植植株,就是最好的证明——即使再想再苦思,她始终没有找到突破的方法。
离开含凉殿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好象变成了虚无,根本不知道自己近来为什么会失魂落魄至此。
心——乱了,就把所有都一起打乱。
“你失败了,是吗?”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宛如天籁,低沉好听,使本来已经心事重重的若绮觉得自己在那一刻置身云外。
谁?竟在这禁宫内院,竟然会有如此神通,不仅仅来去自如,还能知道她的事情?
若绮本来深沉的眼睛蓦地一亮:“请问是哪一位?”
“一个栽花的人。”
那个人的声音那么低,却清澈得让若绮在这初冬时分感觉到三月初春初融的泉水。
可以肯定此人不是宦官,也不是皇子——谁能自由进出掖庭宫?
栽花的人不都是宦官吗?
若绮抬头四望,好不容易在重重姹紫嫣红的菊花、海棠中赫然发现一张美丽得几乎分不出男女的脸。
修长的眉直入发鬓,细长的眼带点透明的茶色——这是带有北胡血统的贵族吗?而且,他的微笑充满了无法解释的诱惑力,甚至使那张找不出瑕疵的脸神秘得如同夜半突然出现又消失的猫。
男人——
若绮从来不认识的男人!
“你——是谁?”以一个脾气温和有礼的闺秀来说,若绮表现地够惊讶了。
“不就是栽花的人吗?无名无禄,不值一提。”他的笑容,让若绮有被戏弄的不安。
即使她一向独立,但她外表娇柔,又是大唐有名的种植大家,少有人对她无礼,现在眼前的人,怎么好象对她丝毫不以为然,却那么清楚她的事情?
她真真切切感到被窥探的不安。
“你知道我哪里失败了吗?”
她用淡淡的口气回复,心里的不安被平静的容颜遮盖。
如果真有人能解答她苦苦思量依然无法解答的问题,即使素不相识,也不打紧。
“万物有天工,唯有更精,才能达致奇巧。”
拥有猫一样神秘感的男子,说出了教若绮顿时如灌醍醐的一句话。
若绮觉得在死胡同的深处,看见了骤现的希望。
为什么她之前都想不到?她怎么连最基本的培植要诀都忘记了?
待她慢慢回过神来,想要好好向神秘的男子道谢,但是——花丛之中,已经再没有他的身影。
那——会是谁?
那人的名字叫黎华——也许。
採星堂的兄弟都说,综观大唐的培植大家,除了他们敬爱的老大,只有一个自十岁就被喻为“花间仙人”的培植天才黎华,江浙最大盐商黎方的长子。
据说此人个性怪僻,远离父亲,一直独住在长安城别馆,根本没有继承家业的资格,也不屑一顾父亲的家财。据说经黎华培植出来的奇花异
为了这一个人,就算放下所谓的官家小姐身段,也是应该的。
所以她决定下帖拜访这个跟她同样喜好培植,喜爱花草的神秘人物,即使朱砂一直在反对,到黎府前还在喋喋不休。
“小姐,你不可以见一个要弯腰才能得到钱财的商人之后啊,你的身份很高贵的……”
若绮不置可否地一笑。
“小姐,你是未出阁的姑娘,不可以这样冒失地去见一个来历不明的男人……”
若绮用力一夹马肚,黑马不负所望地掀起一阵冷风,把朱砂的小灰马一下子甩在后面,粉蓝胡裙在清冷的初冬里飞扬。
她要做的事情,跟身份、阶级完全没有关系——她现在只是很纯粹的去寻找志同道合的知音。
那个有猫一样神秘微笑的男人。
一想起他只用一句话就点破她死结,若绮觉得,一向平静得如同死水的心,泛起一丝丝的涟漪。
所以,她不惜用最好的萱草制纸,写出最诚恳的拜帖,更不顾身段前往拜访。
也许朱砂也吓坏了吧,她那淡淡散散的主子,以前从不曾如此积极过。
“小姐……”
朱砂气喘吁吁地看着前面的黑马迅速远去,最后更在视线里消失。
一点千金小姐的风范也没有。
待她好不容易追上若绮的名驹,已经是在黎府大门前了。
她那美丽的小姐,最温和脱俗的小姐,竟然被拒之门外!
那位高头大马的门仆,好象在非常费力的向小姐在解释什么。
“为什么?你尽管说,我不介意。”
若绮那温柔的微笑如同冬天初开的白梅,根本很少有人能拒绝。
门仆的脸红得好象马上要滴出血来似的,结结巴巴的表情也跟他粗旷的相貌丝毫不搭调,好不容易才说出来:“我——爷说,说这,这非常抱歉,说,说多多得罪……”
“是吗?那他是见过我了?”
