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ack in Translation——初囘 (暂停更新)
Back in Translation今天是什麽日子了呢?
黎華從床上起來的時候,太陽已經照到了他的身上。
拉開窗簾,他看得到全部的東京。那份開闊,讓人忘記了時間。什麽時候會忘記自己呢?也許就是現在呢。人造的開闊,比其自然,更加驚人——那開闊裏,肮髒的,絕望的,虛僞的,卻因存在于這份開闊中,都變得格外地美好。
黎華站在滿窗的開闊前,在陽光下,那臉上的笑容,竟然更加絢爛。
他想起來自己是來東京度假的。一個人的假期,是比什麽都要奢侈的東西呢……他不由地又開始微笑了。爲了來東京,一個人度過這幾天的日子,他推掉了上百萬的廣告報酬——這是不是最昂貴的旅行呢?這種感知,不只是可笑的,還是值得驕傲的呢?
睡到自然醒,他發現這都是奢侈的;然後對著窗外的風景發發楞,這是更加奢侈的;然後,不知道可以做什麽,那更是奢侈到過分了呢……
“待會兒,該做什麽呢?”他脫了睡袍,突然發現沒有了行程表,他倒真的不知道該做什麽了。
從抽屜取出了東京地圖。
“這些地方啊……”他掃了一眼那些最值得遊人去的地方,“好像都拍過了片了……這下呀,好像真的沒有地方可以去了……”不由得又笑了。好像有些煩惱了呢,他愉快地煩惱起來。
這好像真的很像是一個令人愉快的假期呢……
夜色如水,燈火如瑩。
其實哪裏的夜景都是一樣的呢,只是人心是不同。
他坐在酒吧裏要了一杯不加冰的威士忌,在朦胧的燈光裏慢慢地喝著。歌者的聲線很美,只是爲什麽要唱令人悲傷的歌呢?如果歌聲都是悲傷的,那人心怎麽辦呢?
“這裏有人嗎?”又是女人呢……不過,也並無所謂呢。
十分鍾的沈默後,他擡起眼,旁邊的位子又空了。很好啊,他喜歡知難而退的女人。再加一杯吧……如果可以這麽慢慢地喝醉,好像也是不錯的事情。
“這裏有人嗎?”這是今天的第幾個了呢?黎華不由地笑了,但是……都是一樣的呢。女人一般都是知難而退的,所以,再來一杯……
……
是第幾杯了呢?好像還是有人坐在身邊呢……真是個有意思的女人。那個女人也喝了很多了呢……不要緊吧,他好像沒有什麽力氣對付一個喝醉的女人了。
“要什麽呢?我來請你。”
“你會窮掉的。”嬉笑的聲音。
他的快要睡著的思維一下子清晰起來了。擡起眼,對上的,是那雙眼睛……充滿笑意的眼睛。
[ Last edited by susan on 2005-7-12 at 20:50 ] “怎麽會在這裏呢?”黎華笑了。
“是啊,怎麽會又遇到你了呢?”那個女子更快樂地笑了,“世界很大啊,爲什麽總是會莫名其妙地碰到你了呢?……”
“大概是東京太小了吧……”其實東京不小呢,如果東京小,那麽,台北是不是就太……
黎華的視線穿過那女子,落在了晶瑩的夜景上:“這裏其實跟台北很像呢,總是沒有黑夜,總是沒有晴空,也總是會遇到你……”他想起來了,她曾經對他說過:“華,你告訴我,世界很大啊,爲什麽總是會莫名其妙地碰到你呢?”他那個時候抱住了她細小的身體,輕輕地告訴她,那是因爲台北太小了。
世界是很大的,其實每個人都知道——否則不會有那麽遺憾了。但是,我們每一個人的世界其實就是那麽一點點。我們管不了這個世界的其他地方發生了事情——天崩地裂又有何妨呢?我們的世界只要那麽一點點的溫暖——雖然那也許也算是奢求。
“你爲什麽會偷偷地跑到這裏來呢?”她又要了一杯。
“我啊……”他也不太知道自己爲什麽會到這裏來呢,“來浪費生命吧……你呢?”
