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恋星程(新版)
之前写的故事已经改过,实在是不好意思。这次的故事有所不同,如果版主看见,可以删除之前的那个文(一)
“嗯,那位小姐?”
长长的走道,目光所及,除了她还有哪个。转身,迎着声音的方向。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面孔,自中学时代起,几乎每一个女生都会有他的海报,他的CD,他的贴图,大众情人——黎华。
“黎华。”反应不过是零点零零零一秒,出声甚至还没经过反应。
黎华微侧了头,青春靓丽的小丫头,她出口叫他的名,反应快得可以,当然,他到哪里都是这样,尤其是那些女孩,她是她们中的一个。她自然是她们中的一个。他等着“他的粉丝”下一秒,兴奋,激动,惊讶,不可置信,欢呼雀跃的自然反应。几秒钟后,平静如水。这个女孩的反应居然在他见过的所有案例之外,他挑了挑眉。
方若绮确实不兴奋,不激动,不惊讶。他的颜,他的影,他的声占据了她所有角落,电视,电影,乃至街头店面里不停播放的流行歌曲,自己早已被他的存在轰炸得疲劳。就好似一个名胜古迹,所有的报章杂志书籍,宣告全天下人值得一游,天上人间,等到自己果真可以一睹名胜,却是兴趣了了。
也就是在这几秒钟内,他打量起她来。年纪很轻,有着精致的五官和窈窕身形。T恤加短裙,随意却青春洋溢。尤其是T恤的颜色——嫩绿,这是很少有人挑上身的颜色,衬托下的雪白肌肤像是初春绽放的白玉兰。她,果真自信。
“小姐,请问有硬币吗?”声音恰到好处的轻柔,带有十足的礼貌,嘴角牵扯的弧度恰有三分礼节,三分妖魅,三分无法拒绝。
方若绮从包里找出三四个来,摊在手心。
“谢谢。”随意挑了一个,指尖触及掌心,微凉。
没想到天王黎华也会钟情于彩虹影业自动售货机里的热饮咖啡。
像是看穿她内心所想又似自语:“想喝咖啡,刚好差一个。”
保龄——少有的绅士运动。不必贴身博弈,不必与人评头论足,不必一争高下,连带天气也不必理会。黎华酷爱保龄,正是如此。
“瑞恩新戏的女主角定了。” 好友高明权刚打完一局
“哦?温宁珊?席若云?”
高明权一一摇头,“你是猜不出的。”
“新人。”黎华捕捉到高明权眼中一抹狡黠,清清淡淡的陈述语调,心下了然。
“到时你就知道了,我见过,很是漂亮。”
“我跟谁搭档不打紧。倒是你,还是拒演古惑仔?” 黎华起身。
高明权沉默不语。这是他的死穴,除了黎华这位诤友,还有谁敢触了他的雷区?每每接到类似通告,不等自己回复,助理早就处理稳妥。说到助理,他倒是想起了今晚的一件大事。
“诶,我不玩了。突然想起晚上还有事儿。”
“哦?”黎华持球。
“瑞恩帮我新找的助理,约在民歌餐厅,今晚。”
“好的。”一记漂亮的STRIKE。
王瑞恩,去年的金像奖影帝,与黎华、高明权并称娱乐圈的“影视三剑客”。黎华本想在今年扳回一局,没料想,影帝光环未退,王瑞恩已急急转向幕后。《爱在花开的季节》,王瑞恩银幕处女作,言辞恳切的力邀他担任男主角。黎华觉得剧本有新意,倒可放手一试。多年的竞争对手转而成了合作伙伴。至于高明权口中的漂亮新人,黎华倒不急于一睹芳容,毕竟,这一行从来不缺美女。
高明权赶到民歌餐厅的时候,整整晚了半个钟头。
“莫小姐?”
“是。”
恬静清雅的女孩,不着粉饰,倒也清清爽爽。言语不多,颊间一抹红晕,像是荷塘深处静待的睡莲。
“坦白说,男艺人不请女助理,尤其是你这样漂亮的女助理。”
莫筱筠顿时心下失落,想来也在情理之中。“高先生…我,我希望能有你的一个签名,也好。”
“哦?”很有意思的女孩,他喜欢看她掩饰失落的样子,心中有种恶作剧得逞般窃喜。“只要莫小姐愿意,以后多得是机会。”
“高先生……”一瞬疑惑,莫筱筠旋即明了,“谢谢!谢谢高先生!”
一周后,《爱在花开的季节》摄制组开赴外景地——巴黎。
“若绮,这位就是男主演,黎华。”王瑞恩一贯用词简洁,且不似他人,总在“黎华”二字之前冠上一大堆华丽修饰。
“你好,黎先生。”方若绮颊生梨涡,而音调平淡。
黎华从一本休闲杂志中抬眼。
“我叫方若绮,今后还望黎先生指教。”
栗色长发自然卷曲,眉似新月,眸含秋水——原来是她。既然她不露声色,他也不便多言,礼节周到的微笑,“你好,方若绮。”
飞机起飞,目的地——巴黎
剧组在巴黎郊区的一家酒店入住。
颇有礼节的敲门声,方若绮从沙发椅中起身,开门。
“果然是你。”恰到好处的语气,恰如其分的微笑。多一分自负,少一分轻佻。他微侧了头,眼中的女孩,简单白色印花T恤,深蓝卷边牛仔短裤,清清爽爽的一个马尾。表情嘛,呆呆的。眉,不经意的一挑。嗯,这才是见到他的正常反应。
“黎先生?”
“那晚之后,一直没有机会再见,不介意伸出手?”
他向她走近几步。明明是莫名其妙的要求,居然用那样礼貌周到的语调将自主权送到她这里。方若绮微张了嘴,一声未出,如受魅惑般,伸出右手。
“嗯,”修长手指将一枚硬币轻放入她的掌心。“那么,谢谢你的硬币。合作愉快!”
方若绮意外,黎华居然还记得一枚小硬币。那夜不过是场巧合,她不过是去到彩虹影业修改合约。不可否认,黎华,风流倜傥中有着绝佳风度的绅士。方若绮开始理解为何女孩们要为其惊声尖叫。至少,她有一瞬失神,且难以免俗。
(二)
《爱在花开的季节》
郁郁不得志的科学家遇到开朗的华裔女孩,她看到他的愁眉苦脸,偷偷用牙膏替换了饼干夹心层,假意请吃饼干,将他作弄一番。两人相遇相识,恋爱而后分手。
为了让方若绮更好的适应电影拍摄,王瑞恩把片中的一个小高()潮放在了最后。
女孩在杂货店买完东西,发现科学家刚进店。情急之下,忙将长发盘进鸭舌帽,急忙走出店门。没料想撞上一个人,长发瞬间散开被科学家一眼认出。两人随后在巴黎街头展开一场你追我逐。
方若绮有着一张鹅蛋脸,长发盘起更显脸部柔和,不似大多数女星消骨磨腮般僵直突兀。连合长发飘散的瞬间,王瑞恩独具慧眼的给了一个特写镜头。这也成为该部电影的经典片断之一。相互追逐的最后,男女主角在广场喷泉旁,一笑泯恩仇。
“Cut!方若绮,这一笑你要看向黎华的眼睛,要有一种孩童般天真。”
方若绮看着王瑞恩的眼,微笑道:“好,王导,我再试试。”
双手反撑在石砌水池台边,她第一次发现黎华有着一双琥珀色的眼睛。醉人的颜色,在绯红层染的晚霞之中,徒增几抹妖魅。
王瑞恩对这次重拍很是满意,剧组工作人员开始各归其职,收拾器械。
“方若绮,晚上有空一起吃饭?”抹掉疑问词的问句,以上扬的尾音表明他询问式的邀约。似乎不忍拒绝。
“抱歉,今晚恐怕不大方便……”
黎华向来不勉强女人,于是乎言词平和。“那好,改天吧。”
“今晚恐怕不大方便”,虽然话语是十二分抱歉加遗憾,可惜表情就差多了,尤其是偷看向王瑞恩的眼神,被黎华尽收眼底。上一次被人拒绝是什么时候?这个骄傲的丫头,居然破了自己多年来的惯例。
“王大哥!”方若绮关上房门,从身后拽了王瑞恩的衣袖。
转身,抚了她的刘海碎发,“好了,若绮,还跟个孩子似的。”
“你是怪我没跟黎华吃饭?”方若绮怀着一丝期盼,梨涡浅浅。
“为什么不跟他吃饭?”
