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咖啡馆，除了紧锁的店门和唯一的一桌两位客人——天王天后情侣档的两位当事人——在结束了一天惊心动魄的广告摄影后，终于能坐下来好好地谈一点事情。
方若绮的问题其实多到几乎可以从脚底板堆到喉咙口，一张嘴就能倒出一大瓢的程度，但面对着这个连立翔都要举手投降的谈话对象，她决定以静制动，不先开口。
谁知道开口以后他会说出什么来？
反正既然是他开口约的，就一定是有事，不然不会大半夜的来喝咖啡——咖啡啊，天王要的还是意式浓缩啊，苦到爆炸能让人精神到极点的意式浓缩啊，黎天王今天晚上是不打算睡觉了？
反正我还是要睡觉的，方若绮这么想着，所以只是要了一杯橙汁，不要冰块。也许是选择太过孩子气，黎天王还刻意瞟了她一眼——看什么看，你不睡觉也能精神奕奕皮肤状态良好那是你，我睡不饱可是能死人的——女人的皮肤真脆弱。
话说今天的拍摄算是……半个惨剧吧。先是被大批大批的记者全程围追堵截，到后来即使出动了那么多的保安还是没能完全控制住现场，于是只能拍到一半就停了——其实记者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天王的粉丝终于没能抵抗住看黎华结婚现场的诱惑，翻墙强闯等招无所不用其极，以至于现场完全失控……终于还是停机了。
怎么想都是好大的新闻呢，呵呵，代言的厂商都快笑不动了，广告还没拍完就这么大曝光量，绝对会有好大的版面哟~
别人她是不知道，但她自己的确是看得目瞪口呆。一边揉眼睛一边掐身边刺猬头助理的胳臂：“皓薰，皓薰，你说我以后也能有这么大的影响力么？未免太可怕了吧……”
似乎是忘记了这个刺猬头的小助理是她童年偶像的儿子。
“方小姐，不，若绮姐，我觉得你还是找个地方躲一躲比较好……”等那些粉丝们真的突破成功，第一反应应该是去扑黎华，第二反应恐怕就是来扑你这个情敌了吧……
还算是比较可靠的助理。有前途。
这是黎华对刺猬头助理的评价。
好吧，我们把镜头切换回深夜的咖啡馆。
在看着方若绮喝掉两杯橙汁两杯热牛奶一杯热可可之后，天王黎终于舍得开口说正事了——其实他是不忍心看她再灌水下去了，这一晚上得跑多少次厕所啊……
“我们来讨论一下计划的具体实施步骤吧。”
话题跳跃的好厉害，方若绮抬起头，双眼中跳动着巨大的问号。
“计划？”
“郝先生的计划。圣诞舞会上我们不是有小讨论过一下么？”黎华淡定地提醒。
哈？问号从方若绮的眼睛里跳到了头顶上，然后又碎裂成诸多的点点点……三条黑线紧接着出现。
郝家的圣诞舞会是吧，恩，好的，郝友乾先生介绍她和黎华认识后就飘走了，然后黎华一共对她说了三句话。
1你好，好久不见（←上一次见面时在拍王瑞恩的电影时，那也是他们的初次见面。）
2我觉得这个计划对你很有好处哟。
3 艺能大赏的颁奖礼就是计划的第一步。
哦，对了，还有最后一句，今天很开心，期待下次见面。
再下次见面就是倒霉催的艺能大赏颁奖礼，他举花求爱那次……
再就是今天，包堆包的第三次见面，真怀疑他怎么有脸对着高明权说“我是真的在追方若绮”的？（以高明权的人品来说，实在无法想象他是在忽悠我啊，方若绮想道）。
今天的开场白是，计划的具体实施步骤？
是这世界变化太快，还是她的智商倒退过多？为什么她跟不上黎华的思维速度？
方若绮从来都不觉得自己笨，事实上她还认为自己很聪明，许多的事情都不需要被指示超过一遍就能完美地做好，无论演戏还是唱歌，还是别的什么。在今天之前，只有开车能摧毁她的自信，在今天之后，又加上了一条——和黎华说话。
在黎华开口说下一句话之前，为了自己的心脏和大脑着想，方若绮决定还是把不明白的点都问清楚。他愿不愿意回答是一回事，问不问可是自己的权力啊混蛋！到底要不要合作啊！虽然我都还不知道到底要合作啥！
“你，等一下，我有这样几个问题。第一，计划的目的是什么？第二，计划会不会有危险或者违法的部分？第三，我能从计划中得到什么好处——你能从计划中得到什么好处？我希望能在得到这三个问题的答案后再深入讨论计划的过程和事实。”
黎华突然大笑了起来，几乎停不住。让方若绮一时间不知所措——我做了啥傻事？还是说了啥蠢话？
好不容易停下了笑，黎氏天王终于点了点头。
“我原来还在想他为什么会选择你参与这个计划，现在我倒是可以理解了。方小姐真是聪明人，而我，最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他的手指轻轻在木头的咖啡桌上有节奏地敲着，像是在组织语言，几秒钟后，他又开口，“那我就回答吧。计划的目的，目前来看，是让彩虹并吞乔亚，集合成一个更大的电影制作公司，以抵抗将可能到来的外来的电影公司的侵蚀；计划可能会有一些危险，但我可以保证你的安全——同时，我也能保证一切合法，计划我会全程参与，如果有违法的可能，我会比你更早发现，保证我们都能抽身；最后，通过计划，你会比现在更红上好多倍。”
真是条理清晰缜密的回答，方若绮意识到这的确是个强敌——不，希望能成为合作对象，哪怕不是合作对象她也不想跟他成为敌人啊，太可怕了完全不会有赢的机会嘛5555……不过。
“不过，我对变得更红的渴望也不是那么强呢。”
艺能天后的头衔几乎是一个女性艺人可以攀登上的顶峰，再往上爬是什么样的谁都不知道——因为谁都没有上到过那个LEVEL。而纵观整个演艺圈，唯一突破了这个高度的只有面前这个巨星天王，说方若绮她不好奇那是假的，但要说好奇心高到要她去做一件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冒险案，只能说，诱惑还不够。
黎姓天王抛出了个更大的诱惑：“那再加上，王瑞恩的下落呢？”
喵的，老娘要掀桌(╯‵□′)╯︵┻━┻！
方若绮差点就做了，幸好忍住了。但没意外的，嘴唇都在颤抖，不知道是紧张的还是气的。
“你是，什么意思？”你知道王瑞恩的下落？
虽然没问出口，但从她的动作和面部表情，估计很容易就能判断出她想问啥。
因为黎华很快就回答了她。
“有郝友乾在，王瑞恩可还有两部电影的约在他手上没有解。他要想联系到王瑞恩不是不可能的。”
老狐狸就是老狐狸，方若绮觉得自己的心脏差点就跳出来了。
不过真是打蛇打七寸，好轻松就说动她了。连她自己都觉得怎么那么没出息——方若绮，你怎么那么没出息！
方若绮小朋友，你再有名再故作坚强，也就是20岁出头没多少的女孩子；王瑞恩又是你以为会走到结婚的初恋，别以为用疯狂的工作就能放下，没用，知道么~~你才没想开呢。
如果有上帝的话，恐怕会这么对她说。但现在的她，只能依照着眼前这个混蛋老狐狸说的，不得不的，加入这个计划。
“不过，若绮，”黎华对她的称呼三级跳的从方小姐到方若绮，现在落到了若绮，她自己都觉得鸡皮疙瘩在跳舞，“恐怕不止是你，还有林立翔，也会参加到这个计划里——我与他已经沟通过，他也同意了。”
这个男人真是个可怕的对手。
方若绮终于明白立翔为什么说到黎华就是一副敬畏——尊敬+畏惧的表情了。
千万不要跟他做对手。先不说智谋啥的，光气场就输人家不知道多少条街了……
第十二章 人生何其短 何必苦苦恋
事实证明黎华真是个歪楼跑题的天才，尤其在他刻意想这么干的时候。