“我想,我大概有些重要的事情沒有做完,所以要做完它們。”
“在東京做?”他笑了,他們的年紀好像過了年輕癡狂的時間了呢。
“是啊……也許遇到你,可以做完了。”她一口氣喝完了杯中的酒,“我想我真是幸運。老天在看著我們吧……”
他聽到那句話,笑不出來了。
攬過她和當年同樣纖弱的肩頭,再一次吻上那甜美的唇。
夜色醉人,心卻是醒著的。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4-11-6 13:13:40编辑过]
燈色搖曳的酒吧,人頭攢動的街頭。
他們手牽著手,瘋狂地奔跑著。
“你看過了‘迷失東京’了吧?”她笑著問。
“你也是吧……”他停下腳步,“我們是不是很可笑呢?”
“你不是過氣明星,我也不是已婚女子。我們並沒有迷失呢,……還是說,你沒有信心呢?”她在燈火中笑著,驕傲的眼睛比夜色更耀眼。
他不想爭辯,他們曾經爭辯了太多了。
不過,她的眼神依然沒有變呢,還是這麽漂亮但是依然還是讓人無奈到生氣。
他攬過她的腰,在街頭把她圈在自己的懷抱中。
她果然不笑了,他也不笑了。
他想起多年前的同樣的場景,他抱她在懷,兩個人沈默良久,最後的一句話,是兩人同樣的那句話。他還記得她的那時那雙讓他終身難忘的眼睛——沒有淚,沒有笑,只有無奈。
時間是停不住的,如果可以停住,他相信事情就不會這樣了——他們會選擇永遠停在那個擁抱之中。
“那個時候,我們也是這麽抱著呢……”她也想起了同樣的事情嗎?
“是啊……我們……”
“華,不要說話好不好。”她摟緊了他一些,“不要說話啊……”
他同意,他不想說話。“我們站在這裏多久了呢?”
“不知道……我們等會兒到哪裏去呢?”
“我想去河邊。”
“那就走吧……”他牽起她的手,攔了一輛出租車。
坐在暖暖的車廂裏,他依然沒有放開的她的手,她的手也同樣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她慢慢地轉過頭去,對上他凝望著她的眼神:“我有的時候會想,如果可以永遠被你這麽牽著就好了。”
他那深不可測的朦胧中,顯出一絲惆怅。
“我……”剛到嘴邊的話被她的吻堵住了。長長的吻之後,她望進他的眼睛:“不要再說了,不管你說什麽,我都只會覺得更加絕望啊……”
是嗎?你會覺得更加絕望嗎?那麽……爲什麽我們之間只剩下絕望呢?除了絕望……我們之間還有什麽呢?是什麽東西讓我們之間空無一物呢?“你和他還好吧?”黎華在一個小時的沈默之後,意識到應該說些什麽。
她像如夢初醒般看著他。
“你和他還好吧?”他禁不住笑了出來,爲什麽會露出這麽震驚的表情呢?
“很好……很好啊……我和他,很好啊。”
“是嗎?時常看到你們的報道,果然是很好呢……”
“你常看嗎?……”她定定地望著他,好像有不合適的期待。
“我常看。”他不想再考慮了,是到如今,什麽掩飾都是多余和愚蠢的,“你的報道我都會看。你們很好,我很欣慰。”
“我也是啊……但是,你欣慰什麽呢?”她的臉上,若隱若現的失落,“他給了我你給不了的幸福?”
“也許吧……”他轉開自己的目光,“我是不是從來都沒有給過你幸福?”
“你說呢?”她的臉上煙消雲散,露出可愛的笑容,“可是,我從來都沒有要過呢。”
夜風穿行,他們之間的距離只是那一寸。笑容足夠溫暖,接吻足夠真誠,擁抱足夠緊密,只是……夜風依然寒冷。“酒醒得差不多了吧?”他撫上她的臉頰,小心翼翼地摩挲著。她的臉龐就像是精致的瓷器一般,透明但是易碎。
“是不是因爲喝了酒,你我就不會作出那樣的事情了呢?”
“……”她眼中的真真切切的憂傷,黎華發現自己的心依然還是在顫動,“我們在一起,本來就從來沒有清醒過啊……”
“今天,我可以留下來嗎?”她臉上所有的光彩都流逝在夜色中了,纖細的手拉住他的衣袖,“我不想一個人……”
不想一個人嗎?——他又一次摟緊了她,其實他也不想一個人呢……
從浴室出來,他看見她裹著過于寬松的浴衣坐在床的一角,手裏依然是妖娆的顔色。
“不睡嗎?”
