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志]雪之恸哭
冰凉的手指在光滑的背上缓慢地游移。魔魅般的低语：“若绮，你不可以爱上他。你只能爱我一人。”
“那么，你喜欢我吗？”她虚弱地回应。
“喜欢呀。”男子极快地答。
“是吗？”一声幽幽的叹息。
她又做梦了。
同样的梦她做了一遍又一遍。
逸出一声轻叹，方若绮自黑暗中睁开双眼。
梦，是不会反复出现的。
反复出现的，是现实。
从什么都不用操心的娇娇女到演艺圈倍受期待的新星，只为了他的一句话。
“若绮，帮我做一件事。”
她早知道，她欠他的，终有一天要还。
只是没有想到，这一天，竟是在她21岁生日那天来临。
那一天，他准备了丰盛的烛光晚餐。
他轻柔地拥着她跳舞。
他营造了一切能够让女孩心醉神迷的浪漫氛围。
然后，他抚摸着她轻颤的背，说出了那一句话。
她一直知道的，他，从不会无缘无故地做一件事。
十七岁被领养的那天起，她过着如公主般奢华的生活。领养她的人，二十七岁，演艺界的天王，黎华。
她一直不明白自己被领养的原因。
问他，他只神秘地笑：“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貂婵，连环计的牺牲者。
若绮忽然了解了她的感受。所幸的是，她并不需在两个男人之间周旋，她只需毁灭一个人，一个能让黎华寝食难安的男人。
“若绮，你一定要让他爱上你。但是，你不能爱上他，你只属于我一人。”
柔软如蓝丝绒般的低沉嗓音，只有她能够独享的轻言曼语。她，还能奢求什么呢？
十七岁的时候，她想要一个家。
他给了她，尽管他并没有同时，给予她家人般的温暖。
够了。她告诉自己。
他说的，他喜欢她，不是吗？
她轻笑。
他没碰过她。
因为，王瑞恩，喜欢清纯的女人。
很久很久以前，她和王瑞恩有过一面之缘。
那个时候，她的生活很幸福，所以，也很不知道天高地厚。
慎重地声明不拍写真集之后，男子错愕的脸孔一直深深地印在她的脑海。对他的印象，仅此而已。
之后、之后……如果不是遇到黎华，她连三级片都有可能去拍。父母死了，羽翼也随之四散，再也不见踪影。
取悦一个人，必须自然而不做作。
黎华告诫过她。他一向懂得为人处世的道理。
要让一个人爱上你你却不能爱上他，究竟该怎么做呢？
不是没有过初恋的经验，只是十七岁以后，她的世界里只有他。他，是不容许身边的女孩子心里有别人的。
他的女友一个换过一个，她在旁徒然心伤。
后来，她离开他的那一天，她才知道，自己并不是第一个被派去做这种事的人。古芊菁，徐心宁，现在红透半边天的两个女星，全是他派去王瑞恩身边的人。只是，她们都没有成功地，让王瑞恩爱上。
她们两个，都是黎华的女人。
娇媚的，冷艳的，他都不爱。黎华只能让外表清纯无邪的若绮再做一次这种事。甚至为了保持她的纯洁，连碰都不碰她一下。反正，他有的是投怀送抱的红粉佳人。
要让王瑞恩不起疑心，只有让她搬出去独自生活。
但是黎华保证，会让人保护她的安全。
说是保护，其实，也不过是一种监视的手段而已。
看着窗外的天色一点一点变亮，若绮了无睡意地伸展双臂。
几支广告，几个连续剧，就令她成了小有名气的新星。但，她志不在此，或者说，她的恩人——黎华，志不在此。
好奇怪，她找不出一个词来形容她与黎华的关系，只能以“恩人”两字概之。她也知道黎华要的不只如此，但是，爱？如果他没有给予她同等的情感，他又有什么资格来要求她的爱情？男人，真是自私。
梳洗完毕，她悠闲地出门。
今天一天，只属于她自己。
逛遍了大街小巷，也喂饱了自己饿得瘪瘪的肚子，她突然很想运动一番，消耗掉多余的精力。
保龄球馆。
正好走到这家保龄球馆门口，若绮无可不可地走了进去。
四年来，她受到各方面的教育。打保龄球，亦是她的强项。
换上鞋，轻松地挑了一个称手的球，轻轻一扔，便是一个“全中”。
“好。”语声不响，却很清亮。
她回头，先看到的是一双褐眸，心头一颤，方始见到一旁叫好之人。
好奇特的组合！她以为，他们是仇敌。
“你……是那个不愿拍写真集的女孩？”王瑞恩的记忆力好得惊人。
“是我。”她心下诧异，过了五年他还记得？
“瑞恩，你认识方若绮吗？她可是现在炙手可热的新人。”黎华摆出淡然的笑。
“哦？是吗？”他打量着她，“你的确适合演戏，因为你是天生的主角。”
“是吗？”她亦淡然一笑。
“有机会的话，我会请你参演我的电影。”
“多谢王导的赏识。”
一旁默默不语的黎华此刻突然说道：“瑞恩，你不是有部新戏要开拍吗？《爱情的颜色》里的女主角，你看她适不适合？”
“唔，不错。她的清纯正能表现出女主角善良天真的一面。若绮，你愿意加入我们吗？”
他居然不称她“方小姐”而直接喊她若绮？她略微惊讶地抬头，却接触到一双深不见底的幽瞳。
“好。”她不由自主地点头答应。
而这一切，全落入了黎华的眼中。
深夜。
她家的电话响个不停。
“喂……”她睡意朦胧地拿起话筒。
“是我。”
“你是谁？”她犹在迷迷糊糊中。
“黎华。”他在那头气得想杀人，“知道你电话的除了我还有谁！”
“还有很多啊。创意广告的陈查理，EAMI的关古威，SUN唱片的季青平……你不是要我多认识几个圈内人吗？”她嘟嘟哝哝地一个一个报过来。
“为什么他们都是男人？”嫉妒的气息仿佛从那头传了过来。
“因为你是男人啊，我当然报男生的名字给你听嘛。难不成我连男人女人的声音都听不出来吗？太小看我了。”方若绮只有在睡眠不足时才会有这种可爱的迷糊样，“也有很多女人知道我的电话啊，要我报给你听吗？”
黎华被她打败了：“你给我清醒一点。我问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以前见过王瑞恩？”
“那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久到你已经忘记了吗？”那头的声音，不知为何，带着些许笑意。
“是的。”她不敢告诉他，其实在她心里，一直深深镌刻着那个人的脸。
“……”黎华沉默半晌，“若绮，记住，你只能是我的。”
“我知道。”平板的声音听不出是喜悦还是哀凄。
“你搬走已经半年了，我很想你。”老练地说着甜言蜜语，殊不知，她对此已麻木。
“我也是。”又是淡淡的一句，她已完全清醒。
“放心，我会常常打电话给你的。”他挂了电话。
半年来，他只打过这一次电话。
因为她今天，遇见了王瑞恩。
她觉得很可笑，一心想要毁了王瑞恩的黎华居然与之相约在保龄球馆打球？并且还“瑞恩”“瑞恩”地把他当朋友般喊着。
他为什么这么恨王瑞恩？他从没说过。
她也没资格问。她的使命只是执行任务。
她忽然想到了以前看到的一句话。
“很多人的过去是可以模糊掉的。”
黎华的过去，王瑞恩的过去，她的过去，有什么是不可以模糊掉的呢？
人们恨的只是现在，恨的只是现在这个人，现在这件事。
“妻子岂应关大计，英雄无奈是多情。”
黎华凭什么认为她一定会赢得王瑞恩的爱情呢？
那个人，亦有着很深的城府，谈笑间便可用兵。否则，又如何成为黎华的对手？
连她，也从未忘记过他，不是吗？
很多人，让人看了一眼就再也难以忘记，王瑞恩就是这种人。
算了，莫再想一些永远想不通的问题。尚有一些想睡的欲望，方若绮抱着枕头沉沉睡去。
趁王瑞恩的新片还未开拍之际，方若绮又预约了一支短片《上班族》。
PSTV的老太婆满照顾她的，常常安排一些大牌明星与她搭戏。这回，又是一个性格巨星，童靖阳。
这位酷哥是个标准的“以貌相人”的家伙。刚开拍没几天，就因她连吃了两个NG而摆脸色给她看。
“现在还有你这种人么？仗着一张天使面孔骗吃骗喝。”