等到第二天睡饱了醒过来，准备早饭时才发现自己被忽悠了的方若绮自然心情不会特别好，尤其又一想到倍受自己信赖的大经纪人也阵前倒戈，帮着黎狐狸忽悠自己的时候，更是悲从中来。
不过最让她一口血噎在喉头，差点吐不出来的，竟然是在看了早报之后。
她本来已经做好了满版满版都是她和黎华结婚照的心理准备了，没想到——竟然被她家大经纪人抢了头条？？？！！！
两男争一女的三角关系什么的不是电影剧情么？生搬硬套到生活里是想怎样啊林立翔！
童靖阳和古芊菁那基本已是板上钉钉的情侣，恋爱至今已经稳定迈入了第三个年头。虽然早前也有不止一个人跳出来唱衰这对“绿发联盟”，但别瞧俩人一个刁钻一个刻薄，竟然还就过到一块儿去了。就算是古大小姐的亲爹著名导演岳行空都没能让他们俩的关系有任何一点问题。
虽然时常会有小两口吵架拌嘴甚至当街抽耳光的新闻，但事情过去后照样蜜里调油。
期间却是从来没闹出过绯闻，即便女方动辄出国一两个月消失无踪结果发现是去SHOPPING兼度假，或者是男方夜夜泡吧喝得醉气熏天，但就是没闹出过第三者。
也算是演艺圈奇葩情侣前三点五的铁杆成员。
哦对，在高明权娶莫家姑娘前，这一对算是零点五——谁让莫筱筠同学不是圈内人呢。
再注，另一对奇葩情侣档是马志文和林妮雯，这一对属于年年说要分手，年年分手又和好的纯瞎折腾性人格X2，闹到后来已经没有人愿意再搭理这俩。
纯粹是吃饱了撑的。
最后一对属于长期变化的名额，她曾经有幸携前男友入围。
后来，后来的结果大家都知道了= =
好吧，来揭晓一下谜底。
今天早上各大报章杂志影剧版的头条新闻是，古林假戏真做，童少醋海生波。
配以一看就明白的是在某圈内著名的PUB门口，绿发男子出拳猛揍（MS）情敌的超大大大幅照片。抓拍的时机和角度都正正好，实在让人难免怀疑这其中是不是炒作之感。
不过，在她仔细研究了照片上童靖阳同学的表情和动作后，她确认，这不是做戏，是真的全力揍了——揍了她那个有名有钱又有实力的影帝兼金牌大经纪人。
一边啃着作为早餐的菠萝面包看着电视机里对这则新闻八卦得眉飞色舞的大小X姐妹，一边默默吐槽现在的人究竟是有多无聊，为什么一早起来看到的不是正常的新闻而是这种娱乐八卦？
顺便考虑现在究竟是应该立刻找新闻男主角之一的林立翔同学关心（主要是为了掌握第一手资料其实她也是非常好奇的啊对这个八卦），或者应该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看他会不会主动招认——还是说，打电话去慰问一下古大小姐？
门铃响了。
很没意外的是林大经纪人。
方若绮看到他只是耸耸肩，转身回去客厅看八卦的现场直播。顺便报以疑问：
“你竟然能成功突围？记者没有去堵人？”
她指着电视上被几家电视台塞满SNS新闻车的古家大宅，很好奇为什么作为男主角的林立翔同学在这个时候会出现她的家里。
“这个礼拜估计电影拍摄都会停机吧，”男主角倒是一身轻松完全没受影响的样子，摊摊手，“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突然想起当你的护花使者也是经纪人的职责。”
“皓薰呢？”一个卫生眼抛给他。
“被我打发去谈通告延期的事儿了~对方也知道，我现在不太好出现在人多的场合╮(╯_╰)╭。”
方若绮很怀疑他这么淡定的原因。无论这个新闻是真是假，他都不该是这个反应吧。
如果是真的横刀夺爱，那现在就应该陪在姑娘身边表忠心，兼表达自己夺得胜利的优势感；如果是假新闻，那现在即使不弄个记者会辟谣，也应该对外有个态度口风，表达一切都是误会啥的。
怎么看都不应该是在她这儿出现啊。
对着他看了又看，终于还是没抵过好奇心的肆虐，方若绮开口了——当然，方氏稍显委婉。
“这个是为了电影宣传？”她指着电视机上正对于这件事吵得不可开交的评论员，“是不是稍早了点？”至少得等电影拍差不多，后期也差不多快上档了再炒吧，至少别炒这么严重啊……
炒作是需要火候的，不是随便什么时候来一发就算可以的。戏还没拍完就开始狠炒烂炒，时间拖太久，火候没掌握好，等戏上档了早就焦了；当然，太晚炒作就失却了炒作的意义，更不可取。
“倒也不算是为了电影的宣传……”
那就是真的？立翔真看上了那个大小姐气严重到不算可爱的古芊菁？
虽然这么说好朋友有点不太义气，但事实放在眼前。
蹭得累一度很受欢迎，但前提也是要边蹭边累，如果光蹭不累，现实里可是很少有人能接受得了的。
本质上，林立翔会参与这部电影的拍摄就够诡异了。谁都知道男女主角早就内定了童靖阳和古芊菁，这也是古大小姐她爹迫于他姑娘的压迫而做出的选择。
电影的出品方毫无疑问的是乔亚，而童靖阳几乎是被打上彩虹标记的男演员，虽然电影公司的门派之别没有唱片公司或者电视公司那么严重，但除了黎华林立翔这种影帝级的大牌，更大程度上电影公司还是会选择与自己关系较好合作较多的演员。
无奈，女生外向。岳导演这算是被自家女儿挤兑得没办法了，倒贴贴成这样也是一种能力。
在这件事情之前，谁都没想到那两个人之间竟然是古大小姐占下风，毕竟彪悍刁钻的名号算是名声在外，而且岳行空导演的唯一爱女掌上明珠的名号更让她只要不干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外几乎可以在演艺圈里横着走；而童靖阳虽然以硬派小生的形象对外，但除了嘴毒和不爱搭理人外，也没有什么传闻了——女性关系方面更是干净得一塌糊涂。
外界一直以为这是女强男弱的组合。
童靖阳的演技在圈内的口碑不错，如果能忽略他到哪儿都不怕得罪人的个性的话——估计是因为脾气臭所以朋友少。而演艺圈着实是一个靠人脉的地方啊。
男配角演到烂，男主角总是捞不到，就是这么个情况。
所以这回乔亚这部新电影，听说是童古二人的主演后，就有消息说是古大小姐的倒贴。
也许是风声传得太过分，所以才会临时换了林立翔做第一男主角。
不过没想到现在又变成了这样。
方若绮对童靖阳印象不是很深，不过是之前在拍某部电影的时候有过合作——她是女主角，童靖阳是戏份数得清的男配角之一——顺便说一句，那部电影的导演是王瑞恩，男主角是黎华，电影的名字叫，爱在花开的季节。
连这样都能联想到前男友啊……方若绮同学迎风流泪。
回过神来，只见林式经纪人正对她家的冰箱登堂入室，她都没来得及阻止，他就已经开了冰箱门，然后一脸“果不其然”的表情，转过头来啧啧称奇。
“我有跟你说禁一切含糖饮料了吧。你忘了上次电影定妆时差点把那身小香的当季套装撑爆的事儿了？”
你不痛快不能用捅我刀子来解恨啊混蛋！我可以当你的垃圾桶，但你不能把我直接变成垃圾吧……况且那次是因为她们胆敢拿0号的衣服来让我塞啊，那是给上国际秀场的超模准备的号，其他人穿上了都会成渣渣的啊啊啊啊……方若绮同学继续迎风流泪。
很嫌弃地从一堆乱七八糟的饮料里翻出盒装鲜奶，林立翔哼着小曲把别人家当自己家一般来去如风进出自如，先是从洗碗机里翻出（应该）是洗干净了的玻璃杯，倒入鲜奶，又飘到微波炉前，细心地定好1分30秒高火，然后插着双手等待“叮”一声到来。
让方若绮很是郁闷他来这儿的目的。
“一早躲记者躲得我都没吃早饭，除了牛奶你这儿还有什么干粮不？没有的话……你不介意给我去楼下便利店买几个饭团吧。”
