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那时花开[完整版]
(1)窗外的黄槐开满了花。
灿烂得如同阳光,但是——刺痛了她的眼睛。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会对一切变得意兴阑珊的?
即使她还是那个勤奋敬业的她,还是世人眼中柔肠百结、光芒四射的大美女、大明星,但她觉得自己好象已经被掏空了,只剩下再也无法思考的躯壳,空洞的重复早已定下模式的生活步骤。
筱筠不止一次劝她休息,但她觉得没有这个必要。
她的身体还很正常,她的心也不觉得累——有的只是满满的失落,需要的不是休息,是可以填补的东西。
填补?
她自嘲地笑一笑,还是下床迎接新的一天。
他已经不在了,还有什么可以弥补?
就是他再回来,他又能弥补什么?
她不可以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敞开心扉欢迎他吧?
小时候她曾经打破了自己最爱的瓷碗,妈妈为了让她不再闷闷不乐,特地找师傅把碗修补好,但她没有再用那个碗,因为她发现即使修补过了,碗上的裂纹却无论如何修复不了,那已经不再是她曾经最爱的那个碗。
也许,骨子里头她是非常记恨的吧。
镜子里的她还是那样美丽,但是——红颜未老,恩爱已断。
就算拍再多的爱情片,看透再多的悲欢离合,她也不能开解自己。戏里,是象真实一样的情殇;现实中,是象戏剧一样的真切的悲伤。
“你的《没有你,心好痛》销量惊人,连我的病人也向我大力推荐,看来,你是凭歌寄托意吧。”
若绮不知道欧凯文不光是外科医生,还是心理医生。
不过,她不需要心理医生,她只是病了——看来不休息也不行了,因为操劳过度,她居然因血压过低而昏倒在片场。出道以来她从来没有如此失态,她一直对自己要求极高,绝对不循序允许自己走错任何一步棋——可是,从他走后,她好象已经满盘落索,也失去了争胜的斗志。
“我不希望其他人知道我的病情。”她还是用她习惯的温柔声调,即使是要求,也带着让人无法拒绝的恳求意味。
对面的男人叹息——这弱不禁风的女孩子,还要忍耐到什么时候?
他想起李清照的词——“人比黄花瘦”。
她永远不知道,她的温柔坚韧,可以使所有的男人甘愿为她心碎。
但他也很清楚,这可以折服天下男人的佳人,心已经为另一个只会逃避的男人所粉碎。
“刚刚我看见一个人影在急诊室门外闪过,好象是PSTV的朱莉。”林立翔靠在门边,眉头皱得紧紧的。
“如果她硬要把一切歪曲成‘方若绮为情自残’,我不会让她有好日子过的!”古芊菁近来好象已经跟立翔形影不离了,嚣张的气焰收敛了好多,但说话还是那样毫不留情。
“谢谢你,芊菁。”
她为“女人是水做的”作了完美的注解。
即使坏脾气如古芊菁,也不得不承认,若绮是那样的委婉动人。
若绮慢慢套上外衣,恳求地看向她的经纪人:“我想离开几天,但是要辛苦你了。”
“你不知道他刚刚有多生气!那些制作人全不是人,你明明生病了,还问翔你什么时候能赶通告,过分!”
“你早应该放假了,至于通告,我会搞定的,你不要担心。”
若绮知道,只要林立翔答应的事情,他一定安排得很好。
好象很久以前,她就经常为他制造难题。在他离开以前,是因为她想尽力配合他的时间表,现在,却是因为她不停地提出需要新的通告。
他——已经不再回来了,她还需要迁就谁的时间表?
林立翔与古芊菁对望一眼,他们知道,她又游离于视线以外,开始回想那个他们不想也不敢再提起的男人。
何苦?
也许,幸福的他们无法了解她的痛,但是他们也关心她,她越来越瘦了,苍白细致的皮肤使她看起来象一碰即碎的瓷娃娃——为什么那么坚强的人,会受到如此沉重的打击?
她对那个人的爱,应该很深很深吧。
欧凯文觉得自己的心也隐隐的痛,只是他不敢表示任何情绪,他只是用医生的口吻提醒她:“你有贫血的迹象,必须注意一下,以医生的角度说,我是绝对不赞成以瘦为美的。”
“以朋友的角度呢?你知道我一直不希望自己虚弱,所以我才要放假啊。”她对他微笑。
“就怕你一有空就更放松对自己的关心。”他更担心她会胡思乱想。
“要是我真的自暴自弃,那我就不是方若绮了。”
他想再说什么,却觉得迟疑。
他是她的什么人?
她已经那么脆弱,他干吗凑热闹似的在不属于自己舞台上参一脚?