王瑞恩的反问让她很是失望,眉尖微蹙,只是不语。
“若绮,黎华向来有这样的习惯。”避开她的双眸,“邀约电影女主角吃晚饭,不过是为了增进彼此了解。”
“我才不管他的习惯,只是,”追随王瑞恩的目光,方若绮咬了咬唇,“那场戏……”
王瑞恩自然知晓方若绮所指的那场吻戏,不禁莞尔,“若绮,放心吧。黎华拍戏很专业,这点我了解他。”
“可我希望,吻我的是你。”两颊绯绯,秋水盈盈。她当真是剖白心迹,把他逼入死角。
“他比我更适合这个角色。”王瑞恩将她的情真意切隐于夜色,伸手揉了她的发,“小丫头,记得练好舞步。”
没有什么比这三个字更令她无力且沮丧,也没有什么比这三个字更能使她贴近他。她竟然找不出什么词汇可以替代他心中的‘小丫头’,张了张口,终究只是点头。
黎华下意识的望向对面阳台——依旧一片漆黑。方若绮?演技不俗的新人,连婉拒邀约都敷衍了事的小女孩,果然是率性而为。为了,王瑞恩?低头含笑,无意于猜度他人的私隐,索性步入房间。
“黎先生,”助理阿森摊开文件夹,查看行程,“依我看,那位新人方若绮倒很有意思。”
“哦?”黎华在助理对面坐下。
“送合约的时候,无意间看到她的那份,签名处居然有涂改的痕迹。”
黎华有一霎沉默,随即释然,“或许‘方若绮’并非她的本名。”
阿森抬头,很是惊讶,“黎先生是什么时候知道的?我只是听卫经理的秘书小周提过,她本名叫‘方若…’”最后一个字,竟到了嘴边恁是想不起来。“什么来着?”
“你呀,”嘴角轻勾了一个弧度,“什么时候开始八卦了?”
“签名处涂改痕迹”——签错名——艺名?这种解释在黎华看来再合理不过,用过多年的名字突然被另一种音调的符号所替代,总有短暂的不适应。这种情景至今想来,还有种似曾相识。
“黎华,黎华…”
“抱歉,导演。”他并非刻意走神,只是,自己对这个新命名的符号还有些不惯。
“凯华啊,以后慢慢就适应了。如果这部戏无法成功,还是用回本名,做回自己吧。”老人拍了拍他的肩,眼中充满自信,“不过,相信我,会成功的。”
巴黎外景拍摄,第五天,傍晚,晴,天边有云
王瑞恩终于决定试拍电影的重头戏——男主角研制香水获得成功,两人在庭院翩翩起舞,而后拥吻,一吻定情。
“王导,机位在这个位置,到时候他们……”
王瑞恩转身检查摄影机摆位,“到时候他们从这面转出来,OK!”
“王导,灯光方面……”
“我一会再来确定。”
“王导,”方若绮从一众工作人员中转出来,拦住王瑞恩,“我,”终于下定决心,“我,拍不了。”
“什么原因!”言简意赅,面色沉沉。
“我,不会跳舞。”方若绮本该说得有些惭愧内疚,偏偏就来得干脆利落,落入旁人耳中,不免过于理直气壮。
忙碌吵杂的片场顿时沉寂。
黎华拧眉,以他对王瑞恩的了解,这一切只是时间问题。
沉寂
方若绮知道王瑞恩会气,会怒,会怪自己没有好好练习舞步,唯独没想到王瑞恩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大发雷霆。
“方若绮,你以为这是你一个人的事吗?!只剩两天,你要什么时候才可以?”四周静得出奇,王瑞恩的话语更是掷地有声。
他在斥责她,不是当了大家的面,不是字句严厉,而是,他在斥责她。她方若绮的记忆里从来没有过的经历,他对她从来连一句重话都不曾有过。心里的难受不可言喻,她真的错得离谱,鼻子开始不争气的发酸,仰头,不敢直视他的眼,低头,叫人说笑的泪水怕是要喷涌而出。视线也只好不偏不倚,不高不低,平于他的胸前。
“方若绮,你太叫我失望了。”
失望了,这才是王瑞恩的心结所在。她不懂,不会,拖进度,什么也好,都比不得她的不上进。自己是一贯顺她,宠她,迁就她,换来的是“拍不了”,“不会跳舞”。那晚,他说,“小丫头,记得练好舞步。”她便只是点头。他就顺了她的意,不急不躁,给足时日,到头来她愈加理直气壮。要怪她么?王瑞恩觉得很是失败,心平气和之后,又不免担心,想起她的泪光涟涟,是委屈,怄气,羞愧,还是……
“方若绮,你太叫我失望了。”王瑞恩最后的话,在所有斥责之中,最为轻声细语的一句。像是刻进了大脑海马体,一遍又一遍,循环往复。
“方若绮,你太叫我失望了。”
“你太叫我失望了。”
“太叫我失望了。”
泪,最终决堤。
(三)
“黎先生,岳导那边是否需要提前沟通呢,如果这里的外景拍摄延期,我怕赶不及岳导……”
“暂时不需要。”黎华从露台转身回房,“阿森,辛苦了。早些回房休息吧。”
阿森本想再说些什么,又觉多余,“那么,黎先生,晚安!”
