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開來,女魃咬著下唇不發一語,眼角餘光悄悄的看著應龍的反應!
「抱歉,你應該很討厭我才是,我先回軍營去好了!」
他……什麼反應都沒有,一個將他縛在神鍊之樹上千年之久的『仇人』之女,在他眼裡想必也是礙眼的很吧!
是啊!不該期待他不會討厭她的,這樣的結果……她不是早就料想到了嗎?
轉身離去……,緩緩回頭再望了應龍一眼。
罷了吧!他不想再與她說話也是正常的!
「等等……。」
看著她轉身離去,應龍連忙伸出手拉住她的手。
「哇啊!」
火燄再度纏繞上女魃的手臂,讓她痛的驚呼。
「抱……抱歉……,我……我只是不想讓妳跑掉……,所……所以……一時……忘了不能碰到妳!」
他竟然又害她痛苦了!水火不容原是天則,但他此時也怨起自己的屬性為水,連太過接近她都會使她感到痛苦!
他……不希望讓她跑掉?他……不討厭她嗎?
「我只不過是震驚君上收養了義女,一時沒有做出反應,更何況……我有什麼理由要討厭妳呢?」他一直都渴望能夠見她一面的,從那悠揚美麗的聲音傳到他耳中的那一天開始。
「你……是因為父親才會被囚千年的,你不怨恨父親?」
「當年是我誤判軍情以致生靈塗炭,君上做的處份已經很輕了!」他不怨恨黃帝將他縛在神鍊之樹上,若沒有被縛在神鍊之樹上,他想……他也無法感受到眼前少女的溫柔了吧!
他從未把任何女子放在心上過,女子之於他,不過就是個性別不同的『移動物』而已!
被囚千年,以往那些睜著眼睛說不管他變成怎樣都還是喜歡他的女官,卻因他入罪,失去高貴的身份,沒有一個人悄悄的去九華禁地看過他!
只有她……,明明擁有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尊貴身份,卻總是到神鍊之樹下和他『談天』!
「我……一直都害怕著……,你一定會討厭我的!」原來都是她自己杞人憂天而已啊!
「我永遠都不可能討厭妳的!」
◎ ◎ ◎ ◎
「風後、風後……。」鳳曦一身華服,踏著小碎步一路跟在風後身後。
「鳳曦公主,您找屬下到底有什麼事?」眼前的她不是他能靠近的對象,他忠於黃帝大人,所以對於黃帝大人心儀的女人,他得有多遠離多遠。
「你一定要稱呼我為鳳曦『公主』嗎?」他的語氣彷彿是要把她與他永遠的隔離開一般。
「您原本就是公主!」是由炎帝獻上來的公主,雖然炎帝獻上女人的其心可議,但君上喜歡她,所以這個女人絕對不是他能接近的人!
「就算我是公主,這些日子以來,你難道一點都不明白我的心意嗎?」難道她永遠都比不上魃在他心中的地位嗎?他就……這麼的討厭她嗎?
「公主身為未來帝后,體貼屬下的心意,屬下非常明白!」
風後一張撲克臉依然沒有改變,對鳳曦說話的語氣一樣的恭敬。
體貼屬下的心意?
她不信風後一點也感覺不出來她的真心是什麼?她只是單純的喜歡他而已,為什麼他總是要推開她呢?
「我喜歡你啊!風後!」隔了許久,她再度對風後吼出她的真心。「我比任何人……都喜歡你。」
風後神情一斂。
「鳳曦公主,屬下曾經說過,您說的話……屬下就當沒有聽見,您是君上屬意的后,請您千萬不要再隨意說出如此不莊重的話,侮辱君上對您的一番心意!」鳳曦公主對他的告白,等於是在君上的臉上打上幾巴掌,他絕對不能讓君上受到如此的羞辱。
「你難道永遠都不可能喜歡我嗎?」就因為她是炎帝之女?還是因為她是被獻給黃帝的人的禮物呢?
「身為下屬,對主人只需要擁有敬愛和從命!」絕對不能對主人抱持著非份之想!這是最大的罪!
「風後……。」為什麼他要說的這麼絕情?連一絲一毫的溫柔笑臉也不願意分給她!
「請公主徹底忘了今天的事,回到君上的營帳去陪伴君上,那麼……屬下先告辭了!」
決然的轉身離去,只留在佇立在原地哭泣的鳳曦。
而在不遠的樹下,一個男人靠著樹,雙拳緊握著!
風後……你竟敢……!
竟敢讓鳳曦對你動了心,你……不能再存在、不能再混亂鳳曦的心!
絕、不、能!
◎ ◎ ◎ ◎
冀州之野,黃帝軍與蚩尤軍在此會戰!黃帝私下盤算:蚩尤精通布霧法,應龍擅長蓄水行雨術;暴雨還怕驅不散濃霧?便發下令箭,命應龍作先鋒打頭陣。
應龍拍了拍翅膀,飛臨兩軍陣前,行雨的架式還沒擺好,早已與蚩尤秘密結盟、擔任內應的風伯、雨師在黃帝軍中一齊發作,刮起一陣折樹毀屋的狂風,下起一場傾江倒海的驟雨,將應龍積儲的水源耗盡,把黃帝統領的大軍打散。
眼見黃帝軍將要落敗,女魃飛至空中,一雙豔紅的雙眸注視著敵軍之中的蚩尤。
「真沒想到會在這種情況之下對戰。」以往與蚩尤部族交好之時,他們是合作無間的戰友,而今日卻變成了敵對的狀態。
「我也沒料到有一日必須和疼愛的世姪女相對!」是啊!從前他非常也是疼愛女魃,也從沒料到有一天他們兩族會兵戎相見!
「那麼,蚩尤『叔叔』,就讓我為你獻上這曲『燄靈』吧!」她的舞蹈原本就是用在戰鬥之中,只不過在他們面前,化成藝術之舞而已!
佳人舞翩翩,美麗的少女在空中舞蹈著,披掛在她身上的紅色綢帶飛舞,漸成火圈,頃刻間,狂暴的風雨消逝得無影無蹤,天氣驟熱,溫度急劇上升,方才傾江倒海的驟雨早不復見,唯有火焰不斷飛舞著。
蚩尤驚惶了,風伯雨師詫異了,魑魅魍魎不知所措,三苗之民呆如木雞;應龍乘勢展翅撲擊,十八路諸侯層層叠叠圍殺過來,戰況瞬間扭轉!
紅與藍在空中交錯,即使是初次合作,默契卻好的像已共事千年之久!
「蚩尤大人,再這樣下去,我軍會全滅的!」祝融驚慌的抵禦的女魃的業火攻擊。
「是啊!應龍女魃一個屬水一個屬火,我軍卻沒有任何人能夠同時壓制住他們,只要他們少了一個,戰況應該能獲得紓解!」
「祝融,把應龍打下來!」雖說女魃是黃帝的女兒,畢竟他也曾把她當女兒一般疼愛,他還是無法對女魃痛下殺手!
「遵命!」
一道火箭凌厲的朝應龍射去!
「應龍危險!」
查覺到應龍的危機,女魃奮力推開應龍,以自己的手臂硬生生的接下這箭。
「魃……!」
「殿下……!」
見到愛女受傷,黃帝臉色大變!
女魃一手按著被火箭穿過的手臂,一邊輕喘著。
「好狠的一箭,屬水的應龍若是中了這箭,恐怕連手臂都會被卸掉!」
「傻丫頭,妳為什麼要幫我擋啊!」這樣柔弱的身體剛才是花了多大的力氣把他推開的?
他身為男人,竟然讓一個柔弱女子為他受傷!
「我沒事……,我是屬火的,這火箭對我的傷害不大!」語畢,女魃痛苦的咳嗽,竟嘔出血來!身體一軟,跪倒在地上。
「箭上……有毒……。」還好……中毒的……不是他!
女魃微微一笑,眼前一黑,向前倒去,昏在趕來扶住她的英招懷中。
「英招,快送魃回去療傷!」黃帝一邊命令英招,一邊用眼神瞪視著應龍!
這傢伙……竟然讓他的愛女因他受傷!
英招打橫抱起女魃,兇狠的瞪著應龍!
「應龍,你記著,你是臣下,在戰場上就是黃帝大人與魃殿下的劍與盾,如果你再害魃殿下因你受傷,我會不惜將你絞成一段一段的!」
自從黃帝大人帶回魃殿下的那一天,便是由他照顧魃殿下的生活起居,所以他絕對不能原諒所有讓魃殿下受傷的人
!
看著英招抱著女魃飛走的背影,應龍神色一沉,那個對他射箭的人……,千不該萬不該傷到了女魃,他會好好的……『回報』他的!