到底谁是谁的经纪人兼助理啊！方若绮默默地吐槽，却还是乖乖地翻出一袋切片面包，对他示意：
“蘸牛奶吃吧。”
特别时期就凑合着。
电视的声音突然大了起来，好像是记者终于成功堵到了当事人之一的样子。
她扔下硬着脖子干咽面包的经纪人，快速地平移到客厅，正好看到电视屏幕上出现了那张满是不耐烦和明显就快要爆发了的脸。
好多记者，不知道和昨天堵我和黎华的记者量相比，哪边比较多呢……
青筋哟，青筋都爆起来了啊啊啊……哎呦我好像看到额头上的井字了，好萌好萌……话说古大小姐呢？怎么没逮到她？
这一刻，她忘却了自己的身份，只是在八卦着。
手机恰巧响了起来。
古芊菁。
第十三章 远雷
她是有点怀疑，不过一个小小的三角恋事件，怎么就能闹得这么大呢。
在连续快一个星期的报纸杂志电视节目都被这个“疑古芊菁大小姐劈腿被抓包，正牌男友拳打出轨女兼小三”的八卦充斥了以后，她更怀疑了。
联系起黎狐狸说过的关于他和林立翔已有约定的说法，她现在很有把握，这场戏一定不如外表看起来的这么热闹和无害。
只是暂时还吃不准到底应不应该去，或者，该怎样不打草惊蛇地去探听真相。
也许她可以以同谋的身份要求共犯们提供所有信息，但不代表她要求了就能得到答案，就算有答案也不代表就是真的。
她都在想她干嘛要参与到这个事情里去，但这种参与小阴谋好像能凌驾于很多人的感觉似乎很好，而且她实在没法否认她对王瑞恩的私心。
不过这种看不清楚全局的感觉她实在不喜欢。
EAMI的情人节巨礼，以天王天后领衔的男女对唱情歌专辑于2月7日起开始预售，2月14日情人节当天正式发售。
发售记者会上，黎华携方若绮登场，闪爆了一会场的菲林，闪瞎了一会场的人。
关古威小朋友一脸羡慕嫉妒恨地蹲在墙角画圈圈。
“原来只有个彪悍大姐也就算了，为什么大姐夫比大姐还彪悍；原来只有个厉害的师哥也就算了，为什么连师妹都这么厉害；混不下去真混不下去了……”
之前钻戒广告的赞助商更是直接砸钱买了他们俩合唱的那首《今时今日》准备做广告的主题歌，所以当活动主持人宣布今天有个惊喜，然后超大号的液晶屏幕上跳出两人的婚纱照时，全场哗然——都以为天王天后是趁今天这个节日发布结婚喜讯呢。
又是一片狂风骤雨式的闪光灯+快门声。
方若绮挑眉，倚向身边那个笑得一脸畅快的黎式天王，小声不动唇地说：
“下次有这种‘惊喜’，请尽量提前提醒我。”
黎天王像是为了记者照相而摆拍亲密POSE，顺便漏了句话：
“我已经有进步了，这次提前了5分钟。”
艺能大赏颁奖礼当天他是直接给了她一个大惊喜，谋杀了全场所有观众记者和她本人。
今天的确有进步，在两人携手将要跨上舞台前的最后一刻，他给了她一句HINT。
【等会儿还你一个头版，千万维持形象，不要太惊讶哟。】
所谓的“还一个头版”，应该算是间接承认上次林立翔童靖阳和古芊菁的头条有他的功劳在里面了吧。
“下次请尽量提前1个小时以上，谢谢。”
耳边快门声不断，眼瞧着已经不断有记者跳起来似乎是想提问的样子，方若绮默默地叹了口气。
“或许我们有必要坐下来好好谈一谈，我可不希望虽然我是计划的参与者，但每次都是最后一个知道我们要做什么的人。”当然，林立翔也得乖乖列席。
古芊菁在电话里的声音听上去还算正常，但熟悉她的人都能感觉出来她的精神状态肯定不是很好。
但这又是自尊心强的姑娘悲剧性的必经之路，越是悲惨的时候越不能表现出来，越得表现得举重若轻万事无忧——于是会越悲惨。
更何况方若绮知道这其中肯定有猫腻，虽然尚不清楚猫腻是什么，但一定和她的大经纪人与名义上的亲亲男友脱不了干系。
在这个时候，哪怕是关系算不错的朋友，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或者劝说她了。
首先是没立场，再就是没内容。干巴巴的话谁都会说，但那实在不符合她的个性。
“若绮，林立翔在你那儿是么。”
开门见山的问题。
方若绮听着那虽然不算严厉，但明显冷测测的声音，还是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眼神不自觉地往仍在厨房埋头吃早饭的某人那儿瞄。在未得知当事人的态度前，她不太好有什么态度上的明显偏颇——不，她已经有了，她是偏向经纪人兼名义男友这边的。原因如前所述。
“芊菁，我看了今天的新闻，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句倒也不算是岔开话题，这是她真心想问的。只不过还没来得及也没敢对着她的大经纪人问出口。
电话那头沉默了下来，大概半分钟之后，才听到古大小姐依旧是不服输的声音。
“具体的我……暂时还不能说，但报道上都是胡说，”隐隐约约甚至都能听到某位大小姐恨得磨牙的声音，方若绮都快觉得自己是不是幻听，“但我现在恨不得杀了他的心是真的。”
要不是她家教甚严且维护形象的自尊心强，她估计都能骂出脏话来吧。
至少听在方若绮的耳中是这个感觉。
“不管他是不是在你那里，方若绮，你替我给他转句话——我会让他后悔的！”
吼完后就是重重的挂电话声，震得她半晌说不出话来，耳边还在嗡嗡作响。
而罪魁祸首的林立翔已经站到了她的旁边，一脸“果真如此”的表情，胸有成竹得让人想揍他。
等她放下手机，开始瞪着他时，林立翔才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轻松得很。
“我估计你也听到她说的话了。”手机的听筒一向清晰，加上最后一句又是古大小姐估计使尽全身力气吼出来的，通过电磁波飘进空气里，真是绕梁三日。
“你和她到底怎么成好朋友的？我才不信你这个破脾气能受得了那个大小姐。”
方若绮眯起了眼睛，什么时候开始这家伙也学会指东打西这招了？黎华身上有很多有点特质，但喜欢东拉西扯不说重点这点是最不需要学的！
“她这样的不是很好么，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的话能喷死你。打起交道来也比较放心，不怕会瞒你什么，更不怕她会在你背后捅刀子。”
指桑骂槐谁不会。
反正她会。
她应该生气的吧？只有她被排除在外，这感觉实在是太差了。
更差的是对方明明知道她知道了，但还意图继续隐瞒。
最差的是她明明知道这一切，还不能撕破脸。
真是憋死人。
林立翔应该是跟她比较熟吧？各方面来看。
但为什么现在的他更偏向黎华呢？
这是一个问题。
倒也不算完全无解。
第十四章 QUE SERA SERA
根据电台点歌和KTV点唱的最新记录，她和关古威对唱的那首《这是一首情歌》竟然收到了最大的赢家。
这让所有在天王身上押大的人都掉了眼镜。
在这种时候，在安静又不是特别偏僻的餐厅低调约会不失为一种良好的沟通方式，对于国民偶像COUPLE来说。
莫叔从筱筠结婚后就好像是完成了最大的心愿一样，在餐厅出现的时间越来越少，然后脸上也一直是微笑着——虽然他一向是微笑示人，但还是能轻易看出两者的不同。
发自内心的微笑总是让人心情愉悦的。
至少方若绮是这么认为的。
民歌餐厅的晚餐时段经常会有驻场歌手现场演唱，就像未出道前的她或者关古威一样；午餐时段一般都是放背景音乐，其中又是以爵士乐和古典乐为主。