两个小时,从天黑到现在足足两个小时,隔壁从未亮灯,那丫头到现在还在外头?黎华觉得这次巴黎之行是越发有意思了,于是决定出门,权当无聊的验证一下自己的猜测。
方若绮不会哭足两个小时,事实上,从小到大,她哭的所有时间加在一起也远没有两个小时。哭能有什么用呢?除了暂时的舒缓情绪之外,往往哭过之后,人所要面对的问题会更显具体,比如此刻。
“一、二、三…然后,左,右……”天,这是在数着步子走路吗?!生搬硬套的舞步,好吧,说得直接点,是走步。她倒不怕把那个天王黎华踩个七荤八素,只怕镜头后的王大哥又要失望了。想到这个词儿,方若绮不自觉的甩甩脑袋。脚上的痛楚却一直在刺激她的神经,银色高跟鞋,别说跳舞,连走路都很少穿这样的鞋子。若不是拍电影,现在这个时候,恐怕她还在民歌餐厅收拾餐桌,一双运动鞋,来去自如。
想到这里,突然停了下来。自己傻得可以,这是哪儿,一处荒废的庭院,又不是白日里聚光灯下的拍摄场地,她方若绮更不是众目睽睽下的电影女主角,何必为难自己的一双脚。反正四下无人,何不脱了鞋,赤脚练舞,说不定,轻松自在之后反倒能快快练熟。方若绮忙不迭的脱去恼人的高跟鞋,双脚踏上清凉的石板,红热肿痛顿消大半,果真有种切实的畅快。
黎华没有看错,即使被王瑞恩当着众人严厉斥责,都含泪不落,如此倔强的女孩怎会就此罢休。而此时,他突然想起某经典电影里的一句台词——“我猜到了开头,却猜不到结尾”。她居然赤脚!这是黎华生平第一次,看见一个女人在室外赤脚。坦白说,他的人生,所见所闻,连带室内赤脚都是一种毫无章法礼节的行为。在他的世界里,她们要得体的衣着妆容,觥筹交错,笑不露齿,一切都是三分恰好。她们的一笑一颦,一举一动,都是分寸拿捏,恰如其分。他自小惯了,也未觉得有什么不好,到了青春期,或许是叛逆的荷尔蒙作怪,总是要破了平日的条条框框,最后连带他的前程一应打破,父亲无比遗憾,他欧凯华的人生偏了轨迹。
当然,黎华已经32岁,入行十年,这些陈年旧事至今想来,也无关是非曲直。不过是种选择,亦或是对生活的个人注解。好似,现在,年轻的女子,手提长裙,赤脚跳动于青石板之上,即使略显笨拙,倒也有别样的可爱执着。肆意的欢畅淋漓,没有什么不好。若不翩然起舞,倒负了如此月色景致。
转圈,转圈,然后……方若绮心中默念的舞步,因意外撞上的一个修长身影而打断。心惊,抬头,他欠身施礼,默默无语而薄唇微扬,她旋即陷于宝石般的琥珀双瞳之中。他的舞技纯熟,收放自如,连带她也并畅快淋漓。月光如水,廊庭上缠绕的藤蔓开出不知名的花,一场无声的轻姿曼舞,以花香为曲,恣意翻飞。
展臂,将她远离,盈盈不语间收手回旋。水蓝长裙似绚丽绽开的鸢尾花,回旋,回旋,回旋,舞步终了。皎皎白月光,眉目如画,她在他怀中,气息微喘,以为他尽可放手,未料想却是俯身。
吻?!方若绮的第一反应。他要依仗剧本演绎剧情?可恶!
黎华知道她势必气极,杏眼圆瞪的样子甚是可爱。
准备好一个甩手,未想他的双唇只停于耳畔,“方若绮,今晚可否共进晚餐?”
脸庞突如两片红霞飞来,她由怒转羞的样子果然更为有趣。
她方若绮着实是,想歪了。不会是吻,他是高高在上的天王,她不过一个初出茅庐的新人,她有什么理由去误会他呢?突然觉得难堪,也许月色隐隐下,他未必看透。只是,在解除误解答应邀约之后,有一个更为棘手的问题——她的鞋。脸愈加红,究竟要怎样解了这个尴尬。
她的气恼,羞愧,以及一丝侥幸躲过他眼的心理,于他,一览无余。忍了笑,只欠身,示意她的左侧。
顺势看去,脱下的银色高跟鞋近在眼前。天,他究竟是什么时候知道自己在打赤脚!或者说,他到底看了自己多久的笑话?居然算准舞步,要她好看。好吧,反正她方若绮跟他从今往后也不必日日面对,况且自己早已饥肠辘辘,这顿饭请得正好!
黎华将繁复的菜式一应省去,自己只取了一杯白兰地,不过三五个简单菜式,倒也随意。方若绮想来,片场的事自不必说,赤脚跳舞,若是舞姿翩翩也不怕了,最怕的是自己笨拙学步的样子全落了他的眼,最后还误以为他会…总之,丢人丢到了家,而且还是接二连三的丢人。算了,反正都被他在心里笑过,也不怕自己不够淑女的吃相再添笑料。见黎华未挑起话题,自己也不多话,只静待他浅酌一口,便低头吃饭。
想来方若绮没吃晚饭,又跳了许久,因怕她分心,黎华不忍开口。这顿饭她吃起来很是安静,少了故作矜持的造作,也不似大多数女星略微品尝,刻意保持身段,反苦了脾胃。方若绮有种天然的率真,这使得她做出的不合俗世之事反有种调皮的可爱。好似赤脚跳舞,畅快吃饭,她单单的那样想,也便那样做,于他眼中,竟是种别致的率性。若是换了一人,只怕不能。黎华欣赏方若绮,而她的坚韧执着又似玫瑰花刺,待他走近,偏又远离。
人常常要填饱肚子之后,才开始活动脑筋。方若绮开始发现,这顿饭吃得过于安静。她觉得出于礼貌应当找个话题,避免沉默,可是他们之间的距离确实尴尬。他跟她说过的话,除去台词,屈指可数。若说不熟,可月色之下又是近身共舞。这是人与人交往的瓶颈距离,游离于熟识于陌生之间,有点无话找话又无话可说的感觉。
思忖再三,方若绮将一个话题简化为一句话,“谢谢你,黎先生。”
她要谢他当然不是因为一顿饭,想来黎华亦不似传闻中的浪荡公子,近身共舞也未有半点逾越。若不是他,以自己的倔强脾气,怕是夜半三更还要苦练舞步。
黎华未料想她的致谢,只是云淡风轻,放了高脚杯,一句“不必客气”以示回应。
(四)
时针又跳动一格,王瑞恩再次走近门边,对面房间依旧无人。在这一格时针跳动中,如此走动频率已从最初的十分钟一次缩短为五分钟一次,直到现在的来回踱步。王瑞恩终于按捺不住,伸手开门的瞬间,走道传来声响。
“黎先生,谢谢你今晚……”
“方若绮,我记得你已经道过谢了。”
“嗯,那,祝我们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两道房门,开启又闭合。
王瑞恩心上的石头总算是落了地。他了解方若绮,甚至从某种程度上说,没有人比他王瑞恩更了解方若绮。她的倔强反而成为他引导她的一个着力点。当然,王瑞恩本意并非要当众斥责,着实是在情急之下,有些失控。方若绮于他,不单单是电影女主角。他的急切气恼也不仅仅归于一场戏的拍摄与否。
巴黎外景拍摄,第六天,傍晚,晴,万里无云
一整天的拍摄,犹如行走于刀尖之上。原本合脚的高跟鞋将红肿双脚生生磨出血痕。颔首低眉,笑意清浅,不过是忍痛于心。方若绮自知,这是她任性而为的代价,断断不能入了他人眼。
回避众人,方若绮挑了个树荫处,就地而坐,轻去了高跟鞋,肿胀双脚满是血痕,痛仍似退去潮水,缓缓而袭。
身后,脚步声起。
她忙将脚藏于长裙之中。
“方小姐,”五官端正的男人踌躇着,开了口。
方若绮认识,来人是黎华的助理,只不知他名,一时语塞。
“黎先生托我送来这个。”下意识的扶了扶黑框眼镜,伸手递出。
“药膏?”