真是好伟大的赞美！她在心中冷嗤。
“童先生，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她诚惶诚恐地道歉，仿若受了委屈的小媳妇。
“靖阳，别苛责人家。才两个NG，这是正常的。”导演看不过去，仗义执言。
“是吗？一个NG，是我所能忍受的极限。”
“那么，你敢不敢和我打赌，看谁下次最先NG。”凉凉的闲话从她口中吐出，吓住了两个正在说话的大男人。
“方若绮你……”导演很吃惊的样子。
“很好，我接受。”童靖阳像是很乐于接受挑战。
“就从下一场戏开始。”仍是乖巧的笑容。
“好。”童靖阳邪眸一转，“赌注呢？”
“唔，一顿饭好了。”方若绮偏头说道，“太贵了我可请不起。”
“你这小妮子挺有意思。”碧眸男子忽而大笑。
“Action！”
“风俊，我不知道那个人会这样对我……”伏在他的怀里，若绮露出极度害怕又不敢说的样子。
“你不用怕，有我在你身边。”酷男子柔情款款。
“没有用的。就算你在，我也……”若绮抬眼，忧伤地望着他。
“你……”他一时被若绮眼中的美丽哀愁震慑住了，忘了台词。
“你不用再说了，没有用的。我再也不相信别人了。”若绮不等导演喊NG，很快地巧妙掩盖了过去。
……
“好极了！”导演兴奋喊道，“若绮，你表现得太好了！”
童靖阳深思地看着慵懒地让化妆师卸妆的方若绮，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帅哥，认不认输呀？”若绮笑得无辜。
“事实证明，这场戏之前，你都在敷衍我们。”不紧不慢的语调，“不过这场赌，我的确输了。”他微挑眉，“中午我请客。”
“我要吃日本料理哦！”她笑得奸奸地。
“随便。”这点小钱，他又怎会计较？
“骗吃骗喝的小天使，你干嘛要进演艺圈？”餐厅里，童靖阳不经意地问。
“我从小就是追星族，长大以后立志要做个大明星，让别人也来追追我。”两眼冒出梦幻泡泡。
“满嘴谎话。”
“呃？”
“进演艺圈，谁不是为了钱？”很轻蔑的语气。
“是是是。小女子父母早逝，不得已进入这万恶的演艺界，只是为了混口饭吃。”她立刻垂首作出可怜的表情，心里却想：你既然早有答案，又为何问我？
“你的运气不错，出道没半年就能出演王导的新片。”他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实在不习惯清淡的食物。居然连酒都没有，这家寿司店太差劲了。
她的脸僵了一下：“你怎么知道？”
“很不幸，在下正是男主角，你未来的搭档。”童靖阳邪邪一笑，“我会好好督促你以最佳的状态来演戏的，最低也要是前一场戏的程度。”
“你杀了我吧。”她长叹一声，引颈就戮。惨哪！只不过想骗一顿饭而已，何至于此呢？
“认真一点有什么不好？以你刚才的演技，足可当上影后，你不想吗？”童酷哥极少如此谆谆教诲别人的。
“玩世不恭的童大少居然教训起我来了，真是难得啊。”她微讽。黎华早将演艺界各人士的资料给她看过了，也因此，她能迅速地蹿红，成为最受瞩目的新人。
“听不听由你。只是，我容不得拍档马虎地演戏，你可以试试看。”他悠然点起一支香烟。
“先生，这里是禁止吸烟的。”侍者走过来提醒他。
“哈哈……”若绮看着童靖阳的尴尬神情，忍不住放声大笑。
“你这个女人……”童靖阳没话说了。敢在公共场合笑得这么放肆的女艺人，除了她，恐怕再也找不出第二个来了。
“祝我们合作愉快。”她伸出手，很大方的样子。
“一定会很愉快。”童靖阳哭笑不得地与之交握，冷峻的嘴角也不禁泛起一丝笑意。
《上班族》在童靖阳的高标准严要求下顺利地拍摄完成。只苦了若绮，一向大而化之的她被“教导”得很彻底。电视剧完美到导演在竣工仪式上夸下海口要勇夺金钟奖最佳演员奖。
奇怪，就算得奖也不是他得，他那么起劲干什么？若绮不满地想。
你方唱罢我登场。王瑞恩的新片正式开拍了。
若绮很清楚自己的职责，所以开机当天，她难得地起了个大早，来到了片场恭候王导大驾。新人，是没有资格耍大牌的。
没想到，等候的人，反而是王瑞恩。
他蹙紧眉头，手上拿着一本像是剧本的东西，坐在片场的角落里。
为什么这情景如此眼熟？若绮急急地想要走开。
“若绮？你来了？”
“是啊，王导。”转了一半的身子，硬生生地又转了回来。
“你来跟我对一下台词。”又是好熟悉的一句话——童靖阳常对她说的。
“王导，这个……对台词，是男女主角的事情吧？”意思就是，没您王导什么事儿。
“你们有没有把感觉拍出来，是要经过导演的眼睛的。怎能说与我无关？”
“是。”流年不利，让她碰上了比童靖阳更严厉的“好老师”。
“爱音，我的眼睛再也好不了了。”茫然无措的眼神，哀伤欲绝的话语。
真不愧是三任金像奖影帝，退居导演了还这么有魅力。若绮不敢大意：“圣，你的眼睛一定会好起来的。你不用担心。”手自动自发地抚摸着王瑞恩飘逸的头发。
“不！你骗我！不会好了，再也不会了！”任性地发着脾气。
“相信我，你只要……相信我。”她轻柔地吻了下他的额。
“啪啪啪”，一阵掌声响起。
若绮匆忙离开王瑞恩身边，心中起了一阵莫名其妙的悸动。
王瑞恩深深地望了她一眼，转头笑道：“靖阳，这么早就来了？”
“本来想嘲笑某个会迟到的小女孩，现在看是不必了，她和我们的王导正缠绵得难分难舍呢。”他的讥嘲很过分。
果然，王瑞恩变了脸色：“靖阳，这种话不能乱说。你来得正好，与她对一下台词吧。”
他站了起来。
走过童靖阳身边时，听到酷哥的低语：“她是我的。”
王瑞恩自负地一笑：“未必。”
童靖阳走到低头不语的方若绮身边，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你还真是魅力无边啊。”
“什么？”她迷迷糊糊地抬头。
“又没睡饱？”童靖阳已经知道她意识不清时的表情了。
“是啊，为了给王瑞恩留下好印象，我六点钟就爬起来了。”她连连打着哈欠。
“给他留下好印象？为什么？”童靖阳颇不是滋味。
“呵呵，没……没什么。”她掩嘴傻笑。
“别跟我说你已经暗恋人家很久了。”他作出凶巴巴的样子。
“怎么可能？呵呵呵。”她继续傻笑。
“别露出惹人嫌的样子。来，继续。”
“继续什么？”
“对台词啊！”
“啊？还要啊？”片场立刻响起她的哀嚎声……
“童靖阳，你以前是不是在帮我？”
被王瑞恩骂了N次的方若绮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了这个事实。
“你知道啦？”仍是没什么表情的扑克脸。
“他他他……怎么会这么严格的啦？简直和平时判若两人嘛！”若绮委屈得不得了，“《灌篮高手》有没有看过？里面那个安西教练看起来是个老好人，以前却是个白发鬼。我看他啊，和安西教练年轻的时候有得拼！”边说边挤挤身边的人。
“是吗？”清冷的嗓音带着不小的怒气。
“当然……不是！王导比他帅多了，呵呵。”及时大转弯的若绮含怨地瞪了在远处乘凉的搭档一眼。太没义气了吧？都不晓得通知她一下。
王瑞恩凝视她半晌，忽然挥手道：“今天的拍摄就到这里，我有些问题要和女主角沟通一下。”
什么？她瞠大双眼，他该不会……是想找个地方修理她一顿吧？
“耍这种手段，是想和她独处吗？”童靖阳把手搭在王瑞恩肩上，颇有些不服气。
“你说呢？”王瑞恩不置可否地答。
“想不到王导也相信一见钟情。”他嗤笑。
“错。对她一见钟情的是你而不是我。早在五年前，我便见过她了。”王瑞恩摇头。
“算了，我也很想看看王导陷入情网的模样。”
“你的意思是，你想退出吗？”
“再说。”他神秘地一笑，向仍无法接受现实的方若绮喊道，“小天使，再见了。”
