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
主角(必填): 方若绮 黎华主要配角(必填): 无
明志系列(必填): 明2
篇幅(必填): 中篇
〈0〉
白灿的光浪如涛,汹涌地拍打着艳红的绵长毯道。
她抹上浓妆的眼波笑意盈盈。脚下火红的Chanel名鞋哒哒地踏着与它近似一体的红毯。
倏地一道灿光迅速地落于她身,接踵而至的光幕迅速将她吞噬。
细微的光分子仿佛至肤表的毛细孔渗入,随着奔流的血浆感染她的肌理、骨骼与脏器。
然后--
骤起砰砰砰的声响瞬即爆破。
引发的震动,形成一阵令她感到兴奋莫名的刺激。
同一条长毯上站满的是群衣饰风格相仿,却妄想斗艳争芳的女人们。
笑意由唇角染至她弯起的美目。
自人类社会的组织甫形成,人人都在渴求着与旁人同化的一个契机。
它,叫作流行。
5m × 8m的大型荧幕闪过她精细如画的五官。
闪着水光的水晶体中倒映自己绛色的身影,全身上下的行头为Chanel打造的套装造型,发型眼影蜜粉唇膏皆为造型师搭配的时尚指标。
可是,不是她的。
她她她,真是恶心。
奇异的字汇排列自她体内的某处悄悄窜出。
以故作震惊地瞠眼来表示自己的不敢置信与谦逊。
在演练数次所掌控的时差之后,一个可掬的笑靥在她妍丽的面容绽放。
她的笑容很美丽。
他与他与他与他。
他们,这么说。
这次换她说。
如此璀璨的美丽,不会融进那双弯成弦月形的眼睛。
当然,这样的她也只有她会知道。
她她她,真是恶心。
字汇搭上了尖锐的声波,在耳边轰轰作响。
自欺欺人地装作没听见,她泰然步向高耸的颁奖台。
金属奖座冰冷的触感由指尖的末端神经传至她冻状的大脑。
她她她,真是恶心。
位于左胸的心脏扑通扑通扑通,字汇从不知名的地方窜入它。
扑通扑通扑通。
伴着激昂的心跳声,她朗诵着出品公司准备给旗下演员一辙致词稿。
很容易的,就像国小时被导师抓上台照着彩页朗诵的那段〝天这么黑,风这么大……”
喀擦喀擦的清脆声响此起彼落,刺目的镁光灯在顷刻之间趁着她的失神侵入每一个细胞。
砰砰砰。
从此以后,她的耳目将再也没有机会溜个空闲探视那个被爆成烂肉的那个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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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终岁末,配合着华人一连串的新年时庆与英美迎新的圣诞假期。
以及,分别在年末与年初颁发的金像与金星大奖。
喧闹繁华的城市体系忙的不可开交,筹备着大大小小的时庆活动。
尾牙宣传庆功宴……
倒楣一点的忙着东奔西跑,搞出一些他们自以为有乐趣的点子,用来试着取悦另一批需要他们阿谀谄媚的人们。
例如,她。
指尖缓缓地划过深色的玻璃车窗,以群为计算单位的媒体记者在会场的厅门候着。
一个个筒状的镜头蓄势待发的对着她,仿佛能够预见那即将为她此起彼落的镁光灯。
数载如一日,她在各式各样不同的荧幕上穿梭。
然后,那群与玻璃有异曲同工之妙的观众,心上开始不自觉地映上她的身影。
她深遂的眸子黑得比拟空无一物的浩瀚天际,一闪一烁镁光灯瞬即而灭于那埋没一切的黑暗。
