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曲(钱永富*方若绮)
我是否真得遇到过他抑或,只是发了一场美厄交杂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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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更摇,敬上
序曲
初见钱永富的时候,我并不认识钱永富。这是句明显的废话,写在这里,聊表当时多么局促。
在广场中央,我站在约定的塑像下,揉搓交叉在身前的双手,看起来一定傻透了。
一个个路人,向我走来,又擦身而过。我既希望他们之中有谁是钱永富,又庆幸他们谁都不是。
忽然之间,谁从背后拥抱了我。他的领口停留在我只能露出眼睛的位置。
我有162cm,穿了5cm的中跟鞋,我猜想他至少有184cm高。
我的身子陡然一颤,再也动弹不得;像是忘记了如何挣扎,也许我本就不想挣扎。
“方若绮?”浑厚的男声从头顶砸下。
我失神地点头,忘记了这个动作同样被掩埋在衣襟之下,对方根本看不到。他却心领神会,益发收紧了怀抱。
我猜他闭了双目,因为他的声音像梦呓一般:“翩若惊鸿,你真得好像一只受惊的小鸟。”
受惊的小鸟,会沉沦在扑猎它的苍鹰羽翼下,乐不思蜀吗?
他放开我,我转过身,打量我的“捕猎者”。
他果然很高,肩宽腿长,包裹在剪裁熨帖的衬衫西裤中。皮肤很白,头发有些长,气质在不羁与奶油小生间徘徊不定。
我盯牢他,不知今夕何夕。
钱永富问:“和你想象中不一样?我教你失望了?”
来不及意识到失礼,我说:“你告诉我,你已经三十七岁了。”
钱永富笑:“所以,我该有大肚腩,或一把络腮胡子?”
我呆呆地点头:“这样比较合理。”
钱永富爽朗地大笑。他的声音真好听。
我糯糯地加一句:“幸亏你认出我,不然,我很难把你从人群中找出来。”
“是,我认得你就好。”钱永富深深地望着我,良久。
那一年,我还在读大学四年级。空闲时间中,开始玩票性质地做音乐,胡乱发布在my space上。
钱永富是我最初并最忠实的“听众”。我的每一个作品,评论区总是找得到他的足迹。或是精辟的长评,或只是点个赞。
我渐渐习以为常,每每发布了新作品,都迫不及待,想知道他是什么意见。
这时,钱永富私信要我的微信,与我时有时无地聊天。
我知道这听起来一如一个俗气网恋故事的开端。我尝试过抗拒,然而,他总能用三言两语使我放弃。
睿智,幽默,久经世故,他有成熟男人应有的一切魅力;而我,再自命不凡,也不过是一个多梦年纪的平凡女孩。
故事,似乎只能沿着写就的轨迹发展。
相谈一段时间后,我了解到钱永富家在台北,本职是唱片制作人,正在另一所高校客座讲师,要在这个城市停留两个月,讲授西方古典乐理。
他赞我有天赋,又称我需要点拨,极力地游说我去旁听他每周三晚上的课程;我知道他只是想要我去见他,在晚上。
我并不推辞,只是一再推托;在他面前我向来无力抗拒。却也深知,这一次不能轻易妥协。我是无知,但不至于不知死活。世风下,多少男人沉迷女大学生的诱惑,想法设法诱惑女大学生,或多或少我也有所耳闻。
“晚上”,是一个太过敏感的词汇。
就这个问题,我们一直僵持;直到初见之前他的最后一次邀约。
“明天见面吧。” 钱永富叹口气,“正午十二点,在市中心人最多的人民广场。”
自始至终,我都不知道,钱永富是如何于广场的人潮中一下子精准地认出我。
他似乎认识我,然而,他没有任何理由能够认识我。
在我之前对他敞开的襟怀中,尚余一丝理智,悬着一线设防。
我天真地认为,只要不教他认得我的脸,即便发展成一场噩梦,总不至于摆脱不掉。
我从不接受钱永富的视频邀请,在他催照片催得急的时候,也只是在网上随意捡了张“美女照”发了过去。一会儿功夫,他就发过话来:“照片中的并不是你。”我虽知理亏却仍强装气壮:“你怎么知道不是?”他说:“感觉。那样一个苹果脸的姑娘,怎么会有你那样敏感甚至偏执的心思?”