“拜拜。”有气无力的声音。
都没有纠正他对她的称谓，看样子是受刺激了。他已经开始期待，这么一个精灵古怪的女孩子在将来会如何地大放异彩了。
“走吧。”王瑞恩笑看那个唉声叹气的女孩，“跟我约会有那么痛苦吗？”
“约会？你称它为约会？”若绮不可置信地喊道，“我觉得称它为修理大会比较妥当！”
“男人和女人出去，不是约会是什么？”王瑞恩觉得这小妮子挺有趣，“难不成你以为我会对你暴力相向吗？”
“又不是没这个可能。”若绮低低地说了一句。
“我可是很少约人出去的。”
“好啦好啦，我去就是了。”
“你很可爱，就不知这份可爱是真是假了。”幽深的墨瞳牢牢地盯视着若绮的眼，似乎想看进她的灵魂深处。
“可爱也有真假的吗？你这人可真古怪。”故作天真地望着他，若绮明白自己已经无法抽身了。
“陪我到海边走走。”穿上外套，那双眼不再紧迫逼人，反而带了些单纯的快乐。
“好。”安静地点了下头，若绮不再多话。
她对他，似乎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见到他就会令她想起以前那段快乐时光的关系。他，是演艺圈中唯一一个见过十七岁前的她的人。
“为什么进入演艺圈？”
因为你。她心道，嘴上却说：“你不是这样希望的吗？”
“我这么有魅力吗？”他笑笑，显然不相信她的话。
“相信也好，不相信也罢。你的确是我进入演艺圈的原因。”
王瑞恩不置可否地点了下头，算是接受了这种说法。
到了海边，他们漫步在沙滩上。
“如果别人看到我们这样走在一起，一定会认为我们是一对情侣吧？”
相同的话语，以前也有一个人对她说过。
“别人认为的事情与我们无关吧？”亦拿了同一句来回敬他。
“这么冷淡？”他失笑。
“本来就是啊。很多人凭着主观去判定其他事物，结果总是事与愿违。那不是很可笑吗？”
“若绮，你似乎在暗示什么。”他看了她一眼。
“有吗？”她淡淡一笑，“王导，为什么你才见我就称我为若绮呢？礼貌上，不是应该称‘方小姐’更妥当吗？”
“我比你虚长几岁，唤你的名字应不算逾矩吧？”他显然未料到她会有此问，怔了一怔才答。
“哦，是这样啊。”她点了点头，“那我是不是也可以不叫你王导呢？”
“随你喊什么。”他微笑看她。
“叫王瑞恩，好象太生疏了点；喊瑞恩呢又太亲昵。我到底应该称你什么呢？”若绮偏头想了半天。
“你还真的为这个苦恼啊？”他低笑，开始与她讨论这无聊的话题。
“是啊，你有什么好建议？”
“这样吧。我比你大，你就叫我一声王大哥吧。”
“那你岂不是要喊我方小妹？”
“如果你坚持的话，我可以这么做。”他忍住笑意。
“不要！小妹小妹的，我又不是帮人打杂的，多难听呀。”若绮撅起嘴巴。
“哈哈……若绮，你真是有趣。”
“呵呵……王大哥，您真是幽默。”她如是还击。
“不是挺自然的吗？”他朝她眨眨眼睛。
“什么自然呀！人家我是被迫的。”她死都不承认刚才那句“王大哥”出自肺腑，似乎考虑也没有地就说了出来。
“被迫的是吗？”他缓缓俯头，深沉的眼眸又添上几许幽邃。
就在他的唇要贴上她之际，若绮蓦地转头，只让他吻到了耳垂。
酥酥麻麻的感觉令若绮的心跳得很快，脸颊也布满了红霞。已经很久，没有人在戏外对她做过如此亲昵的举动了。
王瑞恩轻笑：“你，应该不是他派来的。”
“谁？”若绮一惊，脸色转为苍白。
“不知道。”王瑞恩轻抚她柔软的发，“这几年，总会遇上奇怪的挫折。似乎有一个人一直想要毁掉我。美人计，好象已经是最平常的招数了。”
“所以你怀疑我？”夕阳掩去了她稍有些反常的神色，她的语声在阴影里有一种异常的冷漠。
“毕竟你的出现是这样地突然。”他欣赏着远方灿美的落日，“小心一点，总是没错的。”
“那你继续小心好了，当心别被海浪吞没。”她转身欲走。
“生气了？”
“既然你有怀疑的权利，那么我应该也有生气的权利吧？”背对着他，她的语声淡漠。
“有没有想过我为什么带你来这里？”他悠悠道。
“没有。”她想回去了，和他对峙，真的很累。
“这里很适合你。一会儿热情，一会儿冷淡。夕阳、大海，和你有着相同的个性。”他淡笑，“看到你就忍不住想把这些景色与你一起分享。可笑吗？”
“一点儿也不。”她终于转过身来，正视他，“你把我想象得太好了。我至多不过是海滩上的一粒细沙。”
“那么我告诉你，你是最美最美的沙子。”捧起她的脸颊，眼神转为认真，“和我在一起吧，若绮。”
她轻轻摇头。
“为什么？”
“太快了，我讨厌太快速的东西。”不想这么早便对他实行计划，她只是摇头。
“你果然是与众不同的女人。”王瑞恩低笑着放开她，“也罢，值得我认真对待的，也值得我的等待。”
“你似乎很自负呢。”
“你不喜欢？”抚摩她的粉颊，唇角尽是傲然。
“不，你很适合这样的自负。”她摇首浅笑，“这才是王瑞恩。”
“似乎，你了解我比我了解你更甚？”他看进她的眼，只有一片清灵幽然。
她没有逃避他的目光，任他看进自己的灵魂之窗。可能现在的她并没有灵魂也不一定，因为，她看到了他眼底的惑。
“觉得你适合也只是我的‘觉得’而已，这与了解无关。”轻轻说着，轻轻跳着，她开始在沙上曼舞。
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王瑞恩忽然觉得寂寞起来。嫣红而带着淡紫的霞光，独舞的精灵是那样地孤单，那种凄凉的美感令他惊讶而感动，就这样痴痴地凝视着、凝视着……
如果她够聪明够狡猾，就该在他送她回家时邀他上来坐一会儿。若即若离，才能让男人为女人疯狂。可惜，她做不到，或者说，她不想做到。
越与他接近，便越觉得自己是在玩火。
他是她喜欢的那一型，她心里很清楚，也因此，迟迟不敢有所行动。
她不能陷进去，黎华的报复手段不是她所能承受的。但，他会允许她固步自封吗？
电话铃响了。
“若绮？”
“是。”对他，她永远只有淡漠。
“听说，你今天和王瑞恩出去了？”阴沉的嗓音听不出任何情绪。
“没错。”
“为什么你能在片场和别人说说笑笑，对我却永远只是这副口气？”黎华生气了。他安插在王瑞恩剧组里的助理把所见所闻全部告诉了他，他非常惊讶：他的木偶娃娃何时在他面前有过那样活泼的举止？为什么离开了他的身边，她活得更为快乐？
“那是演技。”她不想告诉他，十七岁之前的她就是那个样子，迷糊可爱，带点不知世事的天真。
“是吗？”他很怀疑。
“不然你以为呢？”她倦了。
“你和他，有进展了吗？”问这话的时候，他的心中起了一阵涟漪，既希望没有，又不想失望。
“可能……有一点。”她回答得很迟疑。毕竟，他曾提出要和她交往不是吗？
“什么意思？”
“他提出要我做他的女朋友，被我……拒绝了。”
没有听到想象中的怒吼，只传来黎华平静的声音：
“做得好。太快到手的女人会让男人觉得没有挑战性。”
“你也是这么认为，才……不要我的吗？”楚楚可怜的声音令人心动。
“你……”黎华嗓子一哑，“我不是说过，你属于我吗？”
“对不起，我多嘴了。”她的声音带着冷淡，“您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没有了。”他长叹一声，却只听到电话里“嘟嘟”的挂断声。
他一直知道的，他是她世界的重心。只是……很多事情，如果没有完成，他会不甘心。
那一头，她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
好笨，明明知道他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样宠她，仍希望，仍然存着那么一点希望，希望他可以接她回去，不要再让她独自面对另一个令她心动却又不能心动的男人……