“方小姐别介意,黎先生只托了我来,除此之外,别无他人。”
她忽觉黎华心细,若是戏里戏外亲自问起,不免落人话柄,引她难堪。悄透过树荫望了他背影,心中顿时满是暖意,伸手接了那药膏,只轻声道:“请带我谢谢黎先生,”末了,又补一句,“请问你如何称呼?”
“叫我阿森就好。”
庭院,蔓藤缠绕,花香袭人。虽是用过药膏,也不过是杯水车薪。她忍了剧痛,在他的引领之下翻飞起舞。展臂,远离,盈盈不语间收手回旋,回旋,回旋,舞曲终了。
在他怀中笑靥如花,额间早已细汗莹莹。他俯身,她悄移了眼。昨夜纤腰只一颤,黎华已然明了,今日更是确信。她未曾吻过,不过是自我使然。黎华深知方若绮脚伤以至极限。
戏未停。
琥珀双瞳摄人心魄,他又近身,附于她耳,“看我。”
方若绮心惊,不敢不看,不能不看。
俯身,薄凉双唇自耳畔移向红唇
吻!
方若绮顾不得双脚痛楚,心头一紧,剧本上只一个字“吻”。怎么吻,他要怎么吻?他的眼瞳似有宝石般的柔情蜜意,点点靠近,心愈跳愈急……
他扶了她的腰,俯身,她双眼微闭,睫毛长长,饶是温柔可人,他竟是有些入心,轻覆上她的唇,缓缓而移,欲语还休。
像是被一张无形的网裹覆,方若绮竟缠绕于其中,愈发沉溺,甘心做了囚徒。
舞步娴熟,情感到位,镜头之下的两人,甚至有些情真意切。这显然是黎华的引导,他不过是带动新人。王瑞恩想,仅是如此。
“Cut! 若绮,做得很好!”王瑞恩向来不善言辞,这一句,发至肺腑。
方若绮设想过王瑞恩的刮目相看,她自然的本能的反应就是一扫阴霾,欢呼雀跃,至于那个剧中的吻,完全可以忽略不计,她的心意满满定是王瑞恩。
可惜,设想与现实总有偏差。她,方若绮,以为忽略不计的吻,到现在还如石投清池,涟漪点点。她蛮以为,她的初吻还在,戏只是戏,没成想,戏一入情,吻即入心。不过是不经意,不自知,她饶以为是中意王瑞恩,因此,连带看他也并心神恍惚。
敲门声 连敲两下,停顿,再一下
方若绮笑吟吟的开口:“进来吧。”
“丫头,”他瞧她蜷在沙发里,自己也落了座,伸手便握了她的脚踝,“让我瞧瞧。”
方若绮忽地一阵慌乱,忙不迭摇头,压了他的手,“不要紧,没事,一点事都没有。”
轻拿开她的双手,又移了沙发靠垫,一双脚血痕道道,发红肿胀。
“这么严重,上药没有?”内心焦急,脱口而出。
片场之外,她能坐便不站,只道是昨夜练得晚了,多少是有些不适。未曾想竟是脚伤。回想昨日片场,自己处理是否过于急切?
“没什么,刚上过药。”
方若绮见王瑞恩不语,又摇了摇他的手,“王大哥,我再不会让你失望了。”
“傻丫头。”心下宽慰,又担心她的脚伤,揉了她的发,道:“下次可不许再胡来了。”
“放心,保证不会有下次!”
高明权进到休息室,顺手把剧本放在桌上。看那椅中人闭了眼,知他是假寐,不经意问道:“这次巴黎之行怎样?”
黎华仍旧闭眼,因昨夜自巴黎返回,有些疲乏,泛泛道:“还好。”
“新人方若绮呢?”
听得方若绮的名,黎华心生诧异,睁开眼,平心静气道:“哦?你早先认识?”
“我跟她见过几面。”高明权不觉有异,不等对方回答,又自顾自说:“瑞恩很是看重那部片子,这个丫头,他带在身边两年了,到现在才跟你搭了戏。”
“难怪她演起戏来不像新人。”
“她对瑞恩那点心思,我一早看出来了。”高明权一个停顿,等待黎华追问下文。
黎华只起了身,并不搭话。
“她的名字还是瑞恩给改的。”高明权终究没忍住,“只改了一个字,最后还被老卫给否了。”
“绮?”
“你怎么知道的?哈,还装作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黎华思忖片刻,“我猜,王瑞恩本想用这个字的。”略略在桌面划了个字。
高明权暗自吃惊,“还是你了解他。老卫觉得这个字很是晦气,瑞恩最后才改作‘绮’字。事情过去那么多年,瑞恩还是放不下,他若是有你一半……一半洒脱,就好了。”
黎华不语,谁人心中没有不为人知之事,不过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罢了。
“你说,瑞恩对那女孩久了,会不会……”
(五)
敲门声起
“高先生,你的便当。”助理莫筱筠将餐盒递上。
高明权的后半截话也不便再谈,接过餐盒,颇为得意,“莫小姐做得一手好菜,我倒很久不必吃片场盒饭了。好助理的首要条件是有好厨艺,黎天王以为呢?”
“我去看看阿森。”
“啊,让我猜猜阿森今天为黎天王打了哪种盒饭呢?”
黎华止步,看向莫筱筠:“这位小姐贵姓?”
“免贵姓莫。”
高明权以为是时差的原因,以致黎华晕头转向的问些无厘头问题。
“莫小姐应当快些嫁人,若不然,时间一久,他倒紧抓不放了。”
莫筱筠两颊红如炭烧。
“你……”高明权气结。
莫筱筠,民歌餐厅老板莫伟的女儿,自然做得一手好菜。除此之外,她还是高明权的忠实fans,自学生时代起,便将他的影视资料一一收集。她向来内敛,从不将他口口声声挂在嘴边,好在有个闺蜜方若绮,用王瑞恩搭桥,圆了她的心愿。
“今天又做什么好吃的?我想,高明权一定很满意你这个助理,有没有?”
“若绮,小声点!你知道的,我爸不喜欢我跟娱乐圈沾边。这事,还得瞒他。”莫筱筠偷瞄了眼厨房外,“对了,你跟王导怎样了?”
“老样子。”方若绮顺手启筷,夹了口菜放嘴里。“味道真不错。”
“其实,我一直觉得你太过主观了。就好像这道糖醋鱼,你喜欢,那是因为你从来不曾吃过别的口味。”
“别把感情说得这么俗,好么?我就是喜欢王大哥,自小就是,从没变过。”
“随你。哦,对了,跟你搭戏的黎华怎样?我看他很是随和,一点架子没有。”
“你看他?什么时候?”