我语结,蒙尘的镜中那一张嶙峋的瘦脸也只能无措地与我对望。
我不知道这样的一张脸,是营养不良的标志抑或,如钱永富所言,是敏感和偏执的杰作。我无暇去判断,正如无暇去讶异或生气。
我的头脑全然被一种预感所占据:钱永富与我之间注定要发生些什么。
我无法可想,逃无可逃;因他知我,甚至甚于我。
有了初见之后,钱永富和我开始按照一定的频次约见。
相处愈久,愈是发现钱永富和我之前印象中的大城市中年男人,相去甚远。他于时政有所见地,但并不强人赞同;他的言辞时有荤腥,但不会不尊重女性。他不修边幅,有浪子的味道,但衣服总是清爽整洁。我爱极了他将我揽在风衣之中,那么暖的他的体温,那么震的他的心跳,世界仿佛融化了,唯有他的衣襟之下,是我的避难所。
当然,我的一切感想,很可能只是受到他颜好、腿长、气质佳的蛊惑罢了。
我们合时亲密,离时相思,像是每一对恋爱中的男女;然而,我们并不是恋人。
钱永富是一个三十七岁的男人,来自台北,他只在这个小城停留两个月。他有业 、有家,有一个在他最困难时与他相濡以沫、目前正在英国进修的妻子。
这些,他从未对我隐瞒。
我不是不想离开他,只是离他不开。
也许我已然爱上他,也许不是;毕竟从前我尚未爱过,如何判断?
钱永富亦不主动离开我,也许他也爱我吧,虽然解释不通。
我最终如钱永富所愿,去旁听他的课,下了课也真得随他回旅馆坐了一坐。
一进房间,他便埋头在手提电脑上准备课件,搞不懂都讲了那么多遍,还有什么可准备。我也不理会他,只管霸着kingsize的水床,舒展每夜受困在80cm宽单人床上的腰肢。
灯光投影下,他的目光绢动似振翅欲飞的蛾。
我知道,他躲在屏幕后偷看我,益发将腰肢软洋洋地扭摆。我知道,我的腰足够纤细,细若游龙。我知道,他的脸埋得更低,几乎沉入键盘。
我用手支起下颌,趴着,饶有兴致地打量他:“老实说,最初你接近我,邀我晚上见面,为的是不是把我拉上你的床?”
他的脸色难看,却并不讳言:“不能违心地说没有。男人嘛,捱得过心里的寂寞,捱不过身体上的。”
“那么,恭喜你,你做到了!”我坐起身子,报以他平日戏谑我的口吻:“但就你现在的表现,是说我缺乏魅力,抑或你‘箭在弦上却发不出’了?”
“如果是二者之一,我也不必这么难受了。”他摸出一支烟,打火机的光随着他颤抖的手跳跃。“我不想枉称正人君子。如果你是其他任何一个人,我便不再将自己禁锢在上半身的思维。这并不是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只可惜,你恰恰是你,方若绮。”
我笑得妖冶,蓄意而为之:“方若绮又怎么样?”
