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翼的天使(已完结)(已评分)
加贺大泽在电话那头叹息,说,我实在无法理解,孤介的音乐学院高材生新名纱雪,本当前途无限,却半途退学,师从名不见经传的荻原圣也,宁可在酒吧弹着靡靡之音,也不愿做我的音乐制作人。正想回答,门被有礼地敲响,卫亚的身影如同按照碗口尺寸缩小的镜画,恭恭敬敬站在猫眼里。我匆匆挂下电话,打开门,卫亚冲我漫开孩子气的笑,搭在门框边的手指苍白修长。
比我高两届的学长大泽试图说服我很多次,加入他的音乐公司做唱片制作人,我不是没有考虑过,可老师圣也说,纱雪,那不是你的方向。
老师,我的方向在哪里呢?
在……天使的方向。圣也的视线慢慢投向窗外,远处的云朵仿佛被刚才的音符轻轻托起,撞开一条轻盈的涟漪。
纱雪,总有一天,老师拥有真正的舞台,让真正向往艺术的天使们,在那里尽情飞翔。
东京音乐大学钢琴系的毕业生,出路大抵为老师和音乐制作人,一百人中,不出三个拥有上台演奏的资格。最多一个,能永久留在舞台上。
卫亚在某个落寞的黄昏敲响了我的门。风从公用阳台上呼啦啦吹过,他雪白宽大的袖子好像鸟的翅膀,仿佛随时会飞起来。四月的东京,樱花灿烂似阳光下最澄净的湖面上的粼粼波光,雪白的粉色的花瓣沿着窗沿慢慢滑下,映在卫亚没有血色的唇角,凭添一抹安详的暖色。
他怯怯地抬起头,问,你是钢琴老师吗?
我不是钢琴老师,对钢琴教学也从来没有兴趣,可那天不知为何,竟然说,是的。
十八岁的卫亚是个漂亮的男孩子,眉眼俊朗,皮肤白嫩光滑,笑起来带着一抹青春的邪气与狂妄,那狂妄在钢琴前却变得恭顺乖巧,每一丝青春期男孩特有的声调,是钢琴也弹不出的仙乐。
我把弹琴时的卫亚当成一幅艺术画。也许只有在温柔而放肆的青春面前,才能带动我对于岁月的一点点回忆。我想,这样的心情,就如我站在圣也面前时,圣也的感受。我们都是贪爱青春的人。那东西在我们三代师生间显得有点相对。
圣也永远也不知道我离开音乐学院的真正原因,也不知道我曾经那样执意报考学院。也许他已经忘记了那个安静的夜晚,他坐在某个破旧的酒吧弹肖邦,弹得某个偷偷溜进酒吧试图伪装成成人喝酒的高中女生,泪水滴湿了指尖。
我追随着圣也的脚步,以为音乐学院就是天堂,可等我考入的第二年,圣也却被学院革职。
没有任何犹豫,我也退了学,成为圣也退职后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学生。
钢琴家是孤独的,也是敏感的,对于任何一种照应自己孤独的侵入,他们做出的反应比常人快上好几倍。圣也把我看作唯一与他照应的人,三年来在造诣上对我教诲颇深。然而,我却仿佛永远只能在他身边聆听,忍受他对我手指苛刻的指责,乐句把握上近乎恶毒的攻击。
音乐学院的世界是最接近舞台的,我和圣也却不约而同放弃了这最好的楼宇,可又不约而同向往楼台边的月亮。在这个世界上,是否还有一种绳梯,可以把我们重新带回,那个花团锦簇的天堂?
卫亚对钢琴的感觉并不算太好,虽然自称三年前也曾经学过,到底缺了点童子功的底气。
新名老师,你弹琴的时候很漂亮,而且,对我很严厉,我喜欢。卫亚侧脸,随兴地摇晃着笑容。
老师对学生都是严厉的。我说,又想起圣也责骂自己的样子。
不,我以前的老师,从来不会骂我,连我母亲请求对我严厉,老师都不愿意。
我无可奈何地揉揉他的头发,这样漂亮的男孩子,除了我这个备受严师调教、几乎忘记在学生面前温柔为何物的老师,偶尔会忍不住大声呵斥几句,一般的女老师,怎么忍心责备?
你喜欢老师严厉吗?