这片海,曾经是他们最爱流连的地方。
只是一切面目全非。
若绮曾经以为自己很痛恨他,所以她会逃避所有与他有关的东西,但恨总是比思念迟到,她思念的心载不下恨怨。
这平静的海,象她的心。她已经不想寻找他逃避的根源,尽管他离开的理由冠冕堂皇。在她眼中,她只看到逃避。
她是不一样的,柔弱的外表下她有坚定的心,只要认定的东西,她会勇往直前义无反顾。
不过,她大概也到了梦醒的时候了吧?
海水的冰冷地从脚部开始向上蔓延,一如她已经冰冷麻木的内心。她总是不断追忆,追忆那已经逝去也不可能再回来的时光,她记忆中他的微笑,他的话语,还有他忧心忡忡欲言又止的模样,在她脑海中还是那样清晰。离开的是他的人吧?离不开的是他给她的爱的影像,还在日日夜夜蚕食她已经百孔千疮的心。
她已经很努力挣扎了,虽然大家都觉得她还泥足深陷。
王瑞恩——这名字什么时候才会使她不再那样牵挂、那样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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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ast edited by 殷勤青鸟 on 2005-1-12 at 14:49 ] (2)“方若绮!”什么人在叫她?怎么这声音听起来那么遥远陌生?一只强而有力的手硬生生地把她从水里捞出来,她被拉得昏头转向的,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觉得浑身冷入骨椎,她什么时候走进海水深处,连头也几乎淹没了?“你傻了吗?为一个不值得你爱的人死,你不觉得自己很愚蠢吗?”她是不是愚蠢她一下子没想清楚,但是声音的主人是谁她倒是听出来了。“黎华。”她对他报以害羞的微笑——虽然这笑容看来可怜兮兮。黎华身上昂贵的PRADA已经跟她一样湿透透,王子形象也荡然无存,此时此刻他已经不顾形象什么的,只是努力压抑语气中的怒意:“居然会自杀,你让我很失望。”“我从来不打算让任何人觉得很有希望。”她不想分辩——她根本没有自杀的打算,她只是想得太入神,而他又刚好出现罢了。她以前是游泳健将,就算环境再恶劣十倍也淹不死她。他居然会以为她为情自杀?她看起来真的凄惨到那种地步吗?王瑞恩知道她为他自杀,会不会很有成就感?黎华觉得非常、非常生气——他痛恨所有不爱惜生命的行为,尤其因为那来自方若绮。他觉得她是那种外表柔弱,意志却比雪地老竹更顽强的人,现在印象破灭,他不仅仅惊吓过度,更是怒不可遏。很少有人可以把他一下子激怒,这女人够本事,他生气了!“你觉得失去他很要紧是吗?难道你就只为他一个人生存吗?你的父母亲呢?所有爱护你关心你的人呢?都不必顾虑了吗?都可以心安理得地撇下了吗?要是你说是,我会马上把你再丢进海里去!”他连珠炮发,轰击得她一阵阵耳鸣。好可怕!她从来不知道黎华的攻击力这么强大。“啊——嚏!”她很不赏光地打了个喷嚏,身体因为寒冷而簌簌发抖。“你——”黎华顿时觉得头痛欲裂。要不是弟弟啰里八嗦的拜托他找方若绮,他才懒得浪费难得的空闲时间来这里找她!他运气不太好,那么多的人去找她,偏偏就只有他找到了,还吓了老大一跳。以为自己英勇救人很伟大,谁知人家根本不领情!他什么时候被人家这样对待?真是——算了,看在她失恋的分上,也看在她是弟弟的心上人的分上,他不跟她计较。若绮没空研究天王沉重得很的脸色,她只是独自在沙滩上找寻她的外套。“要是感冒了,你会死的,你看来随时会倒下吧?”黎华把刚刚捡到的女式外套递给他——还讲什么风度?再下去,先冷死的人会是他。 “谢谢你们。”尽管大家都严阵以待地看着她,但是若绮平静得似乎若无其事的态度真的使人生气。首先沉不住气的是林立翔:“你还要失魂落魄到什么时候?把自己糟蹋到无法挽回的地步才学会珍惜自己吗?”她略皱眉——她一直很珍惜自己啊,即使他的离开也没有改变这一点。“我很担心,若绮。”莫筱筠眼角盈满泪水。她觉得头开始痛了:“筱筠——你也觉得我是自杀?”怎么所有人都不相信她?“你不是自杀,绝对不是。”黎华的声音很平和,但是非常坚定。虽然亲眼看见她目光迷离地一步步走进海里,使他顿时方寸大乱思考停止,但事情过后他就慢慢想通了。