“爷,爷说,姑娘的培植之术超,超凡,他不敢妄自尊大,所以,没,没资格跟姑娘切,切磋。”
“好大的胆子!难道你家的爷不知道我们採星堂主人是汾阳王的外孙女儿、工部方侍郎的千金吗?不识时务的刁民!”
朱砂热血上涌,轰隆隆地冲到主子前面跳脚骂人。
“算罢,朱砂,不得无礼。”
若绮好象一点也不动气,只是摇摇头。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大个子除了道歉,已经说不出更多的话。
“可是小姐,那个人那么傲慢,你怎么还可以不当一回事?!”小姐真的难以理解,一直高深至此,她不明白!
她是高高在上的尊贵的小姐啊!
若绮用眼神制止了愤愤不平的朱砂。
其实她早已经料到这局面——要是人家真的有意思跟她交往,当日在皇宫中,早就现身指教她了,何必来去匆匆,连个姓名也不愿意留下?
今天,证实了黎华就是那个人,就是那张魅惑的脸的主人,已经非常足够。
她的心,觉得有种慢慢暖起来的愉快。
“朱砂,我们回去!”
若绮难得地发出一声清脆的笑声,利落地飞身上马,用力一拉缰绳。
黑马发出一声长啸,马上发足奔跑。
黎华——到底是怎么的一个培植之才?
太好奇了。
“小姐!小姐等等我!”
朱砂急得连忙大叫,匆匆忙忙地上马追去。
若绮心情大好,回头娇笑:“朱砂,快!快!”
这一回头——
黎府的朱漆高墙,掩不住里面仍然翠绿的度寒翠木,也掩盖不住精巧的亭台,更掩盖不了——
那个人。
那个人?
若绮勒住马,停下来凝眸细看。
在飞檐亭台上,只露出半个身子,但翘首的姿态,仿佛在期待,但不知为什么,竟有种凄凉萧杀的味道——
那是——他?!
若绮不肯定,不过,刚刚愉快的心情回来了,更有瞬间即逝的疼痛。
那个人——怎么了?他在期待什么? (3)
入冬后的第一场雪,细碎如盐,给万物塑上薄薄寒霜。
若绮依然在她的兰圃内,日以继夜地进行新品培植。
厚厚的帘幕遮挡住外面的严寒,若绮认真仔细地听着採星堂两位大管事丁旺和黄禧的观察所得,在手扎上一一记录。
看来,这一批的植株,很有可能出优秀的嫁接株。
多亏那个叫黎华的人,给她最大的启发。
使她的心,也象这隔绝寒冬的兰圃,完全不觉得绝望的冰冷。
只要完成这一次的任务,那么——她就要被嫁掉了吧,进入将军府的陌生牢笼。
再多的不甘心不愿意,只能归向一样的结果。
看着家里众多的兄弟姐妹的故事,若绮很早已经觉悟,什么女权,什么巾帼不让须眉,再美丽只是幻影。
王瑞恩——是什么样的人,她不知道,也没有兴趣知道。
“五姑娘,你怎么还在这里不去梳洗?!再过半个时辰,王将军就要来了!”
尖锐的声音一刹那间完全破坏了兰圃里认真工作的宁静,若绮秀眉微颦,抬头看向她的大嫂朱氏——她比表嫂林氏更吵耳。谁才是侍郎府将出阁的人?看着比当事人还要热心十倍的朱氏,若绮几乎已经要以为,要出嫁的人是嫂嫂而不是她。
最漠不关心的,从来就只有她一个。
“怎么呆在那里?丁旺,王禧,你们好大的胆子!怎么还不退下!”朱氏对身份和地位的执着使若绮再一次皱眉。
“好了,大嫂,我这就去,请不要打扰他们培植皇上要的新品。”
那么多的兄弟姐妹,侍郎府就只有若绮深得汾阳王的宠爱,还亲自为她牵红线,即使邑跋如朱氏,也绝对不敢轻易得罪若绮。
若绮的决定,就是仅次于公公的命令。
母亲郭氏早在若绮的别苑等候,看见女儿仅穿家常胡裙回来,顿时沉下脸。
“你很不愿意外公的安排,是不是?”
“不是,刚好忘记了时辰罢了。”若绮一贯淡淡的、模棱两可的语气,虽然说的非常实际,但也一样叫人恼火。
朱氏连忙过来劝解:“太太莫要生气,五姑娘这不就回来了吗?”
“朱砂,快为小姐梳洗。”
郭氏只觉得头疼得厉害,挥挥手——无可奈何归无可奈何,若绮是她最小也最贴心的孩子,她希望若绮一辈子和和美美,为什么女儿总是不明白?
她不是已经放纵若绮干自己喜欢的事情了吗?