夜的本质为黑。
而黑,同时代表着空无一切的虚幻。
或者,是为混淆不分的五光与十色。
灯火摇曳,夜明如日。
繁荣如斯的台北,与自以为勤奋上进而不分昼夜架构着那绚烂霓虹的人类。
犹似,变相扭曲的另一种颓然。
例如,
“我们……”苍蝇嗡嗡地细鸣,殷勤地递上酒杯妄想博得佳人笑靥。
“我们。”这个答案令她满意。
于是她的手叠上他的手。
新年本该欢喜,明月却正逢朔期而未从人意所圆。
昏黄的灯光打衬。
凑近,菱唇轻启,气吐如兰。
她眼中的他的眼,很黑。
于是大脑细语绵绵地告诉她,苍蝇的黑一向融得缤纷。
春节的习俗已延续千年。家家户户大肆宣用相传用来驱逐旧年的大红色。
新年新气象。
假使这时他能吹个口哨来听听,她这条肥美的大鱼可以很轻易地被他钓上。
可惜,那只便是假使。
〈1〉
起初,这个世界的色彩还未到所谓的浑沌。
直到,此后将被后代命名灵长的那群生物,在环境变迁的促使之下,产生了进行进化所必要的突变。
然后,世界这条潺潺而流的长川,骤然冒出了一群又一群怪诞至极的物种。
甫出头时的他们与它们并无不同。
但是,在无垠的岁月里,纵横尸骨于无数,血肉化为浓稠的蛋白质流于滚滚尘土。
大地却无从利用。
好脏。
于是岁月依旧无垠,肮脏的蛋白质汇集成为所谓的你与我。
耳边的人声如风,
‘十丈红尘软如流。’
寒刺入骨。
‘衣袂入流,如何能不染?’
像钻石,
‘而人心入尘,又怎能不沾?’
太澈太冷太硬。
‘我已经不是我了。’
而她,心甘情愿被那因他而璀璨的彩光眩目。
‘而你也应该不是你。’
白森森的铁片划上女人的白皙肌肤,伤口开至腰部静脉。
她感觉到色彩夺目的血球争先恐后的从她破裂的肌肤爆开。
亲爱的亲爱的亲爱的……
男人百般温柔地凑近,恍似连瞳孔与虹膜都将化成那一滩沸腾的金灿溶液。
‘嘘……’
攀上他颈,女人搽上了艳红指甲油的尖锐指甲像极了惊悚电影中正准备猎食的吸血利齿。
噗吱。
饥肠辘辘的利齿迫不及待的戳破排列紧密的表皮组织,血丝与肌理神经整齐的排列已不复所见,在她冰冷指尖下的,是一片艳色的血肉模糊。
咯咯咯的男声与女声交叠再交合,血泊中的男身与女身交叠再交合。
十丈红尘软如流。
涣散的眸盈满疯癫似狂的情感。
布满血丝的水晶体映上只有对方的冶与艳。
永远。
染尽鲜红的画面倏地切换黑幕,跑马灯接着列出的是黑底白字的工作名单。
密密麻麻的人头集结成大片的黑浪──…更正,是濡上参差不齐的染发剂的黑浪。
他们随着循步亮起的灯光流窜而去,头颅在数量庞大的视觉效果下近似昆虫的蠕动。
恶心。
她不能理解这部虎头蛇尾至始至终只知道喷血和做爱的通俗三级片,它的卖点到底在哪里。其实,它应该要跟其他那些同类的低级胶卷一样跌落那低迷的票房车尾才是最自然的结果。
噢,是了。
因为这是个病入膏肓的体系,所以没有所谓的自然可言。
结果它用了一个礼拜的时间破了全台首周票房纪录。
瞳孔将影像讯息传递给她,卫国强把巨额的分红支票递至她手心。
那团烂泥状的她啧啧地又向她丢出了刻薄的字汇:
反正啊,这样的混浊不是你那颗世俗的双眼看得透的。
接着烂泥停滞的时间再次动起,她开始腐蚀发臭。
〈2〉
他是个男人。
加上具体的形容词,他是个肮脏的男人。
在她眼中的世界是浊灰的丑陋,所以这个男人才能被称上肮脏。
她还以为世界上最深沉的,是如夜般吞噬着一切不遗余力的黑色。