哪会有人在自杀获救后象她这样伶牙俐齿想着保持跟他的距离?自从她跟王瑞恩恋爱以后,她就对其他男人保持适当的距离,即使戏里亲热缠绵,即使她对所有人都婉转温柔,也总是适当地建筑起无形的墙。想不到这毛病她还一直保留着。若绮对他妩媚一笑。欧凯文暗暗叹气——爱她却不了解她,这不是已经驻定他必定要失败吗?“凯文,要是没有你,我和你哥不知道会不会制造新闻呢?”她及时发现凯文的不自在,体贴地加以安慰。“这笑话一点都不好笑。”立翔恨不得能把她二十四小时带在身边严加看管——虽然明知这不可能,芊菁随时会杀死他的。他还有很多很繁重的工作要做。要是凯文,也因为工作的问题走不开。看来只剩下筱筠了——“要不是怀孕了,我也许可以为你做更多的事情,可是——真的很对不起你,若绮。”筱筠不断地道歉。“为什么道歉?我为你高兴啊,傻瓜。”到最后,被关爱的反而是筱筠了。立翔忍不住觉得非常为难。最后,他的目光停在一直非常风度地置身事外的黎华,眼睛顿时一亮。黎华敏感地猜到他的眼神的大概意思,连忙得体的拒绝:“这——不方便,恐怕我是无能为力的吧?”若绮不知道两个男人之间的眼神交流,她继续对筱筠说她刚刚才想好的决定:“我决定到巴黎去走一走,散完心回来就安心工作。”“巴黎?”立翔还没反应过来。“省得大家又误会我要干什么傻事。”她决定了的事情是很难改变的,立翔非常的清楚。“哥,你不是刚好到巴黎去吗?”凯文只能指望他最信赖的大哥了。黎华觉得自己被送上了贼船。人家的事跟他有什么关系?他是堂堂的天王,为什么要当人家的保姆?要是被记者知道了,他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啊。都怪那王瑞恩,平白无故的为什么人间蒸发?“没有必要结伴,那太奇怪了。”若绮想也不想便拒绝。这——是拒绝他吗?怎么那态度好象在拒绝瘟疫一样?黎华非常不悦。两个不相干的人,是没有必要凑在一起的!要是在他没有成名之前,他一定会回敬她,可是现在他不想跟她计较,那太失身份。从来只有女人自动送上门,他也不知道什么叫照顾女人! (3)初春的巴黎还是带有阵阵的寒意。若绮坐在船头,从塞纳河的两岸搜索她和他曾经的回忆,即使靠近水面更冷,但是再冷也冷不过她的心。她记得当时拍摄《爱在花开的季节》,那时候正是晚春,花都到处充满春天的气息,繁花似锦,使她觉得自己似乎置身天堂——那时,他深爱着她也呵护这她,她沉浸在爱河中,象一朵初开的花,绽放她最耀眼的光彩。一切——都过去了。若绮现在才知道,因为快乐,这里才会变成天堂。她曾经以为,只要再重游旧地,她就可以发掘除去爱情之外的精彩,从此以后潇洒地放下包袱,面对以后更美丽的日子。她为自己的执着惊讶。稍微拥紧手中那束盛放的玫瑰,她站起来准备下船。“方——若绮?”带着迷人磁性的男中音带着不可置信。她诧异地抬眼,看见——黎华。人生中往往有许多令人意外的巧合,远隔千里以外,若绮想不到他们居然真的会在偌大的巴黎相遇,是缘分?是命运?还是——如果可以选择,为什么她不能遇到她的王大哥?“很高兴在这里真的看见你。”话说的非常客气有礼,可是若绮眼角依稀的泪光出卖了她。黎华放下手中的牛皮纸包裹,紧盯着她强忍失望和悲伤的脸,不知为何突然觉得心有种微微的刺痛。这女人真是祸水,不知不觉蛊惑所有男人的感情,自己却什么都不知道——她执意将凯文的爱慕视为友情关怀,虽然只是出于好意,但是她不知道这样等于给凯文一个期待吗?她以为王瑞恩对她残忍,但她何尝不是对凯文残忍?他很清楚,爱情都是冤孽,不是互相亏欠,就是互相伤害。所以他一直明哲保身。“既然这么巧,一起走走怎么样?”他无法看着这死结一直不解开,其中的人一直痛苦沉沦。“好。”独自在异乡回忆,她怕自己真的会变得更落寞哀怨。尽管春天才刚刚抵达,但是Parc des Tuileries(杜乐丽花园)的花卉已经开始竞相开放,浓郁的花香飘散在春天的空气中,使人心胸开阔。“我知道,你在想——一切怎么跟当时那么相似?为什么一切都还一样,人事却已全非?”黎华虽然很优雅地走在若绮的前面,但对于她的心思,他就是用脚趾头也想得出来。“我不想一而再,再而三的回忆。”她的决定充满了无法抑制的愁苦。“倔强也无助你摆脱过去。”他实事求是地指出她的弊病,一回头却看见她凄怨的眼神。