很少会放大街小巷都在放的流行歌曲，——莫家父母一向都标榜自己的品味，对口水歌嗤之以鼻。
所以今天会在这里听到自己的歌还是比较，呃，惊讶的。
她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天王男友，看着他对着自己挑了挑眉，依旧是那副迷人电眼+一零一式微笑，她终于忍不住开口。
“我一直想问，你是脸部神经失调么？”
如果真是天王女友，估计是不会有人敢这么想的吧——更别提当面说出口了。不过方若绮她怕什么？她也只在王瑞恩面前会装成小白兔，估计也只有王瑞恩会把她当成无害的小女孩。
8月17日出生，狮子座。就没见过狮子座的姑娘会是什么好相与的对手。
就像6月中旬出生的双子座男一样。
虽然她并不那么相信星座，但不可否认的，在无话可说的时候，星座是个极好的话题，甚至不需要太深刻的互相了解，打发时间是一等一的。
如果不是介于这个场景太过诡异，她是很想再问一句的“天王，请问你是AB型血么？”
据说AB型的双子座就是精神分裂的神经病啊，跟眼前这位真的很合适。
唱啥歌啥歌红，演谁能像谁，跨越年龄种族——甚至和性别，这种不是精神分裂还不能轻易做到。方若绮一向这么认为。
只不过很多时候，演戏演多了，会错误地认为戏中的才是真正的自己，而忘记了自己应该是什么样子。
就好像邯郸学步中的那个燕国少年，光听着别人说邯郸人走路姿势优美，瞒着家里人，跑到遥远的邯郸去学人走路了。
结果是什么？看到小孩走路，他觉得活泼、美，学；看见老人走路，他觉得稳重，学；看到妇女走路，摇摆多姿，学。就这样，不过半月光景，他连走路也不会了，路费也花光了，只好爬着回去了。
哈哈哈哈哈，想象着黎天王忘记自己走路的方法而只能爬着回家的样子，她不自觉地笑了出来。
【垂落下的泪珠变成了纷飞的花瓣/我们两人总也是变成了大人/一直紧紧牵着的双手也已松开/这是用言语无法表达的/再见】
背景的歌曲渐渐放到了两人分手的结局，她与关古威的声音听上去稍显寂寞却带着深情，和声异常合衬，让她几乎忘记了这是两人分开录音的成果。
只能说，这个数字化的时代，让一切都变得那么美好而——不真实。
或者说，真实是最终会被抛弃的。
黎天王放下了一直杵在下巴的左手，像是想到了极为好笑的事情，开口道：
“其实，我很喜欢你写的这首歌，可惜你给了关古威。”
黎华是一个很奇怪的人，要说起来，他与关古威同学作为同公司的师兄师弟已经进入了第四个年头，合作也不算少，甚至作为颁奖典礼给关颁过奖，但他从来都没有表露出任何熟悉亲切的称呼方式。
应该说，不光是关古威，从他口中就极少能听到有对别的明星有什么亲切的称呼。
这与她几乎是两个极端——比如，小关关什么的。
当然，她也可以理解他的做法。在他那个地位，很容易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有人求财，有人求名，有人求——色。
不否认，的确是绝色一名。
方若绮小幅度地摆了摆手，意思是可以将寒暄都放下，快速地进入正题。
林大经纪人不在场有些遗憾，但事到如今，已经不是一句“一切都在计划中”可以带过的了。
黎天王自然没有在意这个稍显突兀的小动作，只是悠闲地啜着杯中的咖啡——又是意式浓缩，不愧是中年人= = 方若绮恶意地想。
她有的时候也会在想，为什么她没有被眼前的这个男人迷住呢？无论从哪个角度看，他都是太好的对象了，甚至还主动接近自己，恐怕无论是谁，只要性向是男，都不会错过这样一个机会的。
是因为忘记不了那个该死的EX么？
想她曾经看过一句很经典的话，对EX念念不忘只有两个原因，新欢不够好，或者，时间不够长。
对于她来说，也许是后者的关系。
又也许是因为，她虽然不是顶顶聪明，不要说跟眼前这位相比，哪怕是立翔也比不上，但她依旧可以分辨出真心与假意——尤其是眼前这位根本就没有丝毫掩饰的情况下。
她自认虽然不到人见人爱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境界，但也没有沦落到需要倒贴的地步。即使是她付出了一片真心的初恋对象兼EX，对于他的离开，她也只是自己消化， 会找人吐苦水，会哭，但她却没有做出任何去找他的尝试或举动。
也许是害怕，也许是不屑。
也许是觉得不值得。
她从来都是这样倔强，死要面子宁愿活受罪的类型。
没有人可以以打击她的自尊来取乐。
她也不会让任何人看见她的弱点。
这就是为什么她会和古芊菁成为好朋友的原因。太明白彼此的弱点，甚至一眼就可以看穿彼此刺猬般的伪装——虽然外表看起来她们那么不相像，但剥去伪装的外表，她可以比古芊菁更倔强，而她可以比方若绮更容易受伤。
（可惜这不是部百合剧）
“我知道你很久了。”黎华突然开了另一个话题，以异常认真的表情看向她。她也收敛了矫揉造作的甜美表情，回报以同样认真的眼神。
“很久是多久？”她是有这样的疑问的，一直以来。因为他对自己太过熟悉，包括很多的行为，反应。而他们几乎不能算是熟稔，除非他是FBI出身，可以从点滴小事收集情报，又加上八卦莉莉那般的空余时间，可以用微小细节的情报组合出他需要的内容。
她觉得黎天王应该没有这么闲。
他也不屑这么闲。
“我的好朋友告诉我，方若绮是一个单纯的小女孩，喜欢表演和唱歌，害羞起来脸红的样子很可爱，喜欢大海，擅长潜水——以及圣诞节时堆的雪人。”
如果再听不出来这个好朋友是谁，她就该找绳子自缢以谢天下了。看着她有些怨念有些怀疑有些防备的表情，黎华开始笑。
“我向来怀疑这样一个单纯的姑娘怎么可能在演艺圈混得风生水起，现在发现，除了因为她有个伟大的经纪人之外，再有就是她的演技真心不错。”
演技么。方若绮的眼神开始涣散，她没有办法否认她并不是那么喜欢大海，更别提要她一个运动白痴经常潜水给她的精神和肉体带来了多大的负担；她喜欢唱歌超过演戏100倍，但为了能更接近那个男人，她硬着头皮去上演技训练班，从零开始，接了那么多默默无闻的配角，混脸熟，攒演技，才最终等到了他，带着剧本和合约上门来找她；她最喜欢的也不是堆雪人，她喜欢的只是能和最喜欢的人一起堆雪人的过程。
所以黎华说的没错，她只是在演戏，为了迎合她喜欢的那个人心目中的理想对象，她尽力扮演，最终气力不支，败走麦城。
她和他也许并不合适，只是她在勉强自己跟上他的步伐——而他，想必也为了她做了不少勉强自己的行动，忍受她时不时的发疯，无聊，恶搞，小脾气。
她曾经有过半夜三点醒来，摇醒身边因为修改剧本而已经熬夜两天两夜的大导演，叫他出去给她买她最喜欢的那家叉烧饭；也曾经因为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而在地板上打滚，笑闹着说他欺负自己是个坏人。等等。
也许黎导演的故去只是一个借口，真实的原因是，他已经忍受不了这段感情。他从中积累的压力和痛苦已经远超过获得的喜悦与快乐，所以他才离开。
这是她第一次正视这个事实，原谅她只是一个缺乏恋爱经验的年轻姑娘。哪怕她唱了那么多受欢迎的情歌，演了那么多得奖的爱情电影。
最终，她也只是通读熟读了那么多的教科书，而极少有机会付诸实践。
她认为正确的东西，又有多少是真正正确的？而他的忍耐和退让，又有多少她能理解的？