“乔亚,高明权接了岳行空的新戏,黎华是男一。”
方若绮不再接话,她突然就想到一双摄人心魄的琥珀眼睛。自从巴黎之行后,谦谦君子,心细如尘,以至于那个吻,都似有似无的印在心中。
彩虹影业摄影棚
《爱在花开的季节》最后一场——离别
这是一个因误会而相识,因了解而分手的普通爱情故事。
黎华身上有种淡淡的清新木香,隐隐有点烟草味,方若绮侧了头,不自知的叹口气。他还在看么,以一个旁观者的视角,或者只是以一个旁观者的视角。方若绮从开头等到结尾,他王瑞恩还是王瑞恩。真的有些泄气,她所期望的与他的亲密接触,全数给了另一个人。虽然,那不过是在做戏。
一声叹息,她的唇临近他的耳,再清晰不过。入情入境不入心,黎华深谙此道,偏偏巴黎初夏的一吻,扰了他的心性。从初夏,到盛夏,直至末夏,他居然等了她足足整个夏天,他与她竟如磁铁的同极,越近越远。
上午乔亚,下午PSTV,晚上永振,莫筱筠将流程又默了一遍,现在是晚上八点,高明权正在永振录一期访谈节目。还有五分钟结束,然后……
“怎么搞的嘛?节目没她还录不了了,我就不信。”
“可是,导演,那女孩突然有事,来不了,现在哪找人替她去?”
两个人火急火燎的从莫筱筠眼前走过。
五秒后,大肚中年男人突然止步,转身,“诶,你,站起来下。”
莫筱筠用手指指自己,对方点头,“就是你”。她就这样一头雾水的起身,两个男人将她上下打量一番。
莫筱筠被人盯得很不舒服,“请问,有什么事吗?”
“我们是综艺节目《普通男女》的编导,现在节目少了一个女孩,要不就你吧。”中年男人身边的瘦高个开口。
“我?可是,我是高明权的助理,我不打算……”
“明权!”录影室门打开,中年男人急忙迎上来。“哎呀,好久不见!最近很忙嘛,看来。”
“陈导,”高明权一眼认出来人,未及再说,就被拉至一旁。
“情况就是这样,你看,让她去我那帮个忙?”
“这不行!”高明权脱口而出,答得干脆利落。看对方很是难办的样子,他复又缓和道:“陈导,这怎么都是她个人的决定,我总不至于勉强她。”
“这……”
莫筱筠听不清他们的交谈,只不想让高明权为难,心想不如应了导演的要求,迎了那中年男人的眼光,“那好,我去就是。”
“好,小李,带她去换衣服。”
“你开什么玩笑?!”高明权一个箭步,冲上来,拽了莫筱筠的手臂,“陈导,我现在给映像广告陈淑燕电话,看看她那边派个女孩过来。我很抱歉,这个女孩不行。”
莫筱筠怎么也没料到高明权会突然冲过来,拽得自己生疼。见他脸色很是不好,只不敢出声,红了脸,心乱作一团。
“上车!”
“高先生,痛!”
高明权这才反应过来,一直拉莫筱筠的手力道过大,慌忙松了手,“没事吧?”
“没。”莫筱筠轻摇了头。
奔驰硬派越野车,驶离永振电视。
“高先生,其实,我可以的。如果得罪了陈导,就不好了。”莫筱筠侧了头,不敢看身边的人。心里一团乱麻,如果说他不喜欢她帮忙综艺,那为什么要生气?莫筱筠有一种直觉,在这三个月相处之中,隐隐的一种直觉,只是自己一个普通女孩,断不敢妄想……
“你知道是去做什么吗?清清白白的女孩子,穿成兔女郎,给谁看?!”高明权有股莫名的气,本来低胸露背,网袜高跟,他见得多了,偏偏她莫筱筠就不可以。想想她还要在镜头前,装成兔女郎派发礼品,再想想那些银屏内外看节目的男人们,他高明权就是忍不下这种气!
(六)
沉默
高明权斜睨了一眼身边的女孩,突然有种莫名冲动,握方向盘的手瞬间下移。
“谢谢你,高先生!”
一个谢字出口,手悬在半空,忙又归为于原处。想牵她的手,心又是忽起忽落。他高明权白演了这么多年的戏,试想有哪部戏拽的是女人手臂,偏生他就是个白痴,不但拽,还使了劲的拽。她要怎样想?
莫筱筠原以为只是去做做群演,或者搬搬道具,怎知是做兔女郎。侧头看向窗外夜景,静等高明权的回应,半晌,终是无声。怕是他已然误会了她,忍不住看他,又道:“高先生,其实我不知道……”
“没关系!”高明权当然知道这非她本意,“你不必……”喉咙突如其来的痒痛,一阵咳嗽。
“高先生!”他的脸色着实难看,莫筱筠情急,抚了他的额头,滚热。“你在发烧!”
“不打紧。”高明权摆手。
“我们去医院。”
他失笑:“要这样上明天头条?生病是女人的专利,男人,不可以。”
“那,”莫筱筠咬了唇,下定决心道:“我送你回家!”
高明权大笑:“现在开车的人,好像是我。”
高热,从半夜开始,像是一浪盖过一浪,几乎将他吞噬。额头间或传来的凉意令他有了片刻的舒缓,好几次挣了眼,她的眉眼间满是焦灼,想要执了她的手,无奈,浑身乏力。她在他身边,只消想到此处,也就安了心。
莫筱筠忙了一整夜,先是跟父亲撒了个谎,将自己这一夜归于在方若绮的住处留宿。接着为高明权物理降温,她知道,擦拭身体远比冷敷额头有效得多,但终究做不出那样的事,好像身体的滚热会传染似的,她的脸颊也如火烧一般。好在,天蒙蒙亮的时候,他的高热渐退。莫筱筠此时突然想起,高明权整夜空腹,忙又进到厨房,熬起白米粥。
高明权醒来的时候,并没有见到莫筱筠。恍惚间,有一种幻觉,似乎昨夜所见皆为幻影。起身,晃了晃脑袋,还是有些昏昏沉沉。
“高先生!”她急忙要过来扶他。
高明权后退一步,笑自己什么时候如此不济,要一个女人照顾。
莫筱筠止步于此,想到熬好的白粥,低头道:“我熬了粥,多少吃点。”
她将一碗白粥置于他面前,他只落眼于她的纤纤素手。
莫筱筠以为,他并非有意进食,又将碗轻轻搁置。
陶瓷触及玻璃台面的声音,极清。
高明权恍然间收眼,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脱口而出:“筱筠,我喜欢你。”
她背向他的身,微微一颤。而后,是各种否定,充斥于心的各种否定。他病了,他在发烧,他脑子混沌,他是大明星,她是小助理。不可能,怎么想都是不可能。
白瓷碗落地,一片狼藉
转身,见他眉头微皱,手…他的手,刹那间,她去到他身边,慌忙执了手,搜寻伤口。左手,没有,右手,没有?抬眼,撞上他的目光灼灼,心慌意乱的想要抽手,反被他紧握。余热未退,他向她道:“莫筱筠,我再说一遍‘我,喜欢你’”。
钥匙刚插入锁眼,不及转动,门从内打开。
“王大哥,你回来了。”笑意暖暖
“丫头,一整天在家都干些什么呢?”王瑞恩反手关门,毫无意外的自女孩手中接过一杯热茶。
“送洗的衣物我已经放好了,在柜子里。书桌上的手稿,已经按页码理好。房间里里外外,都打理了一遍。”方若绮在屋子里转了个来回。
时至深秋,方若绮只穿了一件及膝睡裙,外披一件长袖薄衣,光着的脚丫匆匆趿了双绒毛拖鞋。
王瑞恩摇了头,待她站定在他面前,伸手为她一一扣好襟前纽扣。
“还说做家事,我看你连自己都照顾不好。”
方若绮垂手,仰头看他,“我只是做家事有些发热,本打算透透风。”
待最后一颗扣好,他的双手移开,“会感冒的。”
“感冒也没什么不好,起码你照顾我。”
“所以,感冒也没有关系吗?”他笑向她,揉了她的长发,“傻丫头。”
“王大哥,”方若绮顺势拉了他的手,“电影下映后应该没什么事了吧,或者我们去游乐场、潜水、逛街……”
“丫头,很不幸,我要告知你,周六有个庆功宴。”王瑞恩摊手,表示无可奈何。
“干嘛?我不喜欢!”