◎ ◎ ◎ ◎ ※第12話
溼潤的布巾輕輕擦拭著女魃受傷的手臂,拿著布巾的英招完全不敢輕忽,放輕力道,為了不使女魃感到痛楚。
「對不起,英招!」閉著眼的女魃淡淡的吐著歉意。
「殿下為何要對屬下道歉?」緩緩的撒上藥粉在女魃的傷口上,英招完全想不出來魃公主向他道歉的理由。
「上次……為了離開天界,用火傷了你!」她一直都想跟英招道歉的,她再怎麼想見應龍,也不該對英招下那麼重的手。
「殿下無須道歉,令主子不悅,是屬下的過錯!」
換句話說,只要主子能開心,他就算是多挨幾下,他連哼都不會多哼一聲!身為下屬,讓主子發洩一下有什麼關係?
「我必須回戰場去!」女魃按住已纏上紗布的手臂。
傷口已經不太要緊,現在的她不能躺在營帳裡,她必須回戰場才行!
「不行啊!殿下,您的手臂還帶著傷!」他絕不能讓帶著傷的魃公主就這樣回戰場去廝殺。
「英招,在帝苑裡,我是公主;但在戰場上,我是戰士,是父親的劍與盾,我不能像柔弱的女人一樣溫順的在營帳裡等待戰士歸來!」況且,方才蚩尤的目標很顯然是應龍,如果她不在了,應龍會再度成為蚩尤的目標!
以現在的戰況而論,只要打下她跟應龍,那麼戰況的優勢會再度回到蚩尤手裡!所以……,她絕不能乖乖在營帳休息。
「殿下……。」
「英招,我以公主的身份命令你,不准阻擋我!」現在也只有搬出身份去壓制英招了!
「屬下遵命,殿下,我送妳回戰場去。」如果公主執意要當黃帝大人的劍與盾,那麼……他會成為魃公主的劍與盾,擋在她的前面。
壓制風伯雨師力量的火消失在戰場上,應龍的水漸漸的被耗盡,相同屬性的力量只能做到防禦,不論是誰攻擊誰,同樣的力量都會被抵消。
由於女魃受傷的刺激,應龍的水勢是增強了,但仍然無法取得攻擊的主導權!
火燄襲來,瞬間燒盡朝黃帝軍撲來的水勢!
紅衣的女戰神,再度在戰場上現身!
「魃公主回來了、魃公主回來了!」
見到女魃再度現身戰場,黃帝軍軍心大振。
「魃……,妳的傷……。」見到愛女手臂上還纏著紗布,黃帝心中的不捨顯而易見。
「我沒事,父親!不過……這滿地的頭顱是怎麼回事?」她剛剛離開戰場時,似乎還沒死傷那麼多人!
「妳剛剛離開戰場時,應龍整個人都抓狂了,祝融領的那支部隊被應龍一人全滅,而射到妳的祝融,他的頭在那邊…..。」風後指了指應龍部隊的軍旗上端。
「他不該傷妳!」看到女魃手上纏著紗布,應龍只覺得他的怒火又再度上升,連對祝融下令的蚩尤,他都想砍了他!
「謝謝你,應龍!」他竟然因為她受傷,而讓祝融的部隊全滅,說她不感動是騙人的!
「魃,妳沒事了、沒事了對吧?」鳳曦輕握住女魃受傷的手臂,緊張的東看看西看看。
「鳳曦,妳怎麼會在前線?」她沒有任何戰鬥能力,待在前線太危險了啊!
「我擔心你們!」也擔心……風後。
「快退回去,妳沒有戰鬥力,在戰場上太危險了!」況且,蚩尤很清楚鳳曦在父親心中的地位,如果讓他抓住鳳曦氏威脅,戰況會瞬間扭轉!
「我……。」她多麼羨慕女魃啊!她一點戰鬥力也沒有,如果她像女魃一樣能夠上戰場殺敵,她就不用這樣為風後乾著急了!
她想學武、她想要擁有戰鬥能力……,這樣她才有機會和風後併肩作戰啊!
「鳳曦,危險!」
一雙健臂將鳳曦拉至懷中,一支弓箭劃破了黃帝的手臂!
「君上!」鳳曦睜大了眼。
「妳沒事吧?妳沒有受傷吧?」
他自己都受了傷,竟然還急切的問著她有沒有傷到哪?
「我沒事!」她知道黃帝大人對她真的很好,但是……現在的她根本無法回應他的感情啊!
「風後,先送鳳曦離開前線;英招,為父親療傷,戰場這邊就交給我和應龍!」女魃冷靜至極的下令!
「遵命!」
拉著鳳曦回到軍營駐紮的地方,風後這才鬆開一直緊扭住她的手。
「風後……。」他為什麼要這樣用力甩開她不可呢?
「鳳、曦、公、主,戰場上不是妳一個女孩子家玩耍的地方,本來妳連戰場都不該來,若不是妳,黃帝大人也不會受傷!」
「風後,我只想跟在你旁邊啊!」只要能夠這樣看著他就夠了!
「鳳曦公主,黃帝大人是為了誰才受傷的?請妳莊重,不要辱沒君上對妳的真心。」
「風後……。」他就真的對她一點感覺也沒有嗎?口口聲聲都是黃帝,她之於他……一點意義也沒有嗎?
鳳曦的淚眼和呼喚,叫不回已然轉身離去的風後!
此時的她……真心的怨恨自己不該身為炎帝之女,也不該是炎帝獻上的禮物,如果她只是一個普通的少女,風後會願意正眼看她嗎?
◎ ◎ ◎ ◎
冀州之戰過後,黃帝與蚩尤又打了十多仗,互有勝負。雙方勢均力敵,戰爭演變成拉鋸戰。
是夜,黃帝與鳳曦在軍營附近的森林散步著。
「鳳曦……。」
「君上,有什麼事嗎?」
黃帝低著頭看著這個牽動他所有思緒的少女,他執起她的手印下一吻,單膝跪在她的面前。
「我要再一次的向妳求婚,妳願意嫁給我、成為我唯一的后嗎?」
「君上……。」這個統領天界的男人竟然為了她下跪,只為求得她的同意,說她不感動真的是騙人的!只不過……她的心已經遺落在另一個男人身上了啊!
如果……她點頭嫁給黃帝大人,風後會有什麼反應呢?他是否會看清自己的心意呢?
她不禁……想測試風後對她的心意。
「我……願意!」
鳳曦氏即將與黃帝成婚!
這個消息立刻傳遍黃帝軍!
「恭喜你,父親、還有……鳳曦!」這是在血腥戰場上值得大大慶祝的喜事啊!已單身千年的父親即將成婚,這絕對是轟動天界的大喜事!
「屬下恭賀君上大婚之喜!」
力牧與風後同時跪在黃帝面前祝賀。
他……沒有任何反應!他竟然……還跪下恭賀她結婚?
鳳曦受傷的眼神毫不掩飾,這一切也都看在任何人眼裡!
◎ ◎ ◎ ◎
樂聲、笑聲在黃帝軍營裡展開!
撇開連日戰爭的緊張,今日舉辦訂婚之喜宴,一掃之前的殺意與血腥的氣氛!
鳳曦身著喜服帶著娃娃似的笑容坐在黃帝身側。
她其實一點都不想笑、一點也笑不出來!
風後真的一點都不愛她、完全對她無意嗎?瞧他在喜宴上歡笑著飲酒,對於她成為黃帝之后的事……他一點感覺都沒有嗎?
應龍藍色的身影在廳裡舞劍,不同與女魃陰柔絕塵的舞蹈,陽剛十足的舞再再吸引所有女性的目光!
「應龍將軍真的好帥啊!雖然過去我們都只崇拜著風後將軍,從不知應龍是何許人也,但現在一見,他和風後將軍是一樣的優秀啊!」
「不知道有哪個女性有榮幸能夠與他匹配,如果是我該有多好啊……。」
服侍宴會的女官情難自禁的看著中央的應龍舞劍,嘴裡毫不避誨對應龍的欣賞,女魃放下酒杯,身影一閃,加入了應龍的表演之中。
「糟!」
黃帝見狀想拉住女魃時已經來不及了,紅色身影已然舞在應龍身邊!
他原本根本不想讓這兩個人有機會碰面的,但在戰場上他無法隔開這兩個對戰況有利的兩人,現在連在宴會上,他也阻止不了他們兩個了嗎?