“怎么了？昨晚没睡好？”童靖阳的关心永远带着一种冷酷的味道。
“大概是吧。”她没什么精神地答。
“方若绮！”昨天才对她百般温柔的男子今日却像一头怒狮，“你是怎么回事？都中午了脸还肿肿的！演员不需要做别的，只要管理好自己的身体。你这样，化妆师要怎么帮你化妆？！”
“我、我……”她反正被训惯了，知道只要摆出一副“泫然欲泣”之状，那个可怕的导演就会很快消火了。
果然，王瑞恩在晓之以理动之以“骂”后挥挥手让她走人了。
她跑去化妆间照照镜子，还好嘛！哪有肿肿的？只不过，至多，大不了肿了那么一点点而已。真是大惊小怪！
撇撇嘴离开化妆间，她迎面遇上了碧眸男子的诡笑。
“干嘛？脸孔抽筋啦？”被王瑞恩骂了个过瘾，她的心情也很差。
“火气那么大，当心脸上长痘。”那男子悠然地笑。
“才不会咧！”还是不放心地摸了摸脸，毕竟现在正靠着这脸皮吃饭。
“女人，真是口是心非。”童靖阳啧啧摇头。
“男人，才真是说变就变咧！”她瞪了远方指挥着一切的王瑞恩一眼，心怀不满。
“王导的脾气就是这样，平常温和得要命，工作时就像狂人一样。”童低声道。
“双重人格的典型，非他莫属。”若绮也低声回答。
“你们两个，过来准备了。”王瑞恩向他们招手。
“是。”他们俩异口同声，然后相视而笑。
“即便是你这样的大牌，在他的面前，似乎也是毕恭毕敬呢。”若绮取笑童靖阳。
“你又何尝不是呢？”
“没错。严格的导演虽然很烦……”她皱了皱鼻子，“不过，也很有挑战性，让人忍不住追逐他的脚步，努力拍出最好的片子。”
“没错。”他朝若绮眨眼。
两人的默契似乎越来越好。眼看着他们两个一路谈笑着走来，王瑞恩心中有一些酸意。但是，他没有表现出来。待一切准备完毕——
“Action！”
“爱音，你不会像绫一样离开我吧？”刚刚受过前女友打击的童靖阳悲伤地牵住方若绮的袖子。
“不会，我永远不会离开你。”若绮看着男友无助的双眼，明眸亦盛满哀伤。
“不！我不相信！我要你！我要你现在就属于我！”男孩忽然激动起来，一把扯住女孩的胳膊，用力将她压在身下。
“不要！圣，我好痛，不要……”若绮慌乱地挣扎，珠泪一颗颗垂下。
绝美的脸蛋配上哀戚的神情，那份脆弱深深攫住了在场每一个人的心。
童低头在她颈项处狠狠地啃啮，似乎非占有她不可。
若绮的反抗渐渐无力，只剩下泪珠不停地落……
沉于狂乱中的男孩在吻到苦涩的泪水时忽然停住了：“你……哭了？”
“圣！我希望……”若绮羞红着脸，却依然鼓足勇气，“我希望你在爱我的时候能够看着我。”
“爱音……”男孩动容了，摸索着她的手，执起轻吻，“是的，我要看到你。等我眼睛好了，我们一定要结婚，然后我再……”
呢喃不清的话语终止于深深的亲吻……
“卡！”王瑞恩喊道。
“好极了！可真是让我们这边都兴奋不已的激情戏哦！“摄像师首先叫好。
“你们俩真是绝配哎！”场记高兴地大叫。
“是不是事先有排练过啊？”助理笑得更暧昧。
“什么乱七八糟的！好歹我们也合作了一部戏了，有默契是正常的吧？”若绮叹气。
“都称起我们来了，还不承认你们有暧昧？”
“喂！你也说句话呀，别让我一个人面对八卦男和八卦女好不好？”若绮碰碰身边的男主角。
“我无所谓。”酷哥依旧很酷。
“噢，男主角都承认了耶！”那帮子更兴奋了。
若绮翻翻白眼，没辙了。
“这里什么时候变成八卦场了？”冷冰冰的嗓音进来解了围。
欺善怕恶的小人灰溜溜地走了，男女主角依然笃笃定定地站在原地。
“靖阳，你这样什么都不说会让别人误会的。”王瑞恩冷冷地提醒他。
“误会什么？王导怎知道这是个误会？”童靖阳搂住若绮的腰，挑衅地笑。
若绮看看童又看看王，决定作壁上观。反正童搂她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排戏的时候比如今更亲热呢，现在这样也不损失什么。
“若绮，我会等并不意味着会让别人抢走你。”王瑞恩危险地眯起眼睛，对她的无动于衷很不满意。
“我没让你等，也没不让别人抢走我。”尽管内心日渐受他吸引，若绮依然不愿真正走近他，因为走近也就意味着背叛的开始。
“很好。”他显然没料到她会有这样的反应，脸孔气得青红交错，“是我自作多情，打扰了你们。”
他的语速极快，等不及把话说完便转身离去。
“这样好吗？”碧眸男子这会儿倒放开了她，噙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
“你不是希望这样？”她冷笑。
“我喜欢女人心甘情愿地让我搂。”
“你怎知我不是心甘情愿？”冷睨他一眼。
“每次靠近你，你总是一个冷颤。虽然极其轻微……”他一脸遗憾，“我还是感觉到了。”
四年了。她在四年里只接触过一个男子，身体自然而然地排斥另一个异性的接近。
但是，她想起王瑞恩。那个海滩的记忆中，她完全没有拒绝他的接近。或者说，当他轻抚她的长发与脸颊时，她只感到一股迷醉的感觉。根本，就连下意识，也没拒绝过他。
“可能，你再多抱我几下就不会打冷颤了吧。”她魅惑地笑，刻意走近他。
她不愿让自己有专属于黎华的想法，以前的她太单纯，真的以为可以在他的保护下过一辈子。现在，没了束缚，她该更自由自在才是。
“不如……”童靖阳邪气地抚弄她的发梢，“做我的女人吧。”
“然后等着被你抛弃？”她失笑地摇头，“童靖阳，你是一个真正的浪子哎，可能为我这株小花停留吗？”
“我期待着这种可能性。”他搂紧她，“毕竟，我很欣赏你。”
“单有欣赏是不够的。”她柔顺地依在他的怀里，“显然你我都还没有真正爱过别人。”
童靖阳微笑。
他确实没有打算为了她而去得罪王瑞恩。说他功利也好，说他无情也罢，至今为止，没有一个女人让他有放弃一切的念头。
“希望我和你是同一种人。”她在他怀里喃喃自语。
他听到了，却没有说话。她和王瑞恩之间的暗潮汹涌他早看在眼里，只是没有说出来。可能，在他的私心里，并不希望若绮太早投入他人的怀抱。
“怎么办？”她抬头朝后望去，脸上现出顽皮的笑，“我们把导演气走了。”
“气走他的好象是你吧？”他撇得干干净净。
“是吗？”她装傻。
“他应该在门口抽烟。每回戏拍得不顺他都这样。”童靖阳推了她一把。
若绮无奈，蹑手蹑脚地朝大门口走去。
烟雾缭绕中，那个人如同幻影般不真实，却又让人忍不住向前去触摸那张英俊而又寂寞的脸。引人犯罪的堕天使或许并不是罪恶的，是人类的欲望毁灭了他们自己。若绮苦笑着想。
“若绮……”他的目光忧伤得几近炽热，形成一种奇异的魅力。
“王大哥，我……”
轻柔温暖的吻让她失去了说话的能力，只能随着他渐渐激烈的探索无力地嘤咛着。
“若绮，你是我的，只属于我一人，好吗？”眷恋地抚摸她嫣红的颊，他的声音温柔得令她无法抗拒。
那个人不容分说的傲慢与霸道，眼前人的固执与温和，同样的一句话，以前只会让她心酸，现在却让她感觉好幸福。为了这一瞬间，是否应该小小地放纵一下自己？
她深情地笑，主动勾住他的脖子献上红唇。
如果只有一个选择，就去享受它。若绮的人生原则一向便是如此。什么黎华，什么毁灭计划，此刻的她，眼中只有王瑞恩。
旖旎的剪影幻化成动人的情愫，悄悄地蔓延在两人之间……
“若绮，你和童靖阳之间，真的什么也没有吗？”与她一起走进片场，他仍是不太放心地问。
“这么快就管起我来啦？”若绮可爱地嘟起小嘴，“我像是脚踏两条船的人么？”
“你是不像，童靖阳我就不敢说了。”王瑞恩舒展双眉，开玩笑道。
“王导，背后说人坏话不是你的作风吧？”童靖阳扯着一抹讽笑出现。
“背后听人说话更不好吧？”若绮反唇相讥。
“女生外向果然不错。这么快就为男友说起话来了？”他斜睨她，摇首叹道。