“一個人睡不著。”
“是啊……”他坐上床,她馬上像一個小孩子一樣地縮進她的懷裏,身上依然是柔和的香味。淡淡的,但是依然醉人。
他從她手裏拿過酒杯,放回了床頭。她濃密的頭發蹭著他的脖頸,他可以聞到熟悉的發香。
原來這麽多年了,她的身體,依然是這種味道——如此說來,她都不曾改變過什麽……
“不要關燈,……我冷……”連這樣的習慣都不曾改變——這個時候,黎華臉上露出的柔和表情是他自己見到都會驚懼的。
這個夜裏,黎華的房間裏亮著鵝黃色的夜燈。這點鵝黃色,就好像是這個冰冷的夜之都市中唯一的屬于他們的唯一的溫暖一般,一直在那裏搖曳著。
他也分不清是他抱著她,還是她抱著他了。
“起來吧……”黎華拉開窗簾,“這裡的景色很漂亮呢。”
她攏了攏散亂的睡衣,坐到窗臺上:“他們說這個窗子是整個東京最漂亮的窗子。我來的時候,他們告訴我已經有人預訂了。”
“從這個窗子裏,可以看到什麽最漂亮的景色呢?”
“……”她很自然地縮進他的懷抱裏,好像這種習慣從來都沒有改變過,“天堂。”
“天堂是用來幹什麽的呢?”
“……”她擡起頭,凝望著他的琥珀色的眼睛,“忘記自己,忘記過去,忘記將來……還是說,沒有自己,沒有過去,沒有將來……”
“你說的,”他想起他和她現在進行著這般沒有現實意義的對話,有點想要笑的衝動,“是永遠嗎?”
“現在就是永遠呢……”她無力地躺進他的胸懷中,“現在我們去吃早飯吧……”清咖啡、蒜蓉麵包、水果色拉。
“不知道你還喜不喜歡吃。”她沒有徵詢的口氣。
“我從來沒有改變過口味啊……”
“我也是啊……”他知道他們在探討的不是早餐。
“你什麽時候囘臺北?”
“我想……很快吧……不是明天,就是後天。”
“你要做的事情完成了嗎?”說實話,他其實還是不清楚她到底要做什麽。
“我想,”她的眼睛異常地明亮,幾乎是明媚,“大概,可以了。”
早晨明麗的日光灑在房間裏,暖暖的,連花兒都在笑,可是露珠在流淚。吃完早飯,她就離開了他的房間,他穿了外衣去了淺草。
午飯的時候,他要了她說很好吃的醬油拉麵——完全沒有適合臺灣人口味的可能。爲什麽她說很好吃呢……她吃東西的時候滿足的笑容裏才會沒有寂寞。
他發現一個人吃東西是件不夠舒服的事情。
想起來,看到她像小孩吃了大餐然後非常幸福的表情,吃飯才會更加有意思。
也許是年紀大了,他發現自己不是像以前那樣對這種認知有很激烈的反應了。
所以,他想著她的表情,吃掉了那碗是在不怎麽樣的醬油拉麵。
傍晚回到房間裏的時候,房間還是沒有一個人。
夜色降下來的時候,她還是沒有回來。
他坐在房間裏喝完最後一口紅酒的時候,她還是沒有出現。
到哪裏去了呢?她是不是已經回去了——但是,她那最心愛的戒指還放在書桌上——他拿起那個戒指,跑出了房間。“你啊,怎麽這麽久才來找我呢……我好冷啊……”她的發在風中飛揚。
“你坐在那裏做什麽?”
“我在等你啊。”她轉過頭來,看著他,“我等了好久呢。”
“你先下來!”黎華想自己是生氣了。他往前走的步子卻因爲她的一句話而停止了——
“我在想,我是從這裡跳下去好,還是以後毫無生機地死去。”
時間凝滯。
她的頭髮遮住著了眼睛,但是笑意卻是不假的。夜風並不是太涼,但是他卻感到莫名的寒冷——徹骨的寒冷。
“華,你告訴我——
如果我現在跳下去,你怎麽辦?”
他覺得自己所有的思維都被風吹亂了。
“我在想,我現在死掉的話,這個世界是不是都不會有什麽改變呢?”