紅與藍、水與火在大廳中央舞著。
應龍的剛硬和女魃的柔軟形成強烈對比,但卻又契合的像是合作多年的同伴,在戰場上合作無間、在舞蹈上又是默契十足。
無法相容的水與火舞動著,繞著一個又一個的圈圈、激起一圈又一圈的漣漪,一曲舞畢,應龍與女魃一左一右的跪在地上。
「魃兒再次恭賀父親大婚之喜。」
「魃兒,為父親與鳳曦獻唱一曲吧!父親好久沒聽妳唱歌了!」
「是!」
女魃微微一福,取過侍女拿來的琴,雙腿一盤坐到地上,將琴架在雙腿之間,纖纖手指在琴弦上撥弄,只消幾個音節,便已讓在場所有人都聽的癡了。
「妳就像那被暴風洗滌的光輝,是在我被黑暗佔據的心的指標!像那專心而激動的妳一般散發光芒,切斷了我漫長的贖罪拋還天空,這雙纖細的雙手引導著一切的陰陽,化為無盡的光芒!於是我知道了,渺小的希望也燃燒了起來,誕生出熾熱的勇氣穿越遙遠的時空的相遇。被命運分合的靈魂呀,我在這裡起誓,我將賭上生命守護妳的笑容……。」
聽著女魃的歌聲,鳳曦忍住想流淚的衝動,如果這歌是為了她與風後的婚禮而唱該有多好呢?
風後會像歌詞裡說的一樣為她賭上生命嗎?
還是……他依舊只會跪下,祝賀她與黃帝大人的婚禮呢?
◎ ◎ ◎ ◎
「鳳曦,我們談談好嗎?」女魃的身影出現在鳳曦營帳之外,她低聲的喚著帳內的鳳曦。
「魃……,夜深了,妳怎麼會這時候來找我?」
「妳別多問,現在這時間才比較有談話的時間。」
「嗯!」
女魃伸出手,拉著鳳曦的手往外走去。
「魃,妳要帶我到哪去?」為什麼要離開軍營?她到底想帶她到哪裡去?
「我們到那裡談談!」女魃指了指樹梢上。
「可我……不知道怎麼上去!」她不似女魃,只消一飛就能直接到達樹梢,她是個再平凡不過的人類而已。
「那簡單!」
連叫都還來不及叫,女魃已經拉著鳳曦坐到樹梢上。
坐到樹梢上的女魃,相對於剛才急切的樣子,變得沉默不已。
「魃,妳找我要談什麼事?」這樣沉靜的女魃,不像她平常認識的那一個,她到底想跟她說什麼?
「鳳曦,我拜託妳……。」
沉默許久,女魃終於開口。
「拜託我什麼?」
女魃抓住鳳曦的肩膀。「拜託妳,如果妳不愛我父親,不要隨便答應婚事啊!」
「咦……。」魃……看出她的心情了?
「鳳曦,父親待妳是真心的,他從未為了任何人擋劍、也從未跟人下跪……,我拜託妳,不愛我父親的話,不要傷害他啊!」
「魃,我……。」
「感情無法強迫,我知道妳喜歡的是風後,既然喜歡風後,為何又要答應父親的求婚呢?」換成過去的她,她會很生氣鳳曦背叛父親對她的一片真心,自從喜歡上應龍之後,她知道感情是無法受控制,她也無法怪罪鳳曦不愛父親。
但……,她不懂的是,既然不愛父親,鳳曦又為何要答應父親的求婚呢?
「魃,我敬重君上,承諾一旦出口,我不會反悔,我會學著去愛他!」黃帝大人對她的心意她不是一點感覺都沒有的。
「希望妳說到做到!」她不希望父親受到傷害。
「我送妳回營帳去,妳好好休息吧!」手一揮,一道火燄捲起鳳曦,瞬間消失在女魃身側。
「女……魃……。」
呼喚聲在女魃耳邊響起,女魃轉頭一看,望進了一雙藍眼之中。
「應龍……。」
「這位置是賞月的好地方,願意分點地方給我嗎?」
「嗯!」她輕輕的點了點頭!
應龍在她身邊坐下,依舊離她數尺之遠,他微皺眉頭,心儀的女子就近在眼前,但是他若是離她太近,會害她痛苦,所以……這是她與他最近的距離了。
「那個……,魃……,妳願意……唱那首妳最常在神鍊之樹下的歌給我聽嗎?」她曾在他樹下唱過許多曲子,但到最後,她唱的歌變成固定的一首,那也是他最喜歡的一首歌!
「你……喚我……魃?」
應龍不好意思的抓抓頭。「呃……,我是不是太過厚臉皮了?還是該稱妳魃公主?」
他只是想呼喚她的名字,如此而已。
「不,叫我魃就好!」她也不希望公主的身份隔開了她與應龍的距離。
「你想聽我唱歌不是嗎?不過……我今天沒有帶琴喔!」
「沒……沒關係……,我只要聽見妳的歌聲就好!」
「那我就清唱了!」
輕啟朱唇,女魃緩緩吟唱出她最常在神鍊之樹下唱的歌曲。
花開花又落,相思無處寄託!雨笑雨含憂,要向誰訴說?聲聲琵琶中,是我的情衷,默默上小樓,以曲相送。風吹過,你千年的寂寞;雲載動,我無法觸摸的溫柔!山重重;水重重,無奈情已深種。終日凝眸盼白頭,欲語卻還休!天悠悠;地悠悠,怎奈情深緣薄,即使世界已盡頭,我依然期待相逢,在夢中……。
應龍閉著眼靜靜聽著,享受……這一個寧靜的夜晚。
◎ ◎ ◎ ◎ ※第13話
「父親,冀州戰後,我軍與蚩尤軍始終呈現拉鋸戰,分不出勝負,再這樣下去只會演變成消耗戰而已。」誰先倒下去,誰就輸了,而且也更加勞民傷財。
她與應龍之力也只能做到對抗,卻也無法完全占上風,這樣下去,被捲入戰爭的黎民百姓會更加久無寧日。
「妳說的沒錯,魃,日前在夢中我得九天玄女指示,授以兵法,我手中已有一把昆吾山青銅製造的青銅寶劍,還差了一樣東西—夔皮鼓。」必須使用夔的皮來蒙成一面驚心動魄的戰鼓。只要玄女兵法、昆吾劍、夔皮鼓三者齊備,殲滅蚩尤也就指日可待了。
只不過……夔的皮取得並不容易。
夔與世無爭地生活在東海裏的流波山上,流波山離東海岸有七千里遠。它目光如日月輝映,聲音似雷霆轟鳴,每當它出入海水,必定伴隨著大雨大風。
「君上,夔皮就由我負責取來吧!」應龍往前一跪。
他是善使水的龍,潛下海將夔拖出來並不困難。
「要敲響夔皮鼓,一般鼓槌是辦不到的,雷澤中的雷神能提供好槌,這支鼓槌就由屬下去取。」風後自告奮勇要前往雷澤。
黃帝淡淡的撇了風後一眼。
「就交給你們了。」
「請兩位將軍小心,務必平安歸來!」她很明白,他們此去並不是去『借』東西,欲用夔皮鼓,需殺死夔才能取皮;而鼓槌……,雷神身上並沒有現成的鼓槌,這鼓槌……說穿了,也是要殺死雷神以他的腿骨製成。
「屬下必不負所望!」
「應龍,雖然你善使水,但夔的性格兇猛,你一定要小心啊!」在水中,她的火是完全無用武之地,不然,她也很想陪著應龍前去的。
「魃……公主,屬下會小心的。」應龍朝她微微一笑。
即使私底下他喊她魃,但在這大廳之上,他還是不能隨意直呼她的閨名。
坐在黃帝身邊的鳳曦,眼神一黯,她多想像魃一樣能夠和情人說話、願他平安,但……別說是之前了,她現在的身份更加不能像魃對待應龍一樣對風後啊!
身旁佳人的異樣,黃帝當然感覺到了,他直視著風後,沉默不語。
他該……再多做點打算了!
◎ ◎ ◎ ◎
戰鼓有了,鼓槌也有了,黃帝用雷神骨頭做的鼓槌,來敲打夔皮蒙的戰鼓,兩件東西碰在一起,發出的聲音響徹雲霄,五百里以內聞者無不震耳欲聾。
黃帝下泰山返回軍營,吩咐力牧率偏師牽制蚩尤,自己則依照玄女兵法重新訓練部隊,等將士們把各套陣勢都演練精熟了,就部署十八路人馬和近衛軍,擺下十面埋伏之陣。
黃帝眼見蚩尤軍中計,深入他十面埋伏之陣中,隨即下令擂鼓,夔皮鼓果然不同凡響,三通鼓罷,三苗之民面無人色;六通鼓罷,魑魅魍魎魂飛魄散;九通鼓結束,蚩尤軍手顫足麻,無法跳躍飛騰。黃帝的將士們在鼓聲的激勵下士氣大振,蜂擁而上,爭先殺敵。
應龍展開一對金色翅膀翱翔天際,揮舞著昆吾劍,在一片快速移動的陰影裡,應龍所及之處,足下無不堆滿了魑魅魍魎、三苗之民破碎的屍首。
女魃在戰場旋舞著,火紅的火球不斷朝四面八方射出,躲的過應龍的昆吾劍、卻又閃不掉女魃使的火球,局勢瞬間決定勝負。
時至傍晚,蚩尤已然被團團包圍。
「蚩尤,你我兩族世代交好,為何無故殘殺我十七部族?」
「殘殺妳十七部族?」
看到黃帝的臉、以及姍姍趕來的鳳曦,他似乎什麼都懂了!