“公道自在人心。”若绮也不脸红，云淡风轻地说道。
“我还邪不胜正呢。”童靖阳搭住王瑞恩的肩，“现在可以把女主角还我了吧？”
“今天加班。”面无表情地宣布。
“喂！是你拖延时间哎！”若绮立刻大叫。
“是你和童靖阳先引起话题的。”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
“真是块没情趣的木头。”若绮嘟哝着，超不情愿的样子。
童靖阳摇摇头先进去了。
“晚上九点，对面咖啡馆等我。”就在若绮大喊无聊的时候，王瑞恩俯身在她耳畔说道。
“这算是约会？”若绮眨着大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男人和女人出去，不是约会是什么？”
“我看是修理大会才对吧？”她哭丧着脸，忽而脆声大笑，“王大哥，你是不是只会说这一句啊？”
“不满意吗？”撩起她垂落双肩的发，他凑近道，“后悔做我的女朋友了？”
“就算我想后悔，有人也不肯答应吧？”她浅浅一笑，心里泛起的却是淡淡的苦涩。那个人，不让她后悔的人，可能不是王瑞恩，而是另一个人。
“是啊。就算你觉得我再没情趣，我也不会放手了。”偷吻了一下她的额，王瑞恩笑着离开。
那个满足的笑容，是那样地令她感动，几乎眩花了她的眼。
知足常乐。这是王瑞恩与黎华的最大区别。
她自知是个平凡的女人，她需要的，也只是那种能够轻易地露出满足的微笑的男人。
但是……
她的眼前一下子模糊，阵阵的头痛令她难受不已。最近似乎总是这样呢。她抚着额，定了定神，慢慢地凝聚焦点。
好一些了。会不会是最近工作太累了？淡淡一笑，她缓缓走进片场。
咖啡馆的约会。
当她终于拍完了今天的最后一场戏时，不由露出甜蜜的笑容。
“先走了。”童靖阳酷酷地向她道再见。
她偷看了在那边收拾东西的王瑞恩一眼，他认真的表情令她忍不住偷笑。这么一个严谨的人，居然也会喜欢上与他一起工作的女主角呢。真是有点不可思议。
悄悄地，她离开了片场，心情愉快地朝对面走去。
蓦地，她的手臂被人用力一拽，拖入了旁边的小巷子里。
“救……”她刚想呼救，嘴巴也被捂住了。
“是我。”清寒冷漠的嗓音让她回过神来，那对褐眸里的复杂情绪令人费解。
“你怎么会在这里？”她一头雾水。
“他今天吻了你是不是？”扣紧她的下巴，他的眸子转为阴冷。
“这不是你希望的吗？！”她的怒气也被激发出来。
“很好，懂得反问我了。”黎华凑近她鼻端，暧昧的气息妖艳地流动在他俩之间，“我记得，我从未吻过你。”
薄唇倏地压上玫瑰般的红润，惩罚性地啃啮着那两瓣精致。
若绮拼命地摇头，想要摆脱这如影随形的诱惑。怎奈她越是抗拒，那男子便愈是深入地吻她，手，更是不规矩地抚上那柔软的胸前。
“不要！”她猛地推开他，喘息地喊道。
“你是个甜心，怪不得童靖阳都为你动心。”他舔了下被她咬破的唇，“可惜，你的一举一动全逃不过我的眼睛。记住这一点，我可爱的天使。”他转身离去，就在消失前的那一刻，冷道，“不许和王瑞恩上床，否则我会令他求死不能。”
“你有这个能力吗？”她冷哼，并且满意地看到那背影一僵。
能够成为对手的人，实力一定是相差无几的。如果王瑞恩是那么容易对付的人，黎华又怎会祭出美女牌？
她冷笑，抹去唇上残留的气息，走出小巷往咖啡馆去。
里头等候的人令她的心传来一阵温暖。
一直不明白自己是爱黎华还是爱王瑞恩多一些，但是此刻她明白了。以前对黎华只是一种无可奈何的迷恋，自从她离开之后，她的心便越来越冷，只有看到王瑞恩时才感受得到真正的暖气。
她的心，已经渐渐地倾向了王瑞恩。
“若绮，你比我早出来，怎么现在才到？我很担心你知不知道？”看到她，他露出又安心又埋怨的神情。
“我……顺便到服装店逛了逛，看着看着就忘了时间。”她俏皮地吐吐舌头。
“你啊……还是头一个会让我担忧的人呢。”他为她拉开座位，摇首轻叹。
“那是我的荣幸不是吗？”她仍是顽皮地笑。
“想喝什么？”
“你决定好了。”
她随意地看了下四周，几乎都是一对一对的情侣。
“你比较适合卡布基诺。”他招手唤来侍者。
“果然了解我。”她笑笑。
“若绮，你现在一个人住吗？”
“是啊。你怎么知道？”
“童靖阳告诉我的。你的父母呢？”他看着她，脸上满是关切的神色。
“他们都死了。”她敛眸，忧伤地说道。
“我会照顾你的。”他漫不经心地言道，眼睛却紧紧盯住若绮。
“王大哥，谢谢你。”她衷心地感激他。即便以后真的要背叛他，她也会记住今天他说的每一句话。
“我想听的不是这一句。”他邪邪地一笑，“换一句好听的。”
“你都没跟我说过好听的，我干嘛要对你说？”若绮装傻，很无辜地看着他。
“若绮，我喜欢你。”这次，没有漫不经心，也没有玩笑的成分，他的表情认真得近似庄严。
“我也是。”她笑得奸诈。
“好啊，你真是个狡猾的小妖精。”王瑞恩骤然发现自己上了当，不过，也已经来不及了……
《爱情的颜色》顺利地杀青了。
几个月来，若绮与王瑞恩的感情渐浓渐深。
她不明白，为什么仅仅是和他在一起，心里就满足得像是得到了世界上的所有一切？
喜欢，恐怕不仅仅是喜欢了吧？
这几个月来，王瑞恩想方设法要她说出“我喜欢你”这几个字，可惜，一直都没有成功。
她不说，不是因为她不想说，而是始终觉得，她没有资格。
一个处心积虑想要害人的人，怎么可能对他说出“我喜欢你”这四个字？
既非良伴，何苦多惹情债？
她越是不说，将来他所受的伤害就越小。
如果被伤害是必须的，她只希望，在伤害来临的那一刻，他们两个都能够承受得了。
黎华只与她电话联络了几次，此后便是无话。
她始终搞不懂黎华在想什么。
是他一手将她推开，他该明白这样的推开会是什么后果的。难道他对自身的魅力如此自信，以致于认为即使是他不要的女子，也一样会对他忠心耿耿？
她不是徐心宁，也不是古芊菁，她不是那种沦落为被利用的工具还能够笑得出来的女人。
黎华千算万算，就是没把她的个性算进去。
不是每个人都甘心当木偶娃娃的，即使是要被利用，也未必是完全按照他的心意来。
“若绮，下个月我要筹拍一部新片《观美少女》，你愿不愿意做女主角？”王瑞恩也是个狡猾的男人，居然在海边与她散步时提出了邀约。
“这么浪漫的气氛，我该不该破坏一下呢？”不甘心被他骗去演戏，若绮故意歪着头作思考状。
“若绮，我希望你参加，因为我想拿它到国际影展去一较长短。”坚定的眼散发出夺人的光芒，王瑞恩意气风发的样子令若绮心折。
“好啦，我怎么会放弃这个成名的好机会呢？我答应你。”若绮勾住他的手臂，爱娇地笑道。
“我知道你是为了我。谢谢你，若绮。”搂住她纤细的腰肢，他将脸庞深埋到她的秀发中。
“傻大哥，这有什么好谢的啊？”她轻抚他飘动的短发，喜欢彼此相依相偎的感觉。
“若绮，我们结束这次工作以后，你……愿不愿意嫁给我？”他抬起脸，渴望地凝视她。
“这个，会不会太早了？”她逃避着他的目光。
“你怕我限制你在演艺圈的发展吗？”他宽容地笑，“放心，你在婚后依然有演戏的自由。”
“不是的。你……”她烦躁地推开他的手，独自漫步在渐渐冷却的白沙上。
“若绮，你对我，到底是不是真心的？”他抓住她的手臂，眼中有着深深的不确定。
“你说呢？”她不想欺骗他，但又不能坦白。
“你从未说过你喜欢我。”他的眼睛变得幽暗。
“我没说过吗？”她还是轻淡地笑。
“我累了，我们回去吧。”他蓦地放开她，径自往回走去。
她怔怔地站在那里，想要喊住他，终究，也只是望着他的背影……
不知道现在的她和他算不算是在冷战？她在家看着电视，心思却早不知云游何方去了。
整整两个星期，王瑞恩没有一点儿音信，仿若完全忘了她这个人。