“这一行不是只有你喜欢的部分,这是公司的意思。”王瑞恩本想说,他亦不喜欢交易应酬,但想来无益,又强行忍了下去。
“都要去吗?”方若绮问话时,脑海中闪过一个人。
“主创都去,”王瑞恩知她所指,微一顿,又道:“黎华也去。”
“他去不去对我来说,关系不大,我们并不相熟。”方若绮想到黎华,回国后,你来我往不过仅限于台词对白,外加几个客气的感谢。
“是吗?他对你的评价倒是很高。”
“那不过是应对记者的客套话。”方若绮学了黎华当日在记者会上的腔调,“方若绮是个很用心的演员。”
“你不了解他。他很少这样称赞搭档。”
“是吗?我看,他的这些套路,不过是句首更名改姓,驾轻就熟。”
王瑞恩不语,他不需要将这一场谈话引申为黎华答记者问的真心假意。他与他相识十年,彼此之间,一举一动,孰真孰假,再清楚不过。
夜里气温突降,枕边人不经意间向他靠近。
没有迎合她的心意,今夜,心不在焉。
“华,”沉默再三,终于开口,“最近可好?”
“还好。”
这样的回答突显她的问句实在可有可无,他向来心思不外泄,只是,委实不甘心,不情愿他的敷衍了事。
(七)
方若绮对庆功宴的不适,源于陌生与未知。那些见过或未见过的脸孔,走马灯似的旋于眼前,每一个都冠以堂皇的头衔,相似的假面,混沌不清。初次应付如此场面,举手投足,莫不将局促隐于觥筹交错之中。
脸还挂着笑,心已乏累。瞅了个空隙,避开往来之人,于人群间若有若无的抽脱远离。她自是不熟空间方位,只朝人群渐少处而行。进而出了大厅,沿花园廊庭曲折回转。深秋夜凉,方若绮紧了紧身上披肩,直至露台,忽然驻足。
他竟坐于靠背椅中,双目紧闭。夜色中,唯有透过大厅玻璃窗的白光,将他的轮廓淡淡勾勒。绝美面容,黑夜中分不清悲喜哀愁。修长手指中,无声跳动的香烟火头,是这幕唯一的暖色。
黎华疲于觥筹交错,推杯换盏。巨星头衔,将他推至聚光灯下,毫无死角,将影缩为一点,落于不为人知的内心深处。高处不胜寒,欲与谁人说。
忽有高跟鞋轻敲地板,而后无声。便知是她。唯有她,不开口,不靠近。
夜风袭来,他的发随风而动,任夜风寒凉,火星更浓。
烟草味随风而散,吸入肺腑,微呛。
一如黎华所想,方若绮始终没有开口,任一切随时光静静流淌。
直至,香烟,燃烧殆尽。
他,挣了眼。
她,便直直撞入他的瞳。
起身,靠近
无声后退
而后,靠墙,退无可退
附身,欲贴她的唇
闭了眼,狂乱跳动的心,烧红的双颊,无法出声。
轻笑,他的薄唇移向她耳畔,只一句:“王瑞恩只教你入戏,未曾教你出戏?”
转身,远离。
“明权,抱歉,我不想公司的人知道我和若绮同住,所以,只有麻烦你。”
“跟我还客气,上车。”
一路无话
王瑞恩是今夜的焦点,初出茅庐的青年导演,处女作大卖,成功转型。阿谀逢迎,不绝于耳。夜深,街边的霓虹灯闪烁,五彩光亮飞速后退,在车窗上不及留下影像。不及留下影像,她的影,偏偏浮于眼前,他许她的愿景,终于实现,而她,却不及留下影像。
“瑞恩,”
“瑞恩?”高明权复又唤他。
“嗯?”收回神思
“明天有空哦?”
“对,明天休息。”
“那,一起吃个饭?方若绮,一道啊。”
“我?”混乱思绪忽听得唤她的名,匆匆应声。
“明天晚上,大家一起聚聚。”
“我,高大哥,客气了。你们相聚倒不必特意捎带上我。”
“呵,方若绮,这顿饭还非你不可了。瑞恩倒是其次。记得一定到。”
脑里满是他的影,怎及细想。方若绮只呐呐的应了一声,又是千头万绪涌上心间。
晚餐定在一个清雅舒适的小餐厅,一桌四椅。方若绮看向恬静女子,一瞬失神。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诚如高明权所说,这顿饭非方若绮不可。当初她的无心之举,促成今日一段姻缘。
“明权,祝福你们!”王瑞恩举杯。
“高大哥,筱筠,祝你们幸福。”她也并举杯,握杯之手悄近了距离。
情意满溢
高明权一时兴致,附声:“也祝你们……”
好友脸色稍显异样,俏丽女子红了脸,气氛怪异
“也祝你们,”高明权只在不动声色中话锋一转,“事事顺意!”
“若绮,接下来有什么安排?”
“等你的戏,继续做你的女主角。”
“傻话。”王瑞恩这两个字说得过于干脆,少了平日的温和。“好好考虑一下,接下来的通告,或者,我可以适当给你建议。”
方若绮继续埋头玩手机游戏,这是她拒绝王瑞恩建议的惯用手法。
Game Over
New Game
……
Game Over
New Game
“若绮,到家了。”
抬头,一片陌生
“王大哥,这是哪?”
王瑞恩没有回答,独自下了车。
方若绮无法不跟随下车,这一带毫无印象,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驻足不前。
“若绮,”王瑞恩回首,深吸了口气,下定决心般开口,“你的新住所。”
(“我不要!”)她在心里喊了这一句,也只在心里喊了这一句,手便被王瑞恩攥紧,走向房门。
规规整整的房间,一应俱全,无可挑剔。方若绮的心,在这一刻跌至谷底,挣脱他的手,深吸了一口气,终于挤出一句:“为什么?”
“若绮,你长大了。”王瑞恩避开她的泪眼,“我们必须分开。”
必须分开。她要寻了他的眼,搜寻他内心不舍的蛛丝马迹。
没有分毫
泪,无声滴落
两年前
“丫头,有兴趣演戏吗?”
她只消看他,便知他要的回答,仰了头,“有。”
“做我首部电影的女主角,我带你。”
她等来了他的邀约,嫣然一笑:“好。”
为什么要答应呢?为了圆你心愿,喜欢的,不喜欢的,一并都是好的……
方若绮皱眉,整整一周,挥之不去的是过往的混乱片段。照例取了花束中的卡片——爱你,是我一生的企盼 H
矫情!