他中計了!
中了該死的計謀!
「親愛的魃公主啊!妳知不知道妳親愛的父親做了什麼?我沒有殘殺妳十七部族,是他、是他自己下的手!」
他很清楚,炎帝送來鳳曦氏是為了分化他與黃帝的情誼,但他還是無法對鳳曦下手,他渴望得到力量,以自己之力取得鳳曦氏。
但黃帝卻先了他一步,編派了罪名在他身上,他現在什麼都懂了!
「先是讓鳳曦氏要我獲得力量,殺死自己十七部族後將我封入魔道,這一切的一切都是黃帝的詭計。」
「休得污辱我父親!」女魃的雙眸染上慍色。
「單純的小公主,妳永遠都不會知道黃帝的真面目!」那個人,對於不重視之人,下多重毒手他的眉毛都會動一下。「妳眼中慈愛的父親,不過就是個心狠手辣的小人。」
一道火燄燒上蚩尤的身體,女魃雙手燃燒著火。
「父親不是那種人,你再出言羞辱父親,我會讓你嘗到何謂人間煉獄的滋味。」
「哈哈哈哈……,如今我已是籠中之鳥,做困獸之鬥也是無用。」再次看向鳳曦,他恨恨的一笑。
「鳳曦氏,我詛咒妳……,百世輪迴,妳將世世被所愛之人殺死,而他們兩人,則會世世殺死心愛的妳……。」
「住口!」黃帝大喝一聲!
刀光劍影,蚩尤首級已然落地!
唯一不變的,只有他憤恨的目光,狠狠的瞪視著眼前的黃帝與鳳曦。
他說是她要他獲得力量?她為何聽不懂蚩尤在說什麼?
黃帝輕拍了拍身旁的佳人。
「休聽他的胡話,自甘墜入魔道的人能說出什麼好話來?」
「是啊!鳳曦,那種人說父親的任何言語,都不足以採信的!」她才不會相信慈愛的父親會做出那些事,這種自甘墜入魔道之人,臨死之前還企圖分化他們的感情,實在可惡至極。
伸手摟著鳳曦,黃帝冷眼看著地上的屍首。
他當然知道蚩尤在說些什麼!那個前往挑撥蚩尤的鳳曦,是他做出來的幻影,他很清楚蚩尤覬覦著鳳曦,為了徹底剷除掉情敵,他自然得用上一些手段。
連幻影與真人都分不出來,他還敢說自己真心喜愛鳳曦嗎?
只不過……,他臨死之前的詛咒……。
為了鳳曦,他會設法的!
他的情敵已經解決一個了,還有……另一個……。
◎ ◎ ◎ ◎
即使蚩尤已亡,蚩尤部族依舊有殘存的餘黨,少了領頭的蚩尤,蚩尤軍兵敗如山倒。
戰況漸漸平息,大地上佈滿著黃帝軍與蚩尤軍在大戰之後殘存的屍體!
紅色的身影輕輕落下,臉上、髮上的血污看的出來方才經歷一場激烈大戰,少女看著靜的沒有一點聲音的戰場,身子一軟,已然昏倒在戰場之中。
溼潤的布巾輕輕擦拭著她的臉,女魃緩緩睜開眼睛。
「英……招!」她可以肯定在為她擦拭血污的人是誰,從小到大,會這樣照顧她的人也只有英招了。
「是,殿下是我,您再休息一下,緩點服下這顆丹藥,屬下再帶您回天界。」魃公主現在身染濁氣,是無法進入純淨的帝苑,她這點濁氣,只消服下黃帝的丹藥,就可以再重返帝苑了。
「應龍呢?」她昏過去之前的記憶,還些微記得應龍也在她的附近。
「不知道!」他奉命守護的人只有魃公主,其他人怎樣不在他的負責範圍之內。
況且,太親近應龍只會讓魃公主受傷,他才懶得管應龍那傢伙是倒到哪裡去了。
「我得……去找他才行!」女魃搖搖晃晃的站起身,身子一個不穩跌在英招懷裡。
「殿下,您別管他了,您現在需要的是好好休息啊!」瞧殿下都累到站不起來,她竟然還記掛著應龍。
「我不能不管他!英招……拜託你……。」
英招嘆口氣,誰教他就是無法違抗魃公主這樣看著他的祈求眼神。
「我扶著您去找他吧!」
像是有心電感應一樣,女魃毫不遲疑的往前找去,藍色的身影赫然在眼前出現!
她甩開英招扶住自己的手臂,飛奔到應龍身邊跪坐著。
伸出手探了探他的鼻息,她這才鬆了一口氣。
還好!他還活著!
濃濃的黑色氣息佈滿他的身體,他也和她一樣感染了一身濁氣。
女魃回過頭,看向英招。
「英招,你方才說的丹藥給我,我要給應龍服用!」
「沒用的,殿下!」這顆丹藥是以魃公主的屬性煉製,應龍就算吃了也沒有一點用處。
「您別管他了,請殿下服下丹藥,隨屬下回天界吧!」應龍不過是下屬之身,回不回去都無所謂,但公主是尊貴的天界之女,她不能不回去。
回去?
女魃淒楚一笑。
她怎麼可能不管應龍,而自己回歸天界呢?
取下綁在腰際的匕首,她劃開自己的手腕。
「殿下,您想做什麼!」
英招連忙往前撲去打算阻止,才剛接近,就被女魃佈下的結界彈開。
「不要這麼做啊!殿下……。」他當然看的出來魃公主想做什麼!這是『火蓮轉生術』的法陣,將對方受的苦轉嫁到自己身上的術法,他怎麼能坐視殿下為了應龍這麼做。
英招不斷衝撞著結界,企圖阻止術法進行。
鮮血從她雪白的皓腕上流下,一滴一滴滴落在應龍的胸膛上。
「孕育我的火燄之母,請賜與來自火燄的恩澤!由火中而亡再由火中而生,賜與浴火重生的光輝,孕育我的火燄之母,賜與來自火燄的恩澤……。」
「殿下,不要再唸下去了!」應龍身上黑濁的穢氣已經慢慢移轉到魃公主身上,承受著兩人份的穢氣,殿下的身體受不住的。
光芒漸漸散去,直到能夠再度睜眼時,映入英招眼中的,是累倒在應龍胸前的女魃。
他衝上前,扶起半昏迷的女魃。
「殿下,您為什麼這麼傻啊!」竟然願意為了應龍使上『火蓮轉生術』,承受應龍所受的痛苦,應龍根本不值得魃公主為他如此犧牲。
「我……只想祈求他的幸福。」女魃痛苦的喘著氣,是的,她不會後悔的!
看著漸漸轉為闇紅的身體,她削下一段紅髮交給英招。
「英招……,幫我……送……送我的頭髮回去,父……父親曾誇讚我的紅髮美麗,這是……我……現在唯一可以回報他的東西……,轉告……父親……,女……女兒不孝……無……無法再……侍……侍奉他了……。」她斷斷續續的交待著。
「殿下……,您別再說話了,好好休息一下,我回報黃帝大人這件事,黃帝大人一定會設法救您的。」
「英……英招,我的身體我自己清楚,我……已經無法再回天界了,這……這是我最後一個命令……,帶……帶應龍……回……回天界……,不要……為……為難他……,這……這是我……心甘情願……為他做的!」
「殿下……!」
「拜……拜託你……英招,這是……我這一生……最……最後的命令了……,請……請你……接受好嗎?」
「屬下遵命……。」
「謝謝你……,帶……帶他回去吧……,我……好累啊……!」閉上眼,女魃不再開口說第二句話。
「殿下,我會平安的將他送回去,請您……安心的睡吧!」
拖起應龍的身體往身上一背,英招不斷回頭看著倚靠在樹上沉睡的女魃,直到……看不見她的身影為止。
◎ ◎ ◎ ◎ ※第14話
這原本是間富麗堂皇的大殿!
華而不俗的裝飾再再顯示出主人的品味與風格!