前提是,那得是在遇见他之前的以为。
他就像是一盒48色的水彩颜料,被挤出来混在一起然后没调匀的那种。
什么都不缺又什么都不纯粹,看久了之后会眼花撩乱。
我该感到荣幸吗?脑汁构成48色的他,自以为是地如是问。
是啊,48色先生。稠状且恶臭的她回道。
48色先生有一个很衬他的名字,叫黎华。
华这个字在辞典上的解释很多,不至不胜数,但是双手的指头都不够数所以称它为多。
而她觉得相衬的解释则是,化妆用的粉。
用脂粉来形容本届艺能天王?脑汁构成的48色先生依旧自以为是地问。
是啊,48色先生。浓稠又发臭的她依旧配合地答。
它是女人生命的一部分。
而非身为女人的生物是永远都不会了解,女人对于美丽的追求是如何如何的痴狂饥渴。
它可以让一张平凡无奇的面容在颜与色的相补相成之下瞬间变得美丽出众。
女人对它的渴求自古至今,比鸦片与鸩更加渊远更加通俗。
更正,追求绚丽的美该是人类的天性,加上一类男人。
搽化妆品的男人?脑汁构成的48色先生问。
是也不是,48色先生。稠腻发臭的她回。
后来她发现其实用不着这么麻烦地解释她心目中的化妆品之论。
那部低级胶卷影片的每一幕都需要大量的鲜血。
啊,是的。鲜血,用油画颜料调制而成的艳色鲜血。
在拍摄期间,她无时无刻地想要用手上那把开拍后从不离身的匕首,捅进他王金大导演那颗收张不断的心脏。
他妈的油画颜料。
以一部担纲主角的电影来说,拍摄天数为36天。
而她除了10天床戏以外的26天,几近无不染血。
每天每天每天,她的鼻间充斥着油画颜料那种畸形特异的甜味。
她讨厌它。
但是光靠着成天围绕在她身畔的蟑螂蚂蚁们那样嚣张的气焰,代表它那种令人发麻的甜味,其实是不乏喜爱的。
直到开拍的第18天的第29幕,她为了灭口相识抵达第4天的中型蟑螂阿美而动用了手上逼真入微的手术小刀。
阿美壮烈的喷出了充满血青素的浓稠血浆,白森森的银光闪过王金大导演的烂帽子,青血喷溅至他松弛且年迈的肉皮。
隔天,彩虹影业的片场被杀虫剂的气味占据。
王金下令删减血腥片段,余剩的场景鲜血改用大量的姜红加水。
什么都不缺又什么都不纯粹,看久了之后会眼花撩乱。
恶心的气味专招嗜甜的臭虫,也专碍她的眼。
48色水彩先生在眨眼之间迅速地溶解再重构。
更正,肮脏的油画颜料先生。
那坨腐烂当中的蛋白质肉滩发出了咻咻的声响,她想那是她愉悦的口哨声。
[ 本帖最后由 阿啦 于 2008-8-30 13:40 编辑 ] 〈3〉
她喜欢咖啡。
于是乎,她也开始习惯在每一顿适闲的早餐上配上一杯浓烈的热咖啡。
不能习惯于高效率但香气肤浅的研磨式咖啡,于是她选择了程序繁复的吸虹式咖啡壶。
付出与成果是呈正比的。
与言语相呼相应的从来不是囊扩你我它的世界,而是产生听觉的耳蜗与产生共鸣的大脑。
此刻她这么想,于是咖啡会在脑波的滋润下变的很香醇。
骗鬼。
白痴都知道她在唬烂消遣自己。
‘有记者目睹黎华与方若绮一同出游,两人状似亲密就像是热恋中的情侣。’
价值10元的明星日报登了个斗大的头版,然而挥金如土的某位不知名人士就这样将它扔在红砖缝隙中塞满黑污的人行道。
她感到愕然。
八卦狗仔的拍照技术连老旧的照相馆也不如,被放上娱乐头版的半身照比她贴在身分证上的大头照还丑。
正面清楚拍出她的五官,两颊消不去的婴儿肥堆上她的颅骨──…
难道他们不晓得正确美观的半身照要从45度取角吗?
