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雨(大话西游3同人)
男子问道:“如果给你一个生命的轮回,你是否会再用二十四年来等待这个人?”女子想了想,点头说:“我会的。如果生命真的会有轮回,我依然会去等他。”
每夜醒来,潇湘都会泪水潸然,重复的梦中,看不清男子的面貌,望不到女子的表情,只是,这样的对话近来夜夜入梦。
这一年,潇湘十五岁。
仿佛隔着一条无法跨越的河流,耳边还有水流的潺潺身,潇湘在这岸听,他们在那岸说,那样的重复意味着什么,潇湘并不知道,只是每次听到女子说:“我会的。如果生命真的会有轮回,我依然会去等他。”心底都会有剑锋划过的锐疼。
本是纯澈未尝情滋味的人,为何会这般的感同身受,单单的一句,“我依然会去等他。”看不到前后因果,就莫名的痛彻心扉,大抵是在梦里,心底明明白白的知道其间曲折,奈何梦醒忆不起分毫,只有冰凉的发鬓泪痕重重,锁住一段无以成言的情愁。
潇湘从小喜诗词好笔工,同岁的女孩还在对母亲撒娇的时候,潇湘就已经醉心于水墨丹青。
莺欢草长的日子,摆桌磨砚,笔动流长,在墨香里日益沉寂。渐渐成为方圆几百里路人皆知的才女。
父母经过她的闺房都不禁叹息,不习女红,不贪游玩的沉稳娴静,对女孩家究归不算好事。
时值谷雨,牡丹花会。潇湘母遣丫环来劝潇湘出门去走走。潇湘为不让母亲担心,只得暂时搁置手上的毫笔,换身衣裳与丫环出门。
轻纱白裙,外罩淡绿纱衣,铜镜内的人清秀隽雅,正是突怒芬芳的花样时节,只是太过冷清,那种清丽的韵味倒像经历了人世数番轮回的淡然。
潇湘啊,你的一生会在这一日改变,你可知道,在那熙攘的牡丹花会里,有你他世记忆的契机在等候着你。
花间暗香浮动,蝶飞蝶舞,潇湘不禁俯身扶起一朵繁重压枝的花儿凝视。
所谓花容,大抵就是这样的极致。
花开不过两三日,若是从未得见也就罢了,最怕惦念。
“来年,定要再来,”潇湘对着手掌上这簇娇媚许下心愿。
“潇湘。”似曾相识的声音在轻唤。
潇湘抬头望。
有一个“人”正静静站立在远处的牡丹丛后。他相貌古怪,背着一支硕大的毛笔,表情沉郁安宁,略带一丝风尘仆仆的沧桑。可他的眸光是如此深邃,似乎要穿越岁月重重的雾霭,努力看清一个人的来世今生。
未语泪先流,潇湘的眼泪滚落到牡丹花冠上,几世的情怎会是娇弱的花身所能承载的重量,那滴泪沿着被压低的花瓣滚落泥土,慢慢的渲染开来,浸润赫然。
潇湘缓缓的喊出这世第一次,“恩师。”
这是她前世遇见的名叫“画魂”的云游画师,在那世教她诗词歌赋、水墨丹青。
往世封印的记忆被唤醒,那些前尘往事幕幕,像九天银河疾坠深潭。
不是不震惊,不是不惊异,只是,除了承袭以外,不做它想。
“潇湘……”画魂微启的唇间有着洞悉世间男女爱恨情仇仍心怀慈悲的苦涩。
坚固执持,潜伏藏识,游履诸根,曾不间断,机缘成熟,藏果出。
三生三世的痴恋,换回一次不再懵懂的重复,是否有意义,这不是神需要了解的,只为她的精诚感动上天,观音菩萨遣他今日到此,原是为了了潇湘一片诚心祈求,让她在某个特定的时间记起往世种种。
“第三世里,我曾经对你说过的话,你记起了吗?”