絲與紗組合而成的帷幕曾經隨風飄舞、伴隨著大廳中央翩翩起舞的火焰以及繞樑三日的天籟之音。
是的,原本該是如此的!
當英招一走進大廳,映入眼中的卻是……,帷幕被利刃劃的殘破不堪、裝飾的石柱碎裂躺在地上,已不復見原本精美的刻工、殘破的碎片佈滿整個地面。
持劍的男子依舊破壞著大廳的裝飾。
「黃帝大人,請您冷靜一點!」
英招大膽的走向前,攔住了黃帝往大廳支柱揮舞而去的劍。
「冷靜?你要我怎麼冷靜?」
那是他世上唯一的愛女,他從來都沒有讓她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將她捧在掌心上呵寵著,但……這個天界卻失去她了!
「我只要一閉上眼,就可以看見她在我面前舞著;即使不去聆聽,她呼喚我的嗓音也言猶在耳!」
『父親、父親……。』
『父親,您瞧,我會御火了……。』
『父親……。』
彷彿還是昨日一般,她還是那麼小一個嬰兒,轉眼間,她長成亭亭玉立的美麗少女,她依舊是他心愛的女兒,這世上唯一的珍寶……,但他……卻失去她了!
英招沉默了。
魃公主來到天界的第一天,他便接受了照顧她、守護她、保護她的責任,那樣一個小小的公主在他眼裡,是重要的主人、妹妹、女兒一般的重要。
「應龍呢?」收起劍,黃帝冷冷的問起應龍。
「尚昏迷不醒中!」從那之後已過三天,應龍一直沒醒過。
「不准他死,他的命是魃兒給的,我不准他浪費魃兒的心意!」雖然他很想宰了那傢伙,但……一思及魃兒的心情,他還是無法對他動手。
「是!」
◎ ◎ ◎ ◎
覆蓋著長睫毛的雙眼緩緩的眨了眨,似乎在確認自己的所在地。
坐起身,藍色的長髮隨意的披散下來,男子按住仍然發疼的頭。
「魃?」尚昏昏沉沉的頭加上迷濛的雙眼只看的見一個紅色影子在眼前晃著。
「誰准你直接稱呼殿下名諱?請稱呼她魃公主或魃殿下!」英招狠狠的睨了應龍一眼。
「魃……公主人呢?」他原以為一睜眼就能看見她的。
「你沒資格過問!」若不是他,如今身在天界的人應該是魃公主,而不是這個傢伙。
看來英招真的很討厭他!他到底是做了什麼惹英招不快?他實在不太懂。
「醒了就把藥湯喝了!」若是他敢浪費魃公主對他的心意,他非把他一腳從天界踹到人界去不可。
丟下藥湯,英招隨即轉身離去,欲向黃帝報告應龍已醒的消息。
應龍苦笑一下,端起藥湯一口一口喝著。
魃她……可安好?
為什麼……他一睜開眼看不見她在身邊呢?
她受傷了嗎?還是出了什麼事?
「應龍,你終於醒了!」風後爽朗的笑聲從門外傳來!
「風後,你有瞧見魃嗎?她……可安好?」他只惦掛這件事而已,在戰場上他無暇去注意她,但現在離開戰場了,他卻沒見到她!
聽見女魃的名字,風後神情一黯,又立刻恢復原本的表情。但這一閃而過的黯淡卻被眼尖的應龍補捉到了。
「風後,你告訴我,魃她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她受傷了?」為什麼聽到魃的名字時,英招的反應是對他生氣、而風後卻是黯淡呢?
「她……從天界殞落了!」天界失去女魃公主了!
「難……難道說……。」魃她戰死了?不……不可能的,魃她擁有女神的體質,最多也只是受傷,只消數日即可痊癒,女魃是神人之體,若非神器,是絕對取不了她的生命的!
「沒什麼難道說,在這天界之中,永遠也找不到她了!」
不……不可能!他不相信!魃她不會這麼容易就死的,他必須……去找她才行!她一定在人界的某處。
「你好好養傷,別…..想太多!」風後硬生生的吞下原本想說的話!
他原本想說的是別浪費女魃公主對他付出的心意!如果應龍知道這件事,事情會更加不可收拾的。
「你好好休息,蚩尤殘餘的部族,我還要負責去勦滅他們,等你好了,再一起參戰。」現在只剩下蚩尤妹妹所領導的一族了,只要滅了他們,蚩尤這罪人才算完全討伐完成。
看著風後離去的背影,應龍放下藥湯,展開金色雙翅、緩緩拍動著。
他不能躺在這裡!
他必須去找她才行!
人不在天界的話,他就往人界去找;在人界找不到他再到地界去找,他……一定要找回她才行啊!
◎ ◎ ◎ ◎
躺在樹下的女子眼皮緩緩顫動著!
她睜開雙眼看著無邊無盡的天空!
她……還活著嗎?
坐起身,伸出手撥開擋在臉前的紅髮,粗糙的手臂擦過她的臉頰,她放下手偳詳著。
以往白淨的柔嫩手腕已不復見,取而代之的是佈滿醜惡粗鱗片的雙手,她搖搖晃晃的站起身,緩緩走到一池湖水旁,湖中映出的不是絕美的仙人容顏,一張扭曲變形、像是石頭刻成又像是鱷魚表皮一樣的臉醜惡的嚇人。
這是吸收過多濁氣造成的,她很清楚這件事!
但她不後悔,只要應龍平安,她就很開心了,她不在意臉變成如何,這是她心甘情願的。
掬起水打算淨淨尚有血污的臉,手方碰觸到水面,水瞬間像蒸氣一樣蒸發,湖泊乾涸的像是久旱不雨數年般乾燥。
她睜大眼看著自己的手,回過頭看了看她方才走來的路線,已呈現一片焦土……。
她……竟然控制不住體內奔放的熱氣!
「妖……妖怪啊!」婦人驚駭的看著坐在池邊的『怪物』,那個『怪物』手一碰到水就讓湖水完全乾涸,她看的一清二楚。
「我……。」不是故意的!
「哇啊!」
婦人發出淒厲的慘叫,瞬間被燒成乾屍!
她……她…..她的熱氣竟然殺人了!
她竟然殺了一個普通的老百姓……。
「不要啊……。」好可怕!她第一次無法控制體內的熱氣。
她起身奔跑著,每當她跑過的地方都瞬間成為一片荒無的焦土。
「不……不要啊……!」
她……她不想要這樣啊!但體內奔流的熱氣她卻是怎麼壓也壓制不住,她該怎麼辦?
父親,我該怎麼辦啊!
◎ ◎ ◎ ◎
旱魃來了!
人間化為煉獄!
每當她腥紅的身影來到,塵土將化成一片焦土!
是的,那紅衣的旱魃,是殺人無數的魔女!
人們祈求著、禱告著……。
願上天保佑他們不受旱魃所害!
應龍看著水鏡中的腥紅身影,眉頭不悅的皺起!
天上三日人間十年,人世間出現這紅衣妖女已十年,百姓祈求的聲音不斷傳到天界,為何黃帝大人卻視而不見、充耳不聞呢?
人世間有那個魔女在,而他心愛的女子魃呢?她到底在哪啊?他找遍了戰場附近,始終探聽不到紅衣絕美女子的消息,聽見的總是紅衣的妖女傳言。
魃兒用火、那旱魃也用火!
但……魃兒絕不像旱魃一樣!她是會為了敵我雙方唱鎮魂歌的善良少女、會唱歌安慰他這遭囚千年罪人的溫柔少女,她不會是那種隨意殺人的妖女的。
「君上,請降旨吧!請讓我前往討伐旱魃。」應龍單膝跪在黃帝座前請求著。
「你、說、什、麼?」黃帝的表情未變,手掌卻是緊抓住王座把手。
「請君上降旨,容我前往討伐旱魃,人界人們的悲鳴不斷傳到天界,請君上降旨!」如果他不去幫助那些受苦的人們,他無法安心,換作是魃兒,她也一定會去討伐這濫用火之力的妖女的。
「我自有分寸,你先退下!」黃帝淡淡的回應,不看應龍一眼。
「是。」
沒有君上御令,他們也不能輕易出動,但他不會放棄遊說君上讓他前往討伐旱魃的,他絕不允許一個殺人不眨眼的妖女和他的魃兒有一樣的名字,那會污了魃兒的名聲。
待應龍步出大廳,廳上所有物品在一瞬間爆裂。
「黃帝大人,請冷靜一點!」
「那該死的應龍,竟然自請前往討伐魃,他竟然無視魃對他付出的心意嗎?」竟然在他的面前要他派他去殺死他的愛女?