如果真是这样，对她而言或许是个好消息。但为何，她的心会如此地痛呢？胸口的那种巨大的空虚与失落，让她想忽视都没办法。
明天就是新片开机的日子了，她，要不要去呢？
她与他只有口头上的契约而已，他后来并没有拿合约过来找她。就连明天的开机仪式也是她从电视上知道的。他，还要她这个女主角吗？
第二天，尽管她拼命克制着起床的欲望，仍是神经质地在八点就爬了起来。
也罢，她只要偷偷地去那里瞟上一眼，看看女主角是谁就好了。
戴上墨镜，她穿着轻便的牛仔服出门了。
依照记忆中的路线搭了辆出租车过去，她来到热闹非凡的开机仪式现场。
混在一堆记者群中，若绮自信不会被任何人发现，她静静地望着前方。
工作人员在忙乱地排着桌椅，王瑞恩微笑着和一些记者交谈。
仪式终于开始了。
王瑞恩、童靖阳、席若芸坐到了一起。
原来，女主角是她。方若绮黯然凝视着紫发紫衣的绝色女子，心下泛起浓浓的醋意。
因为那女子的视线，一直跟随着一个人，一个现在尚算是她男朋友的人。
说不定她和他，现在已经……
“跟我来。”低沉的嗓音，有力的臂膀，将她从人群中拖了出去。
她凝眸，男子的帽子遮住了他大半个脸。
那男子将她带至人迹稀疏的片场角落，手却一直没有放开。
“你怎么会来这里？”她轻问，不想惊动任何人。
“你说呢？”低沉的男声似带着一些怒意，“为什么不早些出现？”
“难道……？”她惊疑不定，难道王瑞恩算准她要来吗？
“很简单，你仍是女主角，而我，是男主角。”男子终于拿下那顶帽子，潇洒的俊容立现若绮眼前。
“你是男主角？！”若绮失声惊呼，却引起前排记者的侧目。
“黎华和方若绮？！”片场顿时大哗。
王瑞恩微笑：“他们二人就是本片的男女主角。”
“原来如此。”众娱记恍然大悟，“王导真会制造高潮啊，连开机仪式都弄得悬念迭起。”
若绮只是望着王瑞恩，心中凄苦：为何——他要让黎华与我演对手戏呢？
尚自出神的她被黎华优雅地挽起，缓缓走向王瑞恩他们。闪光灯自是闪个不停。
虽然与黎华搭档非若绮所愿，但是她仍欣喜于王瑞恩仍让她做主角的决定，淡淡地扫了王瑞恩一眼，他的目光中仍是温柔一片，充满宽容之色。
极为漂亮地结束了开机仪式，王瑞恩宣布明天正式开工，然后，便走向了她。
“你知道我要来？”口气虽仍有幽怨之意，唇角已然含笑。
“若绮，或许我太过急躁，但我相信你的感情。”目光真挚。
“是你让黎华拖我出来的？”
“那是当然。否则，以你们只见了一两次面的交情，他会那么快地认出你来？”王瑞恩牵起她的手，低笑道。
你错了，瑞恩。他就算不能一眼就认出我来，略略注意一下也就看出来了。毕竟……她在心中慨叹。
“若绮，你初次和黎华这种天王级人物搭档，可千万不要怯场。”王瑞恩抚摩着她的手背，轻声道。
“放心，我绝对不会比他逊色！”扬起一抹灿笑，若绮拉着他走出片场……
《观美少女》，好一个《观美少女》！
戏里，她是美丽而无生命的娃娃，一日日地受到贵族公子黎华的豢养，渐渐地有了灵魂。
戏外，她无力地面对着那两人交情甚好的情景，却没有勇气告诫瑞恩那人的祸心。
她，原来只是一个引子。
黎华，会亲手执行他的报复行动。
他借着与女主角培养感情之名，一次次地约她出去吃饭。可笑的是，每当她想要拒绝之际，王瑞恩总是笑着说：“若绮，多熟悉一下黎华，对演戏很有帮助。”
她还能说什么呢？
餐厅里的男子优雅而从容的笑，从此成了她的梦魇。
因为她知道，他越是不说什么，王瑞恩所受的打击就会越大。他就像是一只危险的豹，潜伏在幽暗的地方，俟机一击而中。
而王瑞恩，他太宽容太不设防，尽管他在导演才华方面无人能出其右，待人处世方面也是圆滑如意。但是，为何会对黎华如此推心置腹呢？相较于他的真挚，黎华又给了他什么？阴谋诡计而已！
“若绮，最近的你沉静很多，有什么心事吗？”王瑞恩担忧地看着沉思中的她。
“我只是很气愤，为什么你这么大方，女朋友和别的男人出去吃饭，你不但不反对，还大大地赞成？”她抬眼，半真半假地埋怨。
“我对你的感情非常信任，这不好吗？”他拥住她娇小的身子，轻轻摩挲着她的柔发。
“恐怕是对你自己有信心吧？”她不吃这一套。
他莞尔一笑：“若绮，你的演技虽然日益精进，但从黎华身上，你依旧学到了不少，敢否认吗？”
她无言。
“黎华是我最欣赏的艺人。而且，如果我要进军国际影坛，非倚重他不可。”王瑞恩毫不掩饰对黎华的赞赏之意。
“如果他……算了。瑞恩，我累了，你送我回家好不好？”她不想多说，眼前又是一片黑暗。
王瑞恩扶住摇摇欲坠的她，关怀道：“若绮，你要不要紧？是不是平时工作太累了？”
“不是，大概吹多了海风吧。”若绮不想让他担心，微笑道。
“我送你回家。”王瑞恩体贴地搀扶她上了车。
她在车上默然。
意识到她的沉默，王瑞恩心中忽然闪过一阵不安。若绮似乎对黎华一直有一种逃避的情绪，他看得出来，却不明其原因。
“若绮……”
她一惊，脸色苍白起来。
“你在想什么？若绮。”他停车，静静地看着她。
“没什么。”她的眼前又是一阵模糊，俊俏男子的邪恶脸庞一直在晃动，“不要！”
她尖锐的叫声令王瑞恩一震，若绮随即晕了过去。
“若绮！若绮！”一边拍抚她的脸颊，一边驶车前往医院，王瑞恩心焦如焚。
“压力太大而引起的精神性疲劳。”医生很专业地下了定论。
“那么，有什么可以治疗的方法吗？”
“没有，只能让她多放松身心，自然恢复。”医生摇摇头，“作为艺人，她可能承受得太多了。”
王瑞恩坐在若绮身边：“若绮，你……还是别再演戏了吧？”
“不行。你的新戏已经拍了一半了，我怎能不演？”若绮的声音虚弱，语气却很坚持。
“这部戏……我会想办法的。”王瑞恩不愿她再受痛苦。
“瑞恩……”若绮的眼睛湿了，“我一定要把这部戏演完，我要和你一起实现梦想。”
“若绮。”他的叹息如一阵春风，轻柔地拂过她的唇。
“你先回去吧，片场还有事情要做吧？”若绮温柔地劝说。
“好吧，晚上再来看你。”他吻了下她的额头，轻轻地带上了门。
好累。若绮闭上了眼，打算小憩一会儿。
然而，突如其来的一种强烈的存在感，使她不由自主地睁开了眼睛。
似笑非笑的褐眸正定定地望着她，眼神里似有一丝柔和的同情。
“你来做什么？”她冷言，厌恶他居高临下的气势。
“女主角病了，我来探望一下不为过吧？”他一派潇洒地拉过一张椅子坐下，仿佛了解到她的心思。
她的心一动，又冷硬起来：如果不是他，她又怎会陷入现在这种境地？
“你究竟怎么了？”他不无担忧地凝视着她。
“还不是拜你所赐？”她冷冷地笑。
“压力太大？”他褐眸一转便已明了。
她不说话。
“我不会再勉强你做什么事，但是，你仍然只属于我。”他阴沉地说道，眸里是一片幽黯。
“不会勉强？却还不让我离开你？”她尖刻地笑，对他彻底失望。
“我喜欢你。我说过这句话吧？”他轻松地耸肩，站了起来。
“……”她闭上眼睛，拒绝看他的眼。
他逗留了一段时间，房里有一种奇怪的“沙沙”声。她只是装睡，不去睬他。
“再见了，我的娃娃。”他轻掩门，悄然走了出去。
她睁开眼睛，却差一点窒息。
在她病房的墙壁上，画着一个女人捧着一个盘子的样子，盘子里赫然是一颗人头！
她一阵恶心，冷汗直冒。
女子的背后三个大字：我爱你。对她来说犹如芒刺在背，骨鲠在喉。
不要！我不要这样可怕的爱！她在心中狂叫，嘴里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记得刚被他领养的时候，他曾拥着她，为她讲过“莎乐美”的故事。
一个公主爱上了先知约翰，约翰毫不理睬并且诅咒这份爱情。公主千方百计也无法得到他，便毅然恳求父亲砍下了他的头。之后，莎乐美也因为亲吻死人的嘴唇而被处死。