若绮静静叹息——再多的爱,也弥补不了她惆怅莫名的心情。
想自由地飞,不想为谁停留;想自己随心所欲,不想被谁羁绊。
那是遥远的梦想。
淡扫峨眉敷薄粉,流云垂髫朱花钿。
经过梳妆,若绮那清雅秀丽的小脸更精致,刺绣细巧的唐宫裙服也艳而不俗——只是,犹如画中人的少女始终漫不经心,若有所思地坐在那里。
“他是个很出众的年轻人,娘见过他。”
郭氏摇头说着。
小炭炉子里被烧焦断落的炭灰发出轻微的“滋滋”声音。
好冷。
若绮略显不自然地拉拉露出抹胸的衣襟,身上的环佩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朱氏好奇地追问:“他是什么样的人?”
“相貌堂堂,谦恭有礼,而且谈吐不凡。”
那又如何?
父亲不也是这样的人吗?还不一样连娶两房姨娘,依然一口仁义道德,永远只把他的死硬平板当作方正清明。
若绮不在乎,也不苟同。
“还战功赫赫呢,五姑娘好福气。”
“绮儿,你就好好看一下,假如真的不合,再直接向外公回绝好不好?”
郭儿说着说着不禁微笑——她的以退为进之策,若绮怎么可能不知道?
她只嫁给浮名。
要回绝谈何容易?人家求亲的传家翠玉蝙蝠已经收下,更静静安放在梳妆台上,她能说什么?
说“不”的力量,她还没有。
如果要她去看,那她就去看——穷一生,谁也不可能碰触到她的心。
只是——
脑海闪现那天花丛中惊鸿一瞥的脸庞。
假如,她也能象他一样,遗世独立,多好。
不可能的。
苦思的当儿,父亲的随身管事于海气急败坏地在门外通报:“夫、夫人!”
“什么事?”
郭氏略显诧异地凝望镂花木门外的人影。
“爷命小的告知夫人和五姑娘,王将军有事不能前来。”
叮!
尚没佩好的珍珠耳环落在地上。
若绮嘴边浮现一个意味深长的苦笑——原来,人家也不想见她。她这心若浮云的人,居然还没有人家拒绝的干脆。
“为什么不来了?那我侍郎府成什么了?”郭氏愤怒地一下子站不住起来。
“太太——”朱氏也掩嘴惊叫。
若绮无视已经乱成一团的房间,独自踱至窗前,一把推开窗子。
如粉的细雪顿时飘飞进来。
掠过她如无暇美玉的脸庞,掠过她随风轻扬的华服,还有——只属于她的思绪。
王禧一家管理的白梅林,虽然远离长安大街,但僻冷的无人烟处,才能孕育出那样孤高脱俗的绝品寒梅。
但是雪夜品梅,若绮还是第一次,即使採星堂一众兄弟跟随她的小黑马而来,但她仍然为自己今天的鲁莽和大胆惊诧。
她今天做了很多叫人吓一跳的决定。
因为王瑞恩急须入宫面圣无法赴约,她竟然拿出毕生没有过的勇气,把王瑞恩的翠玉蝙蝠,当众还给一脸愕然的外公汾阳王。
“这是……”英明一生的外公,面对一向乖巧沉静的外孙女儿,居然说不出任何责难或不解。
是谁激发她沉睡的反叛?
若绮烦躁不堪地挥缰,黑马在清澈的月色下,撒足在一望无际的雪野飞奔,一下子甩掉后面的十来个大男人。仿佛已经和雪融成一体的白衣裙白毛裘,在寒冷的夜晚,那么坚强不屈——只有这时候,她没有任何的顾虑。
“老大!老大!”丁旺焦急的声音在身后跟随。
凄冷的雪夜,前面似乎有声音,也隐约有光。
越来越近。
风吹得人耳朵生痛。
但是还是能听见——
“不要——”是女人凄厉的叫声。
“老大!老大!那边很危险!”丁旺和採星堂的兄弟几乎吓个半死——近来这一带好象不太平,他们娇贵的老大要是出什么意外,谁能担当这样的大罪?!
“爷!小心——”
吵闹的声音更加清晰,甚至夹杂着此起彼伏的狼嚎。
狼?!
若绮心头一惊,连忙回头叫:“丁旺!叫大家把火把都凑过来!快!!”
越过眼前的荆棘丛,採星堂的梅林已近在眼前,但梅林前的一片旷野上,聚集了超过二十只目露凶光的野狼,把四个人影团团严密包围着。在朗月的照耀下,四个人影只有唯一的火把,此时此刻火焰已经非常微弱,好几只在前排的野狼正尝试突击,扑腾的动作叫人触目惊心。
随着距离的缩短,若绮看见她的管事王禧,正和他的新婚夫人紧紧缩成一团,只有一条蓝色的人影,正努力地抵挡狼群疯狂的攻势。
她觉得身体里全部的血液似乎在这一瞬间凝结成冰。
因为她的任性,才会有雪夜品梅的决定,但娇生惯养的她,根本没料到夜里会有狼出没。
她要害死王禧了!
“王禧!”