“是的,”潇湘颌首,泪水涟涟的笑,淡定、从容。
“去吧。”画魂似乎也有些不忍的动容,于是转过身去,只对潇湘挥挥手,示意她离去。
“深感恩师对我情深恩重,然,无缘伺候恩师身侧,今日一逢,再会无期,切盼恩师珍重。”潇湘对着画魂的背影,深深的跪拜叩首。
望着她细弱的身影渐渐离去,画魂默默的苦笑,轻轻低语,“潇湘,我们还会相遇。”
潇湘和丫环回到府后,愈发的沉默无语,每日画着前世那耗尽二十四年光阴才得看全的画。
画就牡丹花怒放,这是花醉红尘,那年潇湘6岁。
画就彩蝶翩飞舞,这是花忆前身,那年潇湘18岁。
画就花树下花谢,这是花开一瞬,那年潇湘30岁。
怀着几世满溢传承的深情,盘石不可移的伫立等候,像一个轮回里最后那一笔圆满的收笔。
还有一年,就会再度相遇。
抱着期待,数岁月流转,对凡人都是种折磨,莫道相思苦,苦亦苦矣,甜亦有之,在这红尘里,有个一世怀恋的人,已是不枉此生。
第二年的谷雨时节,潇湘早早梳洗完毕,给父母请安,谈及今日的牡丹花会,说是必去,父母觉得有些诧异,但是,女儿自上次花会,足不出房已经一年,今日突然有了兴致出门走走,也是好事,莫不倍感欣慰。
繁花美景,杨柳飘扬,潇湘偕丫环来到那世那年相遇的地方。
今日,本是潇湘知道前世以来,日日期待的,可临期近时,心底一种深沉的痛却汩汩涌出,不可遏制。明媚的春光下,潇湘有些恍惚的颤栗,才明白,自己原来期索的并非只是相遇。
贪、妄、痴算是恶业,又能如何?潇湘也只是一个平凡女子。
不禁感触良多的轻抚姣好的花之脸庞,同命同怜。
花儿为什么开,难道也在年年等待,等待那人来采撷?可是,娇弱的花姿不堪负荷的模样,任谁会舍得采摘?
人不懂花想要的,花说不出渴求的,于是,在缄默里时光荏苒,一再错过。
花的疼,和自己何等的相似?
潇湘想伸手摘下它,却也迟疑良久,终于明了,有些愿望,就算彼此明白也是无可奈何,不禁悲从中来,掩扇落泪。
“小姐何故悲戚?”
潇湘太过沉浸在自己的心事里,不知有人接近,突闻人声,又惊又窘,连忙抬袖遮面,只偷偷端倪。
那人白衣华冠,面白如玉,目若朗星,眉里眼间尽是温柔的关切。
雾气在眼里弥漫、汹涌、跌落。
三生三世的痴念啊,才换来这次醍醐明澄的相逢,怎能不百感交集,然而,却没有什么话可以明白的对他说。
潇湘的眼泪替代了未明言的话语,坠珠纷落。
少年眼见潇湘泪不停,连忙转过身去,掏出白丝帕向后递,口中说道,“小姐莫慌,我只是见小姐伤心落泪,不由得过来探问,并非心存不良之人。”
我怎会这样想啊,潇湘哀叹,只能默然的接过少年递来的丝帕,心底在清规礼教和强烈的思恋之情之间挣扎,话到嘴边,终于想开口时,少年早已悄然走掉,踪迹无处寻。
回到府中,潇湘凝视着少年递给自己的白丝帕边脚金丝线秀着的“慕容”二字,才发现,三生三世里,一任尘缘碾落,来回辗转在时间的轮回里,原来都不知道他的姓与名。
如果仍然改变不了结局,至少是否能知道他的名和姓,他日亡冢也好有个夫家姓氏。
他的音容相貌,不必回想也赫然在目,三生三世里虽只数面之缘,但却铭刻在心,沧海桑田,永不会忘。
潇湘将他的面貌画出,交给丫环,嘱咐务必查探,丫环一边接过一边抿嘴偷笑,潇湘只是淡淡的笑,回应丫环的猜测。
潇湘十七岁那年,还是如常的携丫环去赏花。
明知道,今年的花会,不会看到他,还是忍不住期望奇迹。
结果依然和前世一样,他并没出现。
不要紧,我们还会再见面。潇湘有比他世更坚定的耐心。
最不济的结果经历过,那还有什么叫人无法忍受的。
这一年,潇湘已经知道少年是何许人。
丫环并没打探出少年的踪迹,而是宫中某大人为了自己的儿子亲自登门求亲时候,偶然看见了这副画像,这位大人原本胸有成竹的模样瞬间消失,苦笑的摆手告辞,潇湘父母不解的询问何故,大人说,“犬子哪能敌过皇子。”
原来,他是慕容王室的皇子。
难怪如此器宇轩昂,谈吐雅致。
潇湘明白,这个身份就是让他三世屡负自己的原由。
为人子,当孝。
为人臣,当忠。
夜思日想,自古难逢两全境,不负江山不负情,面对江山徒败,情何以堪?