这样楚楚可怜的神态,他要是还那么直接地挖她心头的伤,就太不人道了。她不打算在任何人面前道出她对于王瑞恩的所有想法,甚至种种情绪种种挣扎,她只打算自己独自品尝——自己的苦酒,为什么要其他人分享?可是在这曾经使她快乐,现在却让她感伤的城市,她觉得很孤单无助,她真的希望有人能帮助她离开思念的泥沼。黎华,聪明绝顶,更通晓人情世故,他——好象已经是她的救生圈。“我——能为你做什么?”他读懂她的恳求,深知自己已经惹上了麻烦,却难以拒绝——谁叫他心肠软呢?“陪我一起走走吧,请你。”她请求的神态是那样柔情万千,美丽沉静的颜容使人无法抗拒,甚至久经考验已经修炼得道的黎华也在刹那间觉得内心深处某些最柔软的部分被触动了。她——好象求爱的样子会使他不自在的啊。“我不希望你籍由我比较你的王大哥。”虽然不近人情,但他还是实话实说——对于一直沉溺情殇的人,这是最好的办法。“但是到最后,我能痛痛快快地哭出来,也许我就得救了。”自王瑞恩走后,她不曾流过一滴眼泪,连哭戏的拍摄,也得依靠精油刺激。她不是不想哭,只是哭不出来,每次想哭,都觉得心脏压抑,痛得说不出话,眼泪也就挤不出来了。她想释放自己的心,她想把对王瑞恩的爱和怨一下子都发泄出来。那样,她会轻松,会平和地学习忘记。黎华第一次发现,拒绝一个悲痛的女人,尤其拒绝一个非常美丽动人却异常悲痛的女人,非常非常难。自从王瑞恩突然消失开始,他就觉得自己越来越讨厌那那男人。虽然他不了解事情的真相,也没有人告诉他事情的真相。从卡卢索凯旋门为起点,杜乐丽花园,协和广场方尖碑,那一天他们顺着香榭大道直通庄严的凯旋门,一直走到拉德芳斯(La Defense)的方舟建筑,虽然路程比较远,但是走走停停的,居然也不会太累。什么时候他已经忽略了这里的美景?黎华忘记了。因为来的次数太多了,黎华习惯性将工作放在第一位,把欣赏放在不重要的角落。象这一次,他本来就是来订购艺术品的——他是非常有求优秀的业余收藏家,因为长期跟他接洽的中间商告诉他有新货,而且还有东西要交给他,他就趁电影和专辑完成的空闲来这里。“你很少观光,对不对?”她猜测着。他略一回头,从思考中回到现实中,发现自己差一点儿就忘记了方若绮还在他的身边。她清新而稍带忧伤的美丽小脸感染了他吗?他也多愁善感起来了吗?“其实这里非常美丽,尤其在花开的季节——如果不是这美丽,我当时会那么容易迷醉其中吗?”她轻轻地叹息,轻嗅手中的玫瑰。黎华记起来了,他们在这里拍摄《爱在花开的季节》时,王瑞恩每天都会送她一束红玫瑰——红得象鲜血,那时他已经觉得在花都的浪漫以外似乎有不详的预感。若绮苍白的脸色跟这花不搭调,尤其在现在的环境中,更是不相配——虽然他这么想,可是他非常风度地选择不说。但是他知道因为他的陪伴,她看起来好了一点,虽然她的心情并没有好多少。但是她会主动观察身边的人的感受了,不是吗?之前根据凯文的说法,她已经麻木到对身边的事物视而不见的地步,仅仅维持基本的客套而已。他很佩服王瑞恩,可以把一个女人伤得这么重,连他也望尘莫及。以前他身边的女人,都很不满意他对她们的忽略,因而一再做吸引他注意的尝试——结果触发他的厌倦情绪,他本能地拒绝在呆在这些使他生厌的女人身边,一秒也不可以。“错过你,是那个人这一生最大的错误。”他由衷觉得她是个不一样的女人。他太无情,但——她太多情。所以他们最后都孤单。若绮看不清他琥珀色瞳孔中的复杂情绪是什么,但是她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欲为其他人知道的故事,就象她一样,她不想问。如果想说的话,何必问?所以她放任王瑞恩离开,根本没有寻觅他踪迹的打算。她爱他,所以她宁愿尊重他的选择,即使她觉得那些为身边悲剧吓倒的行为全是无聊。“不要再拿着那些玫瑰,那会让你一直记得他的好,难道你不知道你更适合百合吗?”经过花贩的摊位时,黎华把一大束芳香馥郁的香水百合递给若绮。她微微震动。在王瑞恩离开以后,她第一次知道已经死去的心还有感觉,即使黎华没有别的意思,但她感到被了解的温暖。久违的温暖,在花都巴黎开花的早春里。 (4)浪漫的餐厅环境中,黎华和若绮各怀心事,即使眼前的美食也无助缓解尴尬的沉默的气氛。“你包裹中的是什么艺术品?我可以欣赏吗?”