她发出了惊人的尖叫声,更用尽全身的力气把手上的火把向那边掷过去——一旦那边的火把熄灭掉,就等于宣告他们的死亡!
火把在半空中划出了一道美丽的弧线,被那条顽强抵御野狼攻击的蓝色人影准确无误接在手里。
明亮的火光映亮了他英气逼人的脸庞。
也立刻吓住了狼群,现在它们再蠢蠢欲动,也不敢立即冲上前。
但它们也同时发现了手上已经空空如也的若绮,更迅速分散队伍转过头来奔向若绮。
“老大危险!”
丁旺等人吓得魂飞魄散,连忙策马冲上前,用熊熊燃烧的火把为老大救急。
若绮什么也没有听见。
借着火光,她的视线刚好迎上那人深不可测的眼睛,就此胶结于一起,无法分开。
那是什么样的感觉?
好象一直凝结在心头的,从来不曾为任何人卸下的坚实的寒冰,瞬间坍塌了一角。
此人——及时挽救了她任性妄为犯下的罪。
她的嘴角慢慢舒展——二十年来,从来没有为谁露出如此灿烂的绝色笑容。
那人英俊正直的脸上也露出淡淡的笑意。
“丁旺,我们过去赶走狼群!”
说完,若绮率先提起缰绳,抽出腰间的长鞭。
突然出现的火红的火把队伍,使人狼对垒的局面发生了根本的变化,狼群数目不及之余,更失去包围的优势。高下立分的情况下,狼群很快掉头离去。
“老大——”
王禧几乎没号啕大哭,奔跑着扑上来。
“对不起,王禧,其实你根本不必出来等我的。”
若绮跳下马,真心诚意的向他道歉。
“爷——你、你受伤了!”
若绮回头,看见书僮模样的男孩冲向刚才救了王禧一命的蓝衣年轻人——
星样的眸光正紧紧锁住她的容颜。
她猜自己的脸一定红了。
他的手臂在流血,一道细长的伤口匍伏在那里,手一直颤抖着低垂。
“恩人的救命之举,王禧无以为报!”王禧说着,真的在那位不知名的青年面前下跪。
未等他的膝落地,青年已经扶起他,淡淡的表情淡淡的声音,似乎伤口并没有真的落在他身上:“不必道谢,我是来看採星堂梅林和……採星堂主人的。”
採星堂主人?她吗?
若绮迷惑地看着他那似乎已经看透人间故事的世故眼睛,感觉这英姿勃发的人居然是那么淡漠的气质——好象拒人千里之外。
然后,她终于在他的腰间发现了一件很熟悉的东西——
翠玉制作,款式独特的玉蝙蝠。
玉蝙蝠!
那——这个用别具心意的神情坦然自若看她的青年,这个英勇救人后还淡漠如水的青年,就是——
她将来的夫君?!
若绮惊讶地开口:“你……”
“我们什么时候再见?下次我不会再失约!”
王瑞恩说着,毫不迟疑地翻身上马,再看向若绮露出那清淡如流转月光的微笑。
若绮的心,突然感觉毫无依靠的沉沦。
他——
他还不知道,她已经把另一只玉蝙蝠退回去了。
————————————————————————————————
很想说什么题外话,但实在说不出什么,所以……
我回去了…… l楼主不要误会,只是在看你这篇之前,我还见过一篇同人也以唐朝为背景.不过在那里,王瑞恩被描写成若琦的护花使者(好象是若琦的护卫),和倾国怨伶剧情有些相似.而且也是同样引用历史事件,所以才会有些条件反射吧.请你不要太敏感,我想说的只是:王瑞恩和昊玥拥有的使命应该是相似的,都是尽力保护自己所爱的人不受伤害,都是很成熟稳重的,不是吗?
倾国怨伶给我的震撼是很大的,记的在高中看过之后,就让我难以忘怀,它以唯美的画风,清丽的文笔,在日本漫画风靡大陆的时代,还能为国产漫画占据一席之地,是很不易的.所以希望你也同样能写成这样的美文来,让我们一饱眼福!还有,我也很喜欢你这种把历史融合进去的方式,会显的很大气哦!金老常用的说~ 敏感?!