爱情并不能只是互相的迁就和避让。
结果只能是，以一种或许是无可奈何的姿态，结束。
她的眼中聚集起的泪水，是如释重负？还是理解？或是解脱？还是懊恼？后悔？痛苦？
或许是这一切的聚集体。又或许什么都不是。
她只是想认真地恋爱，或许她很笨拙，不够细心，太过造作，但如果没有人告诉她这些是错的，她又怎么会知道？没有人是无师自通的天才，不，或许有，但可惜她不是。
纸上谈兵的赵括结果只能是一败涂地。
就好比她。
坐在餐桌对面的天王像是什么都没有看见一般地将头默默转向一边，但被轻轻推来的纸巾却异常清晰地出现在她的视野里。她由衷感激他的厚道和大义。在这样的时刻，一切的解释和安慰都是徒然的。她需要的只是一段能让她将感情完全抒发出来的时间和空间。
最终她终于平静下来，泪水洗净铅华，剩下的只是一张年轻甚至略显稚嫩的脸。
是啊，她也只有24岁，生命才刚刚开始，很多东西，也只是刚刚开始。
她抬头看向面前的这个男人，貌美如花，聪明异常，思想缜密，长袖善舞。几乎是个完美的对象——任何方面的对象。
她终于能放下一些东西，但又不得不拾起一些。
她开口说，黎华，我希望能知道一些东西，希望你不要欺骗。如果不愿意说，你可以保持沉默。但我希望今天我听到的内容，都是真的。
琥珀色眼眸的天王挑了挑眉，微笑地点头。
第十五章 Love in sudden
【爱情，一般都是措手不及的偶然。】
作为电影的介绍，这句话未免老套而单调，但配上海报中美貌的男女主角，却让人格外期待。
纽约客2。
方若绮捧着剧本看了很久，然后默默抬头。
“立翔，为什么外景地选在日本？”
这不是很奇怪的事情么？明明是叫纽约客的……如果非要套个日本的背景，干脆叫东京客算了啦。
林立翔同学故作深沉地思考了一下，然后回答：
“可能——是为了节约成本吧？”
事实上，这部被称为《纽约客2》的电影，与3年前那部《纽约客》几乎没有任何关系。只是强硬地把男女主角的名字套在了剧本里面。两部电影唯一的相同点在于，外景地在海外。
说起纽约客……那还是方若绮第一部出任女主角的电影。张着一脸大胡子的李恩光导演力排众议让她任主角算是那年电影界的一个大新闻。幸好她不失导演期望地靠这部电影入围了金像奖最佳女主角——虽然后来没有得奖，但也算是值得纪念的一部电影。
所以方若绮本身对这部电影还是很有感情的。
“就算可以忍受一部外景地在日本的纽约客电影，但这跟前一集完全没有关系的情节，好像又重新不认识的男女主角，以及把李恩光导演换掉——乔亚最近是怎么了？”
想到这里，她警觉起来。
乔亚今年的情况的确不是太好。先是近今年的电影大奖得奖率远低于彩虹，使得流失了很大一部分投资商的青睐，和很多好演员，好剧本；再就是根基最深最有票房号召力的黎湘离导演的突然去世，留下了一个不算太小的烂摊子——据说又被抽走了好几笔电影的投资，但前期对于购买剧本，搭建，签演员等的投入已经不可收回，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走。
她有点怀疑这个局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设的，因为这个摊子摊得未免太大，实在不像是一朝一夕就能做到的。
纽约客2应该算是寄予了乔亚高层相当期望的一部作品，希望能做到口碑票房都常红，无论从经济上还是从口碑上都能给乔亚打一针强心剂。
选择纽约客2这个名字也是有原因的——因为纽约客的大卖，积攒的人气和粉丝无论如何都会来捧场，加上当红炸子鸡的方天后以及——方天后的天王男友，黎华。
“我记得上一次的男主角不是黎华啊……”
男主角是童靖阳，这是她第一次接演女主角，本来就已经紧张得快要死掉了，又碰上有名的“一匹狼”，别说给她什么提携指导了，没喷她个狗血淋头已经是阿弥陀佛。但她对童靖阳却讨厌不起来，应该说，对工作认真的人她从来都是尊敬的。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个性，只要没给别人增添麻烦，那他就有资格坚持自己。她欣赏他对工作的态度，在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内，他都是她在追赶学习的榜样。
童靖阳的演技真的是没话说，看他的年纪也不算大，也许就是有那种天生是做演员的人。他和黎华还不一样，黎华是演谁像谁，下了戏都像；而他却是能使每个角色都有自己的痕迹，但又不让人感到重复和厌烦——其实这样是更难的。
只可惜不知道他是得罪了谁还是什么原因，后来他接的主角越来越少，渐渐半红不黑，近两年只靠着和古大小姐的情事上版面了。
“因为上次那个殴打事件，估计今年内他都接不到什么特别好的通告了，更别提电影的男主角——”林立翔同学笑得很欢畅，“而我呢，也因为那个事件，估计半永久性地接不到乔亚的电影了哟。幸好我只是你的经纪人，没有影响到你。”
方若绮一直没有细问，那个PUB殴打事件究竟是怎么回事，就算是个故意为之的坑，也应该有原因吧？难道就是为了这部电影？那未免太大题小做。
古大小姐说到做到，她说会让林立翔后悔，所以动用了极大的努力和人力想要封杀他——只可惜作为准艺能天王，以及N届金像奖金曲奖金钟奖金星奖得主，她的势力还力有不逮。只能勉强守住乔亚的大门不让他踏入。
想必林立翔也不会太在意，毕竟电影不是只有一家在拍，彩虹比起乔亚，选择更好。
也许是他脸上的笑容太过放肆，方若绮眯起眼睛，有点看不清他的想法。
“你和……童靖阳有过节？”不然怎么看他倒霉这么开心。
“不算是过节——也可以算是过节。”这个回答怎么听怎么找抽啊。
方若绮慢条斯理地卷起剧本，微笑着在手中轻敲几下，一个媚眼抛过去。
“我伟大的经纪人~”赫然是当年刚和他签了经纪约，只出了一张唱片的新人面孔。那时候她最喜欢在周日晚上，趁他努力排两人行程的时候，捏起嗓子，站在他背后，喊一声“我伟大的经纪人~”，后面紧接着的多半是“多给我两天休假吧~”或者“最近好多工作我快要累死了啦”又或者是“我下周日和王大哥约了吃饭不要给我排工作哦~”这类让他抓狂的要求。
“我伟大的经纪人~黎华跟我说，你之所以愿意参与这个计划，是因为他答应你一个条件~那个条件是什么？难道是要他以身相许？”
一双美目盯着面前状似稳坐钓鱼台的某人一口咖啡差点喷出来，效果一级棒。方若绮默默给自己点了个赞，又再接再厉。
“莫非你被筱筠嫁作他人妇的事情伤透了心，想着从此改变喜好，转投男人怀抱？这可不行~不如我牺牲一下，你与我凑合成一对如~~~何~~~~~？”
话尾加上了点戏曲的调调。
“你在出外景前把你这个越剧的尾音改了，我可不想在电影里看到一个说话跟唱戏一样的日本留学生——还是原籍纽约的。”
怎么看都太凑合了吧。
方若绮忿忿的坐了下来，捧起亲亲大经纪人精心为自己冲泡的半奶欧蕾，小心翼翼地放入三勺半方糖，终于放弃与大经纪人的斗智斗勇。
因为失败率是100%的关系。
“对了，”林立翔突然抬起头来，“你知道黎华为什么姓黎么？”
好似其中埋藏着什么大秘密一般。
“你知道我为什么姓黎么？”
天王一脸轻松地看着已经快面无表情的名义女友，又点了一份今日推荐的套餐。