老大不爽地堆下足够的理由,踏着脚下价值不斐的玻璃高跟鞋,一气呵成地戳破那张丑陋的大饼脸。
天晴气朗。
金灿的暖阳迅疾地窜入她浓密的褐发,渗入头皮深处纠结紧绷的肉块,化为滑腻的暖流轻柔的溜过她的每一吋脑细胞。
浮云霭霭,始终置于其上的澄蓝穹苍蔓延至远方传说中的彼端。
一次一次一次,奔着追着逐着,以为到了终点的歇息地;一次一次一次,跑着逃着遁着,阶段性的结束意味着另一个周而复始的追逐与逃遁。
呈圆状的地球形,那永无止尽的圆周数率。
春氛初始略显凛人。
枝梢交格,光影混错,簌簌春风窜如流。
风声潺潺划耳。
颤人的冰冷泻于她眉她眼躯干四肢。
最后感染她澎湃的血液步入骤降的冰冷。
她讨厌任何令她难受的人事物。
蓝天,白云,周而复始,3.1415926,春天,枝叶,清风……
还有冷。
还有,好多好多好多令她眩目的纯粹。
印象中的台北是个灰濛的城市。
那样很好。
好得,令人想要嚎啕地大声哭泣。
灰色令她恶心,介于纯粹的混浊与纯粹的虚无之间。
然后,它们都不再纯粹。
所以她,可以将自己太纯粹的善与恶,用着那不纯粹的灰浊蔽掩。
所以她,可以毫不在乎地犯贱。
一刀一刀地划下失败者的皮肉作为战利的象征,一刀一刀地虐杀心中那个最纯粹的自己,一刀一刀地逼退心中道德的最后底限。
前途茫茫。
于是她找了一枚硬币里孙中山与梅花十替她决定该是往左走或者向右走。
此后,她所奉信的圭臬将是达尔文所发表天择论。
生物的本能即是生存,所以即使作得奸巧作得下流亦是一种必须的技能。
那么,为什么要有自我这种威胁生存的强烈精神主义?
那么,为什么要有浓烈如斯的爱恨之心令人步向毁灭?
那么,又为什么明明知道没有答案,却要拥有这份懂得质疑的大脑?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又为什么,要让她在这样原始嗜虐的野性苏醒之后,硬生生撕开她那层蒙蔽她眼的灰色油彩。
她想,她会恨着诞生她的世界。
永远。
胃酸一阵难耐的翻腾,她泰然地步向道沿。
吐。
身于演艺圈中的岁月流逝得汹涌异常,相隔一日如三秋。
她的灵魂在短短数月的朝暮交替之中,不自觉地急促衰老。
每每夜半的辗转难眠,都令她虚弱的灵魂给折腾得奄奄一息。
然,每每在破晓的瞩光照亮她年轻依旧的容颜时,时间的流逝已不是以年岁计算,而是,一个接着一个,不断地逝去又重生的──…
方若绮。
〈4〉
古人云:高处不胜寒。
在她就学的20世纪中,大气的分层阶级明显的推翻了古人这番相传千年的至理名言。
大气层由低至高循序渐进为对流层、平流层、中气层、增温层。
其中真正愈高愈寒的是只有最下方的对流层与高度次之的中气层。
反之,阶层最高的增温层,气体中所蕴含的是太阳炽人的温度以及充斥电离的空气分子。
寂寞,是渴望与人交叠与生俱来的的一种藉口。
它存在于你每一颗血球,每一吋肌理,每一个细胞。
它存在于你们每一个呼吸的瞬间,等待着一个时机将弱小的你们包裹于一个只有光影交替的黑白世界。
身为生物,无时无刻都是以一个孤独的个体存在这个世界上的。
没有任何一个完整的个体是绝对需要另一半才能活下去的。
她是清楚的。
就像那个第一次教她绑鞋带的幼稚园老师。
上个月死的,从自家沙发摔下来跌死的。
一个直到腐烂才被发觉的可怜独居老人。
她第一次懂得与那水乳交融的伙伴相处,在10岁那年。
那天晚上,是她家那对整天忙着亲热的恩爱的父母结婚10周年纪念日,也是她的年岁步向十位数的第一天。
哪哪,想当然尔,他俩脑里都是满脑子的恩恩爱爱,哪里容得下她这颗意外受精的卵子?