哈哈,你还真的很幽默呢!你说的文章,请给个连接,我有空一定会去拜读的~
你说保护自己所爱的人吗?不好意思,我的设定里是刚好有很老土的救人情节,在我的故事里,若绮好象已经很强了,不再怎么需要人家保护……也许上述情节让你有所误会,其实我只想写了解爱的历程而已,这里出现的三位主角,都有自己的成长过程,跟“保护”———也不算很有关系。
再确切的说,是梦想追寻的过程吧~
谢谢你对我的故事产生了那么多美好的联想,我的水平恐怕还不到你说的那种伟大题材………… (4)
今年的冬天,雪天似乎特别漫长,积雪积累了好多天仍不见有放晴的迹象。
若绮每一天早上醒来都觉得身体依然冰冷得似乎遗失知觉,尽管她的房间依然温暖如春,但她沉寂的心,似乎从来没有从遥远的未明梦境中苏醒,连带她的身体,也是虚空的。
她的梦,竟然只在咫尺,却远于千里外。
因为她的手异常冰冷,朱砂为她盛好热水,准备作梳之用——自从汾阳王为若绮定下亲事以后,她总是处于迷惘的状态。
犹豫了很久,朱砂终于还是说了。
“五小姐,今天早上,王爷派人给你送信,请你早上过去王府用早膳。”
放在热水里的不细致的手停顿了一下。
终于——
知道了吗?
知道她不识抬举地把王将军的玉蝙蝠私自退回去。
外公这样叱咤风云的人物,她在他面前只能无所遁形吧。
“那就过去吧。”
她淡淡地回应着,甚至连眼睛也不抬,谁也不知道她平静的面容下心情的起伏多么复杂。
王瑞恩。
在她初次的印象里,他是一个好男人,而且有难得的沉稳和冷静自持,仿佛能担当一片天下。
虽然性格跟她那开朗狂放的外公不一样,但她不知为何深信他同样是少见的将相之材。
只是——
委屈他了。
她方若绮,只不过一个视名利如云烟,只想追求自己私心梦想的淡漠女子而已。
她不配,王瑞恩值得更好的,没有必要为她花心思。
事实上,那个夜晚,他看着她的眼光,锐利直接,冰冷坦然,连丝毫的情意也没有。
她向往的,是那惊鸿花间的俊美容颜。
更向往那种只属于自己,无须向任何人矫揉造作的生活。
但——
梦想那么远,她的双手难以企求。
离开了热水的双手,在冰冻的空气里,再一次迅速冷下来。
若绮的眼,似乎被热水的蒸气迷糊了。
一路赶往汾阳王府的路上,若绮好几次掀开厚重的棉帘,但没有如愿看见晴阳,只有阴冷的天气,仿佛挥之不散的心事,滞留在灰蒙蒙的天空里。
在採星堂里自由自在惯了,她不再适应这种坐马车一派尊贵的拘束。
在风高气爽的日子里,她最喜欢和外公一起策马扬鞭,尽情享受山风和阳光。
如果嫁人了,就再也不能了。
“我早知道我的小若绮绝对不是软巴巴任人摆布的小媳妇,我就知道!”
汾阳王郭子仪的爽朗大笑声,丝毫不忌惮地在宅子里回荡。
戎马一生,郭子仪位极人臣,除了皇位,什么都得到了,当中除了被天下人艳羡的功绩富贵,还有无数不被世人了解的甜酸苦辣,当所有都经历以后,他的豁达,才是人生难得的珍宝。
若绮希望自己也能豁达至此。
但年轻的她还做不到。
“对不起。”
她别过眼睛,不敢直视外公看透人间世情的锐利双眸。
“有什么话直接说好了,外公叫你来不是为了听你千篇一律的说词。”
郭子仪呷下一口陈年老酒,慢条斯理地径自夹菜吃肉,似乎已经早知道小女儿家的心事,也就不着急看若绮彷徨复杂的表情。
这是专门为她布置好的鸿门宴,除了她和外公,谁都不在。
若绮知道,外公越是笑眯眯的话,他下的决定越可怕。
整个家族,谁敢不从?
就是倔强如她,也绝对不轻易对待。
“是王将军通知外公的吗?”若绮转动手中的酒杯,迟迟未喝下。
“没有,我只是看见他突然决定要离开——就是军情再紧张,也不会走得如此突然的吧。”
郭子仪终于放下筷子。
小花厅里顿时静得出奇,除了热酒的小炭炉发出的细微“滋滋”声,就是难熬的安静。
“他值得更好的女子,不应该是若绮。”
她叹息着,再没有打算在聪明绝顶的外公前打马虎眼。
“是若绮为王瑞恩下的决定吗?”
不愧是汾阳王,一下子就刺中若绮的弱点。
“外公,我要的不是一个夫君。”
她一直以为外公是知道的。
“那你放下身份去拜访那个种花的人是怎么一回事?要知己?还是想确认对方是否值得方若绮这女子?女人家的心啊,可以为自己找千万的理由,原来我的绮儿也一样!”
郭子仪重重的放下酒杯,喷出一连串响亮的叫若绮不知所措的音符。
她——也是一样?!
“如果你已经决定好了,就直接说好了!”
郭子仪不耐烦地向她甩手。
“我还不知道什么是为人妻、为人妇,外公,我只是想去看一下那个栽花的人,还没有想太远……”若绮慌神了,再说不出深思熟虑的话,也找不出解释的借口。
出乎意料地,郭子仪白花花的胡子下,露出灿烂的笑意。
她觉得在外公面前,自己只如出生的婴孩。
无知,幼稚。
最难堪的是暴露无遗的浅薄的心情。
“他不会见你的,因为他是个残废,根本不能走路!”