就算民歌餐厅的东西再怎么好吃，从下午吃到晚上也未免太夸张……何况一到晚餐时间这里可不是一般的人气，难道这个叫黎华的家伙不怕被人围观到挂么？
中国历史不是没有被看死的美男啊——那个叫卫玠的倒霉鬼。
单纯从美男的角度来说，黎华应该是够格了吧。
被美男的话点醒，方若绮抬起头来看向黎华，如果没有从八卦莉莉那里听说过关于他和回生医院那个小医生的亲戚关系，恐怕脱口而出就会说“因为你爹姓黎”了吧。
好像所有人都以为黎华是本名来着的，不是么？
但如果欧凯文姓欧的话——黎华的原名应该也姓欧，不是么？
她想到这里，咳嗽了一下。
“呃，因为——黎比较好听？”
作为艺名来说比较响亮也是真的。
坐在对面的美男子大声笑了起来，还敲了敲桌子。
“你真是个能让人惊喜的姑娘，”黎华终于笑完开口，“这还是有人第一次这么回答我。”
方若绮点头。
“我立志做一个不能让别人猜到我要说什么的人，这样会少了太多乐趣。”
“好吧，给你个提示，跟你的王大哥有关。”
故作深沉的男人，方若绮在肚子里默默吐槽。
“黎——湘离导演？”
“bingo~！”就像黎华之前说过的，他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黎华这个名字，是黎湘离导演给我起的。”
而那，真的是个相当长的故事了。
黎华的表情这样告诉她，她也正视着这个事实，考虑着是否有必要进一步讨论这个话题。
因为她知道，有一些东西，一旦承担了，就再无法抽身。
【而爱情，一般都是措手不及的偶然。】
第十六章 飓风
方若绮后来很多次地自我检讨，关于恋爱的起源。
为什么会喜欢上一个人呢？
王瑞恩的情况很好理解，他对于自己来说意义重大，人生导师？之类的词都可以套在他的身上。没有他的话，就不会有现在的这个大放异彩的方若绮，再加上他出色的外表，对于工作的认真和专业性，以及将她放在心上呵护备至的行为。
没有人能抵抗住这样的男人吧，方若绮深信。
那是一种从头开始就奋不顾身的感情吧，一切就好像是电影中才会有的剧情，俊男美女，一见钟情，回眸一笑，便定终生。
最后是分手，只可惜没有相对一笑泯恩仇的剧情——甚至连相对都没做到。
对黎华的第一感觉是，那是个与自己距离很远的人。
与已转居幕后的王瑞恩不同，黎华依旧是那么闪闪发亮，众星云集时他永远是最耀眼的存在，哪怕是最美艳的女明星站在他身边都会被比得相形失色——他的魅力又是那么老幼咸宜，男女通吃，甚至让人没有办法讨厌他。
几乎是个完人。
面对这样一个男人，不知道别人是什么观感，但方若绮是敬谢不敏的。她清楚地知道自己的份量，对自己再有信心不代表盲目自信。
黎华，当朋友都有些太过沉重，何况是作为恋爱对象？开什么玩笑，人生如此短暂，何必把时间浪费在不可能的事情上？
就算不拿来发展事业赚钱，拿来睡美容觉也是好的嘛。
她抖了抖刚洗完的长发，用干毛巾细心得擦了起来。
如果是在家的话，那接下去将是长达2个钟头的保养时间，包括发膜，发精华油，至少两种面膜，精华，乳液，面霜——女人是很辛苦的，女明星更是。
好在代言的厂商送了不少赞助品，省了不少开销。
扔下毛巾，她突然用手遮住脸，沉默了下来。
房间里静悄悄的，只有客厅的钟的指针还在忠实地沿着预定目标前进着，算是带来了一丝生活的感觉。
方若绮不是很愿意接受这个现实——她好像不那么经常地想起王瑞恩，取而代之的是，她那个名义上的天王男友，黎华的身影。
她知道这是个不妙的信号，因为两个人都知道，这只是一场戏而已。
黎华给人的感觉是与所有人都很要好，但与所有人都有距离。这是需要多么大的掌控力才能做到的事实？让他来拜托你的时候你无法拒绝，而让你在想对他提出要求时却无法开口。
如果她做人能有他一半强，估计别说是一个王瑞恩了，两个三个都拿下了吧= =
目前的地点是，嗯，东京。
今天是纽约客2东京外景拍摄的第三天，值得突出的是，今天晚上要拍夜戏，而且，黎天王赶今天晚上的飞机才会到东京。
天王就是天王，排场和派头就是不一样。
她作为女主角，在东京已经傻乎乎地拍一个人的戏拍了三天，黎天王再不来救场，估计能把两个人的戏里她一个人的TAKE都拍完了。
光准备连戏的妆，衣服和造型已经让她快吐血；但她的经纪人林立翔先生看起来倒是一副很轻松——且很期待某些事情的样子。
啧啧啧，真是让人期待呢。
她换好衣服，拿起吹风机，对着镜子里未施粉黛而稍显青涩的女孩，轻轻地扯起嘴角，努力地制造微笑的感觉。又觉得自己实在是傻得可笑。面部肌肉僵硬得动不了。
门铃声响了起来，她被吓得手一抖，吹风机掉在了地毯上。
不知道为什么，她有感觉，门外那个人，是她正在想的那个人。
没有人可以小觑恋爱中女人的第六感，通常来说。
她整理了下心情，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走到门口，深吸口气，打开了门。
睡梦中感觉好像有点冷，就好像是有风从脊背的方向钻进骨头缝里一般。不是应该盖着被子的么，难道说身边那个人踢被子的习惯还是保存着？
身边那个人？是谁？
她突然从梦中惊醒，那种冰冷的感觉似乎还残留在身体里，成功地让她颤抖了一下。她的手指在黑暗中为了寻找温暖的遮盖物摸索着，但却失败而返。
这是哪里？她闭着眼睛按着因宿醉而稍显疼痛的额角，边努力回想。突然感觉眼睑有点发亮，她缓缓睁开眼睛，很显然的，有人打开了床灯，这是剧组租住的酒店，而身边的这个人是……
方若绮微微眯起眼睛看向对面电视墙上挂着的钟，指向午夜两点。也许是长时间蜷缩着的关系，从肩膀到腰都很酸痛……不，不仅仅是这样的关系。
她终于想起了什么，回过头，不经意地和某个人的眼神对上了。
是的，黎华。
只穿着浴袍的黎华一手拿着毛巾擦着一看就知道是刚洗完的头发，一边面无表情地看着她。随即又换上了一零一式的天王微笑。
他走到床边，俯视着还在评估现状的方若绮，眼神里却充满着疲倦。
“醒了？”
“嗯。”
“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么？”
“……倒也还好，就是头……有点疼。”
简单而无营养的对话。黎华抖了下肩膀，从鼻子里透出了笑意。
“没想到王瑞恩还真是个君子。”
这句话很有值得深入探讨的价值。她虽在这之前未经人事，但作为一个成年人，作为一个已经演遍了各式爱情故事女主角的成年人，当然明白发生了什么。
加上身体上的一些变化也充分地证实了这一点。
她只是惊讶，或者说，失望，或者说……有些心冷于面前这个男人的反应罢了。
是的，虽然与王瑞恩交往了一年多，但却一直没有真正地突破最后一道防线。就好像是一种共识，又也许是因为王瑞恩是一个在这方面非常传统的男人，从他希望自己的妻子在婚后做一个家庭主妇就知道了。她一直以为这件事会发生在婚后。
好在她不是一个要死要活的女人，抱着被子的她想到这点还有余暇笑了一下，抽动嘴角的时候也许被对面那个男人发现了什么。
“在笑什么？”
她默默地抬起了头，让男人清楚地看见自己嘲笑的表情，毫不留情地吐出五个字。
“没用的垃圾。”
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他站立的方向，对着他的胸口，踹了一脚。
并不很重的一脚，但已足够让他在没防备的情况下，晃了下身，差点摔倒。又因为他是以前倾的姿态站在她的面前，这一脚才能如此有效。