“她是特别的,对于我。”没有任何感情,像是宣读新闻、陈述定理。他说这一句,像告诉我一个客观事实,不容置疑。
我站起来,身下逶迤的暧昧印痕迅速平复。拎起手包,走到钱永富面前俯身,在他面颊上伶俐地一吻。他僵直了身子,像是之前被他揽入风衣的我一样。我自顾自地摘下那件米色的风衣,自顾自地披在身上,今夜,我需要它的怀抱,和他的气息。
我出了门,关上门,门的另一端,有一声如梦初醒般的“为什么?”。
“她是特别的,对于我。”无意追究考证,钱永富究竟对多少个女孩说过这句话;我情愿相信它是特别的,对于我。欺骗也好,恭维也罢;仅凭这句话,便值得一吻,至少一吻。
钱永富再次来找我,是以一个“不速之客”的身份。
我正和关古威且笑且行。远远地看见校门口的身影,原本就谈笑风生,益发招摇了几分。
我并不闪躲,甚至自认为落落大方地为二人引荐了一番——关古威、钱永富;男朋友、爸爸的朋友。
关古威闪身去化工楼忙他的实验。
“怎么样?”含笑目送大剌剌的身影远去,我问钱永富,但余光也不瞟他。
“可怜的男孩子。”简单的六个字吞吐得云淡风轻。
“嗯?”我不解地看向他。
钱永富眯起狭长的眼睛,似乎是近视眼为了看清楚的习惯动作:“这个男孩子已经失恋了。”
“胡说!”我被自己蓦然攀升的音调吓了一跳,“他是我的男朋友,现在是,将来也会是!”
钱永富又用他惯用的姿势将我包裹在他的衣襟中。也许是因为这个城市泛滥的风,他总是穿风衣。我感觉到他将下巴放在我的头顶上,轻轻地叹气道:“我没有说他不是你的男朋友。只是,有男朋友的身份,不等于在恋爱。”
我一下子没了气势,喃喃道:“我只是不想你觉得,我是因为没人爱,才和你纠缠……”
钱永富卡在我肩头的双手收得更紧:“你自然不是因为没人爱,才和我见面,不需任何证明,我总是相信的;就像,我也不是因为寂寞才来找你,你总会相信的……”
我不是因为没人爱,才和钱永富纠缠;一定程度上,钱永富也让我感到了被爱。钱永富不是因为寂寞才找我,但某种意义上,也许我确实缓解了他的寂寞。
然而,不再寂寞的钱永富对感到被爱的我说,他要走了。
“我要走了。”钱永富缓缓说,又是那种没有感情的腔调。是的,只是陈述客观事实 。
虽然知道这是注定的结局,但我的倒计时牌还没有翻到最后一页。
我站起来,问:“为什么?两个月还没到,你的课程还没有讲完……”
钱永富躲在电脑屏幕后,不看我。半晌,才说:“我妻子回来了。”
简短的句子随他指缝间燃出的烟盘旋在屋子上空,呛得我涕泪交下。
我颓然地坐下,缴械投降不过如此吧?越是简单的话语越是有难以言表的杀伤力。许久,我才勉强咳开被封印的喉咙:“那么,要恭喜你了,总算盼到了这一天,要和妻子团聚。”我将头扭转到背对钱永富的一侧,目光所及,一片氤氲。
“事实上,是前妻。”钱永富也带着浓重的鼻音,照本宣科一般地诵读,“她回来,和我办理离婚手续。”
我猛转过头,看着全然静止的钱永富,日光灯投影在他的侧脸,他看起来却像是坐在阴影之中,那么苍凉。
我的唇齿几次相碰,终归是发不出声。一时理不清头绪,是应该为自己开心,抑或为钱永富担心?