郭子仪带着惋惜微微摇头,直接点破外孙女儿一直无法理解的秘密。
残——废?
若绮楞在那里,好象听到了什么不理解的言语。
外公说的,是黎华吗?
“大唐首屈一指的种植大家,还不是我家的绮儿,只有黎家小娃娃当之无愧,我曾与他有数面之缘,那真是奇人,只可惜,是残废的。”
久经沙场的汾阳王,叙述的时候总能扼要地切中重点,但他不知道,对于若绮,这是多么残酷和无情的真实。
“我不知道……”
“为了成为种植高手,为了脱离所谓的虚名,他自己毁掉自己的双脚换取自由。我最佩服这样的人,就是残废,也算好汉一条!”
郭子仪的语气中满是欣赏。
就是窗外不化的冰雪,也远远没有若绮的身心此刻的寒冷彻骨。
也许还无关情爱,也许说一生还太远,但是,她知道自己为这个震撼的消息觉得绝望和自卑。
也许,在所有人面前,她什么也不是。
只要快马加鞭,迎着冰冷清新的风,也许苦涩迷惑的心,会重新清新过来。
若绮好象已经忘记了雪地有多么寒冷刺骨,只是用力的策骑,厚重的长毛裘毫不在意地飞扬在阴冷的北风中。
她——
还是要成为王瑞恩的妻子吗?
满怀心事地从外公那边回家,却收到王瑞恩出发前送来的沉香木匣子,除了给她的信,还有那只独特的玉蝙蝠。
玉蝙蝠!
若绮不知道王瑞恩的想法,她的无数疑问,根本不能从她对他粗浅的认识中得到答案。
“以在下之粗庸,负卿之罪甚难赦免。”
他是这样自嘲地陈述他眼中看她拒绝他的理由。
不是的!
配不起的人,是她啊。
“如雪后寒梅,永铭于心,余终不言悔。”
何必呢?
他们连真正的了解也还没谈得上,他为什么要为她不悔?
“若乘不弃,尚存厮守一念,以翠玉为记。”
他还没有放弃她!
为什么?
堂堂将军,他没有必要为了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女子做到这样的地步啊!
为什么他就这么武断地认为她就是适合他的女子?
她不承认!
若绮用力地甩头,希望把月夜下那个高大英俊的人影从心里赶出去。
马儿跑得更快了。
她想拥有的,应该是自由,不是什么匹配!
就是那份即使毁掉自己双足也要争取的自由!
马蹄突然慢下来了。
外公说话的声音在耳边再次响起——“为了成为种植高手,为了脱离所谓的虚名,他自己毁掉自己的双脚换取自由。”
若绮为黎华的勇气感觉由衷的敬佩。
为什么,她就做不到呢?
还是因为那一身蓝衣的青年,扰乱了她还没有自知的心湖?
她——迷失了。
仰望四周,若绮这才发现路边是盛开的艳丽红梅。
熟悉的路,通往黎府那寂寞的路上。
就是再寒冷,就是再艰苦,寒梅还是会开出无人能及的美丽,还是能散发它独一无二的清香。
就象那独在高岭上,孤单体会无敌滋味的人。
黎华,就是那独自在雪中吐艳,即使残缺,却依然夺目美丽的红梅。
若绮感觉自己转眼有了勇气。
如果不弄清楚,她这一生不会甘心。
所以,她要再去拜访他。 (5)
“姑娘,请进。”
面对黎府那简洁但显矜持的朱漆大门,若绮完全无法控制自己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和骤然起伏的心情。
她想要知道什么?要证明些什么?就单单只为了一个答案吗?
也许,早已经说不清了。
意外的是看守大门的还是上次的门仆,一眼就把她认出来,更似乎早已经知道主人在等她前来。
“黎——公子知道我会前来?”
记得上一次,她放下身段,隆重地拜帖上门,黎华根本没有与她见面的打算,推辞得非常不客气。现在为什么又肯见她了?
跟她的婚约有关系吗?
她心里顿时充满疑问。
也许,能见上了一面,她才会死心——死了那羡慕和仰慕的心。
若绮下马,随着前来迎接的管事模样的汉子,步入那属于曾经相见的俊美陌生人从来不曾为外人开启的大门。
身负“花间仙人”的美誉,黎府的庭院出乎意料地随性,各种花草随意地散落在别院的园地每个角落,除了在这寒冬雪后已经枯萎的春夏蔓藤,就是星罗棋布的在积雪下依然露出翠绿的耐寒植株。
看似杂乱无章的庭院当中混杂着常见的耐冬辟荔、金鱼草、玉簪和寒梅,迎着白雪,依然绽开色彩明丽的花朵,新近从西域引进的名品绿叶甘蓝,竟然也只如野菜一样偏安一隅。
但这种毫无章法的布局,竟然也在这萧索的寒冬中,散发清新可喜的自由和生气。
其实,同是种植高手的若绮知道,如果没有高超的护养术,这些坚毅耐寒的花草,部分根本不可能顶着积雪开放。
再不现修饰的园地,也掩饰不了植株的强健。
真正的高人,才能明白“反璞归真”的真义。
四周弥漫的花香,反而使若绮平静了很多。
假如她将来也能如此布置她的去处,实在是美事一桩,只可惜她一直身不由己,除了羡慕,她还有什么?