他不可能没有发现，很多事情。
她别过头，心中默默地浮起悲哀两个字。方若绮用单手遮住了脸，就好像在哭似的。却又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即使在这种情况下，却还是无法对面前这个男人有任何憎恶或者痛恨的心情，有的却只是，一种近乎于自虐的快乐，包含着痛苦的，又好像是越痛苦越快乐。
发生了什么呢？
黎华来敲她的门，告诉她，晚上的拍摄因为场地的租赁出了些问题，加上天气的异常，所以延到明天晚上；然后作为他晚到了几日的赔偿，请允许他邀请她共进晚餐，及之后的余兴活动。
她自然是快乐的，甚至是带有期待的。
几乎没有再太过化妆，她只是简单地套上了便服就和他出门了，差点连房间钥匙都忘记带。而站在门外的男主角，更是风度翩翩的好像王子一般伸手接住飞奔出来的她。
如果有架摄影机，恐怕没有人会怀疑这是在拍电影。
就光是刚才这一幕，就已经超越了剧本里任何一场戏。她不怀疑，他也是。
两人在黎华选择的一家小料理店吃完晚饭后，她脸上的表情更是轻松，又也许是多喝了两杯酒的关系，连说话都有些飘忽。
“我还以为你会选择那种高级饭店，没想到会是这种小店。不过我很喜欢，东西也很好吃，气氛也很好——这还是我第一次来日本，没想到你日文也说得那么好，我好想越来越崇拜你了。”
酒精的作用是巨大的，为什么这么说？好些个平时不会说也不愿说出来的话，都可以轻易地说出口，这种感觉轻飘飘的，就好像浮在云上。她脸上的表情更加生动起来。在人潮涌动的东京街头，在这个没有人知道他们俩是方若绮和黎华的陌生的街头，她抬起了头，伸手搂住了黎华的，将自己埋进了他的怀里。
她感觉眼睛里是湿润的，这是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可以告别过去的感觉。她知道她终于能放下。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从他告诉她，黎华这个名字是黎湘离取的，而他是欧家不入家谱的私生子开始？他的母亲一辈子也没有被欧家承认过，而他，也永远不会回到欧家开始？从他和王瑞恩是竞争对手，但又是最好的朋友开始？
从他说，不要被过去牵连，从现在开始，会有很多希望开始？
从他说，王瑞恩没有给她的，他都会给她开始？
……从他带她回到酒店，却没有让她回到自己房间开始？从他吻住她，关掉了所有的灯开始？
或者是，从他面带着微笑，说出，没想到你是第一次开始？
第十七章 漩涡
越来越沉重的雨让每个人心情都好不起来。
从黎华到达东京的那天晚上开始，就在不断地下雨，虽然说对室内戏影响不大，但毕竟这是部动作片，室外戏还是占了最大的比例。
在这样下去，成本控制可就是个问题了。
虽然说拍戏就没有超出预算的，区别只是多少；但在乔亚目前这个财政预算需要空前紧缩的情况下，从制片到导演到现场的工作人员，脸色不免都有些难看。
“人家可有大金主投资着呢，你担心个什么劲。” 这是一个毫无压力的声音。
方若绮斜着眼看向那个从早上开始就恨不得笑出一朵花儿来的大经纪人，开始在想是不是雨下得太大让他脑子进水了。
幸好现在的她只是在休息室里看着剧本，等待她出场的时刻。而现在拍到的戏份是属于男主角单人以及与其他演员的室内戏。
乔亚在这个时候还能找到投资真是让人惊讶。
“那位金融大亨，”方若绮没有具体说出名字，但在场的两个人都明白她指的是那个好有钱的郝有乾先生，“我记得从今年开始就已经撤出了几乎所有的投资了吧？”
“是的哟，不过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乔亚算是走出台湾最早的电影公司，跟日本这里的一些相关企业还是有着不错的关系……”
哦，所以这次的外景地才会选在日本么？她说呢。这可比什么“节约成本”的理由好多了。鬼都知道虽然日本离台湾比较近，但无论是人工还是消费都不比大洋彼岸的美国少，很多时候只有多。
想通了这节，她又重新把注意力转回剧本上。
如果今天这个雨能停的话，就能赶上这场摩天轮的戏啊。她的手指默默地在剧本上点了又点，很好奇传说中那位有着相当背景饰演男主角年幼妹妹的演员是谁。
剧本一直到定稿交到她手上时，这个角色的CAST依旧是空白，据说是还在商洽中，一直到剧组都开拔到东京后，才真正确认下来。
这个妹妹的角色虽然出场次数并不多，但都在charming point上，是个非常讨巧很有挑战，而且很容易获奖的角色。充分看出了编剧对这个角色的厚爱。
部分SCENE上甚至有超越女主角风采的危险。只看扮演者是不是有实力了。
她所能想到可以饰演这个角色的人不多，甚至可以说几乎没有——这样一个key man，却又是个十岁出头的姑娘，演技又需要很精湛。
实在是很让人期待制作方的CASTING呢，她暗笑。随即又觉得自己有点刻薄。
最近好像思维一直很紧绷，刻薄的毛病改不掉了也说不定。
手机屏幕上显示她已经在休息室里坐足了4个小时，她开始考虑要不要先出去补充一下能量吃点什么，虽然剧组的便当不可谓准备得不精良，但天天日式套餐实在让她吃得有些腻歪。
不知道是哪位前辈说的，做演员最不能怕的就是“等”，她算是等的比较少的；立翔算是还可以的，而黎华——嗯，黎华。
她揉了揉睛明穴，想让自己放松一点。
黎华出道，已经进入了第十三个年头。
近十年几乎是风调雨顺无往不利的劲头，但最初的三年，与她正可以说是完全相反。
演戏没有人看，唱片没有人买，主持根本不让他上，偶尔跑综艺节目还能被后期剪得连个渣子都不剩，让人后来想想不由得怀疑是不是得罪了哪位老大还是被谁黑了。
直到黎湘离导演的出现，无所不处地提携，连续让他做了自己三部戏的男主角，生生地将他捧成了影帝，一代巨星。
所有人对于黎华的记忆都是从那三部戏开始的，因为在那之前，他并不叫黎华。
这段历史并不是太为人所知，包括黎华的影迷俱乐部中叶只是一提而过。甚至连相关人士也是闭口不谈。
“总该是有些原因的。”
林大经纪人终于停止了他那让人略有不快的笑容，捧着从工作人员手中接过的两杯咖啡，递了一杯给她。顺便还有一袋银座三越地下一层某家相当有名的洋果子店的招牌点心。
她瞥了一眼纸杯和包装袋上硕大的LOGO，叹了口气。
“不是说财务紧张么，怎么还这么奢侈？入驻的饭店也好，连咖啡都是。”其实她不爱喝咖啡，但好意如此，她也只好接过来，“我说这个天气，不会也是你们计划中的吧？”
她可没忘，某些人是憋着劲要在这部电影拍摄期间搞破坏的。
“我再怎么厉害也控制不到天气嘛。”依旧是林立翔那很轻松的声音。
方若绮还是很喜欢自己这个经纪人兼好……朋友的。有的时候她其实很怀疑立翔是不是也有把自己当做好友来看，但她还是愿意相信些对自己有利的方面。
“但黎华不是个一般人啊。”立翔扔下这么一句话就不开口了，整个休息室里徒然安静了下来。直到有工作人员来敲门，才让他从沉默中回复过来。
“放心，总不会再出现一次爆炸案的。”临去开门的时候，他凑在她耳边说道。
这句话要追溯到三年前那部纽约客。纽约出外景的最后一天，最后一个TAKE，因为剧务和负责爆破的工作人员的失误，火药量放多了，而且引线又短了些，所以爆破的时间比导演告诉她的要提早了30秒。