「看來應龍並不知道旱魃就是魃公主。」他如果知道自己每天瘋狂尋找的魃公主就是現在作亂人間的旱魃,他會怎麼做呢?
「就算他不知道,他也不該在我面前說要殺死魃兒!」
人間的悲鳴他當然聽見了,但……那是他的女兒啊!她無法控制自己的熱氣造成人間大旱、死傷無數……,他還是無法下手殺她。
只要她活著就好!
只要她沒事就好!
他是這麼想的,只要魃兒能活著,那麼就算死幾個人也無所謂,他只要他的寶貝好好的活著。
「可是……魃公主在哭!」他也清楚的聽見她在哭著。
「我知道、我知道……,我無法下令、我下不了手!」他當然聽的見魃兒的悲鳴,可……她是他的愛女、他怎麼可能下的了手殺死她!
一聲聲的悲鳴傳進他的耳裡、傳入他的心裡!
『父親,救我!』
『父親,殺死我、拜託……殺了我……。』
『我不想殺人、我不想殺人啊!父親……快殺死我啊!』
看著角落掛著的神器,黃帝深深嘆口氣。
即使身染濁氣進不了天界,魃兒依舊有著神人的身體,她無法自殺也無法被一般武器所傷。
只有這把神器能殺死她!
他該怎麼辦?難道……他真的得親手殺死女兒嗎?
他……做的到嗎?
◎ ◎ ◎ ◎ ※第15話
踏著沉重的步伐,女魃不斷躲避著人群,體內的源源熱氣不斷的擴散,每當她經過的地方,土地也變得更加枯黃。
她要往哪裡去?
她該往哪裡躲?
不論走到哪裡,入她耳的盡數是人們的哀號聲。
她遙望著天界的方向。
父親、父親……,魃兒求您了,殺死我!快點殺死我啊!
不管再試多少次,人類的武器完全無法傷她一絲一髮,反倒是全數被她的熱氣給融成了廢鐵。
女魃的淚眼透過水鏡傳到了黃帝眼裡。
他深深的嘆口氣。
他真的得這樣做才能解救他的女兒嗎?
她不該被這樣對待的!她的命運不該是這樣的啊!
他從很早之前就看不到魃兒的未來,他該盡全力隔開她和應龍的距離的!但……命運真的無法改變嗎?
「英招,傳應龍進殿。」
他已經別無選擇了,魃兒的痛苦悲鳴他再也無法冷靜的傾聽。
殺死她……,是讓她解脫的唯一方法了!
「黃帝大人,應龍上殿!」
黃帝冷眼看著跪在底下的藍衣男子,手依舊緊握著王座把手。
若不是這個男的、都是這個男的……才會害得他的魃兒受到如此折磨,但……如今也只有他的水能壓制住魃兒的火。
魃兒啊!如果前往殺死妳的男人是妳心愛的應龍……,妳會有什麼反應呢?
「應龍,拿著這把神器前往討伐旱魃!」
「臣領旨。」應龍接下青龍劍佩掛在腰際。「臣必定完成使命。」
恭敬的屈身敬禮,應龍頭也不回的轉身離開大殿,前往人界。
黃帝掩著臉無力的坐在椅上。
那把劍,至少可以淨化魃兒的靈魂,即使不再是女神,她也可以轉入輪迴之中。
魃兒……,原諒無法救妳的父親吧!
◎ ◎ ◎ ◎
女魃坐在已燒成枯乾的巨樹之上,這附近能燒的已經全燒完了,人群也都避難去了,現在待在這邊才不會再傷害更多的人吧!
她……不想再殺戮了!
那些因她而枉死的人們……,她無顏以對!
從人們崇拜的火之女神落為旱魃、魔女……,恐怕是她有生以來都不曾預料到會發生這樣的事吧!
「旱魃,妳危害人間十年,奉黃帝之命前來討伐!」
熟悉的聲音傳入耳中,女魃驚喜的回過頭,果然看見了她朝思暮想的人。
他看起來很好,她替他吸收所有濁氣的代價她並不後悔,她悔的是讓無辜的人因她枉死。
他認不出她也是好的!
看到他手握的神器,她明白父親聽見了她的請求。
前來殺死她的人是應龍……,死前還能再見他一面,她……心滿意足。
「危害?只不過是因為人類卑賤的螻蟻之身無法承受我的神力而已,何來危害之說?」
看到應龍眼裡燒起憤怒的火燄,她滿意的笑了。
恨她吧!更恨她吧!然後……毫不遲疑的殺死她!
「妳這可怖的魔女,領死!」
展開金色雙翼,應龍朝她飛去;女魃身影一閃躲開他第一波攻擊。
「你眼睛在看哪呢?活了上千年你也有老花眼了嗎?」手一揚,一把武器出現在她的手上。
水與火在空中纏鬥,水能滅火;而巨火也擁有非水能瞬間熄滅的對抗能力,打了幾天幾夜依舊分不出勝負來!
這樣下去不行!必須讓他更生氣才行……,讓他奮力的往她刺來。
「驍勇善戰的水之應龍也不過爾爾,別再掙扎了,你就像那個同我一樣會使火的女人一樣成為我的一部份吧!」
同她一樣會使火的女人?
莫非她指的是……。
「相信你也認識她的,一個美麗的紅衣女神,似乎……還是個公主呢!雖然只有百年之壽,但對我的功力也不無小補!你也和她一樣成為我的一部份吧!」
「妳……吞食了魃?」所以他才找不到女魃嗎?是眼前這個女人將他的魃給……。
女魃嘴角勾起一笑。
「是又如何?」
「妳該死……。」聽聞心愛女子慘死,應龍的怒火熊熊燒起,擺出架勢,凌厲的刺出手上的劍。
對,就是這樣朝我刺來吧!
閉上眼、鬆開手……,她毫不反抗的接下了應龍這一擊。
光芒由刺穿她身體的青龍劍中射出,包圍在耀眼的光輝之中,女魃身上的鱗片一一的剝落,細緻的肌膚再度重現,如被岩石包覆的臉也漸漸恢復了原本絕美的容貌。
「謝謝你……應龍!」粗啞的聲音回歸變成了銀鈴似的嗓音。
失去力氣的身體直直的往下墜落。
看到醜惡的旱魃變成他日夜尋找的女魃,應龍驚訝的睜大了雙眼,雙翅一振,朝往下墜落的人兒飛去。
在墜海之前,他抱住了她直到沉入海洋!
海浪波動著,藍色的身影慢慢浮出水面,懷中抱著紅衣的美麗女子。
他攤坐在沙灘上,女魃坐在他跪坐的膝上,無力的倚靠著應龍的胸膛。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她會是旱魃?他竟然……親手取了她的性命!
突然間,他似乎明白了一切,明白了為何女魃會容貌全變、變成人人懼怕的旱魃。
「妳為什麼要吸收我身上的濁氣?」他早該覺得不對了,大戰過後,在他昏過去前,他很清楚自己身染濁氣、無法再飛翔、也無法進入天界……,但他一醒來人卻是在天界……,他終於全都明白了。
「我無法……將你一個人留在這裡,我……不後悔……。」她從來都沒有後悔過代替應龍承受濁氣。
「妳好狠……妳好狠……,為什麼要讓我親手殺死妳……?」他看著方才握劍的手,他剛剛就是用這隻手使劍刺她的……。
「我很幸福……,是你來殺死我、在死前還能見你一面……,我真的……很幸福!」閉上眼的最後一刻,能再見他一面,是幸福的!
「別哭、別哭……,還記得我唱給你聽的歌嗎?我再唱給你聽……。」撐著最後一口氣,女魃悠悠唱著她最常唱給應龍聽的歌。
『山重重;水重重,無奈情已深種。終日凝眸盼白頭,欲語卻還休!天悠悠;地悠悠,怎奈情深緣薄,即使世界已盡頭,我依然期待相逢,在夢中……。』
火苗點點環繞,如同輕煙一般,她緩緩的消失在應龍的懷中。
「不……。」雙臂一空,應龍仰天長嘯。
◎ ◎ ◎ ◎
「不……。」
天界的大殿之中同樣傳來一聲長嘯!
所有可見之物在一瞬間被揮舞的劍氣掃落!
「我失去她了、我永遠失去她了……!」這個世界永遠也沒有她的存在了……,他這世上唯一的愛女永遠的離開他了。
「黃帝大人,請保重身體!」
這一回英招沒有出手停住黃帝的劍,他明白黃帝大人該有個發洩的方式!
他閉了閉眼,天界少了魃公主的歌聲和笑聲一定會很寂寞的!
好不容易停止破壞大殿的黃帝以劍撐著身體輕喘著。
看著由殿外經過的男人,神色一斂!