穿越重重的游廊门亭,路忽然开阔起来,梅花的香浓重了很多。
如云似雪的白梅,似乎已经和雪后天地融合一体,林中,雅洁小亭中独坐着孤单的身影,那小小的炭炉子,也似乎被一片迷茫的白淹没。
管事停下来,示意若绮过去:“方姑娘,请。”
若绮的心再一次提到最高点。
听到她走近,那边端坐的人慢慢回头,瞬间把清丽白梅也比下去的俊颜上露出能叫所有女子心折的温柔笑容。
“方姑娘,别来可无恙?”
即使是那么温柔的笑容,也充满了让人猜不透的意味,那恍若慵懒波斯猫的神态,使他看起来似乎已经洞悉了世情。
也令若绮觉得他已经看透了她肤浅的心思。
忍不住垂眼,若绮这才注意到他坐的并不是普通的椅子,而是带着铁轮的厚重的特制座车。
他——果然是不能行走的。
她觉得提起的心一点一点的缓缓沉下去,之前的紧张,取而代之的是深沉的无奈和悲哀——那需要多大的决心和坚定,才能义无反顾的选择一直走自己的路?
在她眼中,他遗世独立,已经离开“人”这个定义。
好想接近他,也好想聆听他的每一个故事。
“冒昧打扰,请公子见谅。”
她不自然的回报一笑。
“没有的事,是我在等姑娘而已。”
他笑着做了个“请坐”的手势,坦然自若的稍微挪开他的座车。
若绮决定把自己的不安收藏起来,于是也就不客气地坐下了。
“姑娘是来证实听到的事情,对不?”
果然不出所料,一针见血的提问。
“公子早已经知悉,对不?”
经营採星堂多时,若绮的沉静机智绝非一般千金闺秀可比,纵然心里的疑问和挣扎无数,也不会轻易在人前手足无措——当然,这些一旦在外公面前摆显,除了显得矫揉,就是浅白的幼稚。
“没有,只是猜测而已。先前姑娘前来寒舍,其后是汾阳王的书信,黎某再愚钝,也能得知其中一二罢。”
那样淡然的笑容,那样美丽魅惑,似乎对世间所有都满不在乎,也似乎对一切了然于心。
假如不是残足,他将会是怎样使天下女子心碎的祸害?
若绮不知道答案,也许,就是这样的他,已经使她的心方寸全乱——为什么呢?依恋就这样容易和肤浅吗?
对了,在他看来,她就是已经把少女心事暴露无遗的傻瓜。
于是,她自嘲地把停驻在他倾城面孔中的目光移到盛开的白梅上,露出带着苦涩的微笑:“其实,要找一个我也不知道问题如何的答案,是很荒谬的。”
“姑娘知道的,只是——黎某只能为姑娘的其中一个问题献辞。”
他什么都知道了吗?比她本人还要清楚?
冷冷的风掠过开满洁白梅花的枝头,细碎的花瓣落在她的脸庞上,其中一片花瓣停驻在她的眼角,犹如凝结的清泪——
黎华那双仿佛透明的眼睛,也掠过了一抹犹豫。
“以花为证,黎某愿与姑娘共谈花间趣事,只是——有关姑娘的终身,黎某何德何能,岂敢妄加评论?”
这就是最客气也最明显的拒绝?
不觉得难过,若绮的第一个反应就是难堪——到底外公不拘小节到什么样的地步?竟然会把她一个女儿家的心事到处向陌生人宣扬?
再没有比她此时此刻更无地自容的场面了。
“无关终身……只是,想有公子一般的敢作敢当,若绮的期望,也就只是如此。”她急急忙忙的自辩,连自己都觉得苍白无力。
“黎某自残,等于断送了终身——姑娘,连黎某都追悔不已的抉择,你何必重蹈覆辙?”
说的是追悔,但是若绮怎么也看不出眼前聪慧自负的男人有一丁半点的后悔之意。
“终身——很重要吗?请恕冒昧,若要冒着一生的风险,怎能和自由畅快,快意一生相比?”