雕花的木门之下掩着她的父母……激情澎湃的呻吟。
她走向家中气派的演奏式钢琴。
钱太多的父母。
自小苦练而灵活异常的手指敲击着琴键。
祝你们永远快乐,我亲爱的爸爸和妈妈。
送一首出自卡门Chanson boheme给你们,是不是仿佛看到了卡门煽情而极具感官气息的舞蹈了么?我淫荡的爸爸和妈妈。
偌大的房间回荡着她的演奏以及暧昧的呻吟。
而她则从韦瓦第弹到德布西,直到手指痛得连移动半吋的气力都被抽干。
稀薄如烟的下弦月光洒落自正上方透明的天窗洒落至,她看不见的自己,还有钢琴。
生日快乐,小若绮。
这次接收音波产生听觉的地方不是那涡状的耳蜗。
字汇的音波震动着她的每一颗血球,每一吋肌理,每一个细胞。
她怕冷,所以渴望在高温与电离笼罩的氛团里被炽灼而亡。
〈5〉
谁需要谁 白云和蓝天
床头音响以极小的分贝在她耳边所运转着。
满室布满艳红的玫瑰花束,浓郁过头的香味教她恶心,但久未进食的她连呕吐物都呕不出来,涌上喉间的是一阵又一阵苦涩异常的胆汁。
那位戴眼镜的斯文医生不止一次的好意,想趁她的恍然而将那艳色的的花束尽数搬罄于她的嗅觉范围所能。
但她不领情。
一次次的用着凛人的目光逼退他多余的善意。
只见他透蓝的眸子顷刻间在平静的波光上覆加一层冰霜。
于是由漆白但泛黄的六面墙拼凑而成的病房,所回荡的只剩一句一句不断Replay的白云和蓝天。
常常,她会不切实际的想像。
那一束束脆弱花朵的积叠,最终会将她自污秽的泥地推至那位于世界顶端的炽热气层。
然后她会华丽的在众目睽睽之下焚烧殆尽,接着预见众人高声喧哗而不及平复。
最后她将直直地坠入永恒的黑暗之中,再也不会有所谓然后与接着之类的连结词出现。
谁需要谁?白云和蓝天?
当太阳光通过大气时,波长较短的紫、蓝、青色光最容易被散射,而波长较长的红、橙、黄色光散射得较弱,由于这种综合效应,天空呈现出蔚蓝色。
她眼里的天空之所以蔚蓝,只是因为它的距离与自己相差太过遥远。
在凑近观视之后或许会有人察觉那围绕身畔的大气分子与以往所熟识的低处并无差异。
而白云所漂浮地带位于四千公尺的高空。
高空么?
仅仅的数千尺在地表至太空的数万公里内所囊括的部分,很小。
更不能比较于一个完整的地球,甚至于无从丈量的宇与宙。
白铝架的玻璃窗外,高耸建筑物林立延伸至她视觉所能的极限。
正对面的住户有着一扇尘埃不染的落地窗。
眼睛的网膜里有一亿三千万个感光性的棒形与圆锥形细胞,能产生光化作用,将光性刺激转为电性刺激。每秒钟约有十亿个电性刺激传到脑部,由脑部的视觉中枢将这些讯号分类、整合,解读成所看见的画面。
关于这样构造复杂的单一器官形成,若是依照物尽天择的演化理论,早在它千万年前半成的缺陷下就该被尽数淘汰。
那么,是因着什么而令它进化至现今完美异常的地步呢?
是谁?需要谁?
白云?或蓝天?