为了打破僵局,若绮先开口——是她的不快乐,使黎华无法置之不理,所以连带的,连他也陷入了深思中。她觉得抱歉,她本来就不打算牵连任何人的。“其实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黎华摇摇头。那个专做中介的中间商只是告诉他,这是一位华裔新秀的作品,非常精致,而且寓意深刻。当时他并不愿意付钱,但是商人说这是非卖品,只是主人的业余制作,所以才送给识货的老主顾。黎华打开层层的牛皮纸,最后发现一个造型古拙的长方形漆木匣子。“往往最好的东西都藏在不显眼的外表下。”若绮说。那最不好的东西就藏在美好的外表下。黎华自嘲地想着。他打开匣子,看见一枝非常逼真的瓷化纸玫瑰,手工非常精致,看得出制作的人花了非常大的心思,才把初开的玫瑰的形态做得惟妙惟肖。玫瑰艺术品非常多,但精品不多,瓷化纸产品更是罕见——用特制的纸张折叠出物品的形态,然后经过特殊的高温处理,纸会瓷化,做成的艺术品具有独特的美感。这本来是日本在九十年代的发明,但是最后将技术提高至专业水平的是欧洲艺术界。以黎华的专业眼光,要是假以时日,这新秀会有出色的成就。若绮不会分析这艺术品的艺术价值。但她从第一眼从匣子内看见玫瑰,她的脸立刻变得毫无血色——就在那一瞬间,她觉得全身的血液已经被抽空,她只剩下游离的灵魂。那朵玫瑰——“原来纸可以瓷化,真的很神奇!”“要是你喜欢,我以后送一堆瓷化的玫瑰给你好不好?”“好,那样它就可以永远不凋零了。”什么时候她曾跟王大哥约定,要他做很多很多瓷化的玫瑰,陪伴他们的爱情一起达到天荒地老?那朵玫瑰,她一辈子也不会错认,只有他,才能做出一模一样的玫瑰!既然已经丢下她,为什么这玫瑰还存在于世上?她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脑袋仿佛要立即爆炸——“砰!”不仅仅黎华觉得万分讶异,连若绮也不了解自己的冲动幼稚从何而来,她居然一下子把玫瑰扫到地上,任由它摔成粉碎,更引来餐厅内其他食客的注目。“方若绮?”黎华被她的失常吓了一跳。她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也许,她应该很有礼貌很有分寸地向黎华解释她只是一时不小心,也许她应该理智地控制自己的情绪继续当她的完美的方若绮,也许——她什么都做不了!失去她曾经最最最珍视的爱情,她得到所有又如何?她面无人色地迅速站起来,连披肩和手袋也不顾便踉踉跄跄地冲出了餐厅。 黎华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觉得心痛,但是他相信无论是哪一个男人,面对这样一个无言向天恸哭的女子,都会觉得于心不忍。刚刚她故意打碎他的瓷化纸玫瑰时,他本来认为自己会生气的,但是她异常的反应使一直冷静的他失措了,在他召回自己的理智之前,她一阵风似的离开,更令他一下子不知道该怎样收拾残局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玫瑰隐藏了什么秘密?他不愿意惹麻烦,也不愿意当保姆,他应该马上丢掉这个莫须有的包袱,立刻回酒店去——她的披肩和手袋还在,她失魂落魄地跑出去,要是发生什么事,他会心安理得吗?结果,他干了二十岁以后就不曾考虑会干的事——拿着她的东西漫无目的得在附近不停寻找她,急躁得象初恋的高中生。最后他在街角路灯照不到的角落发现了她,她蹲在墙根脚下,眼睛直盯着深蓝的夜空,只有眼泪,在黑暗中闪着粼粼的光。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上前打扰她。一向落落大方的心情好象有点变质了。终于,他静静走都她身边,为她披上披肩。“黎华。”她还是压抑着哭意。“嗯?”“那朵玫瑰,是我的爱情。”是王瑞恩给她的爱情的承诺。“你指的是——”“那是他的作品,我绝对不会认错。”泪,落在地上,也落在她已经干涸的心海。还落在他好久没有感动过的心弦。“你还那样爱他?明知道已经完结的事情,还在纠缠?”也许,他嫉妒王瑞恩的好运气,为什么从来没有这样一个纯粹为爱他而一直守候不求回应的女人出现?“我不想再纠缠了。”她已经好累了,无法再糟蹋早已遍体鳞伤的心。就算还爱他,也不可能让爱情回到完好无缺的时间了。