索性拿了另几张卡,一并扔向垃圾桶。
“诶,”好友莫筱筠一把拦下,“我倒要看看是谁一连七天都吃了你的闭门羹。”
“.与你相聚,欢乐无比;两地相忆,回味依稀——H”
“没有言语,也能知道就是你,看不见你,也能画出你的模样——H”
“想要把放飞的心交给你,无论飞的再高再远,都不必担心迷失——H”
“人生漫漫长路,我会用我的爱和着你的节拍陪着你走——H”
“我愿化作一缕清风,悄悄来到你的身边——H”
“你微笑着而不对我说什么,我觉得这就是我已经久侯的——H”
“爱你,是我一生的企盼 H”
“这个H,你还对他微笑过。”莫筱筠忍了笑,“若绮,你好好想想,他是谁?”
“莫筱筠,我现在心情很差。”
(八)
12月24日晚 10点小雪
郝友乾的圣诞舞会,可有可无的社交,他亦不是焦点,居然就这样等了她整整一晚。这个让人猜不透的丫头到底在想些什么?放着大红大紫的势头,竟是连一个通告也不接,黎华看了看时间,离舞会结束还有两个钟头,她应该不会来了。忽地想起深秋那夜,她闭了眼,面色绯红,嘴唇微翘的样子,哈,十足可爱。
“你在偷笑?!嘿,你居然在偷笑!”
黎华实在不明白好友高明权从哪里突然钻出来的,好似窥视了他的私隐般得意,居然一脸促狭的笑。
“你居然还在这里逗留?”计划不经意间转移话题,“圣诞夜,不是情人相聚的大好时光么?”
“你刚才在偷笑,哦?”来人似乎并不买账。
“笑是人类基本表情之一,你大可不必冠上一个‘偷’字。”
“引起男人情绪变化的,通常只有两件事,事业,女人。不难猜……”
黎华知道,让高明权收声的最快方法是,不接话,不反驳,不逗留。
“喂,别走啊。我没走,是在等搭你的便车。”
12月24日晚 10点25分 高速路段
“诶,你早不想待了吧?往年,郝友乾的帖子,都不应的。”
“你呢?放着女朋友不哄,来这里凑趣?”
“筱筠家有事,我就窜来打发时间。”
黎华不再接话,显然,高明权比他更善于交朋结友,那是自骨子里带出来的一种亲近感,可以将南辕北辙的各色人等集合一处。这是黎华所不及的。
“前面下道。”
黎华一怔,旋即变道,“不是回你家吗?”
“我去看看瑞恩。”
“这个时候?”黎华脑海中突然晃过另一个人影。
黎华的第六感很灵验,方若绮此刻正站在王瑞恩家门口。
屋内暖黄的灯光洒在台阶上,忽然就想起了那封圣诞邀请函,落款鎏金的大写H,被她撕得粉碎。
王瑞恩斜倚在沙发里,桌上一瓶Tequila空了大半。
“王大哥。”
女子声音听来很是焦急,他摆了摆手,又无力垂下。
“王大哥,别喝了。”
方若绮半跪在地板上,酒杯不过是轻搁置在手中,王瑞恩没了往日的固执,她不过一抽,便拿了他的手中杯。
轮廓分明的脸,剑眉星目。高挺鼻梁在灯下投出的淡影,幻化出一个更长更深的影,那是幼时她常将自己隐在其中的他的影。目光下移,他的唇,四周很静,静得她听清了自己深浅不一的呼吸声,心,开始狂跳,瞬息间拼上所有勇气。
唇忽被温热触醒,女子呵气如兰,袅袅萦绕。他似有些贪嗔痴迷,几欲倾心迎合。微睁了眼,她的容颜撞入他的心底禁区,顿时酒醒大半,收紧唇,侧头回避。她倔强的寻了他的唇,再度贴合。任凭她的肆意席卷,他只从唇间挤出一个字:“琪”
她心底的一丝奢望,分崩离析
王瑞恩口中挤出的一个字,将方若绮最后的一丝奢望击垮,像是引发了一场多米诺效应,她的勇气,爱恋,希望,自尊,一个接一个,轰然坍塌。心底深处爆出的悲伤,郁结,嫉妒,愤怒,羞愧,几欲将她整个湮没。
逃,逃出他的所在,别无他法。
“这个时候对瑞恩来说不算晚,尤其是今夜。”高明权接过话题。
“是吗?”
“我想,他很难从那件事中走出来了。”
“坦白说,袁佩琪的事只是意外。”
高明权深吸口气,“亲眼见女友被车撞死,不是谁都能撑到现在。”
“他在场?!”黎华心惊,看了眼好友。
下一秒
正前方视野中冲入一个身影
下意识一个急刹车
“shit!见了鬼!”
高明权一时之间破口大骂。偏偏刚提起三年前圣诞夜,袁佩琪直直冲入马路,就愣生生冲出来一个人。
黎华倒要镇定很多,人定是没有撞伤。只是雪夜中,那人跌了一跤,不知可好。下了车,果然,衣着单薄的女子,跌坐雪地。
耳边呼啸而过的夜风,大口吸纳的冷空气,刺耳的刹车声,潮湿冰冷的路面,一切不过电光火石。
车灯打出的光,将她暴露无遗。
方若绮准备好接受车主的一阵臭骂,不想抬头。
熟悉而温和的男声响起:“受伤了吗?”
方若绮糟糕透顶,满脸的泪痕,散乱的发,还有浑身上下掩饰不住的狼狈出逃。撑在雪地里的手冻得通红,想要维持最后的体面,用力撑起身体,无奈,手肘处无法忍耐的痛楚霎时袭来。这一次,彻底放弃,期待身体的剧痛填补内心的无力。闭了眼,任凭自己跌向路面……
淡淡木香
睁眼,黑夜中眉头紧蹙的男子,她于一湾琥珀中看见自己的影。扶住她双肩的手,突然变换姿势,将她横腰抱起。
方若绮出于本能的挣扎
“别动。”略带命令的口吻,环住腰身的手臂愈加用力
方若绮只好将手收拢于自己胸前。短短几步路,他的体温借由胸膛传来,她感到莫名心安。
高明权在黎华俯身的一刻离开,凭方若绮的举动,他已经猜到七七八八。待去到屋中,王瑞恩并未有什么不同,只是,见到他来时,尚有些讶异。
“方若绮……”高明权试探性的说出这个名字。
王瑞恩收回正欲取酒瓶的手
“黎华会送她回家。”
王瑞恩嗯了一声,好似心头石块落地,快速拿了酒瓶,倒酒。
“瑞恩,酒这玩意,多喝无益。”右掌压了王瑞恩的杯口。
手机响起
来电显示,陌生号码
这是他的私人手机,没由来的陌生号码,点击,拒绝接听
手机再次作响
同一个号码
高明权不再多想,点击,接听
中年男人的声音,不急不缓,字字清晰,“高先生,有关我女儿莫筱筠,我希望你们不再有任何交集。”
“我……”
对方不待他开口,急急收线。
高明权握了手机,显是没反应过来,木然坐在沙发里,窗外吹入的寒风将他打了一个激灵。
(九)
他放她入座时,动作极轻,细发拂过她的额,忽而记起那夜他戏弄的一吻,方若绮潜意识里缩了身子。
黎华一滞,望她的泪眼,反投出一抹暖意的笑。随即解下自己的外套。
懊恼自己太过敏感,忙止了他的手,道:“不必了。”
她的手,透骨寒凉,黎华拧眉,左手将她的双手牢握,只用右手为她披起外套。
方若绮抽手,惊觉双手手腕已被他反扣
用力
徒劳
抬眼看他,琥珀双眸凝视处,正是自己受伤的手肘。
暖意渐起
黎华知她卸了防御,才又抬手轻轻卷起她的左右衣袖,细细查看伤口。
“还好,若是再深,怕要缝合伤口了。”
方若绮朝右手手肘看去,伤口有些深,血浸湿了衣袖。痛是自然,她断不愿再在他面前泪眼婆娑,只淡淡道:“血止了,就没事了。”
“伤口需要处理,家里有药箱吗?”