虹膜产生的视觉让她见到在永于蓝天之下漂浮的白云。
在此郑重感谢,止于肤浅的视觉神经。
[ 本帖最后由 阿啦 于 2008-8-9 22:46 编辑 ] 〈6〉
這是一座歸於迅疾的城市。
資訊流動的步調快得驚人,紛紛擾擾的流言蜚語傾巢而入。
然後,浸於那一顆顆比起海綿更加易附的鮮紅肉塊。
車如流水馬如龍。
就連街頭的靜置的紅綠燈也隨著洶湧的車潮增加了它閃爍不止的頻律。
數不盡的雜沓足音逼近又離去。
一個歸於迅疾的城市中徘徊不止的噠噠噠。
砰的一聲巨響。
灼烈的紅光蔓延,渲染一片單色籠罩的天際。
紅與白形成強烈顯著的對比。
那極為渺小人影於此佇立,啪啪的響聲與其為伴。
光陰似流,她的呆怔持續甚久。
直到寒風隨著瑞雪用力地刮過她的腮頰。
接著她用著彷彿要撕裂聲帶的尖銳,嚎啕大哭。
「Cut!」
李恩光激昂地揮舞著手中滾成捲筒狀的劇本,眼中泛著感動的淚光。
也可能是凍得鼻子發疼的淚光。
紐約客的拍片現場。
詹森入屋與黑道份子談判,接著被挾住,丟入火藥堆裡爆破。
雖然劇本上明白的指出了他沒死,但是此時在編劇筆下不知情的女主角珍妮卻為著自己無始也無終的愛戀流下了俱恢的悼念。
於是她止住了本應到口的哭喊。
卻止不住奪目盈眶的淚水。
眼淚源源不斷的自她深色的大眼中流淌而出。
劇組的眾人很熱心的遞上了面紙、熱食,以及微溫的關心。
然後她不語也不哭了。
要命的習慣令她虛偽的唇角再次上牽。
整張臉都濕了。
妝花得徹底,眼與鼻紅腫得徹底。
也醜得很徹底。
後來她忘了是如何自片場返至旅店,只知道自己最後是以她自以為是的狼狽竄逃而離去。
一張床,一個衣櫃,一張桌子,一面鏡子。
還有一扇很大的落地窗,還有一座歸於迅疾的New York。
冷風刮人,霓虹眩目。
起與滅的間隔卻急促得令她感受不到它的亮與光。
所以,好黑。
還有,好冷。
被寒冷所刮得麻木的臉頰再度劃下慘不忍睹的水痕。
她倚著無溫的玻璃窗。
俯身抽泣。
白痴。濃稠腐敗的她唾棄著。
噁心。處身黑暗的她唾棄著。
咻咻咻。
風這樣地吹。
於是她能肯定,這滴淚不是為了詹森與珍妮的肥皂式愛情而流。
〈7〉
電影殺青於十二月底,上檔於二月初。
也很湊巧的在二月有一個撈錢的好時慶,叫情人節。
沒有人明說,但也沒有人蠢到不明白觀眾們八卦又三八的心思。
於是乎,炒熱氣氛的重責大任很理所當然的落在劇中擔綱主角的詹森與珍妮。
所以說他倆也很配合大眾的期望。
期間三不五時的閒聊、吃飯、打保齡球、跳舞。
以及,給記者拍照寫緋聞。
二月十四日。
台北,不知名餐廳。
花了五位數的現金吃了一頓燭光情人晚餐,而真正入腹的食材不到全部的三分之一。
晚間七點。
兩人舉杯相敬了一杯85年的葡萄紅酒。
弦聲悠揚,燈光昏黃。
紅毯與木牆將目光濡為一片浪漫的暈紅。
高樓數十層。
她喜愛俯視的快感。
與生俱來吧,可能。
只是,小時候記得當時說的是,
想飛。
因為天上的雲很軟,以為蔚藍的空很暖。
只此無下文。
後來長大了,還是想飛。
在班級亂成一堆的書庫中看到了兩個也想向上飛去的少年。
萊特兄弟。
從此以後她知道了有一種奇異的機械叫做飛機,能夠讓她飛。
座落於對面的黎大天王望著與她相同的一片天。
她一直覺得他的眼裡什麼都沒有。