第二年,花忆前身的18岁,潇湘明了了所有前身未明的细节,那棵花树下,依然是日暮时分,春雨突降,潇湘静静的伫立树下,听着雨打树叶挲簌声,等待少年的身影出现在雨雾里。
重复一千年也不变的等候。
叶间的缝隙落下点点雨水,潇湘取出白丝帕擦拭额头的水滴,抬头间,远远望见白衣少年朝这棵花树跑来。
分毫不差,潇湘淡淡的微笑。
他立于花树下,抖落身上的雨水,猛一抬头,四目相接,潇湘微笑着看着他,等待着他。
“我记得你。你就是两年前那个在花前流泪的女子。”他的声音充满惊喜。“我找你找了两年。”
如此率真情切,毫无唐突仓促之感----他,找她找了两年。
潇湘贝齿微展,对他露出温柔的笑容,在心底轻轻的说着,我等了你三世了。
在时光中互相找寻彼此的人,终会相遇,无论经历多少年。
两人相视而笑。
潇湘忽然有种错觉,仿佛他也知道这前世今生种种。
藏识藏着的那段几世缘弦,不会因为拨动的人不在而断,它一直都封存在某处,只待弹琴的人出现,再次丝竹共鸣。
他依然是克己礼让的尽量站得离潇湘些许距离,以至于背部露在雨中,完全被淋湿透。
若不开口,若不拉着他的手,还是会跟他失之交臂,各自伏流飘散。最后的一次交集,什么清规礼教再也挡不住潇湘想要与他相依偎的愿望。
若非为了不留下如影随身的遗憾,怎么会日夜祈求?怎么会让我看清前尘往事?
潇湘轻轻的抬起手腕,将他牵近身旁,“别站在雨里。”
他有些看得痴了,任由潇湘拉着自己的手。
潇湘的手温软无骨,抬袖间阵阵幽香传来。
“多谢慕容公子的丝帕,”潇湘的声音如牡丹吐露着芳香。
他有些愕然,转眼看到她手上的白丝帕,才恍然明白,不禁颌首笑,“并无什么。”
丝帕薰过淡淡的花香,和她身上的香味一模一样,想及此处,面上一阵红热,连忙拱手低头,“还没请教小姐芳名。”
“小女子,潇湘。”
原来,她就是坊间盛赞的才女,不由钦慕之情更甚,“早前得见小姐笔墨《空谷幽竹》,早有登门拜访之心,奈何无人引见,唯恐唐突,今日得见,实乃三生有幸。”
三生有幸?
他真的明白吗?多想他也历知前事。
但,若不是三生有幸?又是什么?
这世的相见,是苦求上天的结果。
天色渐暗,潇湘不禁心急如焚,最后一次这样真切的站立在他身侧,还是不能窃窃私语,互吐衷肠,这就是重复几千年也改变不了的结局吗?
抬眼深深的凝视着他的俊逸面容,此去一别,再无踪寻。
此时,丫环焦急呼唤的声音又一次如期传来。
像催命的光,一声急过一声,声声催着潇湘,凄凄惨惨、心神俱散的痛让潇湘不知该如何是好。
“早闻姑娘芳名,他日定将登门拜访。” 这是他对潇湘说的最后一句话。
这世潇湘虚立原地,没有走进丫环撑起的油伞里,可是,还是没能多留住一些时光,他已退出树下,将要离去。
“公子。”
他轻轻的回头,望见树下的她面色苍白,摇摇欲坠,多想上前扶住她的娇躯,但,自己不能。
“他日定要来,切记,切记!”潇湘的话说得不急不缓,却字字重过千斤。
几世的思恋,只化成一句“他日定要来,切记,切记!”
潇湘,你还是没变。
那天的树下避雨,回想还能闻到泥土的香味,还能感受到他的隐隐传来的体温,或许,自己的故事已经圆满。
触碰到他指尖,那大而安定的手传过来的踏实感,就是归宿。
捧着这份弥足珍贵的回忆,潇湘淡定的面对一切本该发生的事毫无走辗的碾过。
一个女子赢弱的身体内到底蕴含多大的力量,才能缄默的看对预知的事一件件分毫不差的发生,潇湘相信,这是她必须付出的代价。
那句“切记,切记!”的殷切叮嘱并没换回他的到访。
他日,还是再无他日。
潇湘渐渐明白,他给的承诺并不是为了实现才存在,而是私定终身的咒语。
被它束缚,也被它包裹,在无数失望、绝望的缝隙,像一缕透壁的阳光,照耀自己枯萎的心田,轻轻的搀扶住她几欲溃倒的身体。
十年里,该发生的一一发生。
----外敌入侵,国家命运如系弦上。太子两立两废。一位据说是才华横溢的华美少年,一夜之间被匆匆推到历史最前台。新太子无心婚嫁,专治国事。国情渐有起色,但前景依然难测。
这一年,潇湘十九岁。
四世相似,可是,今世的潇湘已经知道,那位华美少年就是他。
----父母双双病逝。病榻间念念不忘的是她的婚事。
这一年,潇湘二十岁。
四世相似,潇湘永远无法完成父母的期望。
----家道中落,国势动荡。被迫远离都城,顺江而下,迁居异乡。
这一年,潇湘二十八岁。
这一世,潇湘不愿离去。
来世、再世、再再世,轮回几千年也吐不出的思恋、道不尽的情话,只能蛰伏吗?