不。他低下头,几缕长发散落在耳边,声音细如玫瑰的腰。我只喜欢新名老师对我严厉。
斜阳透过男孩纷扬的长发,温柔地洒进眼帘。心里像有什么汩汩涌进,绕一圈,留下甜甜的香。
恩,卫亚是个好孩子,知道老师为了你好才严厉。
不,我不是孩子。
卫亚突地抬起头,清亮的眼睛大得把空气击碎,我在他的注视下险些窒息。
我喜欢老师!很喜欢!
十八岁男孩的嘴唇带着薄荷的清凉味,猛然撞在唇边有丝冰薄荷击中的微疼,他对于亲吻显然生疏,双手因不知如何摆放,而死死抓住我的胳膊。我想这次亲吻给双方留下了不太愉快的回忆。于我,是泛着凉意的疼痛,于他,是我几秒钟愣神后坚决的推开。
他的眼神很落寞。老师,你知道吗,我以前的老师,也试图亲吻我,可我不喜欢。我想和老师你接吻。
我知道如此生硬的拒绝伤了孩子的自尊心。但还是淡淡地说,对不起,卫亚,老师也有想接吻的人,那个人不是你。
那次之后卫亚没再来上课。我去楼下找他,卫亚的父亲常年在国外工作,母亲是个典型的经常为儿子担心的家庭妇女。一见到我便急急地说,卫亚前几日搬出去住了。
这个孩子……可怜的母亲抹泪说,不知道什么时候学得这么叛逆,本来他是个多可爱的孩子啊,以前的钢琴老师都很喜欢他,甚至有的……
说到此处仿佛意识到什么,她不自觉地噤声。我趁机告辞,刚推开房门,加贺大泽的电话追上来。
纱雪,我结识了几个大人物,只要把他们摆平了,你加入维也纳著名乐队指日可待!
我不耐烦地正欲挂上电话,大泽急急喊道,还有你的老师荻原!
荻原圣也这个名字着实把卫亚从我心头恶狠狠扫了下去。我没有去找卫亚,坐车去了圣也老师的家。门虚掩,通常这种情况下圣也一定在写曲,地上很多废纸,书房里还能听到铅笔沙沙速写的细碎声音,我拾过地上一张纸,草乱的汉字夹杂着纷繁的假名:“天使的咏叹调”——献给我的天使爱人。
眼泪不自觉涌出,小心翼翼张大眼睛不敢轻瞬,怕泪水毁了这几个与我而言无比珍贵的字迹。
圣也回过头,棱角分明的眉眼似有缥缈的云雾。
我再也忍不住喷涌而出的激动,冲了上去,从侧面一把紧紧抱住他。
我喜欢您,很喜欢、很喜欢、很喜欢您……
纱雪……
就算没有那个舞台,只要有老师,有老师为我写的曲子,我就拥有了世界上最华丽的舞台!
圣也轻轻推开我,柔声道,回去吧,纱雪。
老师……我疑惑地望着他。他的眼神很落寞,一瞬间很熟悉。
多熟悉的场景……一个星期前我把一个男孩从唇上推开,几秒钟前我的老师把我从他怀里推开。
这是命运,对于我伤害卫亚的报复吗?
失魂落魄地走在街头,五彩缤纷的霓虹,仿佛嘲笑着我的失败。我终于直面了现实。圣也对于我在音乐上的苛求仅仅源于师生关系,一如我对卫亚。爱情让我成为三年长跑健将,我绕着操场跑步竟还幻想着能跑到地球终点,其实,三年来圣也的态度,已经表明了一切。他是一个音乐至上的人。所以,没有朋友,没有亲人,甚至,没有爱情。
几只手搭了上来。几张粉白的脸带着邪气笑道,小姐,来我们店玩玩吧
抬头才发现竟然走到了新宿著名的夜店,牛郎们用职业化的恬不知耻的邪笑拉客,我使尽挣扎着,忽听一声大喊:放开她!
还未回神,一只手拉过我就跑。闪亮的路灯在风中连成一道粗犷的光幅,我甩开手,卫亚气喘吁吁地瞪着我。
看不出老师您,竟然还会到这种地方找牛郎?不如照顾我的生意吧!
我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卫亚,你说什么?