他已經失去一個寶貝了,另外一個……他怎樣也不會讓別人奪走她的。
他早該這麼做的!
因為戰事需要,他沒有對應龍動手,卻害他永遠失去了心愛的女兒;但……這一次……,他不會再心軟了。
該除去的人還是必須除去!
他不能留著禍害來礙他的眼!
◎ ◎ ◎ ◎
藍衣的男子獨坐在海岸的岩石上,手裡刻著木娃娃。
各式各樣的娃娃、臉清一色都是同樣的人兒。
他不該認不出她的!
她用生命愛著自己,而他面對她時卻認不出她來!
美麗的她、變醜的她……,不管她如何改變,她依舊是他記憶中的她。
他不能忘記她、絕不能忘記她!
由火而亡、再由火而生;她是由火孕育的女神,他相信他會再見到她的!只要在這裡一直等待,她會在她死亡的地方再度出現,一定會。
停佇在他肩上的赤靈鳥輕輕的在他耳邊啼叫著,吸引著他回過頭看向牠的方向。
「你又來啦?你每天都會來呢!有你陪著我在這裡等她,我真的很開心!」這寂靜無邊的黃泉海,也只有他與赤靈鳥存在,赤靈鳥的歌聲多少安慰了他的心靈。
流著淚刻著娃娃,眼睛近乎半盲的應龍聽到了另一陣腳步聲。
「誰?」
「你為何不回天界覆命?」
「英招?不……,我不想回去,那裡……沒有她的存在,我要在這裡等她回來!」
等她嗎?
英招的視線一低,和停佇在他肩上的赤靈鳥相對著。
做出邀請的手勢。
見到他的手勢,赤靈鳥輕輕飛起,暫時離開應龍的肩膀。
「你愛等就等,我回去了!」他原本就不是來找應龍的,他回不回天界根本一點都不重要。
離開應龍數百尺遠後,英招恭敬的朝停在岩上的赤靈鳥一福。
「殿下,好久不見了!」
鳥兒漸漸化做淡淡的人形,擁有絕美容顏的少女赫然出現。
「你來做什麼?英招!」
「黃帝大人命我前來引領妳前往輪迴,別在黃泉海虛渡時光!」陪伴那個男人根本是無意義的事。
「我不想去!」
「黃帝大人為您千挑萬選了一個好人家轉世,妳的未來會很幸福的!」這時代的女人活的還不是挺開心,所以黃帝大人為魃公主選了一個絕頂人生給她。
「幸福?待在應龍身邊,就是我的幸福!」她的幸福不該由別人決定,她要自己決定自己的幸福。
「您……不打算聽從黃帝大人的意思嗎?」為了應龍……,魃公主又再次忤逆黃帝大人的安排,看來……應龍的命留不得!只要他還活著一天,魃公主就不會放棄。
與英招相處百年,他的眼神代表什麼意思她很清楚。
「英招,替我轉告父親,魃註定會當個不孝的女兒了,如果……有人想危害應龍,即使我已是幽魂之身、即使我只是一隻赤靈鳥,我也會像當日在戰場上一樣,撲上前為他擋住所有攻擊!」她不會讓任何人傷害應龍的。
英招嘆口氣。
魃公主性格之拗,他非常清楚!如果他真的對應龍下手,他第一個命中的肯定會是撲過來當擋箭牌的魃公主的。
他往前跪在女魃腳邊。
「請公主把腳借我一下!」
「咦?」雖然感到疑惑,女魃還是輕輕的伸出腳。
英招扶住女魃的腳放在自己膝蓋上,從腰際取出草藥,輕巧的敷在她的腳上。
「您總是踩在應龍肩上,就算化為赤靈鳥,您與應龍神性依舊相剋,您的腳都灼傷了,這藥即使對幽魂也有用,請殿下……好好保重玉體!」
「英招……,你為什麼要對我那麼好?」為了應龍,她已經多次傷害到對她百般疼愛的英招了,他卻仍然是這樣溫柔的對待她。
「因為……您是我最重要的魃公主!」他以生命護衛的兩個人,一個是黃帝大人;另一個就是眼前的魃公主。
即使再怎麼任性,她依舊是他最重要也最寶貝的公主。
◎ ◎ ◎ ◎ ※第16話
「風後,為什麼追了那麼多天,蚩尤餘族卻無法一網打盡?」還剩下一支,由蚩尤的妹妹武羅帶領的部族,武羅性格雖然柔弱,但擁有蚩尤血緣,若他日藉口為蚩尤復仇,對他一族是極大威脅。
「屬下知錯,已派出所有精銳部隊展開搜索,盡力找尋武羅部族行蹤!」那一行人還是會躲,但是……他一定會揪出他們的。
「一定要將他們一網打盡,不留活口!」他們的存在是種威脅,他不允許這種威脅存在。
「屬下遵命!」
「退下吧!」
號令眾人退下後,黃帝看了看坐在他身側沉默不語的鳳曦。
他伸出手挑起她的下巴讓她直視自己。「在想什麼呢?我的愛妃!」
「不……,沒什麼!」眼神依舊注意著風後離去的方向。
他還是一樣令她心痛,從她答應黃帝大人的求婚之後,風後對她更加恭敬,也不再直視她……,她在他心中真的沒有一絲一毫的地位嗎?
突然間,她很羨慕在黃泉海殞落的女魃,有那麼一個男人癡癡的坐在岸邊等著她,如果換成是她的話……,風後會這樣對她嗎?
若是換成其他女子,在他懷裡卻還看著別的男人,他大可將該女子當成禮物獎勵戰功彪炳的男人,但……換成她不行,他無法放開她!
他用真心對待她,他也希望她能以同樣的真心回報他!
風後不過是她一時的迷惑,只要風後消失掉,她就不會再分心了。
「黃帝大人,魃公主拒絕前往輪迴!」英招恭敬的報告著!
黃帝心痛的閉了閉眼!
他這傻女兒……,何苦為了一個男人這樣癡癡陪伴在他身邊呢?他這個當父親的看的好心痛!
因為那個男人,他才失去了這個寶貝女兒。
怕她的淚眼,他遲遲沒有對應龍痛下殺手,才會造成今日的局面!
他已經錯了一次了,他不會再錯第二次!
「鳳曦,妳看,這浩瀚的大地,是妳與我共有的,妳是我唯一的后,也將和我注視著同樣的地平線,妳願意陪著我一起看嗎?」摟著鳳曦的肩膀,他帶著她看著水鏡映照的一切。
看著黃帝真誠注視自己的眼神,鳳曦下意識的逃避了!
他待她真的極好,現在的她……無以回報。
她還在遲疑著!
看來……解決風後這事是事在必行了。
風後不能存在!
絕不能!
即使他與他是摯友,他也無法原諒風後奪走了鳳曦所有的呼吸!
◎ ◎ ◎ ◎
「風後!」她出聲喚著眼前的男人。
風後往後退一步,恭敬無比的朝她敬禮。
「是,皇妃殿下有何吩咐?」她是皇妃,黃帝大人最愛的女子,她總是對他表白,她的心意他知道,但……她是黃帝大人的最愛,他不可能跟主子爭女人,更別說那主子私下跟他還是好朋友。
「不要叫我皇妃殿下!」他非得這樣隔開她與他的距離嗎?
「您已和君上訂婚,您名義上已是皇妃!」所以……他不會有任何越矩動作。
「你對我真的一點意思也沒有?我總是拿我的熱情去貼你的冷漠,全是我自找屈辱嗎?」她已經多次捨棄女人的自尊向他表白,卻一次又一次的被他棄之如敝屣。
若他對她真的完全無意,她會放棄的,但為何她偶爾還是能感受到他溫柔的注視呢?
這總不會全是她自作多情吧!
「屬下不敢。」他從未對任何女人有過心動的感覺,雖然眼前的女子給他特別的感覺,但……那不會是愛情的。
至少不像應龍會甘心為魃公主等待一樣,忤逆君上的意思、不顧神性相剋還是要愛著公主的那種感情。
他不懂……那樣深刻的感覺!
「風後……。」他能對其他人報以溫柔的微笑,但對她卻不行,這樣還不叫她在他心中是特別的嗎?
「皇妃殿下,我的部屬傳來武羅部族消息,請恕屬下失陪了!」他在她面前總會暫時失了神,變得不像自己,這個女人太危險,他不能……太親近她。
看著風後急忙離去的背影,鳳曦神色一黯。
因為她是炎帝之女所以不行嗎?
因為她是被獻給黃帝的禮物所以不能嗎?