破茧吧,来世,已不知能否再相遇。
不是不知道,逆天而为,必遭天谴,不是不明白,螳臂挡车,只是不自量力。
可是,再深的羁绊也会有枯竭的终端,他世,也许情缘只剩下无所触动的擦身而过。
所以,轮回的天轮,就在此生停止吧,我愿用生生世世交换,一点点的妄为,哪怕永世不得超生,哪怕永坠阿鼻地狱。
两年后的一个夏日,潇湘坐在庭院里,任心事一遍遍流淌过心底。
敌军长驱直入,这座都城已危在旦夕,人们都搬离躲难,只有潇湘还留守着,她并不惊慌,她知道,这座昔日繁华今日空荡的都城里,有个人和自己一样,一直都在。
空气里有他的一份呼吸,很温暖、很安心。
“潇湘。”
又是那个熟悉的声音,潇湘抬头望去。
庭院深处,立着一人,背着一支硕大的毛笔,表情沉郁安宁,略带一丝风尘仆仆的沧桑。
“恩师。”潇湘有些哽咽,他世他也会在这天到来,带着白丝帕包裹着的牡丹,叫她遗忘。
潇湘从未如此的惧怕过,怕一切还是来不及,怕他再说出同样的话。
炎热的夏日里,潇湘却感到彻骨的寒冷。
画魂良久不语,凝视着潇湘,目光穿过她的身体,追溯她的前世今生。
潇湘的眼泪一滴一滴的滴落,晶莹的泪珠纷纷摔碎在地上,四瓣、八瓣、那种碎裂的声音如丝帛,尖锐、清晰。
仿佛过了几千年,画魂一声轻叹,“你们两人的未了情愫,这一世是最后了,潇湘。它世我托梦于他,仍无法带领他完成的业果,今世由你自己去完成吧。他欠你的情缘今世还尽,来世再不相遇。”
笑容,一点点的填满,直至满溢。
潇湘泪未干的脸庞带着盈盈的笑。
幸福、承恩的笑,像那年春雨中一朵芬香的牡丹花。
潇湘深深、深深的跪拜。
傍晚时分,风声猎猎,旌旗残败,天边的夕阳像一滴嫣红的血,缓慢而决然地坠落。
潇湘踏上了高高的积翠台,天色苍茫辽阔,往日这里,定是皇气蔚然,紫云飘荡,而此时,呐喊和哀嚎被火光卷起直冲云霄,浓烟像巨龙将王城吞噬。
终于,看到了他,依然一裘白衣,昂然站立。
“公子。”潇湘轻轻的唤他。
他寻声望过来,十年的促变并没让他的面容黯然,国破家亡的悲恸反让他多了一种内敛沉稳的气韵。
他眼里的光彩像天边的晚霞幻变,绚丽璀璨,梦幻到真实、悲伤到欣喜、迷茫到释然、克制到喷薄,最后掀起无尽的大雾弥漫。
“潇湘。”他的声音颤抖着,像陡峭的春寒,雾蒙蒙的湿意里尽是延绵人世的希翼。
一切又回到花下相逢的那年,那个花间落泪的清丽女子,那个温柔叮嘱“切记,切记!”的女子,那个让他日思夜恋的女子,本以为今世永无相见之日,却突然从天而将,俏立眼前,不是妄想吗?
他双臂迎风展开,迎接拥抱暌违多年的爱人。
曾经三世,隔着浩渺的江水,望见他张开的双臂无法奔赴,而今,近在咫尺,再无什么可以阻隔潇湘投入他的双臂。
为了这个真实的温暖的拥抱,潇湘用尽了四世守候,没有怨尤从不后悔,就算他世各自展开各自的人生,见面不相识又如何?只要有这个拥抱。
没有什么言语是需要说明的,没有什么相思是彼此不懂的,这个拥抱里已有千情万意。
“潇湘,闭上眼睛。”他轻缓的对她耳语。
他和她都知道,有一只箭会穿过他们的身体。
潇湘轻轻的点头,缓缓闭上双眼,密密的睫毛覆盖出两片月牙状的阴影,在夕阳下轻微颤动。
“真美。”他不禁赞叹,俯身用唇封缄她的。
两行泪滚落发鬓。
这朵隽丽的牡丹花,再不会有凋败的痛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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