老师,请您指我的名吧,只有在这种地方,你才不是老师,我才不是学生,我们是安慰与被安慰的关系,新名纱雪,才仅仅只是一个女人。
他说这话的时候,渴切的样子好像一个孩子对母亲说,请给我买个冰淇淋吧。初春的风中我的声音抖得变了形。卫亚,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你怎么可以用堕落来惩罚我?
不是堕落,是因为我爱您!他突然声嘶力竭地大吼起来,我在音乐学院看到您演奏就爱上了您,打听到您搬到那儿,就央求母亲也搬家,我追随着您的脚步,为什么您不能了解我的心情呢?
他的怒吼在我的惊叫中倏然沉默,方才几个牛郎追了上来,冲着他一顿拳打脚踢,骂道臭小子叫你抢客人……
我徒劳地阻止,大喊救命。这个巷子离马路好远一段距离,这块地方是警察都不愿搭理的,我以为卫亚就要没命了,突然一个人影冲了过来,离卫亚最近的牛郎应声倒下。其余几个立刻散开。就着朦胧月光,我清清楚楚地看到,英挺的鼻梁,沧桑的眉眼——“圣也老师!”
圣也好像做梦一样,慢慢抬起手。手心里,握着一截铅笔,笔尖还在滴血。
圣也被控故意杀人。万没想到一支普通用来写曲的笔,刺中要害,便能要了一个人的命。拘留室的圣也神思恍惚,双目涣散,灵魂仿佛随着那支被收缴为凶器的铅笔一起,被锁进了证物室。
老师,我一定会把您救出来!我趴在隔间玻璃上喊道。
他仿佛听到了,缓缓抬起头。笑了。唇慢慢动了几下。
天……使……
心头猛地震了一下。玻璃映上一片眼泪的热气。
原来您还是爱我的,所以给我指引天使的方向,为我写天使的咏叹,为我如此奋不顾身。
什么阻止了你原本洒脱肆意的脚步,什么绊住了你原本流离不羁的灵魂?
这是你第一次主动找我。加贺大泽摁下烟头,说,想救圣也?
上次你说认识几个大人物?
杀人这事不是去某个乐团这么容易。何况,这次死的人,是山口组旗下夜店的牛郎。就算圣也被警察放出来,也逃不过黑道那关。
任何条件我都可以。
他探究地观察着我,我想我的眼神给了他足够坚定的答案。
金壁辉煌的酒店大堂灯光刺得我眼睛有点酸疼。紧紧抓住领口,等待前台小姐报上房间号。我不是一个贞操感很强的女人,只不过对于圣也以外的男人没有任何感觉而已。可一想到,是为了心爱的男人牺牲自己,一种神圣的使命感从脚心直射向脑门。
指尖却依旧颤抖。
手机响了。大泽的声音爽朗地传来。回去吧傻姑娘,那事我已经让别人做了。
巨石压过的背蓦地释然,下一秒却袭上巨大的虚脱感。我傻坐在大堂里,心头莫明涌上潮水般的不安,直到电梯打开,几个西装革履的人身后,跟着一个白衣少年,我才明白,为何,会有那样不明的哀伤。
卫亚低着头沉默地走出电梯,依旧白衣胜雪,清纯如处子,长长的飘扬的发丝,映着身后金色的柱子。我捂住眼睛,无声地哭了。
为什么找那个孩子?
大泽轻笑一声。
那些人,什么没玩过?卫亚本来就是夜店小有名气的小牛郎,那些家伙对他正眼馋着。你快过二十五岁的女人,能和他比吗?
你混蛋!他只是个孩子!
孩子才更有味道。纱雪,不要把你音乐那套放到现实里来,没有势力支持的音乐,根本活不下去。乖乖合作,我可以让你和荻原重回舞台。
我重重甩了他一个耳光,大泽捂脸冷笑道,你以为你的老师真那么高贵纯洁?你知道他为什么被革职?猥亵未成年少年,被人家家长告到学校!
欲打第二个耳光的手被半空抓住,他残酷地说,你知道那个少年是谁?就是甘愿替你跟那些公猪上床的卫亚!玩音乐的,最后只能被人玩!