午夜夢迴,她總是祈求著,不要再和風後有差異過大的家世、也不要柔弱的只能讓他人保護。
她想和魃一樣,在戰場上也能成為他最佳的夥伴。
如果她不是炎帝之女、如果她也會武功……,風後看她的眼神會不會不同呢?
◎ ◎ ◎ ◎
追著蚩尤餘族到山洞深處,一個近百人部族人數越來越少,直到只剩下武羅一人拼命的逃著。
為什麼要滅她蚩尤一族?
哥哥已經被黃帝殺死了,她們餘族只不過想要平靜的過完一生也不能嗎?
直到今日她還是不懂,昔日交好的兩族,為何會突然反目成仇?
她不懂為什麼哥哥會墮入魔道?餘族包含她也漸漸的魔族化……,害怕陽光不能在陽光下活動……,他們一族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哥哥死前的傳訊告訴她,這全是黃帝的陰謀!
那麼溫和的黃帝哥哥真的會這樣對待她們一族嗎?甚至對他們趕盡殺絕?
「武羅『公主』,妳還想躲到哪裡去?」握著劍,風後的身影倏然出現在武羅身後。
好駭人!她從未見過這樣的風後,武羅嚇的更加往前逃去。
身影一閃,風後已擋住她的去路。
「還想跑?」
既然已經逃不過,死前總得知道自己為什麼死吧!她鼓起勇氣向風後大喊著。
「為什麼?你我兩族世代交好,為何突然對我族痛下殺手?」一百部族全滅,即使死了,連靈魂也被拖入魔道不得超生,她們為什麼會受到這種對待!
「不必多問!」
手起刀落!在刀光劍影間,武羅胸膛被狠狠劃開,帶著憤恨的表情含怨而終。
收起刀,風後滿意一笑。
「蚩尤部族全滅,可以回去向君上覆命了!」
「慢點走,將軍!」
「還有什麼……事?」話未說完,風後驚訝的看著自己的部隊全軍拿著弓箭對著自己。
「這是在做什麼?」
「對不住,將軍,末將還接了另一個密令!」
揚起手,如雨滴般的箭朝風後射去,即使身手再好也躲不過這滿天箭雨。
風後摀住中箭的胸口,無力的癱倒。
「做的好,有賞!」
沙沙的腳步聲傳進他耳裡,他抬頭一望,看見了讓他不敢相信的人影。
「是……您?我……所犯何罪?」為何要命人殺死他?他不懂。
「莫、須、有!」就憑風後奪走心愛女子全部注意力這一點,他就會讓他死!
「你……。」
吞下最後一口氣,風後已死在黃帝腳前。
「風後、風後……。」
覺得黃帝大人不太對勁的鳳曦跟在他身後追來,映入眼中的就是下令對風後射箭的黃帝和已經躺在地上的屍體。
「不准過去!」
伸出手,他拉住了鳳曦的手。
「為什麼要殺他?為什麼?」
「他不該……讓妳動心!」能讓她動心的人應該是自己,而不該是風後。
「是我對他動心,為什麼你卻要殺死他!」風後從頭到尾都因為他而拒絕她,為什麼他還是要殺死風後?
「我多想殺了妳,殺了妳這個奪走我的心卻愛著別人的女子,但是……我下不了手殺妳,美麗無情的妳……,我還是深深愛著。」
「不管我如何向他表白,他也從不給我答案,因為我是鳳曦氏、因為我是炎帝之女……,就算他死了,我還是愛著他的。」鳳曦哭喊著。
黃帝緊抓住她的肩膀搖晃著。「我只是要妳看著我而已!妳只要專心的看著我就好了。」
「正如同您想要我只看著您,我也希望風後能夠只看著我啊!」即使風後沒對她有過任何表示,她還是喜歡著他。
「他今世沒有給我答案就走了,我只想要一個答案而已!」掏出護身的匕首,她毫不遲疑的往頸間一劃。
「風……後……,來……來生……請給我答案吧!」
鮮血由她頸項如噴泉般噴出,美麗的身體已昏死在風後身上。
黃帝沉默的抱起她的屍首。
「我不允許,就算妳死了,我也不允許妳和他死在一塊!」
◎ ◎ ◎ ◎
黃泉海在震動著!
在應龍肩上整理羽毛的赤靈鳥停下動作,望向那一望無際的天空。
展開雙翅,再回頭看了應龍一眼,赤靈鳥的身影隨即消失在黃泉海的天空。
飛著舞著,飛向她熟悉的地方。
聽在帝苑門口的結界,赤靈鳥眨了眨眼。
輕輕一碰,她輕而易舉的進了森嚴的結界。
王座之上,男人像是全身力氣被抽走一樣癱軟。
以手掩面,沒有開口說任何一句話。
感受到門外傳來的氣息,他才像大夢初醒一樣,輕輕喚著。「魃?」
鳥兒化回人形,帶著淚眼看著王座之上的他。
「是,是我,父親!」
父親怎麼會變成這樣?
一向意氣風發的父親竟然變成如此喪志的模樣。
張開雙臂,他用力的擁抱住朝他飛奔而來的女魃。他輕撫著她的紅髮,輕輕在她耳邊說著。
「我好想妳,魃兒。」
「我也想念您,父親!」
拉著她坐回王座,女魃坐在他膝側,像隻溫順的小貓一樣靠著他的膝。
「妳怎麼來了?」她不是在黃泉海陪伴應龍嗎?
「黃泉海在震動,感受到父親情緒的波動,所以我回來了。發生什麼事?您的心情竟然頹喪到無力撐起帝苑結界?」原本以她幽魂之身是絕對進不了帝苑的,但她現在卻進來了,可見結界鬆動的程度。
「鳳曦跟風後都死了,你們……都離開我身邊了。」
他的愛女及愛人雙雙在他眼前殞落,教他如何承受的了?她們是他這世上最重要的兩名女性。
「父親……。」她不會去問為什麼,鳳曦、風後和父親之間的事,她隱約的有感覺,而到如今,受傷害最深的……是她的父親。
「魃……,妳現在幸福嗎?」伸出手,扶起她的下巴讓她看向自己。
從帶魃回天界的第一天開始,他便發誓要給她滿滿的幸福,而如今,魃卻連生命都失去了,這樣……她真的感受的到幸福嗎?
「我很幸福,父親!只要待在應龍身邊,就是我的幸福。」她不在乎自己是什麼模樣,只要能陪著他,就是她的幸福了。
「是嗎?魃兒,妳願意再為父親唱歌嗎?父親已經很久沒聽妳唱歌了。」他很想念她的歌聲。
「是的,父親。」張開口,她柔柔的嗓音再度傳遍天界。
『山重重;水重重,無奈情已深種。終日凝眸盼白頭,欲語卻還休!天悠悠;地悠悠,怎奈情深緣薄,即使世界已盡頭,我依然期待相逢,在夢中……。』
還希望再見嗎?黃帝看了看角落的錦盒,再看了看坐在膝邊的女兒。
或許……他能為她做點什麼才是。
感受到周圍氣流的變化,女魃笑了。
「看來父親心情平復了一點,結界開始修復了!我得走了,父親,再晚一點,等結界完全修復,我就會被彈出帝苑了。」已死的幽魂不容於潔淨的帝苑,她必須離開了。
「魃兒,別忘了,不管經過幾世輪迴,妳永遠都是我最愛的女兒!」
「父親,您也是我最敬愛的父親。」有黃帝這樣的父親,她確實很幸福。「我得走了,請多保重身體,父親!」
「嗯。」看著女魃的背影消失在眼前,他也暗暗下了決定。
「英招,把東西拿出來。」這是他現在唯一能為她做的事了。
打開英招捧來的錦盒,他像捧著珍寶一樣緩緩步向蓮無神樹。
伸出手,他輕輕的扒開土堆。
「黃帝大人,這種粗活交給英招做就好,別弄髒您的手。」
「不,這是我要為魃兒做的事,我必須親手完成。」
挖開一個小坑,他珍惜的取出錦盒裡的物品輕輕擺進坑裡,再仔細的覆上泥土。
應龍之鱗、女魃之髮……,蓮無神樹啊!請實現我心愛的女兒的願望吧!
他無力改變他倆神性,也只能藉有神樹的靈性了。
而另一件事……,他不用祈求神樹,他必須自己完成。
蚩尤臨死前的百世詛咒是玩真的,他不能坐視這樣的事發生。
這件事得靠他親手處理。
「英招,帝苑就拜託你了。」
「屬下遵命!」黃帝大人永遠是帝苑唯一主人,在黃帝大人回來之前,他會誓死守護帝苑。
離開帝苑,看著通往地界的通道,黃帝笑了。
縱身一躍,投入滾滾紅塵海。
準備親手……實現他的心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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