除了他那光芒萬丈的天王寶座是不容置喙的以外。
其實她很唾棄這位黎大天王。
又過了幾個不知實數的年月。
寒假。
那對不稱職的父母心血來潮想去一趟歐洲來個浪漫的巴洛克式蜜月。
十二歲。
又一個人被留在那棟空蕩的大屋裡。
騎著一輛代步的腳踏車到機場旁的鐵軌,然後將鐵條縫隙間的石子堆砌成聳起的石堆。
轟轟的引擎聲倏地掠過耳邊,一架長榮航號起飛,於她的頭頂。
她平靜伸出中指對著那架不識時務的飛機。
好樣的萊特兄弟。
他的那雙眼,色澤淺得近似透明。
閃爍的五光與十色可以很容易的融入其中,
也可以很容易的泯滅。
她很沒同情心的恥笑著他。
當然,只要她不說出口依舊不會有人知道。
她以為。
而他不看她,也笑。
然後自以為不小心的把酒瓶撞倒,灑了她一身。
更正,
黎華。
〈8〉
今夜的她挑了一套素白的晚禮服。
醇紅的佳釀流淌於絲質的布料,劃上一條條汩汩流竄而不止的細流。
濕冷的觸感攙爬上她的體膚。
在現今以外的時刻,她會說像冰水。冷藏而非加冰塊的那種。
而現今。
她所以為的卻是那日黏稠且甜膩的油畫顏料。
「對不起。」他說。自以為紳士的遞上紙巾。
「不客氣。」她說。自以為淑女的端起餐盤。
然後,也自以為很不小心的,灑了他一身稠白的蛤蜊濃湯。
濃稠的液體緩慢地自湯碗滑落而滴至他同樣清素的燕尾服。
「情人節快樂,親愛的。」她拋了個媚眼,隨即哈哈大笑。
「情人節快樂,親愛的。」他撫了撫腮頰,隨即湊上她唇。
她的眼裡則窺見,那雙如膿水般濁黃的瞳孔中,融著她。
不過他真是個殺千刀的爛人。
他開著一台黑色的JAGUAR。
上頭有一套價值五十萬的音響,估算的。
寂寥的北二高,把油門飆到240公里的時速。
親愛的天王好像錢一多就不怕會開罰單的可能,嗯?
四面車窗盡數大敞,其外的暗色天際飄著數片黑得辨不清的雲朵,遮蔽著三分之二圓月反射而出的光輝。
浮影濡化光彩點點,忽掠而過眼。
彩頁的光碟盒塞滿了她所能望見的間隔縫隙。
清一色皆是那種作者死了數世紀的巴洛克式古典樂,與兒歌。
倫敦鐵橋垮下來、垮下來、垮下來……
他有一棟透天的洋樓。
很大、很空,而且很貴。
裡面放著一把沙發和一盞燈。
還有,很多很多很多,與他們一般素白的光滑瓷磚。
這棟屋子有一座高聳的圍牆。
所以,他的眼與她的眼,在此刻映不上那陣仿似永息不止的繽紛霓光。
她知道這裡有一屋子能夠映上他們的滑面瓷磚;他知道在那遮蔽的圍牆之下那絢爛的霓虹依舊閃爍不止。
他的眼裡映著她,她的眼裡映著他。
只是沒有光的伴隨,看不見。
他貼著她,她貼著他。
而他在笑,而她在哭。
一室的漆黑,紅酒與濃湯。
他哼著倫敦鐵橋,而她唱著垮下來。
不全的歌聲交織著。
與,四十八色的他、潰爛一片的她,卻構成相同本質的寂寞。
與,他與她,同樣高達37℃,交織竄流的體溫。
〈9〉
灰白的畫痕循著機身方才飛過的軌道,將澄藍天際分劃為一半及另一半。
8月17日,天晴。她家一向用來放泡麵與便當的飯桌上多了一只土黑色的陶鍋。
8月17日,氣朗。她家一向歸於飾品的桌椅坐上了一名女子,是她的母親。
嗨,媽媽。她舉起手揮了揮,打招呼。
嗨,女兒。媽媽也舉起手揮了揮,打招呼。
陶鍋裡滾著蒼白卻奇異蜿蜒的麵線湯。