“我终于吻到你了，约翰。我终于吻到你了。”她犹记得当时自己听到这一句后是如何地战栗，如何地为这绝烈的爱情而颤抖不已。
黎华只是云淡风轻地笑：“或许换了是我，也会像她那样做。”
那一刻，她的震动无以复加。她曾天真地问了一句：“会有让你如此痴狂的女人么？”
“也许是有的。”他的眼光稍稍地在她身上停留了一下，悠悠地说道。
她现在懂了，却宁愿自己不懂。
他爱她？他爱她吗？
一心只想把她送到别人怀里的人，真的……爱她吗？
她死死地盯着墙壁上简单而极富线条美的图画，脑子一片空白。
那三个字如同一个绝大的讽刺，让她欲哭无泪。
为何，要在她已经离不开王瑞恩的时候告诉她呢？并且，是以这样一种疯狂的方式。他是在说，如果得不到她，就要毁了她吗？
毁吧。反正，她也累了。
走出病房，向护士借了两支粉笔，她认命地回房去“毁尸灭迹”。
一笔一笔地划去黑色钢笔留下的印记，她的心情仿佛失落了一切似地寂寥。她与王瑞恩，恐怕终是无缘。再固执下去，也只会连累他而已。
“若绮？”
突如其来的呼唤让她吓落了手中的粉笔，慌张地朝门口望去，只见他惊愕的脸。
“这……是谁写的？”来到她面前，王瑞恩指着那三个刚劲有力的字问道。
还是没来得及吗？她望着墙上孤零零的三个大字，敷衍一笑：“一个影迷。”
“若绮，你有很多事都没有告诉我。”他抽出一支烟，又放了回去，沉沉地说道。
“瑞恩，你……”她欲语还休。
“难道……你真的是那个人派来的？”他痛心地问。
她只是张大一双无神的眼睛，疲倦地望着他。
“为什么！为什么你什么都不肯跟我说！”他狠狠地敲击墙壁，心里的痛再也无法忍住。
“这里怎么了？”突兀的男声插了进来，正好打破了两人的僵持。
若绮收拾倦容，轻快地笑：“靖阳，你来看我吗？”
“你们……”他聪明地不再说下去，向王瑞恩招呼道，“王导好啊。”
“这几个字是你写的？”王瑞恩目光阴沉，看着童靖阳问道。
“这个……”童机灵地看了若绮一眼，“王导，你的女人受人爱慕也是很正常的吧？”
“但她不肯说那个人的名字。”
“可能是为了掩护我吧，哈哈。若绮，被发现了也没办法，老实承认不就得了？”童靖阳爽朗大笑。
若绮感激地望了他一眼。
王瑞恩没说什么，走了出去。
也好，让他存着怀疑，可能会更警觉一些吧。黎华要害他，也会更困难一些。若绮凝望着暗沉的天色，心下一径地绝望起来。
“小天使，为什么愁眉苦脸的？”童靖阳走到她身边，不习惯她忧愁的面容。
“有一个人，一直想要毁了瑞恩，我很想告诉瑞恩要他提防，但这样做，可能会更加快那人的报复行动。我……该怎么办？”还有一个原因：她不想让瑞恩知道她和黎华的关系，那样一种悲惨而无奈的关系。
“相信他吧，他不是那么容易就被击垮的人。”抚了抚她的长发，童靖阳眼中流露出一丝怜惜。
“恐怕，没有那么简单。”没有万全的把握，黎华是不会轻易出击的。
“究竟是谁？”
她抬头，缓缓吐出两个字：“黎华。”
半夜，她被噩梦惊醒，无助地望着深黑的天空。
向童靖阳说出了那两个字，开始的感觉是轻松，然后，心情更沉重了起来。
就连童靖阳，也无法想出能与黎华抗衡的人。他的出身，他的家世，他在演艺圈如日中天的地位，无人可以超越。
她的心，彻底地沉入了冰水之中。
手机，在黑夜里奇异地响了起来。
她害怕起来，不敢去接。
铃声大作，她只是瞪着它，不愿去接。
十几声响过之后，它停了。
她拿起来，是童靖阳。
为什么？他会在半夜打电话来？……
片场，不，或许此时该称之为废墟。
王瑞恩楞在那一片焦瓦之前，仿若失了灵魂一般。他的手心里，紧握着一只焦黑得看不出原来颜色的发夹。那发夹，是若绮的。
如果不是他亲手为她佩戴过这个发夹，想必，他是不会认得出来的。
而如今……握着这唯一的证物，王瑞恩的心底一阵发寒。
火，是若绮放的？
不！不会！他狂乱地摇头。
病床上若绮坚定的目光仍在眼前：“我，一定要把这部戏演完，我要完成你的梦想！”
那样诚恳真挚的语气，能假装得出来吗？
但是……
发夹被紧掐得陷入肉里，他却一无所觉似地，继续捏紧着拳头，越来越紧。
童靖阳走过来，面色沉重。
“王导，若绮的手机……没人接。”
他的心脏似被人捅了一刀。
没人接？是不愿接，还是……不敢接呢？
警方照例问了话作了笔录，答应几天后再给答案。
王瑞恩疲倦地回到家里，心下一片茫然。
影片的全部资料都被烧毁，他很心痛；但，更大的打击来自于，他手中的这枚发夹。
他不愿去医院，怕在那里发现令他心碎的事实。
“笃笃”，很轻的敲门声。
他开了门。
门外是女配角——席若芸。
“你……还好吧？”女子忧伤地望着他，她明白这部影片的重要性。
“很抱歉，之前的努力全都……”
“我不要紧！但是你……”席若芸稍稍压抑了一下自己的激动，“你受的打击比我们任何人都大！”
王瑞恩凝视她，深深感动于她的了解与关心。
“我没事的，你不用担心。”他温和地拍拍她的肩，“回去吧。”
“她，真的有那么好吗？”女子幽幽地问。
王瑞恩心底一震，再迟钝的人也能发现她的情意了。
“我很抱歉。”他语声诚挚，送她走出公寓。
“这场火，很奇怪。”她看着他，“你要小心。”
“我知道。”他不愿多说，走了回去。
医院里。
若绮震惊地盯着报上的新闻，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
黎华噙着笑，斜倚门边。
“是你？！”若绮狠狠地瞪视他，“你为什么要用如此卑鄙的手段？”
“若绮，你早该有警觉的。我的加入，难道是毫无意义的吗？”黎华低笑，“作为受害人之一的我，可以免去被怀疑的尴尬吧？”
“我要告诉瑞恩！告诉警察！”若绮发狠道。
“我的观美少女，难道不觉得你少了某样东西？这件东西，可能正在我们的导演手上吧。”他缓缓摇头，“好长时间没训练你，你的感觉迟钝了不少。”
“东西？”她静下心一想，眼光在房内一扫，失声道，“我的发夹？！”
黎华但笑不语。
“你昨天来，就是为了拿走那只发夹？”她声音颤抖，感受到莫名的恐惧，“你……你把它放在哪里了？”
“你已经猜到了，不是吗？”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害我？！”她尖叫，泪流满面，“瑞恩，瑞恩他……”
“他很顾念你们的感情，没有告发你。”黎华走到她身边，抬起她的下巴，一字一字道，“我要逼迫你，逼你到只剩下回到我身边这一条路！”
“黎、华！”她充满恨意地迸出这两个字，随即晕了过去。
“恨我吗？我也恨我自己呢。如果，我在当初就发现我对你……”黎华怜惜地抚摸若绮的脸，按下了床头的铃。
医生护士纷纷赶来，而此刻，黎华已不在病房之内。
“若绮！若绮！”王瑞恩的脸在她眼前晃动。
“瑞恩！”她高兴地迎过去。
“若绮。”等她看清楚时，那张脸又变成了黎华！
“不要！”她大叫着，一下子惊醒过来。
床边，不是王瑞恩也不是黎华。
是童靖阳。
他同情地看着她，冷酷的目光里也不禁掺有一丝柔情。
“靖阳……”她想哭，却发现声音也已经哑了。
“火，是不是你放的？”
“不是不是！”她拼命摇头。
“那么，半夜里，你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
“我……我怕，我怕黎华……”
“所以，是黎华做的？”
“恩。”她点头，渐渐冷静下来，“靖阳，瑞恩他恐怕……不会相信我了。”她捏紧床单，忍下心中剧烈的疼痛，眼前又开始一阵一阵地发黑，她咬牙，“你去跟他说，方若绮，从此与他——再无纠葛！”
“你这又是何苦？只要把真相告诉他……”童靖阳不忍道。
“不！如果我不离开他，黎华他一定……还会找他麻烦的。我不要连累他！”方若绮抬头，凄然道，“就让他认为是我变心了，纵火的事情也算是我做的好了。”