在我近乎以为,一辈子都要被围困在这一片死寂中的时候,钱永富坐到床上,在我身边,他揽着我躺下,以一种婴儿的姿态蜷缩进我的怀中。他的双手紧紧地拥着我,却不是平日保护者的姿态,而是索取,是想要觅得藏身之处。
我的胸腔渐渐被浸透。我想,他是哭了。
我不知道他是否还很爱他的妻子,我不想,也不需要知道。
我只知道,我的怀中躲着一个需要慰藉的人,我所能做并应该做的,就是罄尽所有去抚慰他。这大概是母性的唤起,是怜是爱都不再重要,最终极的,我只是想要对他好。
我回拥了他,安抚地轻轻拍他的背。我想要温暖他,即便不知道以我通常维持在35度的体温,是否自不量力。
钱永富沿着我的胸前一直向上吻,一路痒痒的,终于到了与我对视的高度。他的夹杂着浓重烟味的呼吸喷薄在我的脸孔,我下意识的闭了双目。唇被碰触,一阵阵酥软。我感觉到肩头的衣服正被慌乱地剥离、被丧失,也许还有些别的即将被剥离、被丧失。下唇被夹在钱永富的齿间咬了一下,虽然只是短短的、轻轻的一下,我却再也抑制不住眼泪。开始只是啜泣,最后化为嚎啕。
等我在尚未止住的抽噎中勉强睁开眼睛,肩头的衣服已被重新整理齐楚。而钱永富,仿佛由婴儿一下子长大回三十七岁,回到他一贯的状态:躲在电脑屏幕之后,指尖夹着一棵燃着的烟。他戴了戏谑的表情:“哭够了?被你吓死,我以后恐怕都不敢再去亲吻女孩了。方若绮,你要怎么负责任?”
我不回话,天晓得我应如何回话?
仿佛根本没有指望我有回应,钱永富站起来,取下衣架上的黑色风衣,为我披上,将我裹得严实。
然后,他揽着我出门,拦下一辆出租车,递给司机一张千元的钞票,将我塞进后座。我任他摆布,像逆来顺受的一个布偶。
最后一瞬,我拼尽全力,冲破禁锢的魔咒,挡下钱永富即将关上车门的手,呢喃道:“你自己没有关系吗?确定不要我陪你?”
“怎么说?你能给的陪伴不是我要的,我要的陪伴你还给不起……你终归是……太小了。”我自车门向外望去,只能看到钱永富的腰际,看不到他唇的翕动,感觉像是在聆听着画外音的判决。
“不要内疚,”他继续说,“也许,你看到的可怜相不过是一剂春药,操控者只是想要加速得到他最初想要得到的东西。而你终得‘逃出虎口’,不过是一念之间,他居然心慈手软。”
车门不留情面地关上,我知道,他离我渐渐远了。我不敢回望,怕看到他依旧驻足原地,也怕看到他已经离开。
我没有再去过他曾经停留的那个区,这个城市对于我似乎不再完整;并非刻意回避,却总是既成回避。自然,我也没有核实过,在我们诀别的第二天,他是否真得离开。太多的事情我都没有核实;左右不管怎么努力,有些真相永远都看不清。
比如,他在我怀里落的泪,究竟是诱拐的诡计抑或,由于无助。
比如,我在他吻下落的泪,究竟是逃脱的伎俩抑或,由于痛楚。
似乎也没有必要弄清楚。过眼烟云,只是过眼烟云。
钱永富留下的两件风衣,一直挂在我的柜子中直到,冬天。我添置了几件冬装,学生本就狭小的衣柜显得益发捉襟见肘。权衡之下,在学校组织捐衣的时候,终于将它们送出。
和着惋惜,我安慰自己,与其在这里空占地方,倒不如让它们去遇合有需要的人。
不再了,福尔摩斯的式样,宽大的,可以将我从头到脚包裹起来,只露出眼睛。我是真得喜欢它们。然而,喜欢不喜欢是一回事,不适合的就是不适合,不属于我的就是不属于我。
至此,钱永富于我,再无相干。有时我甚至会彷徨,我是否真得遇到过他抑或,只是发了一场美厄交杂的梦?
一去了无痕。除开,六个月后我通过甄选,成了台北YOGO唱片公司的一名签约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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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End) 这个CP的文蛮少的,赞个。 新瓶旧酒 楼主来发文了:)
私以为,你的文章,很有故事性,给人一种饱满的感觉,总能吸引人读下去 請問...輕別離呢? 止慈 发表于 2016-3-30 07:54
楼主来发文了:)
私以为,你的文章,很有故事性,给人一种饱满的感觉,总能吸引人读下去 ...
谢谢止慈姐 藍色夾子 发表于 2016-6-7 01:36
請問...輕別離呢?
轻别离啊.....所见即所得hhh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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