方若绮突然笑了,她认为这是中老年的常备物品,以防止各种头疼脑热,她不过双十好年华,哪里如此惜命抱着药箱过活。
黎华从她略带戏谑的笑中得到答案,不再多说。
一路无话
方若绮偶尔偷眼看身边人,这是第一个亲密接触她身体的男子。她深刻记得巴黎郊外与他共舞,他的俯身轻吻,他扶了她的腰的手力,他怀中的清淡木香,以及深秋寒夜,他的孤独寂寥。记忆碎片,在脑海中如走马灯似的循环往复。
被他环抱后的心安,在他凝视下泛起的暖意,潮汐一般,席卷心底。
索性闭了眼
像是置身于浪潮中的一叶孤舟,随波逐流。身渐暖,像幼时,安睡于母亲怀中一般。而后,她突然看见一个英气少年站在自己面前,问她道:“你叫什么名字?”
“方若冰”
“他们不会再欺负你了。从今往后,你就叫我,嗯,叫我‘王大哥’好吗?”
“王大哥?”她歪了脑袋,瞧他
英气少年忽幻化为儒雅男子,渐离渐远
“王大哥!”出口疾呼,心像是被猛烈拉扯一般,惊醒。
“你醒了。”俊美男子轻声道。
方若绮深吸口气,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床上。双手反撑,想要坐起,却被黎华伸手止住。
“这是我家,你可以洗个澡,看看还有哪里伤到了。不过伤口最好少沾水。”
浴室隐约传来洒水声,黎华从烟盒中抽出一支烟,走出房间,点燃。王瑞恩?他早该知道,她心所属。只是,她睡梦中直直叫出的名,很是刺耳。到底是什么时候呢?黎华想起月色中她光脚笨拙的舞步,他吻她时颤抖的唇,拥抱她时轻叹的气息,到底是什么时候,如此在意。黎华无法回答。他只是觉得自己很是挫败,一次又一次,她的笑,她的伤,完全与己无关。所以,那夜才会选择以那样的方式惩罚她吗?
方若绮感激黎华的周到细致。她的确需要收拾整理一下狼狈不堪的自己,双膝触地之后,已有不适感,退去衣物,两腿膝盖竟是青紫一片。早料到了,她的自作自受。将自己收拾妥当,从置物架上拿下干净的浴袍,换上。
打开浴室门,方若绮发现房门紧闭。她在想要不要跟黎华打个招呼,或者至少道个谢,毕竟他是没有义务处理自己这个麻烦的。
敲门声适时响起,很轻,短短的两三下,旋即停止。
方若绮开了门,“黎先生。”
淡淡烟草味
黎华轻点了头,径直走到床边,“过来,”拍了拍床,语气很是缓和。
方若绮在他身旁坐下,顺了他的目光,才发现床头柜上不知何时多出一个药箱。
他食指轻启,开了药箱,自里面拿了药棉,沾带酒精,托了她的右手,轻拭伤口,竟是一气呵成。酒精浸了伤口血肉,赤辣辣的痛,直往心尖钻。方若绮不自主咬了紧了唇。他亦不言语,取了药粉,洒于伤口之上。
刺痛钻心
方若绮咬得更紧
“就好。”
挑了纱布,方若绮见他包扎伤口时,修长手指左移右动,一瞬失神。
“确定只有这处?”
“嗯?”方若绮将他的尾音在头脑中又过了一遍,“是。”
身体忽然被他推倒在床上
“做什么?!”方若绮睁大了眼,护住有些宽大的浴袍领口。
黎华丝毫没有收手的意思,反而一手压了她的脚踝,一手撸起浴袍。
青紫的膝盖
他蹙了眉心,“方若绮,为什么撒谎?”
方若绮半起了身,试图推开他的手,“谢黎先生费心!我想不需要……”
黎先生,她需要用这样公式化的称呼将他推远吗?
黎华轻笑,“身体对艺人有多重要,他不曾教过你?”最后半句,带有报复性的意味,不知好歹的丫头,纵使受伤也不掉泪的倔强丫头,这个‘他’,你还忍得住?
黎华果然启动了方若绮心里的连锁反应,眼底氤氲,强压了急欲冲破喉管的哽咽,一字一顿道:“不劳黎先生费心。”
猛然间,压她脚踝的手使了力道。
试图挣脱,终究徒劳。
兀自为她涂抹药油,轻重缓急恰到好处,膝盖的肿胀不适感立时缓解。
他的心细如丝堕下了她的一滴泪,于浴袍之上,晕开。
“早些歇息。”黎华的声音清冷至极,不曾知晓,这一滴泪,于她而言,却是为他而流。
方若绮第二天醒来的时候,黎华已经离开。
他在冰箱上留下一张字条,点竖横折间极尽洒脱飘逸:
“方若绮:
冰箱有吃的,自便。另,切勿单独出门!
黎华
XX.12.25”
切勿单独出门?难道我是他家里圈养的猫猫狗狗吗?
“喵~”
后背传来一声猫叫
方若绮着实吓了一跳,寻声转头。
一只浑身雪白的蓝眼猫咪正直直盯着她。
方若绮再细瞧,发现它的脖子上套了一个铭牌。轻轻走近,那只猫竟不怯,歪了头,好似待她。
伸手挠了猫的下颚,以示友好,才拿了铭牌,上面写了一个英文名“Sarah”。
“你叫Sarah?”
“喵呜~”猫咪伸头在方若绮手中蹭了蹭。
假使没有这只猫,方若绮断不会足足在屋里待了大半天,亦或说,若不是他的绅士之举,若不是他如此待她,又何必对其言听计从。
临近黄昏时分,才听得钥匙插入锁眼的声响,方若绮从沙发上一跃而起,“你终于回来了!”
yingtaoqi 于 2013-6-21 00:31:39 补充以下内容
有话要说
这个故事还会继续,我希望故事里的王瑞恩尽量不做炮灰,希望故事里的黎华尽量不会是花心大少。
因为,王瑞恩的炮灰做得太多,黎华,在我心中,本不是花心大少。
那么,两个人的故事会寡淡吧。很多时候想,放弃算了。但是,每晚还会照例更新。
我相信一点,如果有一天黎方不能继续,那么不会以王瑞恩或者关古威或者童靖阳,不会以席若云或者萧MM为主因。
因为,爱情本就是两个人的披荆斩棘。若是破碎,不是外人的打打杀杀,轮番攻陷,却是内里的分崩离析。
这番话,自恋的写给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