她紅色的裙子在風中搖曳,搖搖欲墜的身影,他不知道是不是下一秒她就消失在那片無邊的燈火輝煌中。
“你是不是會活得更加輕鬆一點呢?他又是不是會活得更加真實一點呢?是不是這樣是一個對大家都好的結局呢?——我真的沒有一定要生存下去的理由,所以……如果……是不是會好一點呢?
是不是當初沒有在一起就好了呢……爲什麽我現在沒有活著的感覺呢?
我要用什麽樣的理由去活下去呢?我不想再欺騙自己了——我沒有辦法和他在一起——我要窒息的!我要愧疚的!我要放棄的!——如果那樣的話,我現在就應該跳下去啊……”
“閉嘴!”他真的生氣了,“那麽當初爲什麽要答應他的求婚呢!爲什麽要答應和他在一起呢!——沒有愛過他,那麽爲什麽要欺騙自己呢!你到底有沒有仔細考慮過呢!怎麽可以因爲不知道怎麽說出口,就不說出自己的心情呢?——那麽爲什麽又是可以對我說出自己的心情呢!爲什麽可以對我坦誠,卻會在乎他的感受呢!你有沒有在乎我的感受呢?”
她轉過頭,看了他半天,好像在思考的樣子:“爲什麽呢?我可以對你坦誠……不允許心中有一點疑惑,可是卻可以欺騙他……爲什麽呢?”她真的疑惑了——是真的從來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嗎?
黎華走向了她,真是個讓人生氣的女人呢……愚蠢到極點,以爲自己把所有的事情都看清楚了,結果卻是連這麽簡單的問題都沒有想過。
用力把正在思索的她一把拉回自己的懷裏,那個細小的身體冰冷冰冷的……
“我不明白……不明白……爲什麽呢?爲什麽呢?”
推開她,他伸出手,一巴掌打在她的臉上——他知道自己打得很重,她的臉上馬上出現了清晰的掌印。
“快想清楚啊!你到底是要跳下去還是要回到我的身邊呢!”
“爲什麽沒有第三個選擇呢?……去到他的身邊……”
又是一巴掌——是時候把她打醒了。
“膽小鬼!你在怕什麽!我都不怕了,你還在怕什麽呢!”
“我也不找自己在怕什麽……”
到底要打到底幾巴掌她才會醒呢?
“我到底爲什麽要自己對你沒有半點疑惑呢?……”
他覺得自己的手也痛了,她卻依然在原地繞圈圈。
黎華看著眼神依然迷離的她,心中浮起的不是別的,是窒息的感覺——他已經沒有力氣再打她了。
“你快想清楚啊!……我們……”他幾乎是用盡最後的一點力氣大喊出來的,“我們已經沒有時間了!我們沒有機會了呀!”
她被他的最後一下打在了地上,當她擡起頭的時候,嘴角留下的是鮮紅的血。
“你到底要我對你怎樣……”黎華頭一次彎下了膝蓋,顫抖著,捧起她的臉,她的臉上,全是他留下的傷痕,“你到底要我怎樣呢……”
沒有盡頭的沉默……
他知道自己已經淚流滿面了,和自己的怯懦的戰爭,他已經沒有剩下的力氣了。
他說不出任何的詞句了,他在等,他在等她開口。
可是她的臉上,卻沒有半點可以尋跡的表示。
快沒有辦法呼吸了,他不知道自己會不會還有力氣離開。
“我……”她的手攀上他依然捧著她的臉龐的手,“我……我好痛啊!”
眼淚,傾盆而出。
“我好痛啊!我好痛啊!我的臉好痛啊!好痛啊!”她一下子哭了出來,幾乎是用了所有的力氣一般,重生一般,就放聲地大哭了出來。
他的哭泣也有了聲音,好像可以重新呼吸一般,他哭到笑了出來:“我也是啊……”
除了哭泣,他不知道現在可以做什麽。
這輩子,頭一次覺得可以如此放聲大哭也是如神賦般的禮物,他們就在這如同最後的哭泣中得到了最徹底的救贖。
“我愛你啊……我愛你啊……”她帶著哭腔,喊了出來。
他也因爲那句話,沒有停息地吻住了她帶血的唇。
好沉重的話,血腥的味道,也許以後都不要再説了會更好吧……
_初囘 End_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4-11-19 0:41:55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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