我疯了一般闯进圣也的房间。遍地散落的手稿,在敞开的钢琴上,我看到了那份几乎完成的初稿。
《天使的咏叹——献给我最爱的卫亚》。
“老师,你知道吗,我以前的老师,也试图亲吻我……”
“以前的钢琴老师都很喜欢他,甚至有的……”
“我在音乐学院看到您演奏就爱上了您……”
圣也被拘留的日子,雪白的琴键上已经落了一层薄灰。反手刮过一串音阶,眼前出现一幅画面:十五岁的少年在琴边略显笨拙地弹着莫扎特奏鸣曲,手臂带起一阵风,仿佛学飞的小天使在云朵中颠簸。圣也眼里漾着一片温柔,泛着欣赏的光彩,聚焦成无法抑制的冲动。
也许全世界只有我明白,那个吻意味着什么。近乎虔诚,近乎圣洁。而落于尘世,便蒙上了猥亵的恶名。
手指跃起尾音绕上屋梁。台下响起雷鸣般的掌声。我站起身,捏着裙摆优雅地行礼。新名纱雪这个名字,已经征服了大半个维也纳。经纪人加贺大泽常问我什么时候回日本,我总是面无表情地摇头。
十年了,日本成为心口蚯蚓似的暗疤。而圣也,当年通过大泽将《天使的咏叹》制成唱片,一举成名,上门拜师的不计其数,圣也却闭门不见。唯独在唯一一次采访中回答记者“为何不收弟子”时,他说,荻原圣也的弟子,永远只有一个。
原来在他心里,我永远只能是他的弟子。卫亚,则是永恒的天使。
台下喊着“安可”,掌声震得我有点头晕。重新走到钢琴前,对着话筒说道,下面为大家弹奏一曲,天使的咏叹。
天地安静下来,灯光即将熄灭的刹那,一个熟悉的身影,从眼角闪过,一张略显苍白的脸,白衣飘飘,樱花的香气若隐若现,我闭上眼睛,轻轻地,按下第一个键。
[ 本帖最后由 皮皮 于 2008-8-3 11:01 编辑 ] 一字一字看完了短篇
(阿歡…我發現自己真的只能看短篇,至少目前XD)
XX,看的我一身汗
(今天本來就熱)
竟然是這樣的結局
原本我還在挖鼻:阿歡走純情衛亞紗雪熟男律師(老師?)三角戀路線
夠出彩的結尾。
鋪墊的不著痕跡啊http://photo8.yupoo.com/20070502/221005_166941596_icdjtjlx.jpg~~~~
[ 本帖最后由 尗又 于 2008-7-25 22:42 编辑 ] 楼主更新一下分类吧
楼上,如果觉得作者写的好作完沙发别忘了再编辑点感想顺便给“文采”加分以示支持 樓上的管理員大大妳好(被亦紋姊pia飛)
我的偶像阿歡的文當然要喝彩了
也一定不會灌水的(我是乖會員)
不過我找不到文彩……
只能評感謝orz…… 评致谢吧,现在已经设定好了:uc_03:
黎方!!!!!!
召唤哈利欢~黎方呢?俺们久久期盼的黎方呢?虽然俺是昨天才遇到了《我是平胸方若绮》~可当俺花了一通宵把它及其番外看完后~俺不可自拔了~俺流下了鳄鱼的眼泪~俺为悲惨的送奶工威威及前山口组冲锋队绿眼狼同志感到痛心~更令俺意外的是——俺竟然为加泽这名再路过也没有的NPC感到悲伤~甚至认为披着方若绮外皮的哈利欢还是投奔加泽的怀抱吧~~~~~~~~~~~~~~~~(顶锅盖准备逃窜)
俺要提出严重抗议~黎天王如此极品怎么能勾引有夫之妇!!!!!!黎方不能写BE!!!!!!!!!!!黎天王已经被哈利欢你虐得心力交瘁在他担正主角的文里就别虐他了!!!!!!!!!!!!俺是天王粉~~~~~~俺要捍卫天王的幸福~~~~~~~ 所以俺历经千辛万苦绞尽脑汁费尽心机披荆斩棘披星戴月披麻戴孝呕心沥血写了一脚定江山啊,几十万字的黎方啊。难道还不够赎罪的???? 铺垫的果然不露痕迹啊…………
纠缠的 命中注定啊
太纠结了 太无奈了 太命运弄人了 楼主更新一下分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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