黎华忽然觉得她美丽脆弱得好象马上要消逝的泡沫。“哭出来吧,你不是说这样才会得救吗?”他的心觉得非常痛,他突然有了保护她的想法,甚至一下子把她扶起来。她的泪,温温热热的,滴在他手背上。“玫瑰碎了,我的爱情再也回不来了——我无法不放弃。”她伏在他的胸口,终于爆发一样哭出来。曾经以为沉沦不回的哀伤很快可以征服,也曾经以为她坚强得可以忍到思念完结,可是最后能救她自己的,只有她自己。来到巴黎,她才明白。不放弃,她真的会毁掉自己。黎华不知她的想法,他只知道,她终于愿意放弃了——他有如释重负的感觉。也许,他也象弟弟一样,有多愁善感的天赋。——“若绮?黎华?真的是你们?” (5)黎华诧异地回头,在苍茫的夜色中,站着一个高大清瘦的人影。他似乎才急急忙忙跑来,还在气喘吁吁的。但他的眼睛炽热明亮,即使浓重的夜色也掩盖不住他的神采。若绮觉得恍如隔世。她迟疑着放开黎华,慢吞吞的回头——即使消瘦了很多很多,即使他的眼角眉梢平添深重的忧郁和风霜,但她永远无法忘记这个人,这个她所深爱过的人——没错,是深爱过,因为他出现得太迟,她已经决定了放弃!黎华觉得自己的感受非常复杂。他本来应该觉得很高兴的,可是为什么高兴不起来?他们久别重逢,他也应该功成身退了不是吗?他也是时候回去安慰弟弟了啊。“若绮,你——还好吗?”王瑞恩一步步走上前,眼睛紧紧地盯着若绮不放,好象一眨眼她就会消失掉一样。若绮苦笑。消失?他以为她也会用这一招吗?他太抬举她了。“王大哥,你觉得我不好吗?我的最‘不好’的时间,刚好过去了。”她的话很尖锐,她原本还打算微笑,可她实在笑不出来,样子也跟说的话毫不搭调的凄酸。黎华摇摇头:“方若绮,你——”“我们花了时间和心血,终于把那个‘不好’送走,我真的很感激你。”她的眼光中盛满了最真挚诚恳的谢意。黎华一瞬间明白了——这个温柔但倔强的女子,根本不打算原谅王瑞恩,也不打算回头!何苦呢?他知道她仍然深爱那个男人的。“我知道,我知道那全是我的过错,我罪无可恕。”王瑞恩再顾不上还在场的黎华,直接向若绮说出她曾经朝思梦想他会回来跟她说的话。她现在已经不想听了,她滴血的伤口告诉她,再美丽动人的情话,也无法抚平她深刻的伤。而且,她现在才发现,这些话也没有她想象中的好听。“我已经不怪你了,王大哥,你用不着难过。”她轻声说。王瑞恩不可置信地看她,好半天才问:“若绮——你这是怎么了?就算你再骂我再恨我——”“那本来是理所当然的,但是,王大哥,我不忍心那么做。”她的拳头捏得紧紧的,甚至已经泛白。她真的不忍心——她已经清楚看到他的痛苦把他折磨成这样,就算再怎样的错,也抵消了,何况她真的不打算追究,一直都不打算。黎华非常不能理解她的想法。难道因为人家曾经折磨过她,她要他尝试一样的滋味?也许,她决定忘记以后,非要固执地走到底?他不明白,但是说不清为什么,他也忽然变得很紧张,心跳加速。王瑞恩也似乎意想不到他和若绮的重逢竟然会变成这样,错愕地站在那里说不出话。“无论如何,我还是接受不了你离开的理由,那使我明白,你最爱的原来从来不是我。”她苦笑,长长的睫毛低垂。“对不起——若绮,我傻的放弃了我最爱的人却一直不知道——”他非常悔恨,也非常痛恨自己,思念得想发狂却知道自己没有任何颜面再见她,想不到在遥远的异国还有机会再见,他无法压抑自己——“你没必要道歉,真的!我接受不了你的理由,但我尊重你的决定,所以我不需要你的解释——所有需要解释的,你不是在信中解释得很清楚了吗?”她稍微退后了一步,保持跟王瑞恩的距离。她好想他!她也还很爱他!只是,她没有办法再相信他的爱情,她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会不顾一切地冲上前拥抱他!既然已经在之前知道他会为了无聊的见鬼的理由毫不迟疑甩掉她,她不知道他哪一天会心血来潮又消失,这样的话,她再没有多余的生命力承受。巴黎的春天还是非常寒冷,黎华觉得他的四肢开始弥漫阵阵寒意。即使是看别人的爱情,也令他有心寒的感觉。 “也许你是一下子接受不过来,仔细想过以后就会好起来了。”豪华的酒店房间里,灿烂的灯光使若绮苍白的脸更形无助,黎华为她倒了一杯水。她手里紧握着王瑞恩给她的地址,双眼发直,好象根本没听见黎华的话。他叹了一口气。他什么时候变成了无微不至的服务生了?