30秒，足够炸死一堆人了。
幸好那时候的男主角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她滚开了。
那一刻她几乎是完全呆滞的，别说做出什么躲避动作了，连动都动不了。要不是那个男主角，恐怕她绝对命丧当场，而之后的新闻报道就不会是那么一句“无人伤亡”了。
算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呢，即便事后被他念了足足一个月，一直到回到台湾，开始正式拍摄。其实那个人是个相当热心的好人啊。
她低下了眉，嘴角微笑。
“也是，如果再来一次爆炸，这次可没有童靖阳来救我了。”
很少见到林立翔惊慌失措的表情，但好在这次，让她一圆该梦想。
她的那位大经纪人，差点就从被自己打开的休息室大门里滚了出去。圆润的。
日本人是世界上最暧昧的民族，也是最不擅长看着别人眼睛说话的民族。
但是这种常识基本不通用于外来者。
所以当导演一脸谄媚地向她介绍这次日本外景最重量级的客串演员时，她被那双不带任何防备和算计的眼睛吸引住了。
虽然还只是个小女孩，但已经可以看得出丽质天生，不卑不亢的态度，就是不知道有没有演戏的才华。
“方小姐，”女孩子开口了，略带小心，“方小姐正在和黎华交往么？”
这并不是什么秘密了，于是她半蹲下来，以和这个美丽的小女孩平视的态度，微笑着说：“是的呢，你也喜欢黎华么？”
女孩摇了摇头，但略带点迟疑，好像是在犹豫什么。
“方小姐，我很喜欢你……黎华并不是个好的恋爱对象，”小女孩终于出声，只是没想到说出的内容竟是如此成熟，“他……没有办法得到幸福，因为他不想。”
不知道为什么会冒出这样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来，方若绮正想开口问，只听到有人在远处叫着“新名小姐”的声音，女孩子端正地向她鞠了个近90度的躬，离开了。
她感到有点棘手，看着那个被称作“新名小姐”的小女孩跑开，方若绮陷入了沉默。也不知道发了多久的呆，突然有人拍了她的肩膀。她猛烈地抖了一下，转身看到本剧的男主角，也是刚才聊天内容的男主角正站在自己的身后。
“看到新名纱雪了？演我妹妹的那个小女孩。”这不是个问题，只是句陈述。
她点头，不由地叹了口气。
“希望她以后不会去台湾发展。”
太有力的竞争对手了，而且又那么年轻——想到这里差点又叹气，却因为男主角伸过来来揉自己头发的手停住了。
“别想那么多了，我都还没说希望你没出现呢。”他笑，“我蝉联艺能天王的记录可被你打破了。”
边上有场记的小姑娘向他们俩打过招呼后满脸通红地跑走，一边还发出“好恩爱好恩爱虽然很嫉妒但是真的好配啊”的声音。
她回头看了站在身后的名义上的男友——不，现在应该不能说只是名义上了，经过那一夜后，她和黎华的关系变得很微妙。出现在众人面前时自然是你侬我侬忒煞情多，双方都是演员就是有这方面的优势，只要不剩两人独处。
不是不想，只是有点害怕。
黎华并不像外表表现出的那么绅士，无害且亲切。她清楚地记得他冷冷的眼神和冷冷的笑。他是真的不喜欢自己，虽然不到讨厌的地步，但也离“喜欢”相去甚远。
这个结论未免太伤人，伤人到她十分不愿接受的地步。
可惜现实不是她不想接受的就能不接受的，就像不是她想不喜欢这个混蛋就可以不喜欢的。
岳行空导演在招呼两位男女主角，准备开始下一场的拍摄。
室外的天气好到令人难以想象刚才还是倾盆大雨的地步。总算是没有白等好几个小时。
在不算猛烈的阳光下，扑面而来的风依旧有些刺骨。方若绮拉高外套的拉链，努力把整个脖子都包进衣服的遮盖范围之内。
天王男友递过来围巾一条，恍惚中她没及时伸手去接。黎华温柔地笑着，以他一贯优雅的举动，将这条白色的开司米围巾围上了她的脖子，一脸宠溺得快要滴出蜜来的表情。
她闭上眼睛，努力抽离自己的思想与肉体的连接，包括无视周围此起彼伏羡慕的唏嘘声。待到平静下来，才露出微笑，看回向黎华的眼睛，带着同样温柔但略显羞涩的表情，轻轻说了句，谢谢。
戏总要做足的，既然那么多围观的观众，还有他的竭力邀请，她自然不能示弱。
也许是接连几日的大于，往日熙熙攘攘的摩天轮今天却是游人寥寥——这对拍摄来说是个好消息，甚至可以节约下好大一笔包场的钱，反正今天也跟包场差不多了不是么？
她站在摩天轮入口的钢制平台的台阶上，抬头看着高耸得几乎入云（这应该是错觉）的摩天轮，开始庆幸自己没有恐高症——但即便没有恐高症，估计要她往下看也会是个大悲剧吧？
这场戏并不复杂。只需要男女主角加上男主角的妹妹三个人坐在摩天轮中———这是从拍摄角度说的。剧情来说，则是男女主角陪着身患绝症的妹妹坐摩天轮，这是妹妹最后的希望，希望屡遭破坏且相互误会的两人，能正视自己的感情，解除误会，最终在一起。
这算是剧中最后的高/潮，相当重要的一场戏。台词很多，动作也相当激烈，因为摩天轮的轿厢相对狭窄的关系，会在他们所乘坐的轿厢的前一辆，后一辆上各架一具摄影机并配备两个摄影师，但在他们三个所在的轿厢里，已经塞不进多任何一个人。所以只有一具被固定了脚架和位置的摄影机对着三个人，导演的指示将通过三个人佩戴的小型入耳式耳机通知。
风真的很大，轿厢在不断地晃动着，方若绮最后一个踩上轿厢时，一个踉跄，差点掉了出去，要不是有先进入的黎华伸手拉了她一把，可能最少也得一个狗吃屎吧。她想。
摩天轮开始缓缓转动起来，她开始怀疑前后轿厢的摄影师真的能清楚拍到他们在演什么么？整个轿厢已经快抖成筛子了。正在这时，他看到黎华在新名纱雪耳边轻轻地说些什么，而新名虽然已经是脸色发白表情僵硬，却还是勉强地点头。
方若绮坐在两人的对面，开始正式考虑这两人之间一定有什么问题，或者跟那个大计划有关？她笑。耳机里冒出导演有点歇斯底里的声音。
“几位！拜托！不要再拖拖拉拉了，赶快换位置开始拍吧！”
怎么可能是男女主角分坐在摩天轮轿厢的两边嘛，明显是不合理的。哪怕电影不是现场收音，台词背错不要紧，但走位拍摄角度什么的可不能有问题嘛。
她看到黎华在摄影机拍不到的角度露出诡异的笑容，下一秒，则是“咚”一声，新名纱雪面无血色倒在地上。
摩天轮还在缓缓转动，刹那间她竟然说不出任何话来，只能看到黎华急迫地抱起已经昏迷不醒的小女孩，一边对着摄影机大声吼道，快让我们下来，新名小姐她晕过去了！
耳机里传出一阵兵荒马乱嘈杂的声音，还夹杂着导演的咆哮，可以想象什么叫乱成一锅粥。
她愣愣地看着眼前演技出众的男人，看着他看似惊慌失措却不失冷静的眼神，方若绮终于懂了。
从一开始，就是他计划好的，不会让这部戏拍下去。
新名纱雪加入演出是投资商给乔亚投资的条件之一，所以这个妹妹的角色才会如此倍受厚爱；而在拍摄过程中，新名纱雪出了任何的问题，都将会成为投资商抽资的借口。
在接连失去了两大方面的投资后，日本方面的出资已经是乔亚最后的救命稻草。
她突然觉得一切都清晰了起来。
这是个开始。
不，这只是个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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