“若绮……”
“答应我！别把真相告诉他！”她攥紧他的衣角，仰头看他。
“我……知道了。”他沉重地点头。
她的健康情况不见好转，仍在医院住着。
王瑞恩日日奔跑在保险公司与演员之间，十分忙碌。甚至，有些不是他该做的工作，他也一并揽了过来，刻意不去在意若绮的状况，只是沉湎在公事之中。
“王导，若绮她的身体……”童靖阳看不下去，说了一句。
“她还在住院？”王瑞恩以为她早已出院。
“是的。她的情绪很低落，又不肯吃饭。”
“我知道了。”王瑞恩挥挥手，好象很不在意。
纵火一事仍无头绪。那只发夹被他锁在抽屉里。纵然他不愿相信是若绮做的，却又没有别的证据来反驳。
或许……
“你为什么不吃饭？”冷怒的声音回荡在空空落落的豪华病房里。
“关你什么事？”她连看都不愿看他一眼。
“你这么希望打点滴吗？”他抬起她的手，怒视那上面的针孔，“你想以死明志？想表明那把火不是你放的？王瑞恩会相信你吗？”
“不相信也好，相信也罢，这全部都是我和他的事情！”她的唇虽已不再丰润，却仍是紧抿着，一副倔强的样子。
“很好。你想死是吗？我偏不让！”黎华迅速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
强硬地俯下身，贴住她的嘴唇，他硬是把水灌到她口里。
“呜呜……不……”她拼命挣扎，扭动着身子。
“你还有力气挣扎吗？”他冷笑，“不想被如此对待就给我乖乖地吃饭！”
“你无耻！”她大骂。
他没有起身，仍是以这暧昧的姿势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已经没有退路了，若绮，回到我身边……”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进来的是……王瑞恩！
“你们……？”王瑞恩的脸色变得苍白，眼睛开始冒火。
“瑞恩，你来了？”黎华回头笑笑，并没有站起来的打算，“我正在劝我们可爱的女主角喝水，可她却是一副很勉强的样子，多伤人心哪！”
若绮别过头，不说话。
“黎华，你……和她究竟是什么关系？“隐隐猜到几分的王瑞恩故作镇静地问，眼底却现出了一丝惊慌。
“什么关系呢？”黎华偏头想道，“如果说她是我的观美少女，你能理解吗？”
“观美少女？”王瑞恩身子摇晃了一下，惨笑道，“原来，原来……”此刻的他已明白一切，却无话可说。
“所以，你可以走了。”若绮闭上眼睛，绝望地说道。
“我只想再问一句，那场火是不是你所为？”王瑞恩的视线停留在若绮身上，一瞬不瞬。
“是……”她疲惫地应道，眼泪不自禁地沁了出来。
“我懂了。”王瑞恩的声音异常空虚冷漠，“你好自珍重。”
门被他轻轻地带上了。
她推开黎华，泪眼迷蒙地看着房门，仿佛想穿透这扇厚重的隔膜，一直望到那悲伤的背影似的。
然而，她看到的不是背影，而是门锁上被摆放得端端正正的一只焦黑的发夹。
“瑞恩！……”她的口中发出似哭似号的悲痛之声，回应她的只有黎华的冷笑。
“这东西我会帮你毁掉。”他拿下发夹，走了出去。
若绮出院了。
她坚持不愿和黎华一起住，仍然住在自己的公寓里。
每天傍晚，她总是一个人坐在窗前，任自己沉浸在回忆之中，就像一个老人常做的那样。
黎华时时来看她，也时时被她拒之门外。
八卦新闻里开始出现席若芸与王瑞恩热恋的消息。她总是强迫自己不去相信。
工作的时候，她眼前时时昏暗，却只是一甩头，定定神继续工作。
“若绮，这个礼拜天能不能来参加‘快问乱答’？有观众反映好长时间没见你上娱乐通告了。”PSTV的老太和颜悦色地说道。
“我最近很累。”若绮闭了闭眼睛，说道。
“我知道你心情不好，但是‘快问乱答’一向是你的专长，并不会花去你太多时间。”
若绮沉思了一下，想到以前这老太真的满照顾她的，便答应了下来。
“好。你来的话，收视率一定会提高不少。”老太高兴地走了。
说实话，她从来没记住过这个老太的名字，然而她想忘的，却始终都忘不掉。这就是，所谓的惩罚吗？
抢答又快又好的她，又得了全胜奖金。
节目结束后，她向工作人员道了再见，淡淡一笑准备回家。
“若芸。”沉稳的嗓音令她一呆，然后发现身边女子的脸庞一下子柔和起来。
她的心狠狠地抽了一下，眼睁睁地看着紫衣女子快步走过去。
王瑞恩显然也未料到会见到若绮，整个人一楞，随即移开目光。
“好久不见。”她笑，却笑得太不自然。
“是啊，最近好吗？”他一如往常地温和，目光却仍不正视她。
“好得很啊。”她哑哑地笑，迅速走开。
“若绮？”
她的眼前一瞬间黑了下来。
她用力地眨眼，再眨眼，还是一片黑暗。
看不见了。她早有预感自己的眼睛会出毛病，没想到这一天这么快就来了。
不行！她不要让瑞恩看到自己这么狼狈的样子！背对着王瑞恩，她的腰杆挺得笔直，一步一步地往电视厅大门走去。她记得大门就在她的正前方。
“下雪了吗？”目光中含着无限哀凄，她感受着从天空飘落下来的雪花，静静地站在门口。
为什么是今天？为什么是现在？为什么要在她眼睛瞎掉后才下雪？只有她知道这场雪的意义，不，还有另外一个人知道，他……还记得吗？本来，她以为他一定还记得的，但是经过了刚才那一幕，她已完全失去了信心。
门口停着黎华的车子。他坐在那里，失落地凝视着若绮空洞的眼神，似已痴了。
经过若绮的身边，王瑞恩本想说话，却看到了车子里沉默地望着若绮的黎华。他的面色变了变，不发一言地与席若芸离开了。
若绮仍然立在那里，听着王瑞恩的脚步渐渐走远，她的脸上浮起一朵奇怪的微笑。
慵懒地靠在门柱上，她摸索着从包里拿出几颗早已准备好的药丸，快速地塞入嘴里，不带一丝犹疑。没想到，这么快就会用到它们……她若有似无地微笑着。
“不许！”黎华大喊着冲出车子，扶住摇摇欲坠的若绮，“我不许你这样做！”
“黎华？”若绮摸着他的面庞，“你……也来了？”
“你以为我是以什么样的心情看着你的？！”黎华捧住她的脸颊，心痛地喊道，“你眼睛瞎了我可以找医生，你为什么要寻死！为什么？！”
“我……没有别的路了。再也……看不到雪了。谢谢你，在我……临死前……还能陪着……”她吐出一口血，晕染着鲜红颜色的脸蛋格外凄艳。
“若绮！若绮！”……
“瑞恩，你看车窗外的雪，好美。”席若芸指着那片片飞雪，微笑道。
“雪吗？”王瑞恩心底一颤，忽然想起若绮曾经对他说的话：“王大哥，今年的第一场雪，我们要一起去看哦！”她痴痴伫立在电视厅门口难道是……？
“一起去看……第一场雪？”王瑞恩如着魔般地重复着，忽然喊道，“停车！我要下车！”
他飞奔着跑向电视厅。若绮……他不要放弃若绮！尽管她背叛了他，但是只要她在说那句话的时候是真心的，他就相信她！
渐渐能看到泛着蓝光的电视台了，看到黎华的车子仍然停在那里，看到……
隐隐地，苍穹间传来了一阵阵的嘶吼。而风，是没有声音的；那一声紧似一声地，是雪之恸哭…… 到了最後有點看不懂
若綺的預言？？ 呃……小说的情节总归安排得比较巧合的。
其实若绮已经失去了信心了，无法再面对王大哥…… 唉。一个个，戏里都是人精儿，戏外却傻得过不去坎儿。
恨，都恨不起来。可惜，真是可惜。
只是..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呢？ 其实，就是因为一些根本记不起来的怨恨而毁了自己现有的一生。想说，该放手的恨就让它去吧，否则只会束缚了自己而已。 我喜欢这种虐恋的感觉= =而且我喜欢明2,这就是我心目中的黎少啊~~
页: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