他是黎华,无论何时都是所有人的焦点所在,不应该心甘情愿为一个交情不深的女人跑腿啊!可是,为什么总是放心不下,为什么总觉得这已经是他的事情?心里总会模糊地想,要是这样一个女人爱上自己,应该是非常幸福的~~~“黎华,我很傻对不对?你一定这么认为。”“拍电影的时候你没念那对白吗?‘爱情本来就是傻’,不是吗?再说,爱一个人有什么错?”“你看得很清楚,那王大哥也一定看得很清楚,他知道我还很爱他。”若绮叹息着。“还是很爱他,那就给他机会吧,没必要还一直痛苦下去。”也许她已经使他产生了一丝的不舍,但是他决不做小人行径,还是坦白地告诉她他的意见。“你知道吗?我不是故意要折磨他。”她的盈盈大眼诉说着她的彷徨。“那为什么还拒绝?他知道你还爱他,他一定会铁了心等下去的。”“我拒绝是因为我对他没有信心。以前自己拍那么多的电影电视剧,都不知道信心是可以左右你决定的关键因素,现在我知道了。”她觉得非常无奈,她从来没有料想重新面对王瑞恩的时候她会第一时间想到背叛。黎华立刻明白她的意思。“那时候花开了,但是,我的花季结束了,那些花已经凋谢了,它的美丽也只是我记忆中的模样。”若绮打了一个非常传神的比喻。面对的那人,还是最爱的那人,这一点没有改变,改变的是自己的心情而已。要是换成黎华自己,他一定也会这样想——没有人刻意对爱情吹毛求疵,但谁能战胜再一次失去的阴影?“他的离开使我觉得,他的爱情并不是我想象中的牢固。尤其是,他离开的理由那么牵强,离开的方式是那么残忍。那时候,我在他心里还有什么地位价值可言?即使他现在回头跟我说要再一起,但我会忍不住想,什么时候他会再为一些不知所谓的理由不告而辞?”她继续述说。明明知道那个人还在爱她,也明明知道他已经悔恨交加,但是——他可以背叛一次,也就可以背叛第二次,这样一来谁受得了?勉强在一起,以后必须一直背负那个阴影,也是很痛苦的吧!黎华静默着。窗外有落花在飘,飘在巴黎静寂的夜色中。那年的花季过去了,但是今年,花还是一样的开放。不是吗?他没有问,也没有说——或者,他的心也象新生的花蕾,在这异国的天空下,静悄悄地开放。 (6)若绮静悄悄地把房间的门锁上,不敢打扰刚刚熟睡的黎华。这几天她已经够任性了,实在不应该再为其他人制造更多的麻烦。以为可以释放自己,她才来到这个令她痛苦和快乐的城市,谁知道会再遇到王瑞恩,她必须面对更大的考验——除了她自己,没有人可以解决她的问题,就算把无关的黎华拖进水里,也不可以。为了她,黎华才会为难地陪伴她,这是她很清楚的事情。他们兄弟俩对她都很好,再欠他们的情,她会一直内疚惭愧的,因为她清楚知道,她的心除了王瑞恩,这一生不会再装得下任何人——即使她要放弃对他的执着,她还是无法忘记那在她心里象隽刻一样的恋情。从王瑞恩眼睛里,她看到了还是没有改变的爱,可是她对于那份爱的深度表示前所未有的巨大的怀疑。也许回头是很容易的决定,但是她此时此刻完全没有那个信心,爱越深刻,那不安定的恐惧就越深。她独自走出酒店,清晨的巴黎有薄薄的雾,但是空气异常清新,稍微使她沉重的心绪有所平伏。她——不想回头,但是她还很爱他,很挂念他。其实最可恶的人不是他,是她。“若绮。”她回头,毫不意外她的王大哥一大早就在酒店门口等她。她对他微笑——那笑容客气疏远,仿佛他们之间曾经的恩爱只是曾经的幻影,使王瑞恩的心一阵又一阵剧痛。他的若绮,一直深驻他心的唯一的女孩子,那神情怎么比他们多年前初次相见的时候还陌生?“介意——一起走走吗?”他小心地提议——如果真的有来生,他也愿意毫无条件地奉上,以弥补他对她造成的伤害。他知道那错误过的一段,已经无法再补偿,也没有办法再回去。“可以。”她还学不会拒绝和逃避。经过清晨的花墟,各式各样的繁花在清新的空气中酝酿使人神醉的香气,若绮不断警告自己保持把注意力放在色彩缤纷的花朵上,这样她可以觉得不那么彷徨无措。但是她感觉到身边的人投来的目光非常炽热,使她的身体也不自觉地滚烫滚烫。“还记得你送我的红玫瑰吗?”她回忆着。他点头:“那是最美丽的波多黎各玫瑰,我只送给我最爱的人。”也许是垂死挣扎,也许是他对她的爱比他预料的要深刻得多,王瑞恩已经开始豁出去。有什么好说的呢?错全在他,他除了不顾一切追随她,已经别无他法。每一个在异乡醒来的清晨,他都心痛得象立即要裂开一样。