柔弱的外表,仍然掩饰不了若绮那坚定的内心,她别过脸,让风吹走她眼角如泪的花瓣——
坐在木椅上的黎华没有反驳她,只是似有若无地轻轻叹息了一声。
也不知道是为了若绮,还是为了他自己。
“汾阳王欣赏的人,真有那么不堪吗?”
他不紧不慢地问,不象引导,倒象隐藏着指责。
若绮一怔——
那月下凄冷的雪原,那傲然的一抹蓝,还有那星样的眼眸,淡漠的表情。
忘不了,但是她觉得慌乱,总觉得准备要掉进某个说不清道不明的深渊去,从此再没有回头的可能。
所以她本能地逃避。
那个叫王瑞恩的男人,很可怕。
每一次心情烦乱,若绮就会毫无顾忌的策马狂奔,即使她知道,再怎么发泄,问题依然无解。
“姑娘请回,黎某不欲再看见你眼中的同情。”
人家的话说的那么明白,她还能怎么样?
最不可思议的是,她居然想不出拒绝解释的说辞。
她明明不在乎人家是否残疾,但是看见那样拥有绝世才华而且聪明自负的人,居然唯一的美中不足就是足残,她无法否认自己深刻的“太可惜”想法。
太可惜了,那么好的人。
太可惜了,他原本可以比谁都意气风发的。
太可惜了。
就是她自己——太可耻了。
在黎华面前,许多连她自己也没有觉察的真实想法都被他看得清清楚楚,她就是想否认也不行。
其实,她对王瑞恩的难以忘怀,造成了她的恐惧——如果真的和这样一个狂放的人过一生,她原来已经决心要走的路还能走下去吗?她对这个执着要赠她翠玉蝙蝠的男人根本一点也不了解,她没有把握赌自己的未来,也不想变成另一个喜欢以家族琐事为大任的朱氏,也不想成为空有后位之实却郁郁寡欢的贵妃,她要怎么办?
因为不想屈服,所以才迷失了自己的心!
如果有机会,只要有下一次的机会,她会再勇敢地站到王瑞恩的面前,就象面对黎华一样,坦然地问他为何一意孤行地青睐于她这一个自私的女子!
“五小姐,五小姐,大事不好了!”
才回到方府,朱砂就跌跌撞撞地奔来,面色苍白。
“你慢慢说好了。”
她的心情已经够烦了,实在经不起朱砂喋喋不休的小事轰炸。
“王……王将军在回去军营的途中遭伏击,受了重伤被送回来,王、王爷已经前往探望了!”朱砂好不容易把话说完整。
什么?!
若绮觉得朱砂说的好象是她从来不认识的语言,身体瞬间僵硬在那里,再也无法动弹。
王……瑞恩吗?受了重伤?是在她拒绝婚事后立刻回营的路上吗?
那她——要怎么办?要怎么面对他?
“五小姐!五小姐!”
朱砂的叫声把她的神智慢慢地唤回来。
“我要马上过去!”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我的手光荣地变成了拿枪的怪姿势,而且手指和指甲都是紫色的……是否很恐怖?!
但是,居然还是能完成打字的任务,难道是受了昨天招聘会失败的打击,终于振作了?!
原来工作还是有的,只是偶不愿意去做……
原来文章还是有的,只是偶不愿意去动手……
原来…… 看到了D说~~~~~~
好漂亮D若琦~~~~
嗯嗯?KiKi是王大哥派D么?若若过生日要和王大哥一起过呀~~还穿D那么漂亮~~~~
生日快乐!!!亲亲若琦~~(/≧▽≦)/~
(一回头,嗯?少爷?!你~~你生日还早啦~~偶米有忘记D啦~~) ^_^~~亲回得好快呀~~
看得到就好~~~不过图片压缩以后变得有点怪怪的~~原图偶画得太大了~~
王派么?额~~~那个~~~偶能说偶是大多派咩?(大多数偶都喜欢~~~被众帅哥及各派亲TF~~~)
PS:偶也等着看亲的恐怖事件捏~~
PSPS:最近啊狂迷纪帅~~
[ 本帖最后由 kiki 于 2006-8-17 03:24 编辑 ] 原帖由 kiki 于 2006-8-17 03:23 发表
^_^~~亲回得好快呀~~
看得到就好~~~不过图片压缩以后变得有点怪怪的~~原图偶画得太大了~~
王派么?额~~~那个~~~偶能说偶是大多派咩?(大多数偶都喜欢~~~被众帅哥及各派亲TF~ ...
PS:偶也等着看亲的恐怖事件捏~~
PSPS:最近啊狂迷纪帅~~
嗯?!恐怖事件~~~~汗~~~原来KiKi感兴趣啊~~~偶还怕被殴~~所以准备弄好私下交易(感觉好像犯罪哦)~
不过目前暂时在画王大和关关图~~(之前还有未完成草稿一张~准备画个海边大集合,结果发现工程N大)
少爷~~~偶还不敢下手画~~~
页:
[1]
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