她用筷子戳了戳,發現裡面還藏了幾塊肥滋滋的肉塊。
更正,豬腳麵線。
她盛了一碗半滿的麵線,但是說什麼也不敢動那同樣蒼白的肥肉塊。
生日快樂,小若綺。媽媽歡樂的拍手向她道賀。
她扒了兩口麵,接著放下筷子。
親愛的,我跟爸爸離婚了唷。媽媽突地發笑,對著她。
為什麼?她問,霧狀的陌生感伴著母親攝人的費洛蒙,滲入毛細孔的點點水露冷得令她顫抖。
因為某些東西的消失,所以我得找些不一樣的東西遞補上去才不至於令人崩潰。母親如此對著她說。
這樣啊。她答。
接著奔向廁所,吐。
慘白的馬桶中漂浮著她沫狀的嘔吐物,口中一片油膩的酸味。
真難吃。
斑駁卻又潔白得矛盾的六面牆將她包圍於一個矛盾著汙與潔的立體空間。
藥水刺鼻。
白衫刺眼。
清一色為白的人影浮掠於她迷濛的視線之中。
疼痛感倏地自臂上傳來,色澤透明的葡萄糖液體自介於透明與濁白間的塑膠管而淌入她青紫的血脈中。
撲通撲通地,心臟健康地鼓動於左胸腔。甜膩的液體也因此而急促地循環於她的四肢及軀幹。
她試著睜眼。
卻仍只見一片黑。
響聲回蕩於耳,流風與步伐。
之後,喀的門聲尾隨。
緊急出口的綠光從縫隙間透入,同時間撲鼻而至的氣味是濃郁的花香與騰熱的熟食。
她睜眼卻不應。
「您早。」綠光映身的他揭起窗邊簾,遠方發白的天際瞬息映入眸眼進而刺激她的神經。
隨後他遞上懷中開得清麗的百合。
「方小姐,保重身體。」他親和地笑道,陸續將外帶的清粥盛碗。
海鮮粥。
她討厭蝦子。長得與昆蟲像七分,例如蟑螂。
久違的膽汁再度湧起。
王八。
她把酸腐的液體吐在他身上。
「其實我真讚嘆妳在精神與軀體兩者之間的融會程度。」他若無其事的結論。
后记
一样是两年多前的文章...........而且老实说这篇是我一回头看就鸡皮疙瘩掉满地呕吐物涌到喉头的那一种XD
所以重发的过程我根本完全没瞧过它一眼(爆)
这是我第一篇明志文
下笔的时候通常处于午夜过后接近凌晨的时候XD
是那种非常困倦眼皮沉重头痛得要死的状态(?)
用字遣词与文字的节奏和神经正常时有不小的差异XDDDD
嘛.....
这篇文章其实篇随笔比故事更多
主轴重心是在塑造一个这么样的角色
莫名奇妙的开头加莫名奇妙的结尾(?)
.................
反正主要是要塑造一种气氛与时空感(真是随便冏<棍)
而且这种文风应该不会再写第二次了吧........
算是一个里程碑吗冏
言而总之被怂恿过来以后发觉根本没几篇文能贴(殴) 还是同http://www.mingstar.net/bbs/viewthread.php?tid=13477&page=1#pid241717。你一篇我一篇才能凑成星笔生花嘛 所以啊 好乱啊 看不懂哈。。。。。。 没有很看明白,不过作者文笔不错。 好诡异的文章啊 看不懂啊 还是 算短篇,不算中篇吧。。。 我觉得这种不太直接的文章倒是很新颖,也没有纠结的沉痛,希望能多看到这种文章~~ 很是纠结的文呀~~有些看不懂~~意识流太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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