在外公死后,他曾经一度万念俱灰,觉得世界上的一切再无可以相信可以留恋的部分——对于她,他觉得自己已经失去了让她幸福的能力。可是后来他明白,原来她才是他生命的大部分,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地将他的之前的隐居念头完全摧毁。过去的属于上一代的伤痛,难道他还要固执地让它发生在自己身上?他——傻得无可救药。“但是我发现——我现在比较喜欢百合。”她的声音、语调没有不满和怨恨,只有似有若无的叹息。“如果你愿意,就算一辈子,下一辈子,再下下一辈子,我也会一直守候在你身边,见证你的每一个改变。”她拿起一枝香水百合,对他微笑:“在你离开以前,你也答应我一生一世的,我到现在也没有忘记。”“若绮——”他哑口无言。“我很想再相信你,可是——我现在很累,也很害怕。”她的痛苦,谁能真正明白?即使深爱的他,也一定不明白。“我想回去了,早上看不见我,黎华一定以为我想不开又干什么去了。”再停留,她会更难过。他摇头,轻轻拉住她的手:“就算你不想再回头,不要紧,就算你再害怕我再伤害你,也不要紧,我只是希望你不要痛苦,要是你觉得看见我是痛苦,那我离开,再也不出现。”“王大哥,你忘记了吗?就是你总轻易说离开的态度,使我一下子掉进地狱的。”她的眼泪,好象又要来了,为的是伤口被触动的痛。他又要犯错误了,他顿时有立即杀死自己的冲动。她不明白,为什么非要离开不可?她最害怕的分离,他似乎已经很习惯挂在口边了。“那么我就一直跟随你吧,就算你再讨厌我,再恨我,再烦我,我也不走开,好不好?我不想信口开河,只是——我想你快乐,只要你快乐,我愿意做所有的事情,也愿意改变所有的主意。”他说得非常真诚,似乎用尽了一生的勇气。她的心跳得飞快。愿意做所有的事情,也愿意改变所有的主意,就只为她。这是她渴望的最真实的承诺吗?也许是。因为他的离开,她已经不再相信天长地久的誓言,她觉得只有眼前的真实,才是最可信的。为什么在那么久之后,她才有机会听到他说这些话?他为什么不早说,要是一早说了,那么即使他突然离开,她也不必痛苦得活象行尸走肉!一切——为什么这么迟?“王大哥,你以前离我而去,又可曾是为我快乐?”她颤抖着问。“对不起,那时候我不曾想到你会极度的不快乐,于是我——也比你更恨这个离开的决定。所以,我用一切弥补,即使我知道那弥补不了。”他的眼睛,充满爱,也充满怜惜,虽然以前灿烂透明的神采永远不复再,但是非常、非常温暖。“如果这是求婚,要答应是非常轻易的事。可是,要我再相信你,却是我面临的最难的事情,你知道吗?王大哥。”若绮的身体也颤抖起来。心——一点点地开始有复苏的感觉,只是还不确定,她还在等待。希望她真的能相信他,她很爱他,爱到——毫无怨言。“要是一直不相信,就一直把我留在你身边,直到相信那一天吧。”他紧紧握住她的手——以后一生,他不会放开。“可是我把玫瑰打碎了,我们的玫瑰已经过了花季。”她的手,好象又渐渐有了温度。“现在是花开季节,虽然以前的花都凋谢了,但是开花的树,还是那棵树,不是吗?”他还是那个爱她的人,她一直都知道不对吗?或者,她可以用一生去观察,不放那么多的信任也不要紧,只要他每天努力去争取她的信心就好了。“我不可能养你,要是你要追随我,你还要负责养我,直到我相信你那一天。”她不会再那么痛苦的话,就算还会担心恐惧,也总比彷徨无依的强千万倍。“我愿意!”他露出久违的笑容,一下子把她拥抱入怀。 这应该就是最完美的结局了吧。黎华站在远远的角落,轻轻地为他们祝福。在他们的爱情里,他从来不曾介入过,以后,也不会。他还是一样无情,对待所有庸俗的女子冷淡厌恶,他还会回到他的天王生活中,偶尔关心同情他那痴情的弟弟——所有人都会如常生活,当中有爱有恨,有悲有喜。或许很久以后的一天,他会心平气和地回想起,他曾为一个深爱其他人的女子动情,那虽然是昙花一现的一刻,但他刻骨铭心。只要她快乐,他愿意做所有的事情,也愿意改变所有的主意,就只为她。他不会破坏他们的幸福,只是——这